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幫誰都有好處和壞處，幫誰都不絕對正確，亦不絕對錯誤！”朱婉清嘆道，“可問題也在這兒，似乎怎么選都不對……”
“沒有正確答案？”李浩驚詫，道，“真要這樣的話，還不如不去呢�！�
“嗯…最好的辦法就先不作為，后再以一個溫和結(jié)局讓雙方都能勉強(qiáng)接受……”朱婉清說著，又苦笑道，“可這也矛盾……”
“唉，這可真是個爛攤子……”
第65章
高端的權(quán)斗
奉天殿。
早朝。
剛回京不久的南直隸吏部左侍郎楊慎，儼然站在了百官之首。
與此同時，在朱厚熜的鼎力支持下，張璁也站在了最前面，與楊慎并列！
不同的是楊慎身后大佬如云，張璁身后寥寥無幾，不過，這并沒有讓他氣餒，反而戰(zhàn)意盎然。
他唾沫星子橫飛，大談孝道。一人的戰(zhàn)斗力竟不弱于六部九卿總和，火力之盛，連同陣營的人都沒有表現(xiàn)機(jī)會……
當(dāng)然，楊慎等一眾大員也不是吃素的，引經(jīng)據(jù)典，一一辯駁……
雙方爭的臉紅脖子粗，莊嚴(yán)肅穆的奉天殿，此刻比之菜市場還要熱鬧。
之所以有如此一幕，主要是朱厚熜不裝了。
這次，他要一舉解決繼嗣還是繼統(tǒng)的問題，徹底擺脫孝宗父子的陰影，將皇位光明正大的過渡到自己名下！
朝會喋喋不休，朱厚熜卻耐性十足，他冷眼旁觀，看起來平淡且從容。
只不過，偶爾的皺眉、展眉、欲言又止……暴露了他的內(nèi)心并不平靜。
時至今日，張楊二人已然渡過了回京預(yù)熱的階段，于是便將大禮之議徹底推向白熱化，這自然也是朱厚熜想看到的局面。
長痛不如短痛，這事無法回避，唯有正面面對。
黃錦挺著肚皮站的溜直，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瞅瞅那個，瞪著小眼睛，滿眼都是‘佩服’。
瞅瞅，聽聽……到底是讀書人啊……黃錦感慨：他們是怎么記得住這么多典故的？嘖嘖嘖，今兒可真是開了眼了……
今日的他沒喊一句‘肅靜’，整就是個吃瓜群眾。
這瓜質(zhì)量之高，之硬，簡直……又高又硬。
黃錦都不知該怎么形容了，這精彩程度，比在興王府時聽?wèi)虬嘧映髴蚨己每矗?br />
……
久攻無果，楊慎率先換打法，直指朱厚熜，道：
“天子金口玉言，既認(rèn)孝宗皇考，今又如此，卻是何故？”
朱厚熜臉上一熱，看向他處，不予回答。
無他，有大儒為他辨經(jīng)！
張璁接過話題，避重就輕道：“皇上身為朱家子孫，豈能坐視祖宗江山不顧？先帝溘然駕崩，大明搖搖欲墜，當(dāng)此時也，皇上挺身而出，挽狂瀾既倒，扶大廈將傾……”
“張侍郎很喜歡搶話？”楊慎譏笑，“既如此，請正面回答！莫顧左右而言他？”
張璁一滯，反唇相譏：“本官可有說錯？請楊侍郎正面回答！”
“你……”楊慎到底沒遇到過挫折，見張璁如此胡攪蠻纏，當(dāng)即就想甩他倆大嘴巴。
娘的，一到關(guān)鍵時刻就避重就輕，順帶捎上皇帝，簡直無賴！
趁著楊慎卡殼，張璁立時乘勝追擊，哼道：“第一，皇上繼承大統(tǒng)不為皇位，只為祖宗江山；第二，先帝遺詔并未寫明要讓皇上繼孝宗嗣；第三……”
張璁戰(zhàn)術(shù)性的輕咳兩下，聲調(diào)陡然拔高：“張璁請問諸位大人，我大明可是以‘孝’治國？”
“有話直言便是，無需東拉西扯！”一尚書冷淡開口，難掩厭惡。
張璁恍若未覺，自問自答：“我大明以孝治國，難道在諸位眼中，皇上是個為了皇位，可以不認(rèn)父親之人？”
難道不是？群臣鄙夷。
不過這話可不能公開說出來。
然，眾大佬圓滑，楊慎卻是氣盛。
急怒之下，他也沒了顧忌，冷哼道：“本官深知皇上仁孝，然，當(dāng)初皇上已然認(rèn)孝宗皇帝為皇考，卻……這有目共睹！”
朱厚熜頓時震怒！
這是事實不假，可你怎么能說出來？
眾大佬沒楊慎這般豁得出去，可楊慎是他們推出來的，若就此賣了，且不說面子上過不去，這次大禮之議，也將處于絕對下風(fēng)。
