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朱見深都懵了，貞兒也是一臉呆滯。
這是要鬧哪樣兒？
“臣妾參見……”
“免禮免禮�！敝煲娚蠲Φ�，“你現(xiàn)在可行不得禮�！�
他緩步上前，拿過桌上的《春秋》翻了翻，詫異道：“你這是……做甚？”
“臣妾聽人說，這樣可以給孩子開智�！卞峰f。
貞兒失笑道：“宸妃妹妹總有些……奇怪道理，我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事呢。”
朱見深也笑了笑，溫聲道：“御醫(yī)說，多走動走動，分娩的時候能少遭些罪，走，別悶著了，隨朕出去走走�！�
“嗯，好。”宸妃笑著答應(yīng)。
皇帝夫君難得重視，她自信開心。
皇宮很大，一帝二妃漫無目的地散步，說說笑笑，難得清閑。
期間，宸妃若有若無地將話題引向太子，莫說朱見深，貞兒都聽出了她的心思。
但二人都沒點破，貞兒是不方便，也沒有立場摻和這事兒。
朱見深卻是因為宸妃分娩在即，怕此時說了重話，影響到未來兒子。
他已經(jīng)夭折兩個兒子了，不想再出現(xiàn)意外，基于此，對宸妃的容忍度很高。
宸妃段位實在太低，費盡心思建立起來的話題，總能被皇帝夫君不著痕跡的化解，頗有種一拳砸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不過，她也不敢太過放肆。
畢竟……她一無王皇后的尊貴，二無萬貴妃的受寵，幾次無果后，便也不再提了。
皇帝夫君好不容易對她起了寵愛之心，她可不想敗光好感度。
來日方長嘛……
三人一路走，一路聊，氣氛輕快，朱見深心情亦好了起來，暫時將那些煩心事拋之腦后。
聊得正起興，懷恩匆匆走來，見皇上興致正濃，便也沒急著匯報，只是墜在后面。
反正皇上已經(jīng)看到了他，等待傳喚便是。
這時，宸妃突然輕咦一聲，“那人是誰呀？”
朱見深循著她手指望去，卻見旁邊的土山上，最高處站著一個道士模樣的人，此刻，這人正也看著他們。
雙方距離也就五十米上下，但誰也沒往上望，以至于侍衛(wèi)們也沒發(fā)現(xiàn)，若不是宸妃出言提醒，甚至都沒人察覺，五十米外站著一個道士。
這可是皇宮��！
一時間，所有人都懵了。
懷恩最先反應(yīng)過來，
忙大喊道：“有刺客，抓刺客！”
經(jīng)他一喊，錦衣侍衛(wèi)們一個激靈，立即就圍了上去。
這時，那人也察覺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返身就跑。
朱見深暴怒，吼道：“勿要讓他逃脫！捉活的，死了你們也別活了�！�
說著，他也隨錦衣衛(wèi)沖了出去，然沒走出兩步，就被懷恩給抱住了：“皇上冷靜，去不得��！”
“撒開！”朱見深都快氣昏了頭，一個道士竟然都能摸進皇宮了，這還了得？
懷恩哪敢撒開，卻又見皇上震怒，于是順勢一出溜跪倒在地，緊緊抱著他雙腿，也避免了目睹天顏震怒。
只要我看不見，皇上就沒生氣。
貞兒也變了臉色，宸妃更是胸脯起伏劇烈，萬沒想到青天白日竟會有人混進皇宮。
這簡直……離譜！
貞兒定了定神兒，忙也拽住朱見深一只胳膊，勸道：“皇上萬金之軀，豈可輕涉險地？
萬一，那賊人有同伙兒呢？
可去不得��！”
宸妃嚇壞了，哆哆嗦嗦道：“是啊皇上，去不得，去不得呀。”
懷恩忙也跟上，“貴妃娘娘說的是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侍衛(wèi)們已經(jīng)去抓了，他指定跑不了�！�
經(jīng)貞兒這一提醒，朱見深也冷靜下來，深吸了口氣，道：
“懷恩你速去鎖宮，一定要快，他要是跑了，朕要你的腦袋。”
“是是是，奴婢這就去。”懷恩見皇上息了追上去的想法，忙不迭應(yīng)是，他也顧不上宮廷禮儀了，邁開腿就往外跑。
