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皇上，臣這次來，是……”李青看了眼跟進來的小黃門。
朱祁鈺擺了擺手，“退下吧。”
“奴婢告退。”小黃門離開。
“搞得還挺神秘�！敝炱钼暫眯Φ溃骸艾F(xiàn)在總可以說了吧？”
“是關(guān)于太上皇的事�！崩钋嗾f。
朱祁鈺笑容一僵，臉色瞬間難看起來，語調(diào)有些生硬的說：“李卿有話不妨直說�！�
“那我就直說了�！崩钋喾路饹]看到他的不喜，自顧自道，“皇上，待將空懸的缺兒都補齊后，文官集團勢必反撲�！�
朱祁鈺皺了皺眉：“昂，朕知道，這個于愛卿也說過，但這跟太上皇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們欲求不滿，會以迎回太上皇為由，逼皇上妥協(xié)�！崩钋嗾f。
朱祁鈺心中一凜，不過臉色卻緩和了些，知道自己誤會了李青，頷首道：
“李愛卿說的有理！”
頓了下，“其實朕也有意迎回太上皇，但韃靼貪得無厭，朕身為皇帝，不可做出對不起列祖列宗的事，想來……唉！”
朱祁鈺嘆道：“想來太上皇也能理解�！�
李青笑著點頭：“皇上以江山社稷為重，江山幸甚，社稷幸甚�！�
拍了記馬屁，李青話鋒一轉(zhuǎn)：“若他們?yōu)闋幦∽约豪�，�?zhí)意要皇上迎回太上皇，皇上打算如何做？”
朱祁鈺一滯，清了清嗓子，冠冕堂皇的說：
“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
李青苦笑：“皇上，一步退，步步退；他們會以這個由頭吃定你�！�
“你什么意思？”朱祁鈺語氣再次生硬起來，“你是說朕貪戀皇權(quán)，不顧太上皇安危嗎？”
“……皇上你小聲點兒�！�
朱祁鈺輕哼，不過聲音確實小了下來，“太上皇若是能回來，朕讓位就是，本來朕就是一王爺，無心帝位……”
巴拉巴拉了一堆，李青是一個字兒也沒聽進去。
主要是朱祁鈺說的太假了。
當(dāng)然，李青沒有任何鄙視朱祁鈺的意思，換誰上來，也不想下去。
而且就當(dāng)時那個局勢，一般人還真不敢接手，朱祁鈺敢在那種情況下站出來，并知人善任，全力支持于謙，支持明軍將士，挽狂瀾既倒，扶大廈將傾，稱得上功莫大焉。
于謙是第一功臣，但若沒朱祁鈺的十足信任和支持，他也成不了事。
單憑這個，朱祁鈺就稱得上是位好皇帝。
李青嘆了口氣，道：“皇上可知永青侯？”
“永青侯？”朱祁鈺怔了下，訥訥點頭，“有所耳聞，歷經(jīng)太祖、太宗、仁宣二宗，功績赫赫……呃，這又和永青侯有何關(guān)系？”
李青笑了笑，又問：“那皇上可知永青侯的下落？”
“這個……”朱祁鈺想了想，“據(jù)說他在宣德朝就致仕還鄉(xiāng)了，再然后，聽說去游歷天下去了，都過去了這么多年，想來早就過世了吧�！�
“那可不一定，”李青笑道，“皇上應(yīng)該聽說過，永青侯是仙人張邋遢的弟子�！�
“仙人張邋遢……”朱祁鈺想了想，笑道：“所謂的仙人，不是早在永樂朝就死了嗎？”
這不怪朱祁鈺，是李青給說死的。
主要是當(dāng)初朱棣找建文之心不死，李青迫不得已才做出哄堂大孝的事。
如今也算是吃到惡果了。
李青撓了撓頭，認(rèn)真道：“其實吧，張邋遢……的確是死了。”
自曝的是他，又不是小老頭，李青沒必要拉小老頭下水。
“但永青侯卻沒死�！崩钋嗟�，“他不僅沒死，且還返回朝堂了�！�
“這怎么可能，他在哪兒……嘶~”朱祁鈺回過味兒來，震驚道：“你就是永青侯？”
李青點頭。
“你你你……”朱祁鈺‘你’了半天，突然笑了，“你和永青侯同名同姓，就是永青侯了？”
頓了頓，“朕欣賞你，也想重用你，不過你這樣就太掉價了�！�
朱祁鈺不喜，淡淡道：“誠然，你有功于社稷，但還沒到和永青侯相提并論的地步�！�
李青苦笑，即便是在后世，如何證明我是我也是一大難題，何況是這時代。
沉吟片刻，李青問道：“你只比太上皇小一歲，他親政前朝局如何，親政后朝局如何，應(yīng)該知道吧？”
