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
李青笑笑道:“皇帝如此,只是禍水東引,將群臣怒火轉(zhuǎn)移到張?zhí)笊砩�,以此讓雙方徹底鬧翻,沒什么的�!�
“可是……咱家瞧著,這個目的并未達到��?”
“快達到了�!崩钋嘈ρ�,“看著吧,馬上皇帝就有新動作�!�
“先生何以篤定?”
“皇帝若真想徹底改換稱呼,就不會只有一個張?zhí)罅恕!崩钋嗾f。
張永反問:“可若這只是第一步呢?”
“之前或許是這樣,不過昨夜我與他做過深談,想來,他只要腦袋不秀逗,就會及時改變策略�!崩钋嗾Z氣輕松,“當(dāng)然了,他若仍執(zhí)迷不悟,我還有其他手段�!�
“其他手段……自曝?”
“我已經(jīng)讓他知道了……”李青沒有深談,只是道,“你以為的情況大概率不會發(fā)生了,不用擔(dān)心�!�
張永苦笑點頭:“有先生在,還輪不到咱家擔(dān)心。”
頓了頓,“不過,說到這個,咱家還真有件事拜托先生�!�
“你說�!�
“皇上已經(jīng)有了動咱家的念頭了�!睆堄赖溃敖袢找淮笤�,皇上就讓黃錦去了司禮監(jiān)任職秉筆太監(jiān),當(dāng)然,皇上并沒有讓他取代誰,只是額外增加了個席位,沒影響到任何人,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張永輕嘆道:“咱家知道會有這么一日,可怎么也沒想到會來的這么快,不過這樣也好……”
吸了口氣,張永長長一揖,道:“還請先生幫忙,讓咱家早日抽身!”
李青緩緩道:“你現(xiàn)在還不能走,黃錦一時難扛大旗,皇帝確有排擠你的心思,可也不會讓你現(xiàn)在走�!�
張永苦悶道:“可咱家真的干夠了�!�
“急什么,我看你身體骨好著呢,干嘛急著退休?”
“可……”張永頓住,悻悻道,“咱家說實話吧,先生不是說承咱家情,以后可以滿足咱家所請嘛,咱家想著……想著,去金陵。”
李青眸光一凝,輕松之色褪去,“抱歉,這太冒險了�!�
“先生,咱家就這一個要求了�!睆堄榔砬蟮溃拔乙粋太監(jiān),無兒無女亦無家,中官村瞧著好,可也太孤獨了……您行行好行嗎?”
“我……”李青無奈苦笑,“風(fēng)險太大了�!�
張永試探道:“可以如法炮制啊!”
“問題是……我說句難聽話,你終究不是正常人,你當(dāng)也知道,除了皇室、王室,哪怕公爵也不能豢養(yǎng)太監(jiān),否則便是僭越�!崩钋嗟溃耙坏┳屓税l(fā)覺,不好收場�!�
“咱家是半道出家,嗓音并不明顯。”張永爭取道,“再配上香囊,可以完美遮掩氣味兒�!�
“可……”
“求您了�!�
“……再等等吧,我現(xiàn)在脫不開身�!崩钋嘤挠囊粐@,“不過,這也得看他要不要你�!�
張永心下狂喜,樂呵呵道:“他不似他,他有人情味兒,肯定會要我的�!�
李青抓了抓臉,沒好氣道:“你這請求……可一點也不客氣。”
“呃呵呵……”張永面色訕訕,心中輕松,“咱家不敢說是個大好人,可也著實沒干過傷天害理之事,該有個好報應(yīng)。”
李青怔了怔,微微頷首:“單就是幫助小云平定寧王叛亂,就高出一般掌權(quán)太監(jiān)一大截兒,行吧,這個忙我?guī)土�。�?br />
張永愉悅道:“也就是這里不方便,不然咱家非三跪九叩感謝先生�!�
“……行了,別整這些虛頭巴腦的了�!崩钋嗪眯u頭,道,“安排我明日當(dāng)值……皇帝可知道?”
“這就是他要求的�!睆堄勒f。
“嗯……,人來了。”李青突然道,“黃錦來宣旨了,你也過去吧。”
張永抬眼去瞧,見真是黃錦,驚嘆道:“看來先生說的沒錯了,皇上還從未讓黃錦辦過得罪人的差事呢�!�
……
黃錦昂首挺胸,來到群臣面前站下,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道:
“皇上口諭,大禮之事眾卿雖屢屢逾矩,卻也情有可緣,諸卿且先回衙辦差,政事不可貽誤,明日朕祭告太廟,五品以上官員皆要參加,皇考之事……既已定下,朕便也不做改變了,然,皇太后言之亦有理……”
言罷,黃錦換上笑臉:“諸位大人,請回吧!”
群臣面面相覷,一時間也不知這到底算是贏了,還是沒贏。
皇帝依舊尊孝宗為皇考,并未再執(zhí)意改稱呼,可對孝宗皇后卻改了稱呼,明明是夫妻兩口子,對一個叫爹,對一個叫伯母,這……哪有這樣的啊?
