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哈哈哈……”朱祁鈺樂不可支,“你可真會說�!�
朱婉清陪著笑笑,問:“那我明兒想去永青侯家玩,可以嗎?”
“叫二叔,就讓你去�!�
“……二叔�!敝焱袂迕摽诙�,隨即小臉一苦:完蛋了,被他詐出來了。
“好,明兒回頭二叔安排一下�!敝炱钼曅Φ�,“不過晚上還是得回宮,在那兒住著太不方便了,你要是男孩子,二叔倒也不會多管,但你是女孩子。”
“是,聽二叔的。”朱婉清鬼使神差又叫了一句,繼而,憂心忡忡。
她怕說多錯多,忙道:“我累了,想去休息一下,可以嗎?”
“嗯,去吧�!敝炱钼曨h首,看著夕陽余暉下小丫頭背影,嘴角牽起一抹笑。
最后,笑容逐漸發(fā)苦,輕嘆:“做皇帝是真不舒服啊……”
…
次日,辰時末。
朱婉清走下轎子,朝小恒子道,“公公回去吧,申時再來接我就成。”
“哎,那咱家就回去了。”小恒子很客氣,一點不敢怠慢,盡管參詳不透,但皇上能讓他一個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帶人護送,足以證明皇上的重視。
“小姐再見�!�
“再見~”朱婉清揮了揮小手,接著,轉(zhuǎn)身推開小院大門,叉著小腰:“我,朱婉清,又回來啦!”
李青抬頭瞥了一眼,道:“回來就回來唄,瞎吵吵什么�!�
朱婉清:066706“李叔,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找我算賬?”李青嗤笑,“怎么,皮又癢了?”
“……粗魯!”小丫頭扮了鬼臉,小兇了一下,繼而顛顛兒小跑到張邋遢身后,殷切按著肩,“張爺爺,你看李叔他,跟我一點都不親……”
“嗯,回頭我說他。”張邋遢樂呵呵點頭,“丫頭,宮里飯食好吃不?”
“好吃。”朱婉清挑了挑小眉頭,朝李青做個示威的動作,“可比李叔手藝強多了,明兒婉清給您帶些回來。”
這丫頭鬼精的很,知道只要不涉及原則性問題,偶爾小傲嬌一把李叔并不會生氣。
昨兒李青見死不救,她心里有些情緒,借此抒發(fā)。
李青可不慣著,道:“去,去東廚。”
“我晚上不住這兒。”小丫頭昂著小臉。
“沒讓你住,讓你去干活兒�!崩钋嗟�,“幫你大哥哥洗菜、擇菜�!�
朱婉清:-_-||“李叔,借一步說話�!�
她認真起來:“侄女兒沒胡鬧,真有事!”
“嗯…”李青站起身,往一旁院墻走去,小丫頭趕快跟上。
李青在墻角駐足,轉(zhuǎn)身看向跟上來的小丫頭,“什么事?”
“李叔,皇帝知道我的身份嗎?”她問,小臉寫滿緊張。
“知道了�!崩钋鄾]有隱瞞,“都知道了�!�
朱婉清身子一顫,急道:“你告訴他的?你怎么可以……”
“他猜到的,不過沒什么關(guān)系�!崩钋嗟�,“他若真有壞心思,就不會讓你回來了�!�
頓了頓,認真道:“小丫頭你且記住,皇位不是他搶的,而是你爹弄丟的,他只是迫不得已被逼上來的,做皇帝非他本意,說起來,不是他對不起你爹爹,而是你爹爹對不起他;
他不是洪水猛獸,他是你二叔,知道了嗎?”
朱婉清憂懼道:“可…爹爹說,要是暴露,我們一家都會玩完�!�
“嚇你的,不過換成一般的皇帝,確是那般,可他不一樣,”李青溫聲道,“他就只是你的二叔,他沒什么壞心思,他是個很好的人�!�
“真的么……爹爹娘親真不會有事?”
李青含笑點頭:“有李叔呢,沒什么可怕的�!�
“李叔…您真好。”朱婉清感動的眼淚汪汪,“其實……宮里的飯菜是好吃,但比不上您做的,這次是實話�!�
“嗯,下次再撒謊,我大耳刮子抽你�!�
朱婉清:“……”
~
五日后。
午夜剛過朱高煦起了,洗漱后,對著鏡子梳理頭發(fā)、胡須,還特意換了身玄色新衣。
今兒是祭祖的日子。
“先生,李先生,李青……”朱高煦扯著嗓門大喊。
“干什么?”
“今兒祭祖你不知道嗎?”朱高煦甕聲道,“快起來,真的是,太宗忌日你都能忘�!�
“……這就起�!�
李青快速穿戴好走出小院兒,看繁星滿天,不由氣不打一處來:“這才什么時辰,你急個錘子��?”
