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事情已然明了,別再費那個事兒了�!睆堓o痛苦地擺擺手,“讓他們歇歇吧,再用強硬手段,萬一鬧出營嘯,你我的罪臣錄上,怕是要再添上一條了�!�
石亨心中一凜,忙道:“國公,末將也盡力了�。 �
“……本國公明白�!睆堓o心灰意冷,已經(jīng)懶得計較了,“去下令吧,留些人在周圍放哨,讓將士們都歇歇�!�
“哎。”石亨稍稍安了心,拱拱手:“末將這就去。”
走了兩步,又回頭安慰:“皇上的事還未蓋棺定論,國公莫要太悲觀,說不定還有奇跡,等會兒吃完了飯,末將帶人去找找。”
張輔不言語。
石亨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
…
次日,打掃戰(zhàn)場。
石亨說的奇跡沒有出現(xiàn),中軍帥營,乃至方圓數(shù)里都找了一個遍,就是沒有朱祁鎮(zhèn)的下落。
不過,倒是有個意外收獲。
王振被李青一腳踢暈死過去,但并未傷及性命,幸運的沒被韃靼補刀。
士兵們歸納官員尸體時,把他給弄醒了。
“別別別……別殺咱家!”王振睜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求饒。
隨即,他發(fā)現(xiàn)入眼都是明軍,戰(zhàn)事已然結(jié)束,貪生怕死的嘴臉頓時一收,腰桿挺得筆直:
“韃靼呢?韃靼小兒何在?”
幾個士兵并不認識王振,不過見他派頭十足,也不敢得罪。
回道:“韃靼撤了。”
“撤了?”王振呆了呆,隨即嘿嘿笑了起來,叉著腰說:“什么援軍救不了我們,我們這……”
轉(zhuǎn)頭看了看慘死的群臣,王振輕哼:“咱家福祿壽高,又豈是這些短命鬼能比?”
不過,具體怎么回事兒,王振心里門兒清,所以對把他踢暈的李青,產(chǎn)生了強烈的感激。
要不是李青,他估計也會和這些人一樣。
看在你間接救了咱家的份兒上,只要皇上不追究,咱家回去后也不會亂說……王振心里想著,喜滋滋的問:
“皇上呢?”
幾個士兵對視一眼,一人回道:“皇上還沒找到。”
“那就好好找,找不到……呀!”王振猛地醒悟,一蹦三尺高。
這聲尖叫太突兀,也太過尖銳,幾個士兵冷不防之下,嚇得一個趔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在此之前,他們從未聽過這么嘹亮的尖叫。
“找了嗎?你們找了嗎?”王振臉都綠了,揪住回話的士兵領(lǐng)口,滿臉兇狠,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急吼吼道:“你們找了嗎?”
“找,找了,一直再找。”
“廢物,一群廢物。”王振急得咬牙切齒,“李青呢,李青去哪兒了?”
見士兵滿臉茫然,王振又道:“現(xiàn)在軍中的最高將官是誰?”
“石總兵,哦不,英國公�!笔勘鴤兿群蠡氐�。
石總兵的交代他們不敢忘,一切都聽英國公的,唯英國公馬首是瞻。
“快帶咱家去見他�!蓖跽窦焙鸷鸬恼f。
~
“王振,你竟然沒死?”張輔震驚。
石亨也頗感驚訝:這老太監(jiān)命是真大��!
旋即,他猛然醒過神兒來,這背鍋的這不來了嗎?
“王振��!”石亨大吼,“你個閹狗,竟敢蠱惑皇上私自出營,導(dǎo)致……你萬死難贖其罪!”
王振被嚇了一跳,旋即勃然大怒:“混賬,你算個什么東西,膽敢跟咱家如此說話,你他娘的找死是吧?”
石亨是總兵官,手握實權(quán)鎮(zhèn)守一方,但王振可不怕他。
自上次他發(fā)飆之后,在京師,尚書、侍郎、大學(xué)士,哪個不敬他三分?
