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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9章

    李青自我反省。

    “不怪你,許多時候朕也倍感疲倦。”朱厚照說。

    李青臉一沉,叱道:“你疲倦個錘子,你才二十多歲,你這個年紀正是奮斗的時候……!”

    第99章

    放不下

    “可我不想奮斗啊……”朱厚照弱弱道。

    “你說什么?”李青拔高音調(diào)。

    “沒,沒什么�!敝旌裾彰D(zhuǎn)移話題,道,“既只是小住,就直接住宮里吧。”

    “還是算了吧,我一男的住皇宮,這不合規(guī)矩,之前那是特殊情況……還是住連家屯兒吧。”李青沉吟了下,補充道,“這段時間,我每日進宮。”

    “成吧。”朱厚照沒勉強,只是悶悶不樂。

    李青輕嘆了口氣,道:“當皇帝確實辛苦,可你生在帝王家,這是你的責任,也是你的使命。我知道你痛苦,可……沒辦法,你只能受著。”

    朱厚照沉默。

    氣氛僵了一陣兒,李青轉(zhuǎn)而聊起在海外的見聞。

    聽到海外殖民的慘無人道,朱厚照為之動容,聽到海外的國情,他不禁新奇,聽到飲食文化他又不禁鄙夷,聽到李青、唐伯虎被宴席支配的恐懼,他又捧腹大笑……

    “有意思,真有意思……”朱厚照聽得心馳神往,“常言道: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他們那里的水土還真是特別,朕真想去領(lǐng)略一番……”

    李青輕笑道:“你是皇帝,是天底下最大的權(quán)力執(zhí)掌者,你想看山,不用過去,可以讓山過來�!�

    “可終是沒有登山一觀來的徹底不是?”朱厚照試探道,“下次出海朕想……”

    “不,你不想�!�

    朱厚照:“……”

    李青淡淡道:“你不該有這種想法!”

    “憑啥?”朱厚照氣郁難當,憤然道,“就憑我是皇帝?”

    李青氣笑了:“你要不看看自己在說什么?真想要個說法?成!就憑你是皇帝!”

    “你……”朱厚照憤懣,卻無話可說。

    良久,憤憤然哼道:“皇帝也是人�!�

    “先是皇帝,才是人�!崩钋噍p輕搖頭,“莫忘了,你可是真龍?zhí)熳影�!�?br />
    “你……”朱厚照無言以對,哼道:“當初你承諾朕的忘了沒?”

    “什么?”

    “果然忘了!”朱厚照憤然道,“游記�。 �

    李青臉上一熱,訕訕道:“這個……我忘帶了回來。”

    “糊弄鬼呢?”

    “好吧,我沒寫�!崩钋喙夤鞒姓J,一副你看著辦的樣子。

    朱厚照震怒,卻還真沒辦法拿他如何。

    看吧,非得問出來,搞得咱倆臉上都不好看……李青無語,不過,這些年朱厚照確實辛苦,也不能苛求過甚了,李青退了一步,道:

    “有暇我補上,托人給你送來。”

    “親自給朕送來!”朱厚照得寸進尺了。

    “可以!”李青答應,道,“不過,你不能偷懶,做皇帝的態(tài)度要端正,大明的江山社稷,百兆生民……”

    巴拉巴拉……

    “不是……有完沒完了��?”朱厚照見他嘚啵嘚個不停,終于忍不住了,“長舌婦都沒你這么能說,越老越頑固�!�

    這孩子……李青一瞪眼,抬起手,卻沒落下去。

    “你先忙公務吧�!崩钋嗥鹕肀阕�。

    “呦,生氣啦?真生氣啦,不會吧……”

    李青沒搭理他,徑直走出大殿……

    ~

    入臘月的京師很冷,不過李青卻沒了沉重心情,一來,糧食危機不會上升到大明存亡的高度,二來……歐洲那邊還要更冷些。

    人就是這樣,在見識過旁人還不如自己,亦或還有人跟自己一樣倒霉之后,難過的心情就會舒服很多。

    京師大街人流量很大,百姓們的衣服普遍厚實,雖說大多都是里三層、外三層,裹著各種衣物,瞧著臃腫且不美觀,卻能有效御寒。

    紡織業(yè)的發(fā)達,大大降低了衣物成本,百姓普遍也能消費的起了,只是較之南方,尤其是江南地區(qū),北方百姓的生活卻是要清苦一些,哪怕這天子腳下的京師。

