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冰鎮(zhèn)冷飲、瓜果蜜餞,李青呲溜一口,滿臉享受:“還是家里好��!”
(宋朝就有冷飲了。)
冰桶冒著絲絲寒氣,吹在身上格外舒爽,盡管真氣已讓他寒暑不侵,但李青還是喜歡這種夏日炎炎,卻冰冰涼涼的感覺。
“師兄這次回來是小住吧?”朱允炆問。
“嗯,皇帝都換了,如今朝局已然是逐利場,我不能久留。”李青悠然嘆了口氣,自嘲笑道,“萬事總難順遂嘛。”
“已經(jīng)夠順遂了。”張邋遢哼哼道,“大明立國已有八十余年,其他王朝到了這時候,幾乎都在走下坡路了,大明依舊繁榮,還不夠好嗎?”
“呃……”李青訕訕道,“人總是不知足,好了還想好。”
張邋遢點頭:“正是因為人都是好了還想好,所以王朝才會有周期壽命這一說�!�
“青子啊,沒幾個人像你這樣,更多的人都是自己好了還想好�!睆堝邋菖牧伺乃募纾澳阌帜芸付嗑�,現(xiàn)在你扛得動,隨著時間推移,你總有一天扛不動�!�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如今的朱允炆也深有同感。
“師父說的是啊,那些個富紳、官紳、官員,都是好了還想好,但財富終究是有數(shù)的……唉!”朱允炆頗感無力。
他雖不是皇帝了,但他依然希望大明千秋萬世的傳承下去,昌盛下去。
但隨著脫離出來,他看的更遠,也更透徹了,知道這幾乎是沒可能的事兒。
盡管有李青,但依然不能。
李青笑道:“上層扛不動,就在下層扛,其實都是一樣的,即便真有那天,不過是推倒重來而已�!�
頓了頓,“我不敢保證大明一直延續(xù)下去,但我可以保證,即便重來,依然是大明,就像……漢!”
李青在廟堂這么久,他對政治的理解,再無人能出其右。
說實話,他并不是很慌。
他有時間可以謀劃,也自信可以謀劃。
大勢不可違,但可以建立無數(shù)小勢,從而影響大勢走向。
張邋遢笑道:“這方面為師也不太懂,你看著來就成,為師的意思是,盡人事,聽天命,莫把生活過得太苦�!�
“嗯,我都是大人了�!崩钋嘈Φ溃皫煾改銊e總把我當小孩子�!�
張邋遢撇了撇嘴,沒再搭理他。
倒是朱允炆,他和李青一年沒見了,話匣子打開,說個不停。
師徒三人,納涼閑聊,愜意無比。
申時,李青起身道:“我出去辦點兒事,師弟你陪著師父�!�
“嗯,好�!敝煸蕿尚χ鹕�,“我送師兄�!�
“嗨~咱們用不著這么客氣�!崩钋嗪眯Φ財[擺手,朝小老頭道,“師父,我出門一趟�!�
“去吧去吧�!睆堝邋莺吆叩馈�
朱允炆目送李青走遠,順手拿起拐杖,“師父您先歇著,我去吩咐人準備豐盛酒菜�!�
張邋遢詫異道:“你不是討厭那孫子嗎?”
“才不是為他呢�!敝煸蕿善擦似沧�,“我是為師兄,師兄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晚上咱們師徒好好喝一杯�!�
“用不著,”張邋遢嘆道,“他晚上不回來。”
“怎么會?”朱允炆不信,“這都到家了,師兄還能在外面睡不成?”
