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這么急?”王守仁跟著起身,“要不喝一場再走?”
“不了,又不是見不到了,下次相聚再喝吧。”李青道,“等你中了進(jìn)士,我親自下廚給你慶祝,好好讀書�!�
“呃,好。”王守仁苦澀點頭:其實,我還是更想做圣賢,再不濟(jì),做個將軍也行��!
目送李青遠(yuǎn)去,他幽幽嘆了口氣,滿臉無奈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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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金陵。
江南風(fēng)景宜人,楊柳經(jīng)春風(fēng)剪裁,愈發(fā)嫵媚妖嬈,滿眼翠綠,生機(jī)勃勃。
永青侯府,綠肥紅艷,蜂蝶翩翩,賞心悅目,沁人心脾。
府上添了新丁,喜氣盈盈,更增三分生機(jī)勃勃。
李宏現(xiàn)在不忙,又身在江南,長孫誕生,他這個當(dāng)爺爺?shù)淖匀灰貋砜纯础?br />
“快知命之年抱上孫子是有點晚了,卻還不算太晚,以我的身體狀況,再不濟(jì)也能活到孫子成親那會兒,要是運氣好,興許還能五代同堂呢……”李宏坐在屋檐下,自酌自飲,美美想著。
這時,一下人走來,“老爺,府外有個年輕公子,稱是來隨份子的�!�
“隨份子?滿月宴還沒舉辦,隨什么……”李宏話到一半,忽的明悟,忙起身往大門口走去。
“干……快請進(jìn)�!崩詈険]退身邊小廝,“去吩咐后廚,準(zhǔn)備好酒好菜。”
來到客堂坐下,待下人奉上茶,退下后,李宏這才開心的問:“干爹,北方事了了?”
“嗯,暫時不忙了�!崩钋帱c頭。
“這可太好了�!崩詈晗驳�,“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會住一段時間,不過還是要走的�!崩钋嘈α诵Γ巴袂�、小浩呢?”
李宏有些失望,訕訕道:“他們在忙生意上的事,你也知道,家里的事我插不上手�!�
李青微微頷首,明白朱婉清開始大展拳腳了。
“水師如何?”
李宏嘆了口氣,道:“還是老樣子,日常演練之余,打擊走私商隊,總之……不忙,卻也沒閑著�!�
“不用急,以后會有的忙,最遲五年。”李青沉吟了下,問:“走私猖獗嗎?”
“還好吧,主要是往日本國的走私貿(mào)易,其他國家都是放開的,富紳商賈倒也沒必要走私。”李宏道,“不過也還好,至少在南方控制的不錯�!�
朝廷壟斷了與日本國的貿(mào)易,沒有競爭的壓力,導(dǎo)致銷往日本國的商品價格居高不下,在巨額利潤面前,難免有人鋌而走險。
總有要錢不要命的,想完全杜絕,幾乎不可能。
李青沒有糾結(jié)這些,只是問:“目前水師的戰(zhàn)斗力有多強(qiáng)?”
“可以說沒有敵手,在同等人數(shù)對戰(zhàn)的情況下,大明水師壓倒性……不,準(zhǔn)確說,人數(shù)相當(dāng),對方幾乎沒有一合之?dāng)�!”李宏解釋道,“水�?zhàn)跟陸路作戰(zhàn)不同,很少有肉搏的,絕大多數(shù)情況,都是遠(yuǎn)程作戰(zhàn),對方用弓箭,我方用火器,他們怎么打?
不只是火器,還有戰(zhàn)船!”李宏笑呵呵道,“咱大明的戰(zhàn)艦又高又大,將士們居高臨下,敵方卻只能仰攻,便是雙方只用弓箭對射,還是咱們占便宜。”
“就沒有短兵相接過嗎?”李青問。
“有的,這種情況很少,這么些年,我也就遇到過三次,其中有兩次敵方人還沒上來,就被咱們的艦船撞沉了�!崩詈暾f,“唯一肉搏的那次,也是完虐那些倭人,倒也不是說他們太弱雞,而是僅登上咱們戰(zhàn)船,他們就消耗了七成力氣�!�
頓了頓,“不過該說不說,那些倭人戰(zhàn)力雖比不上漠北韃子,戰(zhàn)斗意志卻絲毫不弱,很敢拼命�!�
李青微微點頭,沉吟道:“這一兩年,倭寇多了還是少了?”
“少了,也多了�!�
“啥意思?”
“真正的倭寇少了,扮做倭寇的倭寇多了。”李宏嘆道,“走私規(guī)模大的話,會牽連家人,而扮做倭寇就沒了這層顧慮�!�
他苦笑道:“太難分辨了,為了提高效率,現(xiàn)在都不查了,不管是不是倭寇,只要打著倭寇幌子,統(tǒng)統(tǒng)按倭寇處理,大炮轟他娘的……”
頓了下,“不過,水師的震懾還是很強(qiáng)的,現(xiàn)階段,他們收斂了許多�!�
李青皺眉道:“在這么大的利潤面前,水師雖強(qiáng),怕是也無法阻擋他們追求利益的心吧?”