于是，眾口一詞：“天子金口玉言，豈可朝令夕改？”
朱厚熜惱羞成怒，卻不好親自下場，只好看向為他辨經(jīng)的大儒。
張璁思忖少頃，突然靈光一閃，得意笑道：“皇上那般？別人不知詳情，楊侍郎你怎會也不知？”
“什么意思？”楊慎皺眉。
“權(quán)臣當(dāng)?shù)溃蹏h搖！”張璁淡淡道，“如此情況，還能如何？為的是大明的社稷，為的是祖宗的基業(yè)，一時的委屈退讓，換來的卻是穩(wěn)定的朝局……”
頓了頓，“圣人云：要盟也，神不聽！”
“這本就不作數(shù)，何來出爾反爾，何來朝令夕改？”張璁侃侃而言，舌燦蓮花……
楊慎炸了。
當(dāng)子罵父，是為大辱，身為人子，豈可忍氣吞聲？
楊慎紅著眼‘噔噔噔’幾步上前，掄圓了胳膊就是一個大嘴巴！
“啪！”
大殿攏音，這聲脆響可謂是余音繞梁，連綿不止……
“好樣的！”
“打得好！”
眾大佬精神大振，直呼解氣。
張璁被一個大逼兜給呼懵了，訥訥道：“這是奉天殿唉……”
聞言，沖動的楊慎為之一滯，可父親被辱，又有那么多人看著……揚(yáng)起的巴掌不好收回，于是順勢化拳，一拳搗出……
得見如此一幕，群臣不由得想起當(dāng)初先輩們的壯舉，一時間，情緒都上來了，一個個擼胳膊、挽袖子，緩緩逼近張璁。
正吃瓜的黃錦見到這一幕，立時驚醒過來，知道自己不能再干看著了，忙尖聲喊道：
“肅靜，肅靜……”
連著喊了幾聲，倏地明悟這種情況喊‘肅靜’沒鳥用，于是忙又改口：
“站殿將軍何在？快來快來……”
……
最終，由大內(nèi)侍衛(wèi)出面維持秩序，這才得以遏制住事態(tài)，沒爆發(fā)全武行。
朱厚熜又驚又怒，紙鎮(zhèn)狂拍十?dāng)?shù)下，都不足以宣泄心頭之怒，“散朝�。 �
群臣面無表情，“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厚熜拳頭硬了硬，卻是沒再發(fā)飆，淡淡道：“張卿稍后去御書房，朕有事與你商議�！�
都這樣了，沒必要裝了，朱厚熜就是要讓群臣明白，站隊我這個皇帝，好處絕少不了。
~
御書房。
“放肆，欺朕太甚……”朱厚熜怒火連連，“所幸張卿無恙，不然，朕非讓那楊慎付出代價！”
“呵呵！真以為有個首輔老爹就可以為所欲為了？笑話！”朱厚熜冷冷道，“莫說楊廷和致仕還鄉(xiāng)，就算他在朝堂，朕一樣要重罰！”
張璁懂得審時度勢，更明白此時不是泄憤的時候，拱手道：“皇上息怒，此時治罪楊慎，只會讓人認(rèn)為皇上您……輸不起�！�
說著，他揉了揉紅腫臉頰，只露出丁點(diǎn)的委屈，“微臣不要緊的，在南直隸都被打習(xí)慣了，呵呵……不值當(dāng)皇上生氣�！�
“值當(dāng)！”
朱厚熜聽了這話更氣，冷笑道：“敢情這楊慎還是個慣犯��！”
“皇上息怒�！睆堣�，“在朝堂動手，足以證明他們現(xiàn)在已黔驢技窮，越是這種時刻，我們越是要沉得住氣，這關(guān)口，誰先急，誰授人以柄！”
“唉……”朱厚熜重重一捶御案，仰頭嘆息，“朕當(dāng)然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愛卿忠心耿耿，卻受如此大辱，朕心中難安啊……”
聽到這句，張璁心中的憋悶瞬間蕩然無存，俯身拜道：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令君父憂心臣已無以自處，皇上若因此難安，臣……還不如讓那楊慎活活打死呢�！�
再抬頭，張璁已然淚光瑩然，泣聲道：“皇上，是臣沒本事……”
“愛卿怎可如此說？”朱厚熜慌忙搶撲上前，扶他起身，動情道，“愛卿之付出朕都看在眼里，愛卿……”
輕輕吸了下鼻子，朱厚熜正色道，“愛卿有首輔之才，朕亦有惜才之心！”
值了，
再來一頓毒打又何妨？
張璁心懷激蕩……
君臣互訴衷腸許久，才不舍分開，約定明日早朝再接再厲。
