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大明天子,當(dāng)世之君!大明太子,未來之君!
如何不激動?
“皇上,神童李東陽到了。”小太監(jiān)復(fù)旨,然后退出大殿。
李東陽暗暗做了個深呼吸,撩袍行禮:“微臣李東陽,參見吾皇萬歲,參見太子千歲。”
“平身!”
“謝皇上�!崩顤|陽起身,低眉垂目,內(nèi)心激動且緊張。
朱見深上下打量他一眼,微微頷首,問道:“可曾與永青侯共過事?”
李東陽忙拱手道:“共事不敢,微臣有幸做過永青侯副手,時間不長,收獲良多�!�
那就沒錯了……朱見深道:“儲君乃國之根本,今已六歲末,教學(xué)不得再有所耽擱,朕命你做太子的侍講老師!”
頓了下,補充道:“翰林院中唯一的太子侍講老師!”
李東陽瞬間懵了,好半晌,他才回過神兒來,立即下拜,聲音發(fā)顫:“微臣定盡心竭力!”
做太子的侍講老師他有心理準(zhǔn)備,但翰林中唯一的太子侍講老師,就太出他的預(yù)料了。
這是多么大的信任��!
李東陽都覺得不真實,一來,他跟皇帝在此之前并無交集,二來,他是先帝時期的進士,按照常理,他的宿命也就是下放地方,起步做個知縣就很不錯了。
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且當(dāng)今皇帝跟先帝并非父子關(guān)系。
但,現(xiàn)在卻是直接搭上了儲君的路子,且還是文官體系中唯一的一個。
這,他做夢都不敢想!
思來想去,最大可能也就是永青侯給他說了好話,不然,當(dāng)今皇上怎么也看不上他。
狂喜、感恩的同時,李東陽也倍感震驚。
永青侯都下野了,卻還有如此影響力,可見其巔峰時期有多么恐怖。
“平身吧!”朱見深道,“你擔(dān)任太子侍講老師之后,勢必會面對各種各樣的誘惑,望你堅守本心,不要為外物所擾。”
李東陽剛起身,忙又拱手道:“微臣謹(jǐn)記!”
“嗯,那便好!”朱見深輕笑點頭。
李東陽雖做了這么多年翰林,卻仍是個官場新人,有話還是挑明為好,對什么人,用什么樣的話術(shù)。
“以后在乾清宮偏殿給太子上課,早、午各一次�!敝煲娚畹溃爸劣诤擦衷耗沁叀伤尚敢恍�,以太子課程為主�!�
“微臣遵旨。”
朱見深道:“且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崩顤|陽拱了拱手,臨走,終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問:“微臣斗膽,微臣在翰林中并不出眾,皇上何以……?”
“永青侯舉薦你的!”朱見深倒也敞亮,“朕非信你,而是信他的眼光,當(dāng)然,若你難堪大任,朕亦會換旁人來,望你好好表現(xiàn)�!�
李東陽確定了疑問,拱手稱是,退了出去……
走在出宮的路上,李東陽激動的情緒稍稍平復(fù)了些,不禁想起當(dāng)初永青侯的那句話——
是金子,總會發(fā)光!
敢情人家一直都沒忘,只是自己太過心急了……李東陽心下慚然。
他的心沉淀下來,未來已然可期,當(dāng)下要做的是一步一個腳印,夯實自己的基礎(chǔ)能力,以防將來機會來了,卻因自身能力而錯失。
剛出宮門,一群大佬就圍了上來,熱情四溢,比之前對謝遷還要親熱。
李東陽從容應(yīng)對,不失禮節(jié),卻也隱隱有種拒人門外的意味。
皇帝已然明言,他又豈會輕易被誘惑。
大佬終歸是大佬,有著自己驕傲,本就是一次投資,甚至都算不上押寶,小老弟不識抬舉,他們自不會放下身段。
太子老師又不只你一個,你不愿意靠攏,有人愿意靠攏。
不過大佬們也明白,能被皇帝單獨召見,李東陽的分量定然優(yōu)于其他太子侍講。
坦白說,這次他們失算了,誰又能想到,皇帝放著新科狀元不重用,偏用一個頭甲都不是的老翰林。
且還是景泰年間的進士。
說好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呢?
這邊未果,只能再轉(zhuǎn)戰(zhàn)翰林院,不管怎樣,謝狀元依然有著不錯的投資前景。
…
一場圍繞著太子展開的布局,遠(yuǎn)不止于此,后宮同樣好戲登場,其精彩程度,更有過之。
透明多年的紀(jì)淑妃,人緣瞬間爆棚,小到奴婢大到妃嬪,全圍著她轉(zhuǎn),那叫一個熱鬧。
不過,熱鬧之余,也伴隨著兇險。
當(dāng)你突然起勢后,大多數(shù)人都會對你好,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尤其是那些即便你起勢后,依然在你之上的人。
在面對你可能產(chǎn)生威脅后,往往會充斥著嫉妒、甚至惡意。
比如,王皇后!