張邋遢嘆了口氣,什么也沒說,只指了指不再毒辣的太陽。
朱允炆順眼望去,怔了怔,也沉默下來。
……
棲霞山。
李青挎著籃子登上山時,太陽已經(jīng)變?yōu)榱碎冱S色。
許久沒來了,這里生滿了草。
時間還早,李青擼起袖子,開始清理雜草,他做的很認真,清理完后又在周邊采了好多漂亮的花,插在墳頭上。
想來,她們會很喜歡。
橘黃色的夕陽,已經(jīng)成為了橘紅色,它更柔和了,也更美好了。
李青蹲下身子,從籃子中取出貢品、香燭、紙錢,輕聲道:“丫頭,好久沒來看你們了。”
燃上香燭,李青燒著紙錢,打開了話匣子。
“這些時日先生比較忙,京中又發(fā)生了很多事……”
李青講述著所見所聞,包括遇見穆卓兒的事兒,一直講到夜幕來臨。
夜風習習,山上的空氣清新中帶著清涼,吹在身上很舒服,也很溫柔。
李青講完這些,又講起了故事。
他的話很多,跟個話癆似的,這一夜的話,比平常一個月的話都多。
他不覺得煩,想來丫頭們也不討厭。
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后半夜。
夜風更柔,宛若涓涓細流,洗滌著他遲暮的心靈,又像紅袖、憐香的溫柔按摩,緩解著他的疲倦;
山間蟲鳴清脆悅耳,如婉靈撫琴,念念回響。
極致放松和愉悅,喚醒了李青濃濃困意,枕著胳膊沉沉睡去。
…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
語多時,依舊桃花面;
頻低柳葉眉,半羞還半喜,欲去又依依,覺來知是夢,不勝悲……
李青睜開眼,衣袖打濕一片。
旭日高升,碎碎光點穿過枝葉,灑在他臉上,有些恍惚。
癔怔許久,黯然一嘆。
~
下了山,李青又去買了酒肉,去看望藍玉、李景隆。
這是他在大明,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
昔日相處并不算愉快,如今回想,卻彌足珍貴。
“藍玉,以后等我回去了,我給你出個傳記,拍成電視劇,電影,讓你好好威風一把�!�
“李老弟放心,你才不是什么大明戰(zhàn)神,到時候電影電視劇統(tǒng)統(tǒng)給你安排上。”
…
李青吹牛侃大山,這是他的柔軟。
~
回到家。
李青倚在涼亭,緩解激蕩情緒。
“師兄。”朱允炆拄著拐杖走來,輕聲喚了句。
李青轉頭,咧嘴一笑,“什么事兒?”
見他如此,朱允炆放松下來,他擠上來,也跟著笑道:“沒什么,那女子是嬪妃吧?”
“不是,人家是明媒正娶的正宮娘娘�!�
“皇后?”
“嗯,”李青點頭,“準確說,是太上皇后�!�
“這樣啊,”朱允炆恍然,嘖嘖道:“看不出來,那孫子皇帝做的不咋地,倒是個情種。”
你就別大哥笑話二哥了……李青翻了個白眼兒:“晚飯吃啥?”
“師兄想吃啥?”
“好吃的,”李青舒服倚在長椅上,哼哼道,“來者是客,你這個東道主不得盡一下地主之誼?”
分明是你的家,我充其量就一管家……朱允炆好笑點頭,“我稍后讓人去準備。”
頓了下,“哦對了,那兩口子昨兒個問起你呢。”
“哦?”李青問,“什么事兒?”
“估計是想著重感謝一下你吧�!敝煸蕿傻�,“要是沒有你,這兩口子可就真成苦命鴛鴦了�!�
說著,朱允炆心疼得看了眼李青,輕嘆道:“師兄,你為朱家……真是操碎了心�。 �
“可不咋地�!崩钋嘁幌刖蛠須�,罵罵咧咧:“操稀碎��!”
ps:從這章長度就能看出來……今兒兩章了(*75▽75*)
第181章
他讀了書,認了字,也明白了些道理
后院,客堂。
李青抿了口涼茶,道:“沒外人,想說什么就說吧。”
小兩口對視一眼,朱祁鎮(zhèn)問道:“先生,皇后……小錢她能好對吧?”
李青怔了一下,繼而嘴角上揚。
這說明,朱祁鎮(zhèn)真的無意于皇位了。
“問題應該不大�!崩钋囝h首,“不敢說十成十,卻也有八成把握�!�
“嗯,那就好�!敝炱铈�(zhèn)放下心來,露出笑意。
錢氏也滿臉甜蜜,本來不抱希望的她,在見識李青高來高去的手段后,不禁燃起希冀。
“先生,我們能一直住在這兒嗎?”錢氏小聲問,有些窘迫。
“當然。”李青點頭:“只要愿意,想住多久住多久。”
“先生的那位故友……?”