    不過,李青很滿意了,眼下很好,以后會更好,沒什么可杞人憂天的,至少,百姓們都很滿足……

    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田稅的改革,農(nóng)肥的改進,農(nóng)具的改良……都在往更好的方向發(fā)展,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戲院、茶館……多年不見,倒是出了不少本子,聽著頗為得趣兒。

    盡興之后都申時了。

    李青想了想,小院兒還要收拾一下,便沒再進宮,直接回了連家屯兒。

    這次他沒再不走尋常路,放置在門樓的鑰匙還在,李青取下打開門,走了進去。

    小院還是那個小院,只是長時間不住人多了些雜草,看得出來,這里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都有人打理,可能也就這兩年才懈怠,柿子樹、石榴樹光禿禿的,不過竹子十分耐寒,依舊保持著青色……

    逛了一圈兒,李青推開客堂門,久不住人,空氣中滿是灰塵氣味,桌上、椅上,也鋪了層厚厚的灰,角落處還有蜘蛛網(wǎng)。

    李青伸了個懶腰,準備來個大掃除,不料,剛打來一盆水,院門就被敲響了。

    “李先生,在下楊一清,你在家嗎?”

    “門沒鎖,請進。”

    門被推開,楊一清走進來,拱手道:“聽皇上說先生來京了,便想來與先生一敘,不打擾吧?”

    “不打擾。”李青笑笑,“進屋說吧。”

    簡單清理出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兩人相對而坐。

    “我也剛回來,還沒來得及收拾,楊……哦,現(xiàn)在該稱呼楊大學士了�!崩钋嗪呛切Φ�,“招待不周。”

    “哪里哪里。”楊一清忙客氣一番,他雖是進士出身,走的卻是武官一道,剛?cè)腴w沒幾年的他,并未戒掉兵痞的性子,自然不在意這些。

    “先生這次回來,當是為國效忠的吧?”

    “呃…,就回來看看,我這人不適合走仕途�!币姉钜磺逵麆瘢钋嗝Σ黹_話題,問道,“募兵制的推行效果如何?”

    楊一清暫且壓下勸李青留朝的心思,道:

    “挺好的,募兵制的推行,加上軍籍改良,極大程度上振奮了士氣,士卒們也有了更多時間操練,戰(zhàn)力方面顯著提高,就是……還未經(jīng)歷過實戰(zhàn),無法判斷真實戰(zhàn)力�!�

    李青緩緩點頭,問:“楊大學士是武將出身,入閣后當也負責武備的相關(guān)事宜吧?”

    “嗯,這方面的大小事宜、奏疏,一直都由我看著�!睏钜磺逭f。

    “關(guān)外局勢如何?”

    “不太樂觀�!睏钜磺鍑@道,“這么多年來,韃子不敢輕易進犯大明,說起來是好事,卻也促使他們走上了統(tǒng)一之路。小到一家,大到一國,都在尋求生存發(fā)展,不能向外,便要向內(nèi),不久的將來必有一戰(zhàn)!”

    李青沉吟了下,道:“這未必是壞事�!�

    頓了頓,“你覺得這一天還有多久?”

    “這我可說不好,不過……以我的判斷,很快了。”楊一清想了想,給出個時限,“大概五年吧�!�

    “五年……”李青蹙眉。

    這個時限讓他很尷尬。

    若是十年,他還能抽空去趟海外,可五年……說好了久住,至少也得住個兩三年吧,到時候再出海怕是趕不上了。

    當然,李青并非在懷疑明軍戰(zhàn)力,他只是不放心皇帝。

    昔年朱祁鎮(zhèn)拉了坨大的,到現(xiàn)在李青都還犯著惡心,他可不想重蹈覆轍。

    尤其是朱厚照的脾氣,跟他爹可是兩個極端,戰(zhàn)事一起,保不齊要親自操刀。

    怎奈,五年著實有些久了。

    李青思索片刻,問道:“五年之外,還是五年之內(nèi)?”