“干爹英明�!崩詈挈c頭:“我想,他們應(yīng)該是往北方轉(zhuǎn)移了。”
“可有給皇帝上疏?”
“孩兒有提到過,然,皇上貌似不是很在意,也可能是……朝中有人使絆子�!崩詈陻Q著眉,“其實,假扮倭寇的商隊,背后大多來自官紳世家,不過,我猜他們自己是不下場的,都是暗中操作�!�
李青緩緩點頭:“嗯…大抵如此了,看來我是得去一趟遼東了�!�
即便不為建州女真,也得去一趟了。
李宏苦笑著說:“干爹你剛回來,這就又要走�。俊�
“倒也沒那么急,既然回來了,定要在府上住一段時間�!崩钋嘈χf,“再不濟(jì),也得喝了小家伙兒的滿月酒不是?”
李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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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菜備好,兩人邊吃邊聊,
接著,李浩回來了,強(qiáng)融了進(jìn)來,話題也從水師,轉(zhuǎn)移到了海商上。
現(xiàn)在李家正在做轉(zhuǎn)型,從生產(chǎn)轉(zhuǎn)為加工,釋放出一部分產(chǎn)業(yè)分給別人,專心打造永青品牌,走高端路線。
李浩在商業(yè)上的造詣不俗,李宏這個當(dāng)?shù)耐耆宀簧显挕?br />
見兒子跟干爹聊的火熱,都沒他事兒了,李宏直接送上了深沉的父愛。
李浩都懵了,訥訥問:“不是,爹你干嘛打我?”
“手癢,不行嗎?”
李浩氣道:“你……你要這樣的話……”
“你待怎樣?”
“我可要心疼你的手了。”李浩委屈的說。
“……”李宏滿臉黑線,“沒出息的玩意兒。”
李浩惱火:“咋,非得跟你打一架,才有出息?”
李宏樂了:“好小子,那就來吧!”
“我又打不過你,就算打得過,我也不能打��!”李浩咕噥了句,訕笑道:“今兒天氣好,要不,把您大孫抱來?”
李宏聞言,立馬多云轉(zhuǎn)晴,“嗯,去吧。”
小家伙兒出生不滿半月,迎著陽光毛茸茸的,皮膚嫩白,身上散發(fā)著奶香味兒,小小一只,瞧著很治愈。
或許這就是嬰兒的魅力吧……李青抱著安靜的小家伙,內(nèi)心都變得寧靜、祥和。
“李叔,給孩子起個名字吧�!崩詈暾f,“小家伙還沒起名呢。”
李浩不干了:“憑啥,這是我兒子,又不是他兒子!”
“嘿!你找打是吧?”
“好了好了,還是讓小浩起吧�!崩钋嘈Φ�,“他是孩子父親,當(dāng)由他起�!�
李浩一樂:“你看青爺多懂事!”
李青笑意一斂,李宏一怒。
…
李浩雙手捂著左右臉,悲憤道:“你們把我兒子還我。”
李雪兒:“哈哈哈……”
“信不信我揍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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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紫金山北麓,李景隆墓。
李青坐在墓碑前,喝一杯,灑一杯,“好久沒來看你了,現(xiàn)在李家子孫興旺,曹國公那一脈極好,我這邊,小李宏也都有孫子了……”
絮叨許久,李青才起身,又去了藍(lán)玉墓。
又是許久絮叨……
這里是皇陵,也是大明開國功臣的墓群,徐達(dá)、常遇春、李文忠等開國大將,都在此安葬。
藍(lán)玉少年參軍,一生征伐,他的功績極其璀璨,盡管當(dāng)初朱棣很不爽他,也沒法否定他對大明的貢獻(xiàn),將他葬在了這里。
說起來,李景隆能葬在這里,反倒是有些……高攀了。
當(dāng)初,很多人心里都是不服的,只是李青明著幫,且一副‘我話說完,誰反對’的模樣,沒人敢在明面上說。
不管如何,這兩人的結(jié)局還是不錯的。
李景隆墓挨著李文忠,藍(lán)玉的墓挨著常遇春,想來,到了地下,他們也不孤單。
跟這哥倆嘮完后,李青又去給徐達(dá)、李文忠,以及素未謀面的常遇春等人各自敬了一杯酒。
前人栽樹后人乘涼,沒有這些人,就沒有大明。
他們結(jié)束了那個亂世,建立了一個新王朝,雖然有許多人李青都沒打過交道,不過,敬杯酒太應(yīng)該了……
第97章
朱婉清的野心
月光皎潔,夜風(fēng)習(xí)習(xí),吹得李青玄衣玄褲微微作響,有些冷。
站立良久,
“走了,有空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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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紫金山,李青沒回家,轉(zhuǎn)而去了棲霞山。
以往,他都是迎著夕陽上山,不想,迎著風(fēng)露也極為爽快,水汽夾雜著草木芳香,聽著蟲鳥鳴叫,心情舒緩。
沒有祭品,但,有酒,有故事……
這兩年李青一直在奔波,忙碌而又充實,這猛地一下生活節(jié)奏慢下來,往事種種便如潮水一般襲來。
這么多年過去,他不傷心了,不難過了,有的只是一些離愁。
看日出,看日落……
故事講完,酒喝完,李青心滿意足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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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青侯府,滿月宴。
在朱婉清的主張下,李家并未大操大辦,只請了曹國公一脈的親人,以及兒媳宋氏的娘家人。
由于李宏父母的關(guān)系,李青沒有融入其中,他在別院單開了一桌。
不過,還是挺熱鬧的,兒子、侄女、包括孫子、孫媳都兼顧到了他。
尤其是朱婉清。
她壓根兒就沒管公公婆婆,以及曹國公的一脈,一直陪著李青。
用朱婉清的話說:“那些人可沒李叔親�!�
酒席宴間,叔侄就當(dāng)今局勢,以及李家產(chǎn)業(yè)的規(guī)劃、未來發(fā)展,展開探討。
“李叔,你當(dāng)初說只在海外賺十年錢,可侄女總覺得……十年太短了�!敝焱袂宄烈鞯�,“非是我貪得無厭,而是打造品牌太耗時了,十年后,永青品牌剛深入人心,咱們卻要放棄了,這……太不劃算了啊!”
