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楊廷和的轉(zhuǎn)變,當會極大緩解他的壓力,但愿,這對他的成長有所幫助吧……”李青輕聲自語。
……
是夜。
李青在得知張永回了中官村宅院的情況下,悄悄摸了進去。
面對李青的突然到訪,張永先是驚詫,后又驚喜。
“先生,皇,先帝現(xiàn)下如何?”
“他很好。”李青道,“不過,你最好就當他死了,不然……對誰都不好�!�
“這個咱家自然明白�!睆堄傈c頭,“皇上無恙就好,咱家不問了。”
“嗯…。”李青很滿意張永的機靈、忠誠,語氣緩和下來,“我來,是想向你打聽點兒事�!�
“先生請說�!�
作為知道李青秘密的他,不敢有丁點怠慢。
“你現(xiàn)在跟新帝關(guān)系如何?”
“托皇上……先帝的福,咱家與新帝關(guān)系融洽�!�
李青沉吟道:“相處這么久,皇帝是個怎樣的人你當也有所了解吧?”
“新帝很聰明,也懂得隱忍克制,嗯…,很勤政,幾乎所有的奏疏,他都會親自過目,無論大事小情�!睆堄赖�,“時常在夜里都還批閱奏疏呢�!�
“當真?”李青略感驚詫。
實沒想到二十余年不上朝的嘉靖,竟還有如此勤政的一面。
“咱家哪里敢欺瞞先生,真的不能再真了。”張永道,“自登基大典之后,無一日罷朝,亦是時常詢問咱家先帝在位時如何處理朝政,如何與百官相處……在政治上,一直是虛心學(xué)習(xí)。”
聞言,李青心下更喜。
與此同時,也更不想暴露身份了,若嘉靖能一直保持這個狀態(tài),那也不用他再總攬大局了。
“挺好的,我的事萬不可泄露出去,不然……”
“您弄死我!”張永都會搶答了。
李青呵呵笑道:“知道就好,放心吧,先帝挺好的,不用掛念他,好好做你的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便是,未來歲數(shù)大了在此養(yǎng)老……比那劉瑾強的不是一星半點,該知足了�!�
張永點頭,嘆息道:“咱家沒什么野心,如此當然知足,只是……終是見不到先帝了啊�!�
“不要想他的事了,你只需要知道,他會過得很好便是�!崩钋嗟懒司浣Y(jié)束語,轉(zhuǎn)身離開。
他沒再回小院兒,而是直接趕往金陵……
大家暫時不用牽掛,自要顧好小家。
…
~
說好一個月,實則只用了二十天,李青便趕了一個來回。
回到金陵小院兒時,還沒九月中旬呢。
照例去永青侯府知會了下自己回來的事,李青便去了小院兒休息。
一個囫圇覺下來,又是精神抖擻,精氣神都回來了。
清早。
李雪兒帶著早餐過來,一邊剝著咸鴨蛋,一邊問:“來回總共就二十天,你就辦完要辦的事兒了?”
“也沒啥可操心的地方,一招擒賊擒王就給解決了�!崩钋辔镏庵啵舆^剝好的咸鴨蛋咬了一口,道,“你爹沒出現(xiàn)不好的情況吧?”
李雪兒:“好著呢,在大哥的影響下,整日看看戲,聽聽曲兒,整日樂呵呵的。”
“那就好�!崩钋嗝髦粫幸馔猓瑓s仍感到愉悅,笑道,“你最近忙不忙?”
“不忙,其實一直都不怎么忙�!崩钛﹥旱�,“具體細化的東西,都是下面人在做,我大多時候都是充當監(jiān)督、鞭策的角色。當然了,我可不是黑心士紳,我的鞭策是真金白銀,可不是無良壓榨�!�
“如此最好不過�!崩钋囝h首道,“對人才必須要予以優(yōu)待、尊重,隨著《專利法案》的展開,未來士紳也會對人才重視起來,甚至是爭搶,因為科研人才代表著財富……”
巴拉巴拉說了一堆……
李雪兒自然明白這其中的利害,不過還是笑嘻嘻的認真聽完。
待他說完,李雪兒才道:“那個……你問我忙不忙,是不是要幫助我修行真氣呀?”
“嗯。”李青道,“既然你想走這條路,那我肯定不會藏私,不過……修行是個很枯燥的事情,你可得有個心理準備�!�
李雪兒點頭:“什么時候開始?”
“明日吧,今日先給你爹重新梳理一下脈絡(luò),順便制定下一個治療計劃�!崩钋嗾f,頓了下,“對了,你娘呢?她……可有表現(xiàn)異常?”