    “這誰敢保證?”楊一清苦笑道,“世事變化無常,這么大的事更是難以給出精確判斷……”

    說著,楊一清又繞回了前來的目的,認真道:“以先生的才具入閣綽綽有余,皇上對你格外信任,本官亦相信先生的人品,不若在朝為官可好?”

    “是皇上讓你來的?”

    “皇上特意告訴我先生回來,自是有這個想法,不過,這也是我的本意。”楊一清說道,“皇上的性格先生當也了解,戰(zhàn)事一起,他多半會選擇御駕親征,我是勸不住他的,楊廷和……也不行。”

    “有三廠一衛(wèi),皇上一旦鐵了心,百官便是齊心協(xié)力,也未必壓的住。”楊一清沉聲說:“恐怕也只有先生你了�!�

    李青就怕這個,聞言不禁陷入糾結(jié)。

    良久,

    道:“這些年我一直在奔波,確實有些累了,不過,我會看著他的,屆時,我不會袖手旁觀。”

    跟家人過兩年溫馨生活,還是在京師落腳吧……李青心累的想著。

    明明那么多時間,可大多時候,他仍是感到分身乏術(shù),預定的時間規(guī)劃,好似都沒有達成過。

    記得走之前,他還信誓旦旦的說,忙完這趟就好好享受生活,陪兒子、侄女走完最后一段,可海外的局勢變動,以及皇帝的不可控,讓他很難守諾。

    只能……盡量兼顧著來。

    李青不禁問自己:若是五年之后,兒子侄女身體不好了呢?還能再去海外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羈絆太深了,亦或說他太貪心了。

    七尺之身已許國,還妄想許家?

    談何容易!

    可李青放不下,放不下他們,這可都是從小看著長大的��!

    沒有血緣關(guān)系,卻是最親的親人,血濃于水。

    真的放不下。

    …

    第100章

    不安分的寧王

    計劃從來趕不上變化啊……李青暗暗嘆息。

    思來想去,李青還是決定留下來。

    海外固然重要,然,大明更重要,且大明還有非常重要的人。

    “做不做官,我都會盡自己的綿薄之力,這一點請你放心�!崩钋嘧龀龀兄Z。

    聞言,楊一清大大放松下來。

    楊一清嘆道:“其實皇帝親征也沒什么,御駕親征的皇帝多了,皇帝雖還年少,對兵事還是了解的,經(jīng)常性的演武啊,鉆研兵法戰(zhàn)策啊……,只是皇上至今還未有子嗣,若是居中指揮倒也還好,可若親自上陣,一旦有個閃失,后果……比昔年英宗還要可怕�!�

    作為戍邊多年的武將,楊一清對兵事、武備等各方面都非常了解,對朱厚照,他亦了解,知道正常打,大明沒道理輸。

    他不覺得皇帝御駕親征就國將不國了,他是怕朱厚照上頭,親自操刀砍人。

    而且,皇帝沒有子嗣,也沒有兄弟,真若在戰(zhàn)場有個好歹,立時就要大亂了。

    李青卻不這么認為,他是真的怕了,昔年的戲碼若再次上演,好些年的努力又將白費,大明的發(fā)展勢頭必定會被壓下來。

    “還是不御駕親征的好�!崩钋嗾f。

    “皇上如果同意自然最好,不同意的話,先生若能陪著,那也是可以的。”楊一清呵呵笑道,“只要皇上不沖鋒陷陣,其實也出不了大事,大明的皇帝沒那么脆弱,文官們所謂的皇帝不可輕離中樞,不過是想框住皇帝罷了�!�

    楊一清如今做了文官,卻仍是自動把自己代入武將角色。

    對皇帝親征,武將是樂意見得的,跟皇帝一起打仗,戰(zhàn)后還不是大口吃肉?