懷恩頭都要炸了，不用想，賊人能進來，定是跟宮里的太監(jiān)有關(guān)，他這個內(nèi)廷大總管，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這邊，朱見深很快恢復(fù)冷靜，立即一手拉著貞兒，一手拉著宸妃往回走。
一邊朝身旁的小太監(jiān)吼道：“叫汪直速來見朕！”
“是是，奴婢遵旨�！毙√O(jiān)也嚇壞了，忙不迭去了。
朱見深心頭狂怒，惡狠狠的咬著牙：“欺天了！欺天了��！”
“皇上息怒，莫氣壞了身子�！必憙侯^一次見他如此暴怒，臉都氣得紅里透紫了，“宸妃妹妹分娩在即，莫嚇壞了她。”
宸妃都哭了。
一方面是嚇的，另一方面是疼的，皇帝夫君手勁兒太大了，她手都要骨折了，但她不敢吭氣兒。
朱見深稍稍定了定神兒，松開二女：“貞兒你帶宸妃回去，朕去乾清宮了。”
“哎，好�！必憙狐c頭，勸慰道：“皇上你莫氣傷了身子，那人跑不了，牽扯在內(nèi)的人也逃脫不了。”
“呼~朕明白！”朱見深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就走。
~
乾清宮。
汪直氣喘吁吁地沖進來，待見皇帝穩(wěn)坐御座，他才長舒一口氣。
路上，他聽小太監(jiān)說了個大概，著實嚇得夠嗆。
“皇上……”
“朕無恙�！敝煲娚顢[了擺手，道：“狐妖案先別查了，待那賊人落網(wǎng)，你全權(quán)負責(zé)審問，給朕好好的審！”
“是，奴婢遵旨。”汪直叩了個頭，起身站在一旁，并未離開。
他知道，在宮里抓個人不費多大功夫，任憑那賊人再如何了得，遇上成群的大內(nèi)侍衛(wèi)也得歇菜。
果不其然，不到兩刻鐘的功夫，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便前來稟報：
“皇上，刺客已被抓住，請皇上發(fā)落！”
朱見深看向汪直，道：“去審，去查，一個細節(jié)也別放過，沒有朕的命令，不能讓他死了，他死了，你拿命抵�！�
汪直恭聲應(yīng)是：“皇上放心，奴婢定不負皇上期望，查個清楚明白！”
“去吧！”
朱見深揮了揮手：“都退下吧�！�
“奴婢（微臣）告退�！�
一群人退了出去。
朱見深呼哧帶喘，余怒未消，他這個皇帝的安全保障受到了極大威脅，容不得他不怒，不多想。
那人是誰？
受誰指使？
是文官嗎？
是想效仿正統(tǒng)前期，來個主少好欺嗎？
千般念頭交織在一起，朱見深頭疼地抱住腦袋，他想不明白，他甚至都不知該信誰。
連懷恩都有嫌疑。
這一刻，哪怕是一丁點兒的嫌疑，都會被朱見深無限放大。
他太缺乏安全感了。
“父皇……”
一聲喊，讓朱見深回過了神兒。
他審視著這個兒子，眉頭緊皺……
“兒臣參見父皇�！敝煊娱绦辛藗�禮，緊張道：“父皇您沒事兒吧？”
他那帶著嬰兒肥的臉上滿是關(guān)心，清澈的眼眸亦是如此，緊張得不行。
朱見深眉頭漸漸舒展，神色也溫和下來，招了招手：“過來�！�
朱佑樘走上前，“父皇，兒臣聽姨娘說，有賊人……”
“不說那些�！敝煲娚钅罅四笏呐帜�，問道：“就你一個人過來？”
“跟大林子一起來的，他害怕父皇，不敢進來�！�
“這奴婢……”朱見深目光幽幽：有嫌疑！
不過，他并未說什么，轉(zhuǎn)而關(guān)心起了兒子的學(xué)習(xí)。
朱佑樘雖然接受正統(tǒng)教育晚，卻一點沒落下，他很刻苦，又稱得上聰明，且他還有個好老師。
對父皇的提問對答如流……
朱見深笑問：“三個老師中，你最喜歡哪一個？”
一文，一武，一內(nèi)監(jiān)，他想試探一下兒子更注重那個。
“李老師。”朱佑樘不假思索。
他以為這是個選擇題，卻不知這是個政治題。
朱見深臉上的笑意斂去了些，問道：“理由呢？”
“李老師最博學(xué)。”朱佑樘如實道。
朱見深道：“以后你做了皇帝，是不是要給你這個老師一個大官兒做？”