張璁是笑著走出皇宮的……
~
“楊賢侄，這事兒你怎么看？”
楊廷和不在了，幸賴，他有一個能扛事、能挑大梁的兒子。
其實，眾大佬倒不是心存害人之意，之所以以楊慎為首，是因為他們知道楊慎絕不可能‘投降’，
新帝繼孝宗嗣是楊廷和的主張，至少明面上是他，作為兒子的楊慎，萬沒可能跟老子唱反調(diào)。
眾大佬堅定反對小皇帝，可彼此之間也非完全信任，基于此，這些大佬才選定楊慎作代言人。
楊慎滿臉殺氣，道：“國有奸賊，自當(dāng)為國除賊！”
眾大佬眸光閃爍，一人問：“怎么個除法？”
“打殺！”楊慎殺氣騰騰。
一群人先是一驚，后又覺大有可為！
看似低級粗暴，實則非常有效。
小皇帝是籠絡(luò)了一些人，可除了張璁之外，沒一個能打的，張璁一死，小皇帝便也沒招可耍了，頂多親自下場……
不過那一來，小皇帝就沒辦法打著‘聽言納諫’的名義立牌坊了。
“干了！”
張璁啊張璁……你死！
一群人面色猙獰，誓要完成剛在奉天殿沒有完成的‘大業(yè)’！
“走，咱們?nèi)堣丶业谋亟?jīng)之路堵他……”
~
呼……
李青望著極遠(yuǎn)處皇宮的方向，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自語道：“不急著去太醫(yī)院，先去六部衙門一條街走走，晚上再去皇宮逛逛，看看進(jìn)展到了哪一步……”
舒展了下四肢，李青繼續(xù)步履飛快的趕路……
第66章
‘欽差’
“走啊，怎么不走了？”
張璁心里正美呢，忽覺轎子停下，開口道了句。
“老爺，老爺，有人擋路�！睅讉�仆人干巴巴的聲音傳進(jìn)來，語氣充滿怯懦。
“嗯？”張璁臉上的喜氣斂去，罵道，“沒出息的東西，不會報本官名號嗎？快點(diǎn)兒！別耽誤了本老爺?shù)木婆d�！�
“唉，是，小的這就去�！�
少頃，
“老爺，他們說……他們說擋的就是您！”
“��？”張璁驚詫，繼而勃然大怒，在奉天殿被人打嘴巴也就算了，出了皇宮，還有人敢這般造次？
欺人太甚！
張璁一掀轎簾，不待看清前面情況，張嘴便罵：“混賬東西，不知道好狗不擋……道？”
他兩眼發(fā)直。
這群人怎么來這兒了？
這可不是……好狗，都是惡犬啊！我這個烏鴉嘴呀……張璁看著一群紅著眼，快速逼近的六部九卿，喉頭發(fā)干，毛發(fā)悚立……
“走，走走，快走……”
“老爺，路被擋著的��！”
“混蛋，老子讓你們調(diào)頭，快，跑……”張璁急了，聲嘶力竭道，“快他娘跑起來啊……”
這群人在奉天殿就有弄死他的心思，現(xiàn)在出了皇宮……自然更加肆無忌憚。
張璁不由膽寒。
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尚書，通政司使，大理寺卿，左都御史，內(nèi)閣大學(xué)士……這樣一群人真就是弄死他，皇帝也只能法不責(zé)眾。
死了也白死！
“追上他，弄死他！”
一道怒吼傳來，張璁本能伸頭去瞧。
是楊慎！
更讓張璁毛骨悚然的是楊慎他……他跑起來了。
這楊慎年輕啊，正值壯年的他這一跑起來，立時就拉開一眾老頭子，端的是……獨(dú)領(lǐng)風(fēng)騷。
轎夫抬轎素來追求的是平穩(wěn)，而非速度，何況，轎子加上人，重量至少也有三百斤開外，可不是想跑就能跑起來的。
正所謂欲速則不達(dá)，轎夫越是想快，越快不起來，反倒是步調(diào)無法協(xié)同，不僅顛，而且慢……
來不及了。
張璁當(dāng)機(jī)立斷，直接跳下轎子，結(jié)結(jié)實實摔了個屁股墩兒的他，顧不上疼痛，鉆起身就狂奔……
然，沒跑幾步，就被楊慎薅住了后脖頸子……
“跑啊，你還跑啊！”
楊慎怒目圓睜，滿面猙獰。
“有話好說，你這是……這是犯法。”張璁肝膽欲裂，口不擇言，“你還年輕，可不能……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