“不早了,最多再有一個時辰就會出發(fā)�!敝旄哽阏f,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
李青理解憨憨心情,沒多說什么,洗漱后,陪憨憨一起坐在客堂候著。
等啊等,半個時辰,一個時辰,一個半時辰……直到天蒙蒙亮,都還沒人過來敲門。
朱高煦有些坐不住了:“這孫子該不是跟你一樣,也忘了太宗忌日了吧?”
“絕不可能�!崩钋嗍疽馑园参鹪�,“你身份敏感,咱們?nèi)ヌ鐣俗⒁�,等他們快到了,咱們再出發(fā)也來得及。”
“昂,好吧�!敝旄哽慊嫉没际В耙撬彝�,我非揍他一頓不可,下次我可不定能趕上�!�
李青拍拍他的肩,“放平心態(tài),可以的�!�
‘鐺鐺鐺……’房門被敲響,一道尖細聲音傳來:“永青侯醒了嗎?”
“這就來�!崩钋鄵P聲回了句,起身道,“我們走吧�!�
朱高煦跟著起身,一向佝僂的身子,今天挺直了許多……
第73章
祭祖
長陵。
祭祖儀式完畢,眾官員退下,在外圍等候,同僚之間小聲交談。
于謙見王直時不時咳嗽,拄著拐杖的手都在顫抖,連忙上前扶住他,關(guān)心道:“王尚書,你這是……身體抱恙了?”
“咳咳…老了啊�!蓖踔眹@道,“都八十三了,也沒兩年好活了,是該給人騰地兒了啊�!�
此話一出,周圍一眾尚書、侍郎盡皆眼睛一亮,吏部尚書這個職位,可太招人稀罕了。
于謙眉頭微蹙,可以預見,王直一退,平靜許久的朝堂又要激蕩一下,這不是他想看到的,但…王直確實干不動了,不能為了這個,不讓人休息。
“王尚書,可否借一步說話?”
“嗯,好�!�
眾人眼巴巴地看著二人走遠,心里百爪撓心,恨不得沖上去一聞究竟,但終究是忍住了。
兩人走到很長一段距離才停下,于謙輕聲道:“王尚書真要請辭?”
王直苦笑:“站這一會兒就已精力不濟,強留著也只會給人詬��;
唉……半生廟堂也厭倦了,年齡最大的胡尚書都已經(jīng)退了,我這年齡第二大的再不走,難免給人一種戀權(quán)不放的感覺,走吧,也是該歇歇了�!�
“唉……”于謙惋惜地嘆了口氣,問:“王尚書……可有臣視線便停了下來。
“侯爺,這位老爺,下車吧�!毙√O(jiān)轉(zhuǎn)過頭,解釋道,“馬車不能再前行了,兩位自行過去吧�!�
“知道了�!崩钋啻饝宦暎鹕淼�,“到了,我們下去吧�!�
“嗯……好�!敝旄哽泓c頭,年邁的身體有些顫抖,數(shù)次起身卻都未能成功。
他太激動了。
李青扶著他,悄悄渡了股真氣過去,朱高煦緩緩平靜下來,身體涌出幾分力氣。
下了馬車,他駐足觀望,滄桑的眸子愈發(fā)渾濁,一股風來,迷了眼……
良久,他緩緩呼了口氣,啞聲道:“走吧。”
一路來到祠堂口,兩人這才駐足。
小恒子見到二人,轉(zhuǎn)過身向里面稟告,得到回應后,立即驅(qū)散錦衣衛(wèi),然后快步上前,
諂笑道:“侯爺,漢王爺,皇上讓你們進去�!�
朱高煦一怔。
李青也頗覺詫異,沒想到朱祁鈺竟捅破了窗戶紙,盡管小恒子是其絕對心腹,但這種事少一個人知道總歸是好的,除非……
“兩位爺,皇上已經(jīng)等了好一陣兒了,莫讓皇上久等�!毙『阕犹嵝选�
“好�!崩钋嗤O滤季w,朝朱高煦道,“我們進去吧�!�
“嗯……”
朱高煦情緒很激動,走路有些不穩(wěn),李青想扶他一下,卻被朱高煦擺手拒絕。
見狀,李青沒有再堅持,與他平行,踏進祠堂。
朱祁鈺跪坐在蒲團上,面向靈牌,并未因二人進來而改換動作,也沒有說話。
他指了指供桌上的香,又指了指一旁的兩個蒲團。
二人也沒說話,上前取過香點燃,插在靈牌香爐中。
正墻上懸掛著朱棣的畫像,很威嚴,卻也因太過注重描繪帝王威勢,從而少了幾分寫實,和本人并不十分相像。
一股微風吹進來,畫像小幅度擺動,朱高煦怔怔望著,紅了眼眶。
“老頭兒,我回來了……”
朱棣也說不了話,更不會打罵他,只是威嚴的看著他。
風停了,威嚴的畫像還在小幅度晃動,或許……他在為兒子回來而欣喜、激動、慰藉……
李青拍了拍朱高煦肩膀,轉(zhuǎn)過身,輕聲道:“皇上,我們先出去吧�!�
朱祁鈺略帶遲疑地看了眼朱高煦,李青輕點下巴,示意無事。
朱祁鈺不再猶豫,緩緩站起身,與李青一起,走出祠堂。
“老頭兒啊,你當初真選了我,大明也不會差到哪兒去……”朱高煦癡癡說著,“我在交趾,還不是干得有模有樣?