朱祁鈺沉著臉點頭，李青沒用敬語，他有些不喜。
李青又道：“你覺得短短幾年，太皇上便能撥亂反正，靠的是誰？”
“朕知道�！敝炱钼曒p哼，“太上皇親政后革除弊政，你出力甚大。”
李青笑道：“我剛來京時是個博士，和太上皇見了一面后，就成都給事中了，且他拜我為老師，稱呼我先生；
皇上以為，僅靠一面之緣，太上皇何以如此？”
朱祁鈺一怔，不知怎地，他竟有些相信了。
但理智告訴他，這不可能，沒人能活這么大歲數(shù)，況且，李青看著是那么年輕。
盡管留了胡子，可怎么看，也絕不超過三十歲。
李青滿心無奈，他知道不放大招是不行了。
“皇上，你且瞧好了�！�
說著，體內(nèi)真氣噴薄而出……
第187章
不似人間客
李青發(fā)束繃斷，烏黑長發(fā)飛揚，長袍獵獵作響。
發(fā)絲吹打在冠玉面龐，凌亂卻有型，宛若謫仙降世。
他眼眸深邃，眼底隱隱透露出深深的疲倦、滄桑；再往深處看，又有種濃濃的無力感。
那是一種看透世間一切，卻又無法改變的無力感。
朱祁鈺呆住，這一刻，李青帶給他的視覺沖擊力，遠(yuǎn)無法用言語表述。
恍惚間，他有種錯覺，面前站著的真就是一位仙人，從天上來此人間的仙人。
劍眉，星目，鼻如懸膽，面如冠玉……明明很年輕，卻給人一種遲暮之感，毫不違和，渾然天成。
少頃，一切恢復(fù)如常。
李青重新坐下，揚起的長發(fā)如瀑布般垂下，微微蓬松，星眸半闔，白皙的臉龐顯露出一絲病態(tài)。
疲倦的病態(tài)。
“皇上信否？”
朱祁鈺看著這樣的李青，久久說不出一句話，內(nèi)心的震撼太過猛烈，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李青的氣場太強了，仿佛在這一方天地中，他才是絕對的主宰。
他才是掌控大明朝局的主宰！
外貌、氣質(zhì)、氣場……完美又強大，不似人間客。
“信，信了�！敝炱钼曮@嘆的同時，又有種深深的挫敗感。
甚至，有些自慚形穢。
許久，朱祁鈺也坐了下來。
“太上皇回來后，朝局定會陷入混亂，”朱祁鈺說，這一次他沒再冠冕堂皇，“不僅朕這個臨時皇帝處境尷尬，難以自處，且大明朝廷也會陷入內(nèi)耗之中�！�
李青頷首：“這個你大可放心，你聽我的，他回不來�！�
朱祁鈺微微一怔，李青這話未免太狂妄了，但…他有資格。
“你…為何幫我？”
“不是幫你，是幫大明，”李青說，“為天下萬民計。”
朱祁鈺默然少頃，問道：“你想朕如何做？”
“保持本心，就按之前定下的策略做。”李青道，“他們?nèi)籼岢鲇靥匣�，我去迎�！?br />
朱祁鈺輕輕點頭：“其實……你知道太上皇的情況，對吧？”
“你關(guān)心他？”李青詫異。
朱祁鈺痛苦又糾結(jié)：“他…他是朕的大哥，朕又非草木，豈能無情�！�
李青不禁黯然，朱祁鈺果然如朱祁鎮(zhèn)所說，不是個合格的帝王。
既無鐵血手腕，又做不到狠辣無情，能力也很一般，性格上還有些軟弱。
但…李青并不排斥這樣的人。
朱祁鈺是個好人，好人向來是個褒義詞。
同時，他和朱允炆不一樣，朱允炆是個沒能力，卻有抱負(fù)，對不該心軟的人心軟，對該心軟的人狠辣。
可謂是，完美錯過了所有正確答案。
而朱祁鈺卻很純粹，雖然比不上朱棣三代，但至少不會像朱允炆那般，攪得大明四處動蕩。
朱祁鈺求穩(wěn)，現(xiàn)在的大明也需要安穩(wěn)。
“他很好，你不用擔(dān)心�！崩钋嗟溃澳悻F(xiàn)在是皇帝，做好皇帝即可，他現(xiàn)在是太上皇，無心帝位，所以你無需顧慮什么�！�
朱祁鈺緩緩點頭：“朕知道了�！�
頓了下，“過幾日要補缺，李卿……先生也來吧�！�
“我就不來了。”李青輕輕搖頭，“我一上朝，他們勢必情緒激烈，你反而難做�！�
朱祁鈺道：“你不來，朕一個人怕是……朕想讓你做侍郎�！�
李青笑了：“做不做侍郎有何關(guān)系？只要你信我即可，我在正統(tǒng)朝做了近十年都給事中，不照樣能協(xié)助皇帝撥亂反正？”