“唉…,傷心是肯定傷心的,盡管她總是一副開朗模樣,可我知道……”李雪兒嘆了口氣,說道,“真若到了那天,我和我哥大概率是勸不住她,還得靠你�!�
“我知道�!崩钋圜鋈稽c頭。
“我吃飽了,你收拾一下,回去帶他們過來吧�!�
“哎,好�!�
李雪兒清理桌面,提起食盒走了出去。
李青卻是去了書房,翻那早已不知翻閱了多少遍的醫(yī)書……
其實,這么多年下來,他的醫(yī)術(shù)還是有進步的,且進步不小。
一來,他積攢了豐富的經(jīng)驗,二來,在醫(yī)治帝后的過程中,他也從太醫(yī)院那里汲取到了許多知識點。
奈何,還是醫(yī)不了命。
哪怕有百余年的真氣傍身,也同樣無法打破人體桎梏,到了一定的階段,衰亡不可避免。
辰時末。
李宏、朱婉清過來。
李青為其針灸一番,又對朱婉清做了檢查。
朱婉清身體狀態(tài)良好,樂觀來說,再活十年都不成問題,只是……對她,李青還要考慮額外因素,便也一并開了個方子。
“李叔,我這身體也有毛病啦?”
“你這是什么表情?很開心?”李青瞪了她一眼,哼道,“有病治病,無病亦可預(yù)防,少給我想些有的沒的,柳枝早就準備好了�!�
“……我都這歲數(shù)了,你還舍得打?”朱婉清白眼道。
李青淡淡道:“看你表現(xiàn)�!�
“嘁!”朱婉清撇撇嘴,“還嚇唬人……當我是小時候啊?有本事你現(xiàn)在就打!”
“你……”
李宏皺眉道:“婉清!不可放肆�!�
“我跟李叔開玩笑呢,李叔都沒生氣,你還生氣啦?”朱婉清揶揄。
李宏無奈又苦悶,末了,只好緩和語氣,道:“下面冷,我把被窩暖熱了你再來,好不好?”
“我……一起暖,熱得快�!敝焱袂逭f。
“這下我是真的生氣了,你倆有沒有把我放在眼里?”李青怒斥。
“還有我!”李雪兒哼道,“我也生氣了!”
兩口子微皺了下眉,不悅道:“你生什么氣?”
“我……你們這樣,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李雪兒氣道,“就只顧彼此,不顧兒女?
咋?我和大哥都是意外?你倆一點不愛是吧?”
朱婉清羞惱:“說什么渾話呢!?”
“行了�!崩钋酂┰甑�,“八字還沒一撇呢,說什么生生死死的……真是晦氣。”
李宏罕見頂嘴,道:“既然說了就把話說開,把調(diào)子定下�!�
不待李青發(fā)火,李宏繼續(xù)道:“婉清,我便是去了那邊也不孤獨,你留在人間亦如是,有干爹,有雪兒,有小浩,有孫子、有重孫……”
李宏苦笑:“夫唱婦隨也不是這么個夫唱婦隨啊!”
“干爹,你說呢?”
李青默了下,嘆道:“女子殉節(jié),本就是男人強加給女人的枷鎖,卻不該……,你們是真愛,便更不該了。”
第18章
開導(dǎo)朱婉清
這時代,女子殉節(jié)是一種美德。
不過,這種事也分情況,且并非強制性。撫育丈夫子嗣,孝敬公婆亦是女子美德。
當然了,殉節(jié)終歸少數(shù),改嫁才是常態(tài),朝廷對女子改嫁并不反對,更不會懲罰……
可以上這些并不適用于朱婉清!
以朱婉清的身份,以朱婉清的年紀,以朱婉清的見識……按理說,她不應(yīng)該有這份心思,奈何……用情至深。
這兩口子青梅竹馬,在朱婉清少女時期,就被李宏惦記上了,相識、相戀這么多年,兩人早已離不開彼此,如此情況朱婉清自是難以接受。
可李宏亦無法接受!
媳婦兒明明還有很長一段歲月,卻為了陪自己結(jié)束生命,這讓他如何心安?
李宏嚴肅道:“婉清,今日當著干爹的面,你做個保證�!�
“保證什么?”
“我走后你好好生活,不要作賤自己�!崩詈暾f,“將心比心,若你我調(diào)換,你能接受我如你這般嗎?”
朱婉清噎了下,紅著眼道:“宏哥,我怕……我怕我的世界沒有你,我怕……”
“不怕不怕……”李宏忙安撫,抬頭為她抹眼淚……
李青默默退出客堂,李雪兒也緊跟著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爹娘……太感人了。”李雪兒吸著鼻子,淚花閃爍,“如此愛情,當真是不羨鴛鴦不羨仙!”