李青笑道:“他沒意見�!�
“他能有什么意見?”朱祁鎮(zhèn)幾乎和李青同時開口,語氣不屑。
同行是冤家,此話不虛……李青腹誹。
“夫君……”錢氏嗔了朱祁鎮(zhèn)一眼,卻沒說什么,只抿了抿嘴。
有外人在,不可駁自家男人面子。
朱祁鎮(zhèn)卻一點不拿自己當外人:“小錢你不用顧忌什么,以后就拿這兒當自己家,你想住多久,咱就住多久。”
這話應該我說才對吧……李青好笑點頭:“太上皇后不必拘束。”
“這不是皇宮,以后就不要這么稱呼了。”錢氏笑了笑,“叫我朱夫人即可,夫君他無意于皇位,以后就拿我們當普通人好了�!�
說著,看向朱祁鎮(zhèn)。
朱祁鎮(zhèn)微微頷首,嘆道:“就這樣吧,先生你什么時候回去?”
“歇一段時間再說�!崩钋嗪吆叩�,“這小半年來,可把我折騰夠嗆,還不能享受享受啦?”
朱祁鎮(zhèn)臉上一熱,訕訕道:“先生辛苦�!�
頓了下,又道:“不過,朝局定然不穩(wěn),先生還是……”
“這不是你操的心,安心過你的日子就是�!崩钋噢揶硪痪�,才道:“放心,我比你有數(shù),一個月內(nèi)就會回去�!�
“哎�!敝炱铈�(zhèn)不好意思笑笑。
見兩口子沒別的事兒了,李青起身道:“久別勝新婚,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有什么需要不必客氣�!�
朱祁鎮(zhèn)點頭,補充道:“還請先生盡快著手醫(yī)治小錢�!�
“忘不了,”李青沒好氣道,“瞧把你急的?”
錢氏垂首,小臉羞紅。
~
傍晚,涼亭。
師徒三人在涼亭下,飲酒暢聊,愜意無比。
正盡興時,小李宏在父親的陪同下走過來,遠遠叫了聲:“干爹!”
許久不見,他有些認生了,沒以前那么親昵,卻也歡喜。
“干爹�!毙〖一飪鹤呱锨�,又叫了一聲,粉嫩的小臉上露出靦腆之色。
“豁,都長這么高了。”李青摸了摸他的腦袋,笑呵呵地起身和李父打了個招呼。
李父含笑應承:“冒昧前來,掃了李兄和朱老爺、老爺子的雅興了�!�
“哪里,”朱允炆起身笑道,“我們都盡興了,年紀大了,不能貪杯不是?”
李父有些不好意思,朝張邋遢拱手一禮:“老爺子好�!�
“嗯,好。”張邋遢應了一聲,起身道,“你們后生聊吧�!�
“師父,您慢點兒。”朱允炆朝李父笑笑,扶著張邋遢走出涼亭。
張邋遢身子骨可比朱允炆硬朗太多了,根本用不著這些,但他并未推辭,依舊讓需一手拄著拐杖的朱允炆侍候。
李父駐足,目送二人離開,這才上前幾步,拱手道:“李兄,好久不見��!”
你爺爺叫我李兄,你也叫我李兄,真的是…輩分兒都整岔劈了……李青點頭:“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一切安好�!崩罡感χc頭,拍拍小家伙兒的腦袋,“你不是整日嚷嚷著想干爹了嗎,如今干爹來了,怎么這么生分啊?”
小家伙訕訕紅了臉,他六歲了,不再像小時候那般不知所謂,正因如此,人也變得靦腆起來。
“這么久不見,肯定生分啊�!崩钋嘀皇切α诵Γ⒉辉谝膺@些,小孩子都這樣,正�,F(xiàn)象。
“這孩子……”李父瞪了眼兒子,朝李青道:“李兄這次回來,要待多久啊?”
“不會太久,一個月內(nèi)就要回京�!崩钋嗟�,“京師那邊有不少事要處理�!�
李父恍然,換皇帝的事他也聽說了,知道京師不太平。
關心道:“不會影響李兄仕途吧?”
“沒什么影響�!崩钋鄵u頭,轉而跟他拉起了家常。
李父是那種典型的大家子弟,雖是庶出卻也自小受良好教育,人長得斯文,說話也斯文。
不過……終究是有些市儈。
兩人不是一路人,不過有小家伙兒這個樞紐,也能聊到一塊兒去。
不久后,夜幕來臨。
李父起身告辭,卻留下了小家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