“就十年!”李青堅持自己的決策,“不然,永青侯府就太扎眼了,十年就可以賺許多錢,足夠永青侯府?dāng)?shù)十代人極盡奢靡�!�
朱婉清苦笑道:“李叔,我不是心疼錢,我是不想永青品牌沒落�!�
李青好笑:“我都不在意,你干嘛在意?”
“我當(dāng)然在意啊!”朱婉清郁悶道,“你這個甩手掌柜,哪里能體會到我的心情,這可是我苦心經(jīng)營的品牌,就跟……就跟我兒子一個樣�!�
李青無語。
朱婉清試探著說:“李叔,我有一個想法,你要不聽聽看?”
“你說�!�
“十年后,把重心轉(zhuǎn)回大明,海外產(chǎn)業(yè)也放棄,卻不完全放棄。”朱婉清道,“咱們可以做個供貨商�!�
“你的意思是……如現(xiàn)在沈家和李家的關(guān)系似的,把盈余部分,通過別的海商銷售海外?”
“也不是�!敝焱袂宓�,“不是盈余,而是……大力生產(chǎn),將銷售權(quán)限舍棄�!敝焱袂宓�,“我仔細(xì)推敲過,經(jīng)過十年發(fā)酵,永青品牌必將被海外諸國狂熱追捧,咱們根本不用為銷售發(fā)愁�!�
李青一呆,“你是說擴(kuò)招加盟商?”
“啥是加盟商?”
朱婉清沒太懂這個名詞,經(jīng)李青解釋了一番才明白,她點點頭:“不錯,就是如此�!�
“李叔啊,咱們沒必要嫌錢扎手啊!”朱婉清道,“咱們賺回來的越多,對大明越有利,不是嗎?”
“這倒是,不過……”
“有你呢,即便未來皇帝盯上了李家,你也有辦法化解,不是嗎?”
李青:“……”
朱婉清苦口婆心:“李叔你曾說過,海商的本質(zhì)就是掠奪,十年后,我們李家好不容易成長為猛虎,何必自廢爪牙?
掠奪回來的財富,哪怕是揮霍掉,也能惠及百姓不是?”
“好家伙,你這野心可真不小。”李青都有些震驚,“你這妮子要造反不成?”
朱婉清矜持道:“都是李叔你教的好�!�
“少來這套,我何時教你這些了?”李青沉著臉說。
“你教過,只是比較隱晦。”朱婉清道,“其實,你內(nèi)心也贊同侄女的觀點,唯有如此,才真正實現(xiàn)掠奪的本質(zhì),不是嗎?”
李青搖頭:“我要的是百花齊放,而非李家獨唱!”
朱婉清輕笑道:“李家已經(jīng)放棄了許多了,哪里就獨唱了?”
頓了頓,“照目前這個趨勢發(fā)展下去,未來,定會出現(xiàn)超級富商,真正意義上富可敵國的那種,李叔你不用否認(rèn),這是必然�!�
朱婉清雙眸流淌著智慧光彩,“這才是資本的本質(zhì),李叔你主張沈家擴(kuò)張,不就是這個目的嗎?”
李青幽幽道:“太聰明可是會折壽的!”
“我才不信呢,李叔你這么聰明,卻還這么能活……疼疼疼,我都做奶奶的人了,李叔你還打我?”朱婉清悲憤,幸好這會兒沒人過來。
李青哼哼道:“誰讓你氣我的?”
“我哪里氣你了,明明說的都是實話好不好?”朱婉清無語,嘆了口氣,道:“我明白李叔的意思,您是不想讓李家卷進(jìn)來,一心讓李家安享富貴,可是……
李叔你有沒有想過,既然未來一定會有商業(yè)巨無霸,那為何不能是李家呢?”
朱婉清認(rèn)真道:“窮則獨善其身,達(dá)則兼濟(jì)天下;這句話,李叔你常說,這也是你這么多年來,為之奮斗的理由,亦或是給自己找的借口,我想……”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也保不住呢?”
朱婉清反問:“吃飯還能被噎著呢,難道就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