    李青心理上認同楊一清的觀點,可對皇帝出征,他是真的有陰影了,戰(zhàn)場之上,一個昏招不知要葬送多少性命,容不得一絲大意。

    只要自己在大明,朱厚照就不可能御駕親征,這方面,李青還是比較自信的,御駕親征可不是說說而已,且不說準備工作,單就是君臣扯皮的時間,就足夠他趕來阻止了。

    “我近幾年會在金陵長住,皇上若有御駕親征的想法,你可遣人給我送信,我定會以最快速度趕來阻止。”李青將金陵小院的地址告訴了楊一清。

    楊一清記下,不甘心問:“你真就不想入官場?”

    我在官場的時間,比你歲數(shù)都大……李青不好直接拒絕,說道:“這些年確實累了,歇兩年再說吧�!�

    “歲月不饒人啊,趁著年輕還是……”

    ‘鐺鐺鐺……’

    敲門聲打斷了楊一清,接著,門被推開,楊廷和緩步進來,來到客堂門口見楊一清也在,不禁皺了皺眉。

    楊廷和很快斂去異色,笑呵呵地拱拱手,道:“門沒關(guān)好,一敲就開了,冒昧打擾,還請李神醫(yī)莫怪�!�

    頓了頓,才道:“楊大學士也在啊�!�

    “嗯�!睏钜磺宓f,“楊大學士也來了��!”

    看得出來,兩個姓楊的平時不對付……李青笑笑,道:“不打擾,請坐�!�

    楊廷和瞅了一圈,也沒找到可以落座的椅子,忍著潔癖拿衣袖擦了一把,這才坐下,道:“多年不見,李神醫(yī)別來無恙��!”

    “無恙無恙。”李青不想過多寒暄,直入主題,“楊大學士來所為何事?”

    “皇上對先生信賴有加,先生雖不是臣,可皇上如此寵信,自當對得起君上才是�!睏钔⒑蛧@道,“想來,先生這次來京,也是為這幾年新政的事吧?”

    “不是。”

    “……”楊廷和尬住,悻悻地兀自說道,“說起這個新政啊,坦白說卻是好國策,可問題是好國策有時也會起到反效果啊,就拿這幾年推行新政造成的影響來說……”

    楊一清是激進派,跟楊廷和尿不到一個壺里去,見他長篇大論,便起身道:“李先生,楊大學士,本官先告辭了�!�

    “楊大學士慢走�!倍似鹕�。

    待他離去,楊廷和一下就放開了好多,開始說重點。

    “民間的動蕩想來先生有一定了解,本官就不說了,就說士紳,地主,武將,勛貴,藩王宗室這類群體吧,皇上如此做,真的很失人心。”楊廷和嚴肅道,“這些人都是皇權(quán)的延伸,也是皇權(quán)的依仗,若是不重視他們感受,輕則君上臣下離心離德,重則……真會出大事。”

    李青靜靜聽著,不置可否。

    楊廷和又說了一陣兒弊端,見他始終不發(fā)表看法,道:

    “新政已經(jīng)推行數(shù)年了,現(xiàn)階段既得利益團體也有了一定程度上的適應,本官不是想請先生勸皇上廢除新政,只是想……請先生勸皇上適當讓利�!�

    楊廷和疲倦的嘆了口氣,心累道:“本官是皇上的老師,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的,皇上聰穎果敢,敢想敢干,從不優(yōu)柔寡斷,這是好事,亦是優(yōu)點�?苫噬咸痹炅�,也太剛猛了,這不是好事�!�

    李青理解楊廷和,坦白說,他在得知這些的第一時間,也是這么個感覺,何況本就是守舊派的楊廷和。

    楊廷和道:“先帝以寬仁治國、治臣,誠然,也有諸多弊端,可臣子的心都在皇帝身上,都向著皇帝,都認真做事……

    可現(xiàn)在呢?

    不錯,皇帝撐住了,新政推行了,可這背后的代價卻是君臣之間貌合神離,官員積極性沒了��!”

    楊廷和痛心疾首,道:“權(quán)力運作的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會有折損,具體體現(xiàn)在上令下達,折損過于嚴重則會失去管控……不可控才是最危險的��!”

    “楊大學士勿憂,后續(xù)會逐漸好起來的�!崩钋嘈χf,一副智珠在握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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