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朱祁鎮(zhèn)吸了口氣,淡淡道:“成,那便依太后所言,明日冊立太子!”
“真的?”孫氏都驚呆了,多少年了,兒子還是頭一次這么聽話。
第133章
冊立太子
次日。
朱祁鎮(zhèn)高調宣布立太子。
這本是件值得開心的事,卻沒幾人開心的起來。
小朱見深才一歲多,才剛學會走路,貞兒牽著他,歪歪倒倒地來到奉天殿前廣場。
剛趕回來的王振,一見準太子來了,立即三步并作兩步,將貞兒擠開,自己上手牽著。
“大皇子,隨奴婢來�!蓖跽褡屪约罕憩F的親和些,奈何平日兇狠表情做的太多,他自以為的慈祥,也就……那熊樣兒。
小朱見深掙扎著往后退,扭頭去看貞兒,可貞兒卻低眉垂目,恭敬地遠遠站在一旁,目不斜視,完全不看他,小家伙兒情緒頓時就上來了。
皇子尊貴無比,小家伙兒雖然不是嫡皇子,卻也是皇長子,加上孫氏的偏愛,待遇幾乎和嫡出沒差。
平時都是抱著的,今日因為冊立的緣故,一出后宮就他走路,走到這兒已經有些累了,又見大姐姐不管他了,當即小屁股一墜,蹲坐在地上。
王振一下就犯了難,生拉硬拽打死他也不敢,可這種場合又不好直接抱,頓時僵在那兒。
群臣雙眼直勾勾的看著王振,就瞅他毛病呢。
閹貨,膽敢有逾矩之舉,彈不死你!
王振腸子都悔青了,自己出這風頭干嘛,皇長子不過一歲多,囫圇話都不會說,表現再好有個屁用。
但現在再想還給貞兒,已是不能。
“這個…大皇子,今兒是個喜慶日子,您走兩步,走兩步哈~”王振苦著臉擠出笑,瞅著更難看了。
小家伙兒好似被惡心到了,‘咿咿呀呀’地往回抽手,試圖擺脫他的束縛。
一個一歲多的孩子哪有力氣,但王振不敢跟他較勁兒,萬一弄疼了大皇子,一嗓子哭出來,就夠他脫層皮的,于是趕緊松了手。
小朱見深就那么蹲坐在地上,左瞅瞅,右瞧瞧,他還是頭一次見這么多長胡子的人,十分新奇。
左右文武大臣,側身面向他,微微躬身以示尊敬。
這時,朱祁鎮(zhèn)起身來到兒子面前,輕輕揮一揮衣袖。
王振如蒙大赦,無聲行了個禮,忙不迭退到一邊。
“站起來�!敝炱铈�(zhèn)嗓音清朗,威嚴中帶著一絲寵愛。
盡管不是最心愛女子所生,但到底是他第一個兒子,求子多年而無果的朱祁鎮(zhèn),自然心生愛惜。
小家伙兒對老子還是熟悉的,老子經常抱他,他說話還費勁兒,但已經能聽懂話了。
小朱見深吭哧吭哧站了起來。
朱祁鎮(zhèn)眼中寵愛更甚,牽著他走上椅子前,父子倆坐到寬敞的大椅上。
王振眼疾手快,立即小跑到群臣面前,取出袖中圣旨,緩緩打開。
群臣齊齊拜倒,跪聽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
朕自登基以來,夙夜兢兢,未至倦勤,祖宗付托至重,不敢自逸……皇長子朱見深為宗室首嗣,乃天意所屬,今,立為皇太子,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授以冊寶……正位東宮。
欽此!”
