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說好喝酒,卻弄了我一肚子氣,真是的……”他拄著拐杖,憤憤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李青輕輕笑了:憨憨終究釋懷了。
太宗、仁宗、宣宗,看似多選,實則只是單選題,老子、大侄子,都不是憨憨的菜,只有仁宗可選。
但憨憨并未選仁宗,由此可見,他心里還是承認并認可父親的。
李青辛酸又欣慰,最后化作一聲長嘆,好似了卻了一樁夙愿。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jīng)扮演起大家長的角色,既是大明的大家長,又是朱家的大家長。
這一點,李青本人都不自知。
這么多年下來,他已經(jīng)完全融入了大明,看問題不再以后世的眼光來看,也不再以后世的標準要求大明。
他明白,這不現(xiàn)實,更不可能。
這個時代的人們,上到皇帝,中到官紳,下到百姓,都被數(shù)千年來的封建思想腐蝕透了,觀念被嚴重禁錮,形成了強有力的規(guī)則壁壘。
想打破?太難太難了!
且如果沒有更好的承接方式,打破不但不會變得更好,反而會更差。
他這個后來人,也只能在現(xiàn)有的規(guī)則中做事,有余力時,盡量想辦法做出細微改變,以潤物無聲的方式,潛移默化的改變。
但這,需要的時間太久,比把草原納入大明版圖的難度,要更大。
…
ps:今兒兩章了。
第63章
李青才是真大腿!
夏去秋來,悠閑依舊。
李青休息的同時,也在關(guān)注著江南的變化,以防沈鑫的出局,會帶來不良影響。
但事實證明,他想多了,在各產(chǎn)業(yè)成熟的情況下,對江南經(jīng)濟大局的影響并不大,一個沈鑫倒下,還會有很多個小沈鑫接上。
一鯨落,萬物生!
隨著沈鑫這個巨無霸的離場,也造就出了許多上升通道——商業(yè)的上升通道。
富紳沒幾個庸才,海商貿(mào)易的利潤,大家心知肚明,有了晉升之路,他們自然上心。
何況,在李青的倡導(dǎo)下,沈鑫都是打包售賣,供應(yīng)鏈、作坊、工人,統(tǒng)一售出,這為富紳提供了太多的便利。
同時,作坊里的工人,也不會因為沈鑫的離場而失業(yè)。
至于富紳,只要他接手,作坊立即就能運作,可以說白撿一臺賺錢機器。
這種好事,沒人不愿意干,以至于沈鑫資產(chǎn)回流的數(shù)額,比其預(yù)想要多出近四成,這可把他開心壞了。
李青得知后,亦是一臉欣然,沈鑫帶去北方的錢越多,越有利于北方發(fā)展。
這一行為,既釋放出了江南富紳的財富,又能解放沈鑫的資產(chǎn),讓其用于北方。
且從長遠來看,百姓做工的選擇更多,為了籠絡(luò)工人,富紳壓榨百姓的事情,至少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大概率不會發(fā)生。
這種百花爭艷模式,遠優(yōu)于一家獨大。
涼亭下,李青自斟自飲,悠哉悠哉。
“以市場養(yǎng)資本,再讓資本回歸民間,這就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又飲了一杯,李青一臉享受,不知是因為楊梅酒的回甘,還是為大好的局勢而開心,亦或許兩種都有,他瞇著眼眸,滿臉的舒心自在。
李青嘴里哼著小曲兒,搖頭晃腦,美得不行。
“李叔,張爺爺喊你去做飯�!毙⊙绢^片子小跑過來,怯怯提醒道,“離飯點兒就半個時辰了,你別耽誤了�!�
“嗯,知道了。”李青頷首,繼續(xù)怡然自得。
做飯并不需花費太多時間,擇菜、洗菜、燒鍋,切菜都是下人完成,他就負責掌勺,半個時辰都富裕。
見她不走,李青詫異道:“還有事兒?”