再說，我要是做了侍郎，屢屢不上朝的情況下，那群人又得死命彈劾了……李青在心里補了一句。
朱祁鈺不是朱祁鎮(zhèn)，沒朱祁鎮(zhèn)那么剛強性格，面對海量的彈劾，他即便能扛住，也會很難受。
與其都難受，還不如保持現(xiàn)狀。
李青選擇自曝身份，不是為了侍郎之職，而是為了讓朱祁鈺信任他。
只要皇帝肯聽他的，那什么事兒都好做。
~
回到家，李青躺了一會兒，開始盤算著偷永樂大典。
這也是主線任務(wù)之一，他可沒打算半途而廢，要偷就偷全套。
李青跟有些人不一樣，他沒有拖延癥，想到就做。
半夜，他換上夜行衣，扛起麻袋，在觸犯律法的道路上漸行漸遠(yuǎn)……
十余日后。
六部、內(nèi)閣……等一眾部門的空缺，全給補齊了，大明再次恢復(fù)正常運作。
其實之前，受的影響也不大，只是空了那么多職位，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所有人都開心了，下面的人即便沒能補上去，也因前面的人升遷，而更進一步。
文官有了笑臉，加上海商份額重新分配，可謂是春風(fēng)得意。
不過，他們并不滿足于此，只是剛得了好，不好意思立即翻臉。
文人都好面兒，吃完立即不認(rèn)賬這么沒品的事兒，他們做不出來。
就這樣，朝局進入短暫的平靜。
值得一提的是，李青終究沒坐上侍郎的位子，依然只是個都給事中，這和他不爭取有很大關(guān)系。
他真要侍郎職位，朱祁鈺一定會給，但沒必要，李青也不想整日上朝。
當(dāng)然，李青也沒閑著，這段時間扮演梁上君子，成果斐然。
偷了足足三大箱，張邋遢帶來的那些贗品，被他置換了九成。
眨眼，夏去秋來。
一直隱忍不發(fā)文官集團，覺得差不多了，便開始試探著跟朱祁鈺上書，提出迎回太上皇。
建議是上午提的，李青是下午進宮的。
“先生，你認(rèn)為他們是單純的想迎回太上皇，還是想借此逼朕妥協(xié)？”朱祁鈺有些慌。
李青道：“皇上以為呢？”
“朕以為…他們是真想迎回太上皇�！敝炱钼曊f，“因為他們根本沒提任何條件，而是直接說要迎回太上皇�！�
頓了頓，“當(dāng)然，他們也有可能是想著先迎回太上皇，然后再利用太上皇來掣肘朕�！�
李青輕輕頷首，看來這些時日，朱祁鈺成長了不少。
“皇上分析的很有道理，大致便是如此了�！崩钋嘈χf。
朱祁鈺卻沒心情笑，坦白說，他并不希望大哥在草原上備受折磨，但同時，他更不希望大哥回來。
所以他很糾結(jié)，也很痛苦。
“他們可以促請，但你可以不允�！崩钋嗟溃骸胺彩露际撬麄冋f了算，你這個皇帝不成擺設(shè)了？”
朱祁鈺一滯，苦澀道：“別的事情可以，但這件事朕沒辦法拒絕，那是朕的皇兄，若公然拒絕，莫說朕百年之后，就是眼下……也過不了天下萬民的指摘�。 �
頓了下，又小心翼翼問道：“話說……先生這長生之法，可愿…外傳？”
李青苦笑，自那日起，朱祁鈺每次見他，都會有意無意的提起這事兒。
當(dāng)然，這是人之常情，李青自曝前就有心理準(zhǔn)備了。
歷來長生都是帝王的追求，何況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
“皇上，我實話給你說吧，我…很特殊�！崩钋嗟�，“我天生如此，并未后天修成�！�
“這樣么？”朱祁鈺有些不信。
李青道：“我的秘密自太祖到太上皇，他們都知道，為何卻無一人修仙？”
“呃……”朱祁鈺尬住，訕訕道：“是這樣��！”
李青笑著點頭：“修仙問道虛無縹緲，非天子之道�！�
“天子之道……”朱祁鈺怔了一下。
“為江山社稷，為天下人謀福利，這便是天子之道！”李青表情嚴(yán)肅且認(rèn)真，“這才是大道，真正的大道；
如太祖、太宗，他們一個推翻了暴元，一個將大明國力推向絕巔；
今雖崩逝，但一樣得了長生，即便再過數(shù)百年，乃至千年，一樣有人記得他們，記得他們的豐功偉績；
此外，還有仁宣二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