“臣等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群臣叩頭行禮。
“平身!”朱祁鎮(zhèn)嗓音溫和。
“謝皇上�!�
接下來,便是一系列繁瑣儀式。
授冊寶官、讀冊寶官、捧進冊寶官、受冊寶官內使,將朱見深圍得密不透風,文武百官分作兩排,按品級依次排開。
接著,宮廷樂隊奏響雅樂,朱祁鎮(zhèn)起身,在侍衛(wèi)簇擁下進奉天殿。
小朱見深在引導官的引導下,進奉天門,在殿前丹陛(臺階),由引導官引導,拜位侍立。
他太小了,很快就累的不行,但這已經是最簡化的了,不太必要的儀式全取消了,但有些東西沒法取消。
接著,小朱見深又被安排去太廟鞠躬,一拜再拜,敬告祖宗。
再然后,去中宮拜謝皇后。
簡化版搞完,已臨近中午,小朱見深在去東宮的路上,就累睡著了。
至此,朱見深成了太子,而東宮也成了他的新家。
在老子駕崩之前,這里就是他一直住的地方。
宮女、太監(jiān)、翰林學士,朱祁鎮(zhèn)各挑了一些,用來伺候太子朱見深日常飲食,以及學習。
辦完這些,午朝時間都過了。
朱祁鎮(zhèn)不好表現出立太子的功利心,也沒留群臣,大家回衙門的回衙門,回家的回家。
顯得十分睦睦。
~
東宮。
小朱見深睡醒后便開始哭鬧,突然換了一個陌生環(huán)境,他很不適應,吵著要回家。
太監(jiān)、宮女連忙去勸,去哄,但壓根沒用。
國之儲君何其尊貴,奴婢們不敢拖延,很快就稟報給了朱祁鎮(zhèn)、孫氏,以及小朱見深的生母,周貴妃。
對此,后宮兩人也沒有辦法。
太子冊立后住東宮這是規(guī)矩,無論年紀大小,為的就是防止后宮干政。
雖然這樣并不能避免,但畢竟是祖制,明面上誰也不好違背。
孫氏找到朱祁鎮(zhèn),提出讓貞兒去照顧小朱見深。
朱祁鎮(zhèn)一開始是拒絕的,因為貞兒是太后的人,可轉念一想,貞兒也算是他的人,
且貞兒照顧小孩子的確細心,兒子也喜歡跟著她,便同意了。
貞兒在聽到自己要去東宮,并長久的負責照顧皇太子,簡直幸福地快要暈過去了。
終于,再也不用在后宮待了。
這種如履薄冰,勾心斗角的日子,她是實在不想再體會了,以前她沒得選,以后她想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
~
次日。
一上朝,朱祁鎮(zhèn)就接到一份緊急軍情。
——韃靼寇邊。
兵力十余萬,多個關卡遭遇突擊,韃靼攻勢之猛,令人心驚,大同方向告急。
在接到這情報的第一時間,朱祁鎮(zhèn)首先想到的便是陰謀,這是有人設的局,好讓他不去邊關查案。
但隨即他又醒悟過來,這種情況的可能性非常低。
謊報軍情的罪過,一般人承受不起,再者,這么大的謊,根本撒不圓。
韃靼竟然真來寇邊了!
多少年了,草原上的這倆鄰居多少年沒敢進犯大明了,如今居然敢來犯大明,朱祁鎮(zhèn)的第一反應是欣喜。
這不是妥妥送上門來的戰(zhàn)功嗎?
還能以此掌控軍權,可謂是兩全其美。
說實話,他壓根沒把這倆鄰居放在眼里。
朱祁鎮(zhèn)有膨脹的理由。
他老太爺朱元璋把元人趕出了中原,建立大明;他太爺朱棣把元人打得落花流水,望風而逃;他父親朱瞻基出兵漠北,硬生生把北伐打成北巡,所到之處,就沒一個敢蹦噠的。
祖上如此輝煌,明軍威武,他怎能不膨脹。
什么韃靼、瓦剌,要不是為了珍惜大明國力,朕早就想出征了……朱祁鎮(zhèn)歪嘴想著。
但他卻忽略了祖上那般輝煌,是因為祖上軍事能力足夠強,帝王權勢足夠大,而他……在這兩方面是欠缺的,非常欠缺。
“朕要出征!”朱祁鎮(zhèn)干勁兒滿滿。
群臣呼啦啦拜倒:“皇上三思……!”
“皇上萬金之軀,不可輕離中樞��!”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一國之君怎可輕涉嫌地?”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這些都是為人臣子的事,怎么能讓皇上親自操勞�!�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勞皇上親征,是臣等的失職��!”
……
朱祁鎮(zhèn)只說了一句,便被群臣五花八門的話術給頂的直翻白眼。
他怒極反笑:“太祖、太宗、宣宗,哪個不是馬上皇帝?
怎么,朕就那么差勁兒?
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的心思,不就是怕朕掌軍權,然后對付你們嗎?”
“皇上怎能如此說?”群臣也是氣得不行,一臉遭受羞辱的憤慨。
事實上,他們的確有這個心理,但不完全因為這個。
更大的原因是,他們不相信朱祁鎮(zhèn)有這個能力。
該說不說,這些人或許不清廉,或許損公肥私,或許私德不好,但從心理上來說,他們并不愿看到大明遭災。
何況,這位爺仗是一次都沒打過。
第134章
于謙說的對!
朱祁鎮(zhèn)積壓已久的郁氣,以及從小抑制的逆反心理徹底爆發(fā)。
這一次,他是真怒了。
你們說國不可一日無君,朕讓郕王監(jiān)國,你們說要立國本,朕也允了,你們的要求朕都滿足了,現在又說不能出征?
