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正統(tǒng)前些年的輝煌，終究是一去不返了，之前欺負欺負孤兒寡奶還成，如今不一樣了。
新皇已然成年，不好忽悠，又有李青、于謙壓制，武將也開始支棱起來了，文官內(nèi)部又不和諧，已經(jīng)很難對皇帝形成有效‘殺傷力’。
加上去年京師保衛(wèi)戰(zhàn)，實在驚心動魄，都差點嗝屁求了，大起大落后，他們逐漸往佛系靠攏。
能爭取的還是會爭取，但不會再那般激進了。
正如于謙所說：大家都挺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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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一章短了點兒，但…短短的也很可愛呢（*75▽75*）
第19章
打他是為他好
大家都挺累，李青也累，于是回家的路上，他選擇騎驢。
毛驢是個成熟的驢子，家還是認得的，雖然破小了些，但它熱愛。
畢竟…狗都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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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時，已是下午。
李青將常用的躺椅清洗干凈，又給驢子整理了一下棚子，然后洗了個澡，換上干凈袍子，捧上一本《水滸傳》，躺在椅上怡然自得。
擱以前，這名著他是看不進去的，但這時代的娛樂太少了，有看就不錯了。
木棚下，驢子小憩，大耳朵不時撲棱一下，驅趕可惡的蚊子；
樹蔭下，李青看，不時翻頁，悠哉悠哉；
一股風來，樹葉搖晃，輕靈舒緩，將慢節(jié)奏的愜意氛圍渲染到了極致……
…
‘哐哐哐……’粗獷的嗓門響起：“先生開門，是我，彪啊！”
“唔…”李青拿開攤在臉上的《水滸傳》，緩緩坐起身，發(fā)現(xiàn)已臨近傍晚。
“別拍了�！崩钋嗯ゎ^喊了一嗓子，放下書，起身開門。
門打開，石彪的大臉擠滿視線，他一手提酒，一手提著打包的下酒菜，咧嘴笑道：
“閑來無趣，喝點兒�！�
李青點頭，詫異道：“你臉怎么腫成這樣？”
“嗨~別提了，一說這個我就來氣。”石彪拎著酒菜進院，哼道：“誰敢打我，還不是我那便宜叔父，他娘的，真是服了�！�
“……”李青順手關上門，好笑道：“怎么回事兒？”
石彪將酒菜放在樹蔭下的石桌上，挨著石凳坐下，氣不打一處來：
“這趟回來我發(fā)現(xiàn)他飄了，不僅收人家好處，連別人送的小妾都敢收，真是……老石家非毀在他手里不可�！�
李青本來只是想吃個瓜，一聽這個頓時來了精神，上前坐在石彪對面，問道：“說說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兒啊，”石彪氣道，“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他這是連吃帶拿，保不齊以后被人利用。”
自從被李青開了智后，他現(xiàn)在一點也不彪了，反而覺得石亨太彪。
“我勸也不聽，還說什么立了那么大功，還不能享受享受啦？”石彪一拍桌子，“這可把我氣壞了�！�
“所以你就動手打他了，然后沒打過？”
“那倒不是�！笔霌u頭：“我只是說了他一頓，他還來氣了，要和我決斗�！�
“然后就把你揍了一頓？”
“也不是�！笔氲靡獾溃骸八F(xiàn)在打不過我了，根本不是我對手。”
說到這，他又來了氣：“結果他玩不起，大罵我不孝，要和我斷絕叔侄關系，你說說，哪有這樣的長輩�！�
石彪氣得不行：“那我還能咋說，只能讓他出氣了�！�
李青緩緩點頭，笑道：“你能為了親情自甘挨打，說明你成長了�！�
“可我那叔父不成長��！”石彪嘆道：“多大人了，一點都不成熟，跟個二傻子似的，看著吧，我早晚得栽在他身上。”
“誰給他行的賄？”李青問，見石彪僵住，又道：“出的你口入得我耳，我并非要追究他�！�
“其實…我也不知道�！笔胝f道：“都還沒來得及問，俺倆就打上了，不過肯定是文官�！�
他咽了咽口水：“那小娘們兒水靈著呢，一看就是江南女子�！�
頓了頓，又道：“那什么，其實他這些年鎮(zhèn)守邊關，還是有功勞的，這也不算十惡不赦，不至于上綱上線吧？”
李青苦笑點頭：果真是同患難易，同富貴難��！