別看她不受寵,但她依然是皇后,貞兒再厲害,見了她也得行個禮,哪怕很敷衍。
后宮之中,除了周太后,就是她最大了。
當(dāng)然,雖說紀(jì)淑妃誕下龍子,卻仍在她之下,但這只是現(xiàn)在,以后就不一定了。
他日太子登基,紀(jì)淑妃便會一躍成為圣母皇太后,在皇帝兒子的加持下,她的皇太后地位……怕是只能屈居人下。
王皇后一直以來都很本分,除了害怕皇帝之外,還有一個重點,那就是只要熬下去,她終會成為后宮之主。
但現(xiàn)在都變了……
她想認(rèn)太子做兒子,這個當(dāng)初柏氏誕下龍子時,她就努力過,奈何失敗了。
不過,前太子的早早夭折,卻也令她暗暗歡喜了一陣兒。
大體情況她多少知道些,所以,她找上了周太后。
同樣是婆媳關(guān)系,貞兒這兒水火不容,但到了王皇后這兒,卻是情同母女。
坤寧宮。
王皇后帶著精美點心過來,屏退左右后,跟周太后話起家常,一邊明里暗里地往太子身上帶……
周太后同貞兒一樣,昔日都跟著孫氏混的,水平還是有的,很快就聽出了王皇后訴求。
“你想認(rèn)養(yǎng)太子?”
第136章
殺人還要誅心?
王皇后輕輕搖頭:“母后誤會了,臣妾的意思是……讓您來撫養(yǎng)太子殿下。”
她深刻明白自己的短板,有權(quán)無勢且不受寵,甚至于她皇后能行使的權(quán)力,都大大受到限制。
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一個人,婆婆周太后!
話說,周太后確實對她偏愛,這也正是取決于她不受寵。
因為周太后也不受寵,基于同理心,對她不可謂不厚道,當(dāng)然,她對這位婆婆也很是孝順。
二人相處一直很融洽,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可即便如此,涉及真正利益,還是得有考量的,出力的自然是要拿大頭。
反正她年輕,有的是時間!
不料,一向?qū)櫵闹芴筮@次卻罕見拒絕了。
“本宮一把歲數(shù)了,可沒那個精力,你若想認(rèn)養(yǎng)太子,大可跟皇上說,亦或跟淑妃談�!�
周太后哪能聽不出潛臺詞,但她現(xiàn)在不想折騰了,也不敢折騰了。
認(rèn)養(yǎng)?說的好聽!人家親娘好好的,干嘛要認(rèn)你?
“母后……”王皇后苦澀道,“皇上不喜臣妾您是知道的,再說了,還有個萬妃在一旁伺機而動,咱們?nèi)舨幌认率譃閺姟?br />
“那就讓她先下手好了!”周太后淡淡道,“總之,咱們不能動手。”
頓了下,她威嚴(yán)道:“本宮勸你別有壞心思,否則,本宮可不保你!”
王皇后心中一凜,忙道:“兒臣妾豈敢有壞心思,怕只怕萬妃……”
“她若胡來,本宮自會找她算賬,就算弄不倒她,也不會讓她如意!”周太后語氣嚴(yán)厲,少頃,又道:“這些年來,雖說皇上冷落了你,但,本宮待你可不薄,莫要自誤!”
“兒臣妾……不敢!”王皇后心涼半截兒,萬沒想到是這么個結(jié)果。
她確實不敢,在這后宮之中,她的‘勢’太弱了,真要是干點兒什么,皇帝徹查之下,很難保證萬無一失。
這也是她找周太后的原因,這種事,只能周太后做。
因為周太后是皇上生母,捅破天也是皇上生母,奴婢們知道利害,所以不會有人多嘴,但她就不一樣了。
王皇后還是不甘心,道:“母后,淑妃在土司長大,見識難免欠缺,兒臣妾只是怕國之儲這不是你操的心,”周太后道,“皇上豈會落下太子教育問題?”
頓了下,安撫道:“小王啊,你且記著,將來不論如何,你皇后的地位不會更改,即便有朝一日……你也是法統(tǒng)上的后宮第一人,何必呢?”
周太后嘆道:“咱們都是苦命人,卻又極盡榮華,享受了這個,也要為此承擔(dān)不良后果;
以前……就不說了,以后還是安穩(wěn)些吧,你以前可不這樣��?”
“聽母后的,別想那些了,有母后在一天,沒人能欺負(fù)你!”周太后撫著她的臉,溫和道:“在母后心里,一直都將你看作親生女兒,咱們自己過得舒舒服服就行了,管她們做甚?”