“找死的是你!”石亨直接動手,一拳就把王振打得鼻血長流。
要放以前,石亨是不敢的,盡管他是總兵官。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皇帝被俘,必須得有人來頂罪,還得是身居高位的人來頂罪。
這樣的人越多,對他越有利。
顯然,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是有資格頂罪的,且王振唯一的靠山已經(jīng)被擄走了,再也沒人護著了。
主人都走了,狗自然可以隨便打。
石亨雖在大同,但京師里的事多少也知道些,明白百官幾乎沒有不討厭王振的。
屎盆子扣在王振身上,絕對的政治正確。
石亨一邊打,一邊甩鍋,所有的罪責(zé)一股腦兒全賴在王振身上。
王振起初暴跳如雷,他根本不是石亨的個兒,只能一邊挨揍,一邊怨毒的放狠話,但聽著聽著,他就恐懼起來。
不是被打服了,而是醒悟其中利害了。
“不是咱家,不是咱家,咱家沒有蠱惑皇上,沒有…啊啊,不是咱家啊……”王振徹底慌了,甚至都不在意落在身上的拳腳了,一個勁兒的解釋。
石亨獰笑不語。
有句話叫:冤枉你的人,比你自己都知道你有冤枉。
石亨當然知道王振冤枉,但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畢竟一個失了勢,人人喊打的死太監(jiān)而已。
還能幫忙吸引火力,讓朝廷泄憤,簡直是送上門來的背鍋俠。
“好了石亨�!睆堓o抬手制止。
石亨立即住手,他也不想打死王振。
“國公,王振如此罪大惡極,需將他扭送京師,聽候朝廷發(fā)落!”石亨拱手道。
見張輔頷首,石亨立即一揚手,“來人,綁了他�!�
“是。”
士兵們可不管誰是誰,解下腰帶就往王振脖子上套。
“放開咱家,咱家冤枉,咱家要見皇上,皇上救命啊……”王振的尖叫聲逐漸遠去。
石亨臉上兇相一收,討好的看向張輔,“國公,現(xiàn)在怎么辦呀?”
張輔皺眉道:“按理說,韃靼擒了皇上,當一鼓作氣,挾制皇上入關(guān)才是,怎么會立即返回草原呢?”
石亨想了想,道:“末將以為,他們這次也折損嚴重,可能是想先重振旗鼓,畢竟皇……主動權(quán)在他們手里�!�
“嗯…或許吧。”張輔沉聲道:“石亨!”
“末將在�!�
“盡快打掃戰(zhàn)場,宣府的援軍一到,立即讓他們回去,而后你率軍回大同駐守�!睆堓o道,“韃靼隨時會來,你要將功補過�!�
局勢如此,不宜牽扯過廣,張輔拍著石亨肩膀,“回了京師,我會把罪責(zé)攬在自己身上,望你莫辜負。”
石亨感激涕零,雙膝跪地:“末將定不負國公!”
張輔強笑笑,揚聲道:“備馬!”
…
半個時辰后,張輔押著王振,踏上了返京的路。
他仰臉望天,滿心的落寞和悲涼,比死還要難受。
回京后…他怎么說啊?
第148章
怎么會有人這么對待自己的皇帝?
“吃點東西吧�!崩钋噙f上啃了一半的烤羊腿,放在朱祁鎮(zhèn)嘴邊,“來,張嘴~”
“你……!”朱祁鎮(zhèn)恨恨瞪著李青,“君子不吃…唔唔……”
還挺香。
朱祁鎮(zhèn)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
他吃得并不快,不敢做大口吞咽動作,劍還在咽喉抵著呢,動作太大會……疼。
李青是早已吃飽喝足了,看著密密麻麻的韃子,喊道:“都離遠點兒,我這人膽小,一受驚就容易做出不智之事;
你們也不想大明皇帝死了吧?”
“嗖!”
一支利箭斜刺里激射而來,勢大力沉,快如閃電,直沖李青后腦。
眼看就要得手,卻見李青像是腦后長眼一般,丟掉烤羊腿反手一抓,將箭矢牢牢握在手中,然后說了句:
“皇上你忍一下�!�
???
我剛吃了兩口,你怎么就丟……朱祁鎮(zhèn)還沒來得及吐槽,下一刻,胸口傳來一陣劇痛。
‘噗嗤……’鋒銳的箭矢插進朱祁鎮(zhèn)胸口,隨即鮮血汩汩流出,朱祁鎮(zhèn)面容扭曲猙獰。
李青低聲道:“別叫,帝冠會掉。”
接著,他清冷道:“誰敢再耍心眼兒,下一次,老子可就不客氣了,大不了老子和皇帝同歸于盡。”
朱祁鎮(zhèn)聽不懂李青的話,不過大概意思他明白,無非就是用自己的命要挾韃子。
他理解,但不妨礙他憤怒。
這李青未免也太放肆了,自己可是……嘶~好疼!