這輩分不就亂了嗎?
可他們爭的就是孝宗皇帝,至于皇太后……人家自己都這樣說了,他們還能咋說?
一時間,對張?zhí)蟮膼焊懈盍恕?br />
俺們跪?qū)m門,挨廷杖,你倒好,不聲不響的捅刀子,你可真行……
李青見狀,便也不再焦心,緩步離開……
這波,皇帝不算全輸,同時,還徹底安定了后宮,絕對算不上政治失敗。
而群臣這邊,守住了大禮,挺直了脊梁,保住了心中最后一片凈土!
至于張?zhí)蟆?br />
并不重要!
張家依仗權(quán)勢飛揚跋扈,如今受到打擊,也不值得同情。
“總算以一個可接受的結(jié)果結(jié)束了。”李青心下輕松,隨即又輕皺眉頭,“不過,楊慎這廝要吃些苦頭了,小皇帝可不是心胸豁達之人,且事鬧這么大,也得有人負責(zé)……”
接著,李青又是一樂:“吃些苦頭也好,楊慎太順了,是該磨礪一下心性�!�
李青盤點了下利弊得失,心情愉悅……
可一想到太廟,他心中又添了幾分沉重。
無他,如今太廟已然滿了。
太祖、太宗、仁宗、宣宗、英宗、中宗、憲宗、孝宗、武宗,九個名額已然全占了,到下一代皇帝繼位,就要祧神位了。
按理說,朱棣首當(dāng)其沖,不過,朱棣身份特殊,他是這一脈的起點,為了凸顯政治正確,多半會對小胖下手……
退一步說,哪怕不對小胖下手,再下一次,小胖也無法避免。
這是沒辦法的事。
按周禮,天子七廟,老朱立國之后改為天子九廟,定下祖宗禮法。
而且,神位就是祧走了,也同樣會接受供奉祭祀,只是……
李青心中還是不舒服。
很不舒服……
第79章
楊慎評價朱厚熜
……
朱厚熜早早起床,焚香沐浴,更換新衣……
天微微亮,朱厚熜身著得體的明黃色龍袍,頭戴帝冠,英姿勃發(fā)地走出乾清宮。
張永、黃錦等一眾大太監(jiān)見他出來,齊齊一禮,“奴婢參見吾皇萬歲。”
“嗯�!敝旌駸休p輕揮一揮衣袖,悠然道,“五品以上的官員都到齊了?”
“回皇上,到齊有一會兒了�!�
朱厚熜掃了眼左右,沒瞧見想見的人,疑惑的看向張永。
張永會意,解釋道:“李百戶在奉天殿廣場維持秩序呢�!�
朱厚熜輕輕點頭,邁步走下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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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廟的起源是從商周開始的,起初稱大廟,后又稱高廟……最終演變成太廟……
古人極重孝道,猶以為天下萬民表率的皇家為甚。
基于此,歷代皇帝祭祀宗廟,都是個非常龐大且繁瑣的工程,因為每一個故去的神主,皇帝都要從頭到尾走一遍流程,一整個下來,通常要好多天才能完成。
隨著王朝的發(fā)展,神主牌位會越來越多,祭祀宗廟的工程量也會越來越大,為避免影響國政,因此對太廟的神主數(shù)量才加以限制。
不然,皇帝光是祭祀一次,就要浪費許多時間。
饒是如此,祭祖仍不是個輕松活,通常來說,一次祭祖往往需要數(shù)日之久。
時至大明,這種情況才好起來。
這還多虧了朱元璋!
當(dāng)初老朱建國之后,也遵循歷朝太廟制度,給自己的幾個祖宗單獨設(shè)廟,逐一祭祀,后來又覺著這么整太浪費資源了,也給子孫增加了負擔(dān),便從一人一廟改為一廟。
自德祖至仁祖集中供奉在一起,這一來,不僅省錢,也方便皇帝祭祀。
不過,朱元璋仍是對太廟神主數(shù)量做了限制,改為天子九廟,滿則祧。
祧廟又稱世廟,依舊享受后繼之君祭祀,只是規(guī)格降了一個檔次,并非遺棄不管了。
時光荏苒,歲月變遷,時至今日,朱元璋建國時供奉的四位祖宗皆祧了出去,太廟供奉的神主牌位,皆是正兒八經(jīng)的皇帝。
也是直至現(xiàn)在,太祖的神位才擺到了正殿正中央!