“沒,沒了�!敝焱袂鍝u了下小腦袋,躊躇少頃,聲細如蚊:“李叔,對不起,以前侄女不懂事。”
“說什么呢?”
朱婉清一怔:李叔還是大度的,倒也沒我想的那般……
“你大點兒聲,我沒聽見!”李青哼哼道,“再說一遍聽聽。”
“我……”朱婉清哪里不明白他是故意的,當初隔著那么遠,他都能聽見,她不由鼓起腮幫子,道:“沒什么,趕快去做飯吧,不然張爺爺揍你,我可不幫忙。”
說罷,跺了跺小腳,氣哼哼走了。
“還挺有脾氣,”李青噗嗤一樂,自語道,“還是打得輕�!�
不過李青也只是說說罷了,倒不至于為了這點兒小事,跟一個丫頭片子過不去,人總要有一個適應(yīng)的過程。
刁蠻任性了那么久,哪能一下子就轉(zhuǎn)性,這些天小丫頭已經(jīng)轉(zhuǎn)變很多了。
李青不是苛刻的人,只要能改,他可以是個慈祥仁愛的長輩。
當然,死性不改的話,那就要上家法了!
…
舒服日子過久了,人都是會懈怠的,于是,李青又歇了一刻鐘。
直到時間快來不及了,才火急火燎地去東廚,忙得腳不沾地,可謂是卡著點兒交的作業(yè)。
今兒中午,一家人齊齊整整。
李青、張邋遢、李宏,朱高煦爺孫倆,朱祁鎮(zhèn)一家三口,很是熱鬧。
“青子,下次多做些菜,讓外人知道,還以為咱們吃不起呢�!睆堝邋菡f。
“呃…好,下次多做些�!崩钋嘤樣橖c頭,實際上他是來不及了,這才減少了三分之一的量。
菜雖少了些,但味道沒的說,一頓飯下來,盤子都不需要怎么洗,吃得那叫一個干凈。
才入秋沒多久,但已經(jīng)不怎么熱了,每次午飯后,李青都喜歡拿上一本《永樂大典》,擺上一壺茶,一坐就是一下午。
今兒自然也不例外,他拿了本關(guān)于陰陽術(shù)數(shù)的大典,開始翻閱起來。
李青對這一類書籍涉獵甚深,現(xiàn)在的他,已達到了堪比后世‘天氣預(yù)報’的境界。
畢竟……天氣預(yù)報也不準!
剛翻了幾頁,小丫頭又跑了進來,露出半個小腦袋,“李叔,外面有人找你�!�
“嗯,知道了。”
就會擺譜……小姑娘悄悄翻了個白眼兒,補充道:“好像是那個沈富紳�!�
“是他?他這么快就回來了?”李青一怔,“好,我這就去,告訴老爺子,晚飯我就不做了,不行讓下人去酒樓打包些飯菜回來�!�
“喔,知道啦。”小姑娘怏怏答應(yīng),酒樓的飯菜可比不上李叔手藝。
~
沈府。
沈鑫春風(fēng)得意,整個人仿佛都年輕了十歲,紅光滿面,笑聲朗朗。
“沈老板這么快就忙完了?”李青問。
“哪呀,不過投資最大的蘇杭兩地,已經(jīng)完成了交割�!鄙蝣涡Φ�,“根本沒費多大力氣,只把風(fēng)聲放出去,他們就上趕著來了,收購價格比我預(yù)料得還要多不少�!�
頓了頓,拱手道:“這都多虧了李大人,大人放心,事后賬目統(tǒng)計好后,沈某必給大人一個滿意的交代�!�
沈鑫是個商人,深諳投資之道。
他明白,若想在北方快速站穩(wěn)腳跟,必須要有李青幫助,不然人生地不熟,誰都能欺負他。
在李青身上投資多少都不多,別的不說,單是這次在李青的幫助下,帶來的額外收入,就抵得上好幾個金陵富紳身家總和。
當初約定的是,挽回損失的一半作為報酬,沈鑫本來計劃的是不管挽回多少,哪怕全分出去,甚至倒搭點兒,都給李青三百萬。
但這次實在挽回的太多了,他準備給五百萬。
即便這樣,他也不虧。
李青問道:“結(jié)賬了嗎?”