“這位明官,你別沖動�!泵撁撠昧_忙大聲勸道,“他是大明的皇帝,你是大明的官員,如此做非臣待君之道�!�
他比李青緊張多了,同時也焦躁起來。
這一路好幾天了,愣是沒半點兒進展,大明的皇帝是被他們捉住了,但人卻不在他們手里。
這波屬于得到了,但沒完全得到。
雙方一直在心理博弈,奈何始終是李青占據(jù)上風(fēng)。
朱祁鎮(zhèn)的脖子已經(jīng)被割了好幾道口子,胸膛又被捅了一箭,一副要死不活模樣。
脫脫孛羅看得出來,再逼李青,下一次,李青絕對會把箭矢捅進朱祁鎮(zhèn)心窩,亦或割開這個大明皇帝咽喉。
甚至說,即便李青不再過激,這個狀態(tài)下的朱祁鎮(zhèn),不及時治療也撐不到韃靼部。
“他娘的,真是服了,怎么會有人這么對待自己的皇帝?”脫脫孛羅低罵:“漢人不是常說,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的嗎?”
他很無奈,只得苦口婆心的勸:“弒君可是天大的罪過,你莫在不歸路上越走越遠,漢人有句話,放下刀……”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币慌缘男母寡a充。
“啊對對�!泵撁撠昧_抬頭大聲喊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位明官,你可別做傻事�!�
頓了頓,“我們只是想請大明皇帝去草原上做客,并無惡意啊!”
李青撇撇嘴,卻沒有反駁,他也不想鬧太僵。
大戰(zhàn)剛結(jié)束,逼急了,韃靼調(diào)頭重新沖關(guān),是他不愿看到的,他得給大明爭取時間。
“皇上,都是為了大明,你多忍耐忍耐�!崩钋噍p聲說。
我忍你奶奶的個腿兒……朱祁鎮(zhèn)面容扭曲,“快給朕止血��!”
他不想死,失血過多,加上一路奔波勞累,他已經(jīng)有些恍惚了。
朱祁鎮(zhèn)剛說完,脫脫孛羅便再次喊道:“大明皇帝的傷需盡快醫(yī)治,我們可以提供草藥�!�
“不用,他暫時還死不了�!崩钋鄵u頭。
“我覺得,我還是需要的�!敝炱铈�(zhèn)說,“我現(xiàn)在頭暈眼花,感覺快不行了�!�
李青:“不,我不要你覺得�!�
——
京師。
一路緊趕慢趕,用時五日,張輔總算是進了京。
王振啞著嗓子說:“國公,別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呀,咱家根本沒蠱惑過皇上�!�
張輔只斜睨了他一眼,并未說話。
他當然知道王振沒蠱惑過皇上,但王振的確死不足惜,況且…朝廷需要體面。
張輔看了看時間,距離午朝也不遠了。
“先進宮吧�!�
“能不能給咱家松綁�。俊蓖跽裥⌒囊硪淼膯枴�
張輔沒搭理他,道:“堵住他的嘴,去皇城�!�
~
中殿。
小黃門提醒:“郕王殿下,馬上該上朝了�!�
“昂,知道了�!敝炱钼晣@了口氣,這種上班打卡的日子他是真過夠了,遠遠比不上在王府的逍遙生活。
皇兄啊皇兄,你快回來吧……朱祁鈺心中祈禱。
他不想上朝,他對朝會很抵觸。
且不說廟堂算計、明槍暗箭,單是一群人整天對著你吵吵,一般人就受不了。
何況朱祁鈺只是臨時監(jiān)國,不是皇上的他,群臣說話更是沒有顧忌,甚至還動不動就拿皇帝哥哥來要挾他,稱貽誤了國事,皇上回來定然龍顏大怒什么的。
搞得朱祁鈺頭疼的厲害,如果可以,他肯定撂挑子。
他拿手指敲了敲頭,苦悶道:“真是頭疼�。 �
“郕王殿下,要不要請?zhí)t(yī)來?”小黃門不敢大意。
“不用了�!敝炱钼晹[擺手,隨即眸子一動,笑呵呵道:“你去奉天殿一趟,告訴群臣本王身體不適,今兒午朝取消�!�
“呃…是�!毙↑S門不敢違背,“奴婢這就去�!�
“等一下。”朱祁鈺補充道,“明日早朝也取消了�!�
“……是。”
朱祁鈺坐回椅上,暗道:“以前怎么就沒想到裝病呢,真的是…反正也吵不出個所以然來,還不如不去,省得受他們聒噪�!�
他伸了個懶腰,倍感安逸:真不錯,不用上朝的感覺真不錯。
舒服得他沒一會兒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