沒讓我坐在那個位置上,你怎又知道我干不好?
你呀,你錯了,你選錯人了,那小狼崽子干得不錯,可他兒子實在差勁兒,哪里及得上我,換我打那一仗……”
“老頭兒,你知道嗎,麓川之戰(zhàn)能大勝,我起著很大作用,才不是那孫子的功勞呢�!彼苁堑靡�。
接著,又抱怨道:“老頭兒,我這輩子算是被你給坑慘了,別人都是兒坑爹,你可倒好……”
“你說說,哪有你這么當?shù)模俊彼有些許怨氣。
“老頭兒……”望著那逐漸靜止的畫像,他喉嚨像是被堵住了,再說不出抱怨的話。
情緒如潮水般洶涌而來,他再也繃不住,全面潰堤……
“爹……”
第74章
試錯
“他沒事吧?”朱祁鈺聽著里面的嚎啕,略有些擔心。
一大把年紀了,情緒一上來,很容易……
“讓他哭吧�!崩钋嘤挠膰@道,“他壓抑了一輩子,就讓他好好發(fā)泄一下,他……也不容易�!�
朱祁鈺輕輕點頭,不再多言。
李青問道:“漢王之事,你打算怎么處理?”
“朕不是答應過了嗎?”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李青道,“你并未把漢王之事絕對隱瞞,可是有什么深意?”
朱祁鈺頷首:“確實有些想法,朕覺著…還是恢復漢王一脈的皇室宗親身份為好;
交趾對海上貿(mào)易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有了這層身份,他們對大明更為親近!
這樣做,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朝廷基本沒有什么付出,卻會有很大收獲,穩(wěn)賺不賠�!�
頓了下,道:“再一個,漢王對大明還是有貢獻的,昔年雖做錯了事,然并無太大影響,發(fā)配交趾也算是受了懲罰,倒也不用那么苛刻�!�
李青對此贊同,笑道:“皇上越來越老道了,當年之事并未記錄在冊,宣宗皇帝也未公開,即便有知曉內(nèi)情之人不服,也無法拿出來說事�!�
“嗯�!敝炱钼曒p嘆道:“不過漢王本人,卻不能恢復身份,藩王葬進皇陵,實在過于荒誕,傳出去有失朝廷體面,也會讓其他藩王蠢蠢欲動�!�
“這個沒關(guān)系,”李青不以為意笑笑,“他也不在乎這個。”
……
~
午時末,饑腸轆轆群臣,總算是等到了皇帝龍輦,不由長長舒了口氣。
寅時三刻就動身了,數(shù)個時辰過去,他們已是前胸貼后背,尤其是像王直這樣的耄耋老人,好懸沒要了他的命。
回去的路上,朱祁鈺讓上歲數(shù)的官員,乘來時裝貢品的馬車,返程快了不少。
饒是如此,進皇城時也快申時末了,李青、朱高煦回到小院,天都要黑了。
剛到家,李青還沒緩口氣,大門就被敲響了。
“先生,是我�!庇谥t聲音響起。
“來了,”李青上前開門,“什么事這么急?”
“先生,吏部王尚書要請辭�!庇谥t神色略顯凝重。
李青緩緩點頭:“去客堂說。”
兩人走進客堂坐下,李青道:“王直八十多了,請辭也在情理之中,不至于這么大驚小怪吧?”
“他想舉薦李賢接位�!庇谥t補充道,“內(nèi)閣大學士,李賢�!�
“李賢……”李青蹙眉想了想,“是那個景泰二年上正本十策,被皇上破格提拔,從文選郎中,升為兵部右侍郎的那個李賢?”
“是他,”于謙點頭,“此人文章出眾,風評也不錯,在翰林、言官群體中有著不小聲望,不過他對兵事不太在行,后又被皇上改任為戶部侍郎�!�
于謙皺眉道:“內(nèi)閣大學士從未有擔任吏部尚書的先例,為的就是防止一人獨大,同時兼任的話,其權(quán)柄……實在駭人,甚至不亞于歷朝宰相之職�!�
頓了頓,于謙又將王直的話復述一遍。
最后道:“老實說,我對王尚書的觀點也持肯定意見,不過……”
“又怕此例一開,皇權(quán)旁落,如昔日三楊當?shù)�,假公濟私,是吧?”李青替他說了出來。
于謙點頭:“其實三楊也是想把事情辦好的,只是后來被架了起來,我怕以后李賢也會遇到這種情況,進而將大好局面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