“母后……”王皇后不禁落下淚來,守了這么多年活寡,她心理已然有些扭曲,此刻這暖心之語,讓她積攢悠久怨氣得到釋放。
這一刻,婆媳關(guān)系得到升華!
王皇后辛酸,空有皇后之名,卻無皇后之實,十余年來備受苦楚。
周太后何嘗不是?
可以說更有甚之,做媳婦兒時不受待見,媳婦熬成婆,兒子都當(dāng)皇帝了,卻……還是如此。
說起來,都是苦命人。
只不過在某人的嚇唬加威脅之下,她那扭曲的心理有了敬畏心。
~
紀(jì)淑妃并不知道,自己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圈。
在這里,死人并非稀罕事。
當(dāng)然,她若依舊住安樂堂,危險系數(shù)只怕會更大。
此刻,她正無聊跟德妃、賢妃、宸妃搓萬餅條,她都玩膩了,但架不住人家熱情啊。
初來乍到,她不想結(jié)怨,盡量維持著人際關(guān)系。
挺累的……
永寧宮,貞兒翻看著小人書,她也無欲無求了。
小祖宗夠偏愛她了,懷不上兒子是她的問題,除了對婆婆仇視外,她并未將怨氣遷怒給別人。
至于宮中的流言蜚語……純屬無稽之談!
不過,說她有責(zé)任,也并不算冤枉,若皇帝把對她的寵愛均攤給別人,怕是皇嗣一只手都數(shù)不過來。
后宮的爭斗,并不比廟堂差多少,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兇險更甚。
官場無非是罷官免職,輕易不會丟了性命,但這里……就難說了。
~
京師暗流涌動,金陵永青侯府卻是悠閑愜意。
李青筆耕不輟,更新力度賊強,一天兩冊,十天一本。
他寫的不是實錄,并非事無巨細(xì),只記載關(guān)于政治場上的大事件,以及背后真實情況。
所以,他進展很快,這會兒都寫到宣德朝了。
朱婉清倒是過足了癮,干爹雖不承認(rèn),卻不干預(yù)她看這些東西,這些時日她手不釋卷,常常忘了奶閨女。
不得已,朱祁鎮(zhèn)只好請了個奶娘來。
誰讓他寵閨女呢。
忙碌了大半日,李青伸伸懶腰,準(zhǔn)備去梨園聽會兒戲放松放松。
“干爹要出門?”
“你有意見?”
朱婉清連忙搖頭:“哪能呢,兒媳有個問題……”
“道兒上的事,我勸你少打聽!”李青沉著臉說,“別逼我扇你!”
“……不是那個問題,兒媳是想問干爹寫這些書……意欲何為?”朱婉清好奇道,“是留個紀(jì)念嗎?”
李青扭了扭脖子,“當(dāng)然不是,這些要送去皇宮�!�
朱婉清怔了下,旋即明悟,贊道:“干爹心思縝密!”
她笑著說:“雖然干爹不在朝,但朝中盡是干爹的傳說�!�
“說得好,以后別說了。”
朱婉清氣結(jié):“你就這么不待見我?”
“確實不待見……”李青總結(jié)了一下,道:“可能有你爹的緣故吧,當(dāng)然,你問題更大�!�
“……好好,算我自取其辱�!敝焱袂鍤鈵灢灰艳D(zhuǎn)身就走,沒走兩步,卻又停下,“干爹,我能抄錄一份兒嗎?”
“那你知道家里藏這個,對你兩口的子孫來說,問題多嚴(yán)重嗎?”李青反問,哼道:“看看也就得了,留這個何用?”
朱婉清心中一凜,訕訕道:“干爹說的是,兒媳欠思量了�!�
這時,朱祁鎮(zhèn)走了來,道:“又惹著你干爹了?”
“算是吧,干爹總是生我氣,忒小氣了點兒……”朱婉清抱怨一句,麻溜就跑,生怕李青揍她。
朱祁鎮(zhèn)不禁莞爾,自語道:“這丫頭……都當(dāng)娘了,還是長不大的孩子�!�
李青撇撇嘴:“你來的正好,我交代你個事兒�!�
“先生請說。”
“正統(tǒng)朝的你來寫�!�
“……好吧!”朱祁鎮(zhèn):早知道我就不來了,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他清了清嗓子,一副討好模樣:“那什么,親征那次我能不能藝術(shù)加工一下?”
李青語氣冷淡:“你說呢?”
“應(yīng)該……能吧?”
“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李青起身走到一旁梁柱,取下懸掛的寶劍,“再想想�!�
“……先生,我想要回臉!”
“要臉要命?”
朱祁鎮(zhèn)氣悶不已:“我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