“還沒有,這才多久啊,只是初步達成協(xié)作。”沈鑫笑道,“我這次回來,正是為了帶些人手過去,順便給大人匯報一下�!�
李青輕笑點頭:“有白紙黑字,又有錦衣衛(wèi)的兄弟鎮(zhèn)場子,那些人不敢耍賴,對了,那些人威脅你了嗎?”
“嗯�!鄙蝣吸c點頭,接著,臉上浮現(xiàn)一抹敬畏,諂笑道:“我一提大人名字,他們立即老實了,雖然仍是嘴上不饒人,但氣勢弱了一大截兒,明顯就是虛張聲勢�!�
他現(xiàn)在對李青是真服氣,提李青,那是真好使。
昔日那些不可一世的官員,在聽到李青名號時,那狂變的臉色沈鑫一一看在眼里,他看得出來,那些人對李青不是一般的敬畏,甚至是深深的恐懼。
沈鑫感嘆:這才是真大腿��!
他覺得他足夠高估李青了,但走了一趟后,他才明白李青的能量之恐怖。
想想之前舍棄李青,轉(zhuǎn)而去巴結(jié)其他人,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當初早知,怎會有今日。
沈鑫感激道:“本以為資產(chǎn)只能賤賣,大人這一出手,給沈某挽回損失多達上千萬兩,當初的約定沈某不敢忘記,大人若是急用錢,沈某可以提前支付。”
“不必。”李青擺擺手,“我不缺錢,不急這一時,當務(wù)之急,是先把資產(chǎn)聚攏起來。”
頓了頓,“北方百廢待興,可謂是處處商機,在那兒邊發(fā)展,我可以保證,不會比在這兒賺的少。”
“那是,那是……”沈鑫賠著笑,“有大人罩著,沈某何愁不發(fā)財�!�
“哦?哈哈……”李青大笑,心情大好。
首先得讓資本對市場有信心,那樣人才舍得花錢,才能帶動經(jīng)濟,沈鑫去北方釋放財富,所帶來的良性發(fā)展,十個、百個能臣干吏都及不上。
沈鑫也陪著大笑起來:“以后就多仰仗大人了……”
第64章
憨憨,該喝藥了
一番吃喝過后,李青又給沈鑫講了北方的商業(yè)局勢。
論經(jīng)商,李青自然比不上沈鑫,但他對政治卓越的眼光,加上后世的先進理念,也非沈鑫可比,偶爾冒出一兩句后世爛大街的理論,就能讓沈鑫眼前一亮。
在李青稍顯夸張的描繪下,沈鑫仿佛看到一座金山在向自己招手。
兩人越聊越盡興,喝完酒又喝茶,直到傍晚時分,李青才離開沈家。
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等沈鑫回籠資金,然后去北方再創(chuàng)輝煌。
之前那一套砸錢換市場的模板,完全可以復(fù)刻,這是經(jīng)過市場檢驗的,以沈鑫的商業(yè)才能,根本沒有玩砸的可能。
李青唯一要做的,就是堅定他的信心。
商人是逐利的,只要讓他相信能賺錢,沈鑫不可能不賣力。
不過李青也并不是一味畫餅,盡管朝廷什么也沒付出,但……能賺錢也是真的啊!
~
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
老頭子早早睡了,朱祁鎮(zhèn)一家也回了自己院子,前院客堂,就剩朱高煦爺孫倆在說著什么。
見李青回來,朱高煦笑道:“來的正好,咱們殺一局。”
“你還會下圍棋?”李青詫異,這沒想到憨憨竟也玩起了高雅。
“呃…這不是多動動腦子,以防癡傻嘛?”朱高煦訕訕道,“圍棋太費腦子,咱們下象棋,錦兒,去把我象棋拿來�!�
“是�!敝炱铄\起身,朝李青一禮,退出客堂。
李青瞅了瞅少年背影,回頭道:“對了,有個事忘了問你,你這孫子知道詳情吧?”