李青無言。
好一會兒,李雪兒才收拾好情緒,問道:“這次之后,我娘是不是就不再有……那心思了�。俊�
“你娘不是癡愚女子,她深愛你爹是真,可也并非……不明事理�!崩钋鄬捨康�,“放心吧,有我呢,未來又怎會看她做傻事?”
李雪兒點點頭,悲喜交加。
這時,李浩推門而入,一見李青,立時笑呵呵道:
“呦,真是青爺回來啦,你可真快……咦?小妹你這是咋了?被青爺揍了?”
李雪兒真想捶他,狠狠給他一個白眼兒,指了指客堂。
李浩循聲望去,卻見門是關(guān)著的,不由好奇心大起,大跨步上前,“我瞧瞧怎么個事兒……”
“……”
“……”
“哎呦哎……爹啊,你勁兒咋還這么大�。刻厶厶邸瓌e敲了,你這拐杖可是難得的珍品,別給敲折了……”
李浩上躥下跳地跑了出來……
其實,家里有個不著調(diào)的也挺好,就比如現(xiàn)在。被李浩這么一鬧,原本悲傷的氣氛全然不見,老兩口揍逆子……倒也頗具看頭。
鬧騰了一陣兒,李青適時制止。
“小浩,今兒我沒準備,你酒樓去定桌酒菜過來,中午喝兩杯。”
“哎,好�!崩詈泼Σ坏饝�(yīng),“爹,這是你爹的吩咐,可不怪兒子啊�!�
言罷,立即腳底抹油,搞得幾人哭笑不得。
重新來到客堂坐下,李青就著話題,道:
“婉清,人人都會死,就連我……終有一日也會的,現(xiàn)在說這個還早,不過既然說了,那就好好說道說道。嗯…,人死有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停止了呼吸、心跳,第二個階段是愛他的人也死了,第三個階段是沒有人記得他了……”
李青長篇大論……
朱婉清默默聽著。
良久,
“李叔,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懂,可……知易行難啊�!敝焱袂宓偷偷�,“一想到宏哥離我而去……我就受不了�!�
李青嘆道:“失去摯愛的滋味,我亦體會過……可我也沒有尋死啊�!�
“我有羈絆,你就沒有羈絆嗎?”李青溫聲道,“小浩,小雪兒,孫子輩兒,重孫輩兒……他們都是你和宏兒的后代……”
又是一番勸慰……
“婉清,干爹說的是啊,為夫也想你能代替我多看看這個世界,陪小輩兒長大……”李宏溫柔的說。
朱婉清道:“可是……我怕我做不到�!�
李宏看向李青。
李青道:“有李叔呢,不用怕�!�
“還有雪兒,還有大哥,還有您孫子、重孫子�!崩钛﹥貉a充。
朱婉清沒說話,只是默默點頭。
見狀,李宏笑了,笑得開心,笑得輕松。
可也只有他能笑得出來……
午時初。
李浩領(lǐng)著酒樓伙計進來。
一道道菜肴上桌,送菜小哥擺好盤,說了句吉祥話,提著食盒離開。
李浩笑道:“爹,兒子這次專門買了性柔之酒,可多飲兩杯解解饞�!�
“你爹不能多飲,柔也不行!”李青皺眉道。
“嘿嘿……青爺,你先嘗嘗看。”李浩倒了一杯遞給他。
李青將信將疑的接過,啜了一口,不禁一陣無語。
與其說是酒,不如說是水,只是水里面摻了一些酒,不過……也有些酒味兒。
“這小子……”李青失笑搖頭。
李浩雖不著調(diào),卻并非馬虎之人,許多時候都很細心,畢竟……這偌大的家業(yè),粗心大意的人可無法操持好。
“爹,今兒這酒你就喝吧�!崩詈茷槔系迳�。
李宏見干爹亦不阻止,心下歡喜,接過就給悶了,習(xí)慣性的咂了咂嘴,接著,眉頭緊皺,“你管這個叫酒?”
“你就說喝不喝吧?”李浩一副吃定他的樣子。
“……你這兔崽子。”李宏好氣又無奈,索性直接將酒壺搶了過去,“都是我的�!�
“嘿嘿……沒人跟你搶�!崩詈菩πΓ瑢δ镉H、小妹解釋,“這是摻了水的酒……不對,是摻了酒的水,只能解饞,醉不了人。”
朱婉清哼道:“你這腦子……總算用到了正事兒上一次�!�
李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