戰(zhàn)場上，石亨奮勇殺敵，身先士卒，端的驍勇；然，戰(zhàn)事一過，兵痞氣的毛病就上來了。
就這樣搞，別說支棱了，不摔個粉身碎骨都算他命好。
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李青深吸一口氣，沉聲道：“石彪，你認為石亨跟文官眉來眼去，長此以往會有什么后果？”
“最差也得剝奪他的爵位，嚴重點我都會受牽連�！笔氤林樀溃又终f，“其實今兒我來，就是想讓先生支支招�！�
李青沉吟少頃，點頭道：“好，那我就支你一招�！�
石彪一喜，忙道：“先生請說。”
“揍他！”李青沉聲道：“狠狠的揍，不要留手�！�
“……”石彪無語，別說現(xiàn)在了，就擱以前他最彪的時候，也不敢揍石亨啊。
孝道是最基本的，石彪再彪也不會做這種事兒。
“能不能換一個法子？”石彪訕訕的說，“他是長輩，我哪能……這太不像話了�！�
“打他是為他好，也是為石家好�！崩钋嗟�，“放縱的后果你清楚，我就不多贅述了，具體取舍在你�！�
石彪想到可怕后果，又摸了摸幾乎腫成豬頭的大臉盤子，一咬牙：“我回去就揍他�！�
“這就對了。”李青笑瞇瞇道，“他這種人講道理是行不通的，得用拳頭。”
說著，起身去東廚拿了兩個碗來，解開酒封先給石彪倒了一碗：“來，酒壯慫人膽，喝完酒回去錘他。”
“我可不慫，揍他不需要壯膽�！笔氚寥唬e起酒碗一飲而盡，哼道：“倒?jié)M！”
“嗯？”
“我倒，我倒。”石彪忙干笑道：“我這不是醞釀情緒的嘛。”
李青搖頭失笑，打開油紙包，一包是剛鹵好沒多久，還冒著熱氣的豬頭肉；一包是燒鵝。
還整挺豐盛……李青捏起一塊豬頭肉嘗了嘗，香辣入味，很是爛糊：“這是徐記豬頭肉？”
“這你都能吃出來？”石彪驚詫，撕下一只鵝腿遞給他，“你再嘗嘗這個在哪兒買的�！�
李青接過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蹙眉不語。
“猜不出來了吧？”
“我再嘗嘗�！崩钋鄟G下骨頭，又把另一只鵝腿薅了下來，大快朵頤。
石彪還憨憨的望著他，“吃出來了嗎？”
“老王家燒鵝，對不對吧？”李青吐出骨頭，一臉篤定。
“呃…還真是。”石彪喃喃道，“不是，這有什么說法嗎？”
沒有，油紙上的小字寫著呢……李青吹牛：“我在京為官這么些年，館子都吃遍了，哪一家什么風味，一吃便知�！�
…
“回去…嗝兒~”李青朝石彪背影喊道，“回去別忘了揍他�！�
“忘不了�！笔肱ゎ^回了句，轉過頭，開始摩拳擦掌，怪笑道：“對不住了叔，侄兒也是為了咱老石家著想�！�
“給給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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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李青起了個大早，打拳、洗漱、喂驢子，一番操作下來，成功錯過了早朝時間。
不過，他還是去了皇宮。
御書房。
君臣二人相對而坐，李青給朱祁鈺講解人口問題，田賦政策的相關聯(lián)。
這件事對大明有著深遠影響，動了它，就相當于動了基本盤，它甚至比開海通商還要重要。
李青正色道：“如今大明人口超越歷朝，若按洪武時期的稅收，短期能賺個盆滿缽滿，但這種行為無異于殺雞取卵；
利在當代，罪在千秋！”
朱祁鈺緩緩點頭，苦笑道：“于愛卿他們勸過朕，其實朕也不是非要……唉，沒銀子吶。”
如今的他再不復當初，曾經(jīng)那個‘花不完，根本花不完’的朱祁鈺，不復存在。
如果上天給他重新來過的機會，他一定不再大手大腳，收回一部分賞賜；
如果能加個數(shù)額，他希望是一百萬兩。
李青笑道：“皇上莫憂，銀子會有的，金子也會有的。”
“擱哪呢？”朱祁鈺幽怨道：“那么多寶鈔要兌換，歷經(jīng)數(shù)朝發(fā)行的寶鈔，數(shù)量何其龐大？”
“只要信念堅定，巍峨大山都能移開�！崩钋嗾局f話不腰疼，“今年還一些，明年還一些，終有還完的一天�！�
“這個道理你不說，朕也明白�！敝炱钼晲灺暤溃骸皩氃淳值你~錢已是堆積如山，唉……給百姓兌換了吧！”
頓了頓：“你來負責！”
“……沒問題�！崩钋嗪c頭：終于，又邁向前一步。
第20章
石亨上門
朱祁鈺心情不怎么好，見李青還有心情笑，郁悶道：
“人都說，主憂臣辱，你就不想著解君之憂？”
那是他們說的，我可沒這種觀念……李青翻了個白眼兒，道：“攢錢無非開源節(jié)流，皇上若想提前還完，也不是沒有辦法�！�
朱祁鈺精神一振：“比如？”
