第304章
“太后寬宏大量�！崩钋鄽J佩道。
孫氏心里憋著火，卻又不好不顧太后氣度，淡然道：“皇上如此寵信，李卿家可要常思感恩才是�！�
說罷，一甩袍袖，徑直離去。
“恭送太后�！�
李青喊了句。
小女孩朝朱祁鎮(zhèn)盈盈一禮，跟著退了出去。
李青又扒拉了兩口，這才問道：“皇上找臣何事？”
“你為什么不上朝？”
“我……”李青有些尷尬，“這不是昨兒朝堂上我太冒頭了嘛，我想先避避風(fēng)頭�！�
“用的著嗎？”朱祁鎮(zhèn)不解。
李青認(rèn)真說道：“很有必要，這次之所以如此順利，是因為群臣不知我們的真實目的，而一旦我頻頻冒頭，那他們定會深度解析，那一來，以后就不好忽悠了�！�
頓了頓，“皇上，為穩(wěn)妥起見，年前我還是不上朝的好�！�
朱祁鎮(zhèn)不滿：“離過年還有二十余日呢�！�
“我又不是在家玩兒。”李青道，“在此期間，我會部署下一步計劃，到時先讓你過目�！�
“嗯…這樣也好�！币宦犨@個，朱祁鎮(zhèn)來了勁兒，“對了，這楊士奇的缺兒，你有沒有興趣？”
李青果斷搖頭：“還是那句話，我現(xiàn)在不宜冒頭�！�
“好吧�！敝炱铈�(zhèn)有些遺憾，旋即又問，“那你覺得誰有資格頂替？”
李青沉吟道：“胡濙既不是于謙一派，也和郭琎等人走的不近，可擔(dān)此任�！�
朱祁鎮(zhèn)道：“要不要再拖拖，讓他們內(nèi)卷加��？”
“那樣做更好，但他們也不是傻子，拖久了自會看出皇上意圖�！崩钋辔⑽u頭：“我們已達(dá)到出兵目的，短時間內(nèi)最好別再有大動作，以免引起他們警覺；
最起碼，等過完年大軍出征后再說；
貪多嚼不爛，年關(guān)在即，還有很多政務(wù)得抓緊時間辦，可不能讓他們光顧著爭權(quán)。”
“行吧。”朱祁鎮(zhèn)點頭同意，又問：“兵部尚書你覺得誰合適？”
李青奇怪道：“于侍郎不行嗎？”
“朕不想再升他的官兒�！敝炱铈�(zhèn)說，“以后隨著改制，文臣的權(quán)利會逐步縮水，朕也不需要一個一家獨大的臣子了。”
“這不是還沒到時候嗎？”
“未雨綢繆�！敝炱铈�(zhèn)道，“先帝常說，給予容易收走難，與其升完再貶，不如不升，況且，于謙現(xiàn)在也不差�！�
李青無言以對：“皇上來拿主意吧，我對朝堂還不夠了解�！�
頓了頓，又道：“年后出征，可以暫且放過交趾，那里并無大動亂，也無商船被劫的先例�！�
朱祁鎮(zhèn)蹙眉沉思，良久，“那里現(xiàn)在的實際掌權(quán)者是朱高煦�！�
“他不是被先帝廢了嗎？”
“是廢了，但朕還是想永絕后患。”朱祁鎮(zhèn)如實說。
李青沉吟道：“臣的建議是，打完暹羅、緬甸再做打算。”
“那……朕回頭找英國公再議一議�！�
李青沒再勸，這小家伙兒和他爹一個德性，李青不想引起他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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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氏回到后宮，越想越氣，胸脯起伏劇烈：這兒子真是白養(yǎng)了！
她眸中閃過一絲恨意，“貞兒，去把王振那廝叫來！”
“是，娘娘。”
小女孩行了一禮，忙不迭地去了。
第18章
有壞，也有好
王振聽到皇太后要找自己，心里不由忐忑起來。
自上次他被朱祁鎮(zhèn)敲打之后，他就刻意避免和孫氏接觸。
不曾想自己想躲，人家卻不讓。
王振沒少受孫氏恩惠，同樣的，他也明里暗里地給予回報，雙方利益在很長一段時間都處于捆綁狀態(tài)。
“公公，娘娘還等著呢�！�
“哦哦，咱家這就過去�！蓖跽裰蓝悴贿^，后宮雖大，但對皇太后來說，想找他還是很容易的，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他從口袋里取出一錠銀子，笑問道：“小妹呀，太后命你找咱家時，是不是很生氣��？”
“可不敢收。”小女孩連連擺手，又補(bǔ)了一句：“可不敢說�！�
王振氣結(jié)，收起銀子罵道：“一輩子的宮女命！”
女孩兒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好，只是禮貌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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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偏殿。