“瞧你說的,他當然知道�!敝旄哽銦o語道,“總不能到我死的時候,一個后人送行都沒有吧?”
“倒也是�!崩钋辔⑽Ⅻc頭,“不過……你這一脈,在交趾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現(xiàn)在比以前好太多了,基本沒有敵手�!敝旄哽愫眯Φ溃佰`行的是,當初你提出的理論,你都忘了?”
“如此最好不過,”李青欣然,隨即又道:“對了,我丑話說在前面,你落葉歸根葬皇陵沒問題,但你兒子,你孫子……”
“他們不會回來的�!敝旄哽銍@道:“他們和我不同,這么多年下來,他們習(xí)慣了那里的生活,子孫都在那兒,而我……我也是如此,但我執(zhí)念太重了�!�
“明白了�!崩钋嘈π�,“習(xí)慣嗎?”
朱高煦一滯,苦笑:“最開始幾天還真不習(xí)慣,不過現(xiàn)在好多了,于我來說,這里才是家鄉(xiāng)故土。”
頓了下,嘆道:“不過,照這個局勢發(fā)展下去,終有一日我這一脈會被交趾同化,成為地地道道的交趾人,恐怕無法長遠為大明做事。”
“沒關(guān)系,世上沒有一成不變的事情,”李青輕笑,“這樣已經(jīng)很好,哪兒能什么好處都讓大明得了去?”
“昂,說的也是。”朱高煦悶悶道,“我就是給你提個醒,至于怎么做,我也管不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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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棋取來,二人對弈。
兩人邊聊邊下,不過大多都是朱高煦在說,人上了歲數(shù),難免喜歡緬懷過去,話也多了些。
李青只充當一個聆聽者,偶爾接上一兩句話,其實……他也喜歡緬懷過去。
…
輕松愜意的生活,沒有記憶錨點,所以感覺過得很快。
眨眼,已是秋去冬來。
這么久的時間,李青也就記住個吃月餅。
今年的金陵稍好一些,氣溫下降的不是很厲害,第一場雪遲遲不下,偶爾下場小雨,大多都是大晴天。
這樣的天氣很舒適,午后靠在院里躺椅上,瞇著眼曬曬太陽,困意來了就睡會兒,舒服得骨頭都軟了。
不過人是舒服了,卻苦了地里的莊稼,今年的糧食產(chǎn)量定然會下滑不少。
好在不算太糟糕,冬至前夕下了場大雪,次日醒來,都漫過腳踝了。
大冷的天兒,李青懶得動彈,但在小老頭的逼迫下,還是去準備了餃子餡兒,然后拉上大家伙兒一起包餃子。
不過,吃的時候一個賽一個能吃,干活的時候,就沒幾個人樂意了。
朱高煦:“讓我一個八十歲的老頭子包餃子,這合理嗎?”
朱祁鎮(zhèn):“先生你是知道我的,我和面都夠嗆,這技術(shù)活干不來�!�
朱婉清:“李叔,我還是個孩子呀�!�
…
不得不說,姓朱的沒幾個好東西,尤其是眼前三個;但李青也沒那么好說話,除去一個老的,再除去一個小的,逮著中間的狠揍一頓。
屋里燃著炭盆兒,暖烘烘的,一群人東歪西倒,下棋的下棋,聊天的聊天,也就錢氏勤快,幫忙包了不少。
冬至吃餃子,但李青更想吃火鍋,于是就折了個中,吃火鍋餃子。
錢氏母女一桌,一群大老爺們一桌,吃吃喝喝,吹吹牛皮,又有爺孫掰頭的好戲,冬至就這樣過去了。
朱高煦終究是老了,隨著氣溫逐漸走低,他出門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整日待在暖氣房,面都很少露。
李青倒是天天去看他,給配些藥,為其療養(yǎng)、續(xù)命。
“憨憨,該喝藥了。”李青日常送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