“比如提高田稅。”李青道，“太祖把田賦定的極低，其用意是為了恢復民力，休養(yǎng)生息；
然，這么多年過去，大明已經(jīng)不是幼苗，它得到了茁壯成長，田賦適當漲一下，無可厚非�！�
朱祁鈺皺了皺眉：“田賦事關國計民生，提高田賦影響甚大�！�
“皇上能這么想，是百姓之福�！崩钋嘤芍缘�，眼中閃過一抹欣賞。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的糧食產(chǎn)量比洪武朝要高多了，即便提高，也沒什么影響，無非就是百姓發(fā)些牢騷�！�
“不可，有地的百姓自然無憂，但沒地的佃戶呢？”朱祁鈺嘆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最終吃虧的還是百姓�！�
李青笑道：“表面看，確實如此，不過現(xiàn)在海商份額重新分配后，百姓除了務農(nóng)之外，又多了一條路選，做工！”
朱祁鈺一怔。
李青繼續(xù)說道：“海外市場越做越大，所需的工人也越來越多，做工賺的錢，比務農(nóng)還要多些，如今就連遼東都開始種桑養(yǎng)蠶，往商業(yè)上靠，南方更是如火如荼；
在這種背景下，地主不敢壓榨太兇，畢竟…他們自己可不會種地。”
“嗯…確實如此，只是……”朱祁鈺苦笑道：“朕登基剛一年，如此行事怕會失了民心��！”
李青無奈道：“剛開始百姓肯定會有怨言，但……怎么說呢，從長遠來看，這反而是為百姓好�！�
“提高田稅，還為百姓好？”朱祁鈺無語，“這話朕都不信�！�
李青卻道：“大明現(xiàn)在不是按人丁收稅，而是按地收稅，田賦增加利潤就會降低，可以一定程度上遏制土地兼并�！�
朱祁鈺一怔，“嘶…是這個理兒。
先生看待事情的角度，總是那么新奇��！”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崩钋嘈π�，“地主富紳是逐利的，同理，百姓也是逐利的，平衡好各方的利益，便能很大程度上安穩(wěn)內(nèi)部�！�
朱祁鈺深感贊同：“先生之言，字字珠璣�！�
頓了下，問：“先生以為，田賦提到多少合適？”
“不能太高，定在兩成吧�！崩钋嗟�，“對了，他們不是要求恢復洪武祖制嗎？那就恢復一條，
貪污糧稅累積達六十兩者，剝皮實草，后代永不錄用！”
“這…這怕是……不妥吧？”朱祁鈺心驚肉跳，皇帝做一年了，他可不是任嘛不懂。
文臣武將有幾個不貪的啊，這么一搞，只怕會把人逼急。
可以適當?shù)睦糁吻迕�，但想讓臣子兩袖清風，不取一毫，絕不可能。
誰當官是為了那一點兒死俸祿��？
多少得讓人撈一點兒，官場是個人情世故很重的地方，迎來送往什么的都要錢，單靠俸祿遠遠不夠！
當然，即便夠，該貪一樣貪，宋朝文官待遇夠好了吧，貪官污吏還不是多如牛毛？
歸根結底，都是好了還想好。
李青眼眸低垂，幽幽道：“我說的是貪污糧稅�！�
“這樣啊……”朱祁鈺訕訕點頭：“倒也不是不行�！�
李青苦笑無語，朱祁鈺也是苦悶無言，兩人一個有能力，一個有權勢，但遇上這種根本性問題，都無能為力。
有些事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了，也做不到。
良久，李青打破沉寂，問：“現(xiàn)在寶源局有多少銅錢？”
“經(jīng)過稱重比，算出有五萬萬，又八千萬余枚銅錢。”朱祁鈺道，“能回收五百八十萬貫寶鈔�！�
李青點頭：“今年跟日本國的貿(mào)易開始了沒？”
“開始了，上個月商船剛走。”朱祁鈺嘆道：“這兩年多才弄了這么些，真要想還完，再過二十年也夠嗆�！�
“用不了那么久�！崩钋鄵u頭，“隨著經(jīng)濟繁榮，會一年比一年好，最多十五年，快的話十二三年就能還完。”
李青道：“皇上你不要光想著這只是還債，事實上，看似在還錢，還會有一大部分回流；
朝廷并不會因為還債而越來越窮，反而能因穩(wěn)定購買力，變得富有。”
這其中涉及的金融知識就深奧了，李青講解了大半天，朱祁鈺還是聽的云里霧里。
最后，李青只得道：“皇上你就這么想，購買力穩(wěn)定，經(jīng)濟繁榮，就能提高貨幣購買力，同理，朝廷手里的錢會變得值錢。”
“你這么說，朕倒是有些明白了�！敝炱钼曃⑽Ⅻc頭，“就先這樣吧，你回頭拿出個方案，有什么需求只管說便是�！�
朱祁鈺郁悶的說：“反正也不是自己的，早點還了吧，眼不見為凈。”
“……皇上圣明。”
…
“翻過了一座山，越過了一道彎……”李青哼小曲兒騎著驢，心情舒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