同時神位也已滿員。
再之后,就要按親疏遠近來祧這些做過皇帝的神位了。
當(dāng)然了,歷朝歷代打江山的太祖都是萬世不祧,無論國祚多久,無論傳承多少代,太祖神位都必須在正殿正中央,不可挪動。
……
半中午,才走完開場流程,朱厚熜沿著玉階進入太廟,開始一一祭祀列祖列宗。
少年人滿臉的肅然,恭敬,一絲不茍……
太祖神位前長跪不起,太宗神位前五體投地……
直至中宗時,他才少了絲敬重,多了絲異樣。
無他,這并非走正統(tǒng)流程登基的皇帝,既無皇太子履歷,亦無先帝遺詔,同時,這也不是嫡系親屬。
哪怕在群臣的聒噪下,朱厚熜對孝宗父子有了反感,可心理上朱厚熜還是敬重的,唯獨這個人,這個靠大臣擁護,靠太后懿旨登基的皇帝,他很不認同……
甚至,他覺得自己父親都比中宗更有資格進太廟。
當(dāng)初為啥要讓他進太廟呢?
朱厚熜心中頗有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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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駐足太廟前充當(dāng)門神,奈何,太廟可不是一間房舍那般簡單,它恢弘龐大,根本瞧不見里面神位、神像,只能在心里想象,緬懷一下。
祭祀期間,除了皇帝,以及特殊情況,否則,任何人都不能進入太廟正殿之中。
想來,當(dāng)然可以,不過得偷偷摸摸才行。
想到一兩代帝王之后,小胖就要去祧廟了,李青心中頗不是滋味,世廟可遠沒有太廟氣派,且享受的祭祀規(guī)格也不一樣。
可這是禮法,改太廟制度的難度不可謂不大,其造成的影響?yīng)q在嘉靖重議大禮之上,除非……有特殊情況。
亦或,有一個合適契機。
常規(guī)手段根本行不通!
左右不過換個地方,仍舊享受子孫祭祀,我是不是太在意了?或許小胖都不覺得有什么……李青暗嘆:還是順其自然吧,當(dāng)大度一點。
可心里這般想,情感上卻無法不起波瀾……
此次祭祀很是隆重,比之朱厚熜登基時走流程還要高,那時祭告太廟是為登基,此時祭祀是為祭祀……
這一番祭祀用了整整三日,朱厚熜表現(xiàn)欲強烈,那叫一個一絲不茍,主打一個孝順。
如此這般,主要是在找補自己之前的行為,同時,也是為了讓朝政重回正軌。
開口認錯是不可能的,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彌補……
朱厚熜為他之前的行為買了單!
不過,買單的不能只是他一個,集體逼宮的行為,亦要有人買單,否則,皇帝顏面何在?
祭祀結(jié)束后的第二日,朱厚熜便開始了清算。
不過,鑒于激憤的群臣情緒還未平息,朱厚熜并未大動干戈,只是讓張璁、桂萼等人聯(lián)名彈劾楊慎等幾個極度討厭的侍郎,尚書、大學(xué)士,卻是一個沒敢動。
這次,彈劾點也不在大禮上,而在君君臣臣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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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沒有阻攔朱厚熜的行為,雖說他不喜歡小皇帝的做派,可這種行為卻很有必要。
事兒鬧這么大,如若皇帝屁都不放一個,群臣對皇權(quán)的敬畏心會大大削弱。
不良影響太大了!
皇權(quán)可以被削弱,卻不能一下子大幅度削弱,否則,很可能會剎不住車,一崩再崩……
是夜,楊府。
禁足在家的楊慎被驚醒。
“誰?”
“是我。”
李青吹燃火折子,點燃桌上的蠟燭,露出真容。
“果然……”楊慎慘然,卻并不怎么意外,輕哼道:“直說吧,鴆酒還是白綾?”
李青:“?”
楊慎緩緩坐起身,一邊提著鞋子,“自那日宮門前聽了皇上口諭,我便知道會有今日,還好,提前讓小娥回了娘家……”
楊慎穿戴整齊,抬手道:“拿來吧!”
“……”李青苦笑,“你以為皇帝要殺你?”
楊慎淡淡道:“楊慎畏罪自殺,皇帝扼腕嘆息,既成全了皇帝圣名,又免了許多苦楚,兩全其美�!�
李青訝然:“經(jīng)此一事,你倒是成熟了許多�!�
“少一副老成姿態(tài)�!睏钌饕凰﹂L發(fā),深吸一口氣,甕聲道,“宣旨吧。”
“沒旨意�!崩钋嘈πΦ�,“我來沒有受任何人指使,我來是因為我想來�!�
楊慎:“?”
“呵呵……坐�!崩钋喈�(dāng)先坐了,道,“對咱們這位皇帝你怎么看?”
頓了下,補充:“都這會兒了,沒必要再給他留面子,直言便是�!�
楊慎呆了呆,隨即恍然,“也罷,那就將我的話轉(zhuǎn)呈給他吧�!�
理了理思緒,楊慎道:“自詡聰明,自以為可以掌控一切,可以無限度試探底線,甚至是下限,其實不過小道爾,如若皇帝如此一意孤行下去,早晚會失了臣心,繼而是民心!”
“楊侍郎不妨展開說說�!�
“大禮重議本就是個昏招,事情鬧大之后,見事不可為,便以壽寧侯、建昌伯為要挾,迫使皇太后站隊他這邊,順勢把自己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