“父皇萬歲�！敝煊娱陶f。
朱見深笑了：這才大半年時間，兒子成長還挺快。
成長快是他的基因好，可不是老師教的好，朱見深是這么想的。
“你是儲君，遲早要做皇帝，正面回答父皇的問題。”
朱佑樘遲疑了下，點點頭：“兒臣覺得，李老師很有才干�！�
第151章
西緝事廠
朱見深沉默了下，道：“你是認為李老師可堪大用，還是覺得……文官可用？”
“這個……”朱佑樘撓撓頭，“兒臣只知道李老師，其他人并不了解��！”
“若你目之所及都是李老師那樣的人呢？”
朱佑樘想了想，道：“國之棟梁，自然是要用的�！�
朱見深笑了，只不過這笑容充滿無奈，嘆道：“你還是未曾吃過苦��！”
吃過……朱佑樘不服，卻也不敢明言。
他哪里知道，父皇說的吃苦，并不是他理解的那般。
上一個沒吃過政治苦的人是朱瞻基，但朱瞻基也有危機感，比如……二叔！
且他天資聰穎，還有爺爺、父親、姚老師、李先生的教導(dǎo)，一水的頂級政治高手。
他之后，連續(xù)三任大明皇帝，或早或晚，皆飽受政治苦楚。
朱祁鎮(zhèn)登基之初的那些年，大權(quán)旁落；朱祁鈺趕鴨子上架，上有孫太后、下有大侄子，中間夾著搖頭擺尾的群臣；
朱見深頂著一個皇帝二叔，他的太子生涯過得并不好。
這三個皇帝，盡管都有李青輔佐，但他們自身也早早明白了政治場上的陰暗，有切膚之痛，對政治的理解自然深刻。
可這些又偏偏沒辦法讓人感同身受。
是可以教，但沒有切身體會，并不能領(lǐng)悟深刻，即便說了，也起不到多大效果。
因為太順了！
朱佑樘進宮就是太子，群臣巴巴靠攏，盡管絕大多數(shù)被父皇隔絕在外，但周圍滿滿的善意他是能感受到的，處在這種環(huán)境中，他根本無法看清本質(zhì)。
當(dāng)然了，他還小，完全有時間補救。
朱見深吁了口氣，笑著捏捏他的臉，道：“父皇無事，去讀書去吧。”
“哦，好。”朱佑樘有些失落，他能感受到父皇的態(tài)度變化。
是我哪里做的不夠好嗎……他不明白，他明明很努力了。
宮里的生活，跟他的憧憬一點也不一樣，看似跟爹爹娘親一起生活，實則一天也見不到一面，每天都有繁重的學(xué)業(yè)……
小家伙兒心中苦楚，嘴癟了起來：“兒臣告退�！�
“去吧�！�
朱見深幽幽自語：“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這孩子太順了，不能讓他這么順；
唉，不知宸妃誕下的是皇子，還是公主……但愿是個皇子吧！”
~
朱佑樘走后沒多久，周太后、王皇后攜眾嬪妃聯(lián)袂而來，表達關(guān)心。
乾清宮難得如此熱鬧，朱見深命人送來瓜果點心，開了個茶話會。
期間，朱見深對宸妃百般呵護，親自剝橘子給她吃，引得眾妃嬪臉上艷羨不已，心中拈酸吃醋，卻又無話可說，誰讓人家懷了呢？
可最該吃醋的太子生母紀淑妃，卻表現(xiàn)的很平和，絲毫沒有異樣，跟沒事兒人似的，她向來就是逆來順受的性子。
能有今日之福，她已是覺得彌足珍貴，并無爭寵之心。
朱見深很無語。
宸妃卻歡喜不勝，今日雖然遭遇了突發(fā)事件，卻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天，她還要給皇上生兒子，生好幾個。
……
汪直審案速度極快，僅一個時辰功夫就審的差不多了，主要也是對方太軟骨頭。
這邊，茶話會剛散，他就來乾清宮匯報工作。
“皇上，奴婢查出來了，都查出來了。”汪直顯得有些激動，“狐妖夜出傷人，就是這妖道干的�！�
朱見深一怔，急道：“快說詳情�！�
汪直舔了舔嘴唇，忍著激動，道：“這妖道名叫侯德權(quán)，保..定府人，因無意間聽到一則民間軼事：許多年前，有一婦人李氏產(chǎn)子時天有異象，便給兒子取名李子龍；于是，他便改名為李子龍，將這則軼事安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