王振一到就大禮參拜，姿態(tài)放得很低，滿臉地諂媚，“太后找奴婢有何吩咐？”
“王公公現(xiàn)在多威風(fēng)啊，本宮哪里使得動你？”孫氏陰陽怪氣。
“哪里話，咱家就是一奴婢，娘娘這話實在是折煞奴婢了。”王振訕訕道。
孫氏輕哼道：“算你識相，今日的事本宮便不與你計較了，但若有下次，哼哼，本宮整治你一個太監(jiān)，還是很輕松的�！�
“不敢不敢�！蓖跽褡焐腺r著不是，心里卻暗暗叫苦：這叫什么事兒啊！
孫氏淡淡道：“日子長著呢，后宮之主花落誰家，王公公心里應(yīng)該明白�！�
頓了頓，“本宮能扶你上來，也能將你拽下去，小孩子的話聽聽也就得了，可莫要當(dāng)真！”
王振心中一驚，臉色也是微變。
孫氏繼續(xù)道：“先帝遺詔：國家重務(wù)皆要上稟太后；王公公，本宮是什么？”
“太，太后�！�
“知道就好�！睂O氏笑了笑，“行了，你且退下吧，皇上的近況要時常匯報本宮，他還是個孩子�！�
“……是�！蓖跽窆笆址Q是。
孫氏臉上重新?lián)Q上笑意，“跟著本宮，保你吃香喝辣�！�
說著，遞上一個錦盒，“賞你的�！�
“謝娘娘賞賜�！蓖跽裾~笑著說。
打開錦盒一看，是一塊精美的羊脂美玉，價值不下百兩，但對現(xiàn)在的王振來說，并不足以讓他心動。
孫太后雖貴為太后，但論財力，還是無法和外臣相比。
奈何身份在這兒擺著，王振也只能屈服于她。
盡管母子不合，但孫太后到底是皇帝生母，感情再不好，也不是他王振能惹得起的。
王振很會審時度勢，立即恢復(fù)了往前的嘴臉，“奴婢唯太后馬首是瞻�！�
“嗯，很好�！睂O太后這下終于滿意了，語氣也溫和下來，“且退下吧，對了，多留意下那個李青，他跟皇上說了什么，要第一時間稟報本宮�！�
“是，奴婢告退�！�
“去吧�！睂O氏頷首，隨著王振離開，她臉上的笑意也收斂起來：兒子是靠不住了，我得主動去爭，先從后宮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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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走出偏殿，臉上的諂媚瞬間消失，換做一副苦瓜臉，嘀咕道：“你讓我聽你的，他讓我聽他的，你們可真會為難人�！�
正抱怨著呢，忽的瞧見方才那小女孩就在不遠(yuǎn)處，頓時一驚，上前兩步：“你剛才聽到了？”
“聽到什么？”小女孩一臉茫然。
“聽…沒什么�！蓖跽褚娺@小丫頭不過十來歲，便也放下心來，轉(zhuǎn)身離去。
小女孩蹲在地上，多愁善感起來。
宮中好復(fù)雜，單是活著就很累了，她可不想多事。
她四歲就進(jìn)了宮，年紀(jì)雖小，卻也明白，想要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下去，就得做一個聾子、瞎子。
唉…難啊！
…
“唉，難��！”李青躺在床上，分析著當(dāng)前局勢，越想越頭疼。
說來說去，還是朱祁鎮(zhèn)太小，根本鎮(zhèn)不住百官，他不像朱瞻基，有兩任帝王鋪路，還沒上位就掌著軍權(quán)。
且現(xiàn)在的文官集團(tuán)已經(jīng)起勢了，以前那樣連哄帶騙，夾帶著恐嚇的法子很難行得通，只能慢慢謀劃。
帝王權(quán)勢是壓制百官的最好辦法，但朱祁鎮(zhèn)就缺這個。
他還沒成年，就幾乎被架空了。
文官壯大，武將不聽話，重務(wù)太皇太后決策，朱祁鎮(zhèn)做了這么多年的‘吉祥物’，上來就想大刀闊斧的改革，無疑是癡心妄想。
還得借勢，讓他們自己內(nèi)卷起來，以此達(dá)到政治主張……李青輕聲道：“難辦也得辦，這么拖下去，以后會越來越難辦，過完年，就得著手廢除保舉制�！�
打開房門，李青才發(fā)現(xiàn)下雪了。
北平的雪一如既往的大，鵝毛大雪夾雜著朔風(fēng)，沒多大會兒，地上就白茫茫一片。
李青坐在屋檐下，望著茫茫大雪，怔怔出神。
枯坐許久后，李青想找個人說說話，這樣一個人看雪真的好孤寂。
思來想去，能稱得上故人，且還在這里的也就只剩于謙了。
李青知道于謙家在哪兒，換了身衣服，前去找他。
…
于謙正在審核張輔擬定的軍需，兵部參與不打仗，但管著后勤，大軍出征在即，軍需調(diào)度都要他來忙活。
雖然他對張輔很信任，但他一向公事公辦，該走的流程必須得走。
“于侍郎在家嗎？”
一道聲音打斷了于謙，于謙聽出來人身份，連忙起身回道：“在呢�！�
來到院里，于謙見真是李青，笑道：“先生來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找我？”
“嗯。”于謙做了個請的手勢，“雪大，進(jìn)書房說�！�
小院還是那個小院，卻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于謙身為侍郎，俸祿本身就不低，加上偶爾的賞賜，生活水平一直不錯。
書房里燃著火爐，爐子上放著茶壺，稱不上奢侈，但能瞧得出日子過得很滋潤。
“坐，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庇谥t給李青倒了杯熱茶。
“謝了�！崩钋嗯踔瑁瑔枺骸昂问掳。俊�
“軍需的事�！庇谥t指著桌上的清單，“先生對此有經(jīng)驗，看看有什么不合理處�！�
李青好笑道：“你可是侍郎，用得著我拿主意嗎？”
你做了那么多年監(jiān)軍，我哪比得上你啊……于謙訕訕道：“先生是兵部都給事中，有權(quán)限看這個�！�
“那好吧�！崩钋嘁膊怀C情，大致看了一眼，“照批就是，軍需很合理。”
那么多年的監(jiān)軍，可不是白干的，李青只看了出征人數(shù)，和所需軍資，便做出判斷。
頓了頓，又道：“出征更多是為皇上掌軍做準(zhǔn)備，物資自然是越多越好，即便英國公多報了些，你也應(yīng)該照批，大明不差這點兒錢，籠絡(luò)軍隊才是政治需要。”
于謙一怔，隨即恍然，“先生看得果然透徹，是我著相了�！�
接著又道：“大明是不差錢，但近幾年大明的賦稅，逐年縮水，遠(yuǎn)不如宣德時期�！�
李青對此有心理準(zhǔn)備，問道：“年稅收多少？”
“去年稅收共計，米麥一千八百余萬石，宣德薯、永樂豆、永樂米，加在一起有三千兩百余萬石，糧食幾乎沒出問題，但商稅卻縮水嚴(yán)重，除此之外，金銀銅礦也大幅度縮減�！�
于謙嘆道：“隨著開海貿(mào)易，富人對莊稼地里的也不太上心了，都扎身于貿(mào)易，按理說商稅應(yīng)該提高才是，但……先生懂的�！�
李青點頭，安慰道：“不要光看壞的一面，至少現(xiàn)在百姓不會挨餓了，不是嗎？”
“這倒是。”于謙深以為然，笑道：“主要是移民政策的開墾，以及宣德薯、永樂豆的高產(chǎn)做出了大貢獻(xiàn)，尤其是后者，那些作物產(chǎn)量是真的高��！”
“這就很好。”李青感嘆：“只要保障住百姓生活，那這天下就亂不了，至于朝堂斗爭…歷朝歷代皆有，大明又豈能免俗？”
“先生說的是�！庇谥t也笑了。
若換別人說這話，他未必聽得進(jìn)去，但李青不同。
李青在，他就踏實。
第19章
王振的選擇
李青抿了口熱茶，腸胃暖暖，心情逐漸開朗起來，笑道：“也就是說，現(xiàn)在大明僅糧稅每年就有五千萬石了？”
“不錯�！庇谥t欣然道，“若是豐年至少還能再加一成半，糧食夠吃，且還有剩余，人口也迎來了增長，去年便已突破八千萬；
若按此發(fā)展下去，十年之內(nèi)有望突破萬萬之?dāng)?shù)。”
這時代醫(yī)療條件差，婦人難產(chǎn)的多，孩子夭折的更多，人口暴漲速度遠(yuǎn)達(dá)不到后世那般。
眼下能有如此，已是大大的喜事。
隨著人口基數(shù)的增加，人口漲幅也會持續(xù)走高，李青心笑著說：“只要不把朝堂爭斗蔓延到民間，那大明整體還會逐漸走高�！�
于謙苦笑：“隨著時間的推移，早晚會蔓延到民間，若不及時補(bǔ)救，用不了十年，大明衰落的可不止是皇權(quán)了。”
封建王朝弊病滿滿，可若真解體了，遭殃的還是百姓。
歷代帝王賢庸不一，但作為皇帝，他們有一點幾乎相同，那就是都希望國家長盛不衰。
原因無他，整個江山都是他的，他自然希望更好，何況，這又不是一錘子買賣，還要傳給后世兒孫呢。
在封建王朝的統(tǒng)治下，一旦皇權(quán)旁落太久，那百姓必將遭殃。
世家大族若無皇權(quán)制約，其貪婪程度定然暴漲，最后倒霉的只能是百姓。
“李先生滿腹經(jīng)綸，想來必有治世良策�！庇谥t給李青添上茶，一臉希冀。
“待年后出了兵再說。”李青道，“朝堂不缺能人，步子不能邁太大，不然會迎來強(qiáng)烈的抵觸心理�！�
“先生所言極是�！庇谥t深表贊同，雖然他很急，卻也知道不能急，“先生能先透露一下嗎？”
李青笑了笑，“廢除保舉制度！”
“這個好��！”于謙精神大振，認(rèn)真道：“屆時，我定鼎力相助，無論付出什么代價，都在所不惜。”
“倒也不用弄得跟上戰(zhàn)場似的�！崩钋啾凰@模樣逗笑了，“其實廢除保舉，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難，真正難的地方，在于損害官員們利益的制度�！�
于謙疑惑道：“廢除保舉，不就是嚴(yán)重?fù)p害他們利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