合著好處全讓你們得了去了……朱祁鎮(zhèn)一字一句:“朕要出征!”
“皇上三思……!”群臣訓練有素,整齊劃一。
朱祁鎮(zhèn)看著滿堂下跪的群臣,心中郁氣更甚。
“好啊,一個個的,都公然抗旨是吧?”朱祁鎮(zhèn)冷笑,“朕就問一句,誰是皇帝?”
“……”群臣無言以對。
官場是個很重視規(guī)則的地方,群臣或好或壞,但都在規(guī)則中做事,因為皇權大于一切,他們致力于將皇帝拉入規(guī)則圈,從而變相保護他們。
因此,在朱祁鎮(zhèn)讓郕王監(jiān)國,并冊立太子之時,他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也默認皇帝出征。
但眼下不同了,韃靼十余萬大軍寇邊,這其中太過兇險,他們不得不打破規(guī)則。
朱祁鎮(zhèn)有憤怒的理由,向來都是皇帝打破規(guī)則,再不濟,也是皇帝打破規(guī)則后,群臣反制。
但,群臣率先打破規(guī)則,這還是頭一次。
這次治不住,以后更難治……朱祁鎮(zhèn)猛地一拍御案,恨恨道:“現在,不同意的起身上前。”
槍打出頭鳥,群臣不愿皇帝出征,卻也不愿第一個跳出來,都想別人帶頭,然后隨大流。
王振陰惻惻地瞧著群臣,一臉兇狠,盡顯狗仗人勢之態(tài)。
一時間,朝爭陷入僵局!
這時,于謙站了起來,跨前一步:“臣反對皇上親征!”
“為何反對?”朱祁鎮(zhèn)憤怒的說,對于謙第一個站出來,他非常生氣,但細想想,這又符合于謙的風格。
朱祁鎮(zhèn)哼道:“韃靼進犯大明,朕身為一國之君,難道就坐視不理嗎?”
“韃靼進犯大明,自然要給予反擊,但皇上乃九五至尊,身系萬萬黎民百姓,不可輕涉險地�!庇谥t義正言辭。
“那太宗親征、宣宗親征怎么說?”朱祁鎮(zhèn)冷冷問。
于謙無言,他能怎么說?
總不能當著群臣的面,說你朱祁鎮(zhèn)比不上太宗、宣宗吧?
這時,見已有人出頭的群臣,也來了勁兒,立即起身上前。
“于尚書言之有理,臣附議�!�
“臣附議�!�
“臣等附議。”
“放肆,放肆……!”朱祁鎮(zhèn)氣得滿臉通紅,強忍著掀桌子的沖動,咬牙道:“散朝!”
談是談不下去了,但朱祁鎮(zhèn)若是哞足了勁兒要出征,群臣是攔不住的,他們再狂,還能把皇帝綁了不成。
一大群人心中無奈,卻也不得不散去,出宮后聚在一起,商議應對之策。
于公于私,他們都不想朱祁鎮(zhèn)親征。
“你怎么還不走。”朱祁鎮(zhèn)坐在龍椅上生悶氣,見于謙還四平八穩(wěn)地站在朝堂上,不由更是生氣,“朕都說散朝了,你沒聽到嗎?”
于謙也不生氣,拱手道:“臣有肺腑之言,想奏于皇上�!�
“朕不想聽�!�
于謙恍若未覺,自顧自道:“皇上天資聰穎,機智果決……”
全是好聽話,朱祁鎮(zhèn)心中的郁氣稍稍緩解了些,斜睨著于謙。
剛才人多的時候不說,現在人都走了,你說這個有啥用……朱祁鎮(zhèn)悶聲道:“行了,說但是吧。”
于謙點頭:“然而,皇上沒打過仗,根本不了解戰(zhàn)場之兇險,十余萬人的騎兵,說起來好似就是個數字,但真在戰(zhàn)場上廝殺起來,那等慘烈又豈是言語能夠描述?
萬馬奔騰夠壯觀了吧?
但若是翻十余倍呢?”
“呵呵�!敝炱铈�(zhèn)冷笑:“你不會真以為韃靼來了十余萬騎兵吧?”
于謙一怔,微微頷首:“的確,為了體現情況危急,軍報可能有夸張成分,但皇上萬金之軀,不能抱有僥幸心理�!�
“去中殿說吧�!敝炱铈�(zhèn)緩緩起身,接著朝王振道,“速傳英國公張輔進宮。”
“是。”
~
中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