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4章
此刻的李青來不及緬懷,珍惜當(dāng)下,笑聲朗朗……
趁時間還早,怎好不得意盡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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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如水,涓涓流淌,清泉流響,極慰人心。
冬深之后,年關(guān)悄然而至。
清閑愜意太久的李青,不再沉迷安逸,夾著麻袋趕大集。
蔬菜、肉食、鞭炮、煙花、春聯(lián)……一樣不落,將小院兒打理的極是喜慶,年味兒十足,一點不將就。
李雪兒忙了小半年,總算在這辭舊迎新之際清閑下來,有空來小院兒看雪人,聽故事。
對此,李青倒不回避,追憶本就美好,又有聆聽者,說說亦無妨。
李雪兒一邊聽,一邊記,對三女的性格著重筆墨,不過也沒瞞著李青。
李青沒有阻止她的寫寫畫畫,只是有些好奇。
可李雪兒嘴很嚴(yán),只是說以后他自會知道,現(xiàn)在說了,就沒有驚喜了。
連著追問數(shù)次無果,李青便也由著她了。
講故事之余,忙碌著過年準(zhǔn)備,蒸包子、炸丸子、包餃子……
年三十兒,李浩特意跑來要餃子,連箅子都端走了,搞得李青一陣火大,只好臨時再包一些。
如往年一般,除夕夜幕未到,李青便早早鎖了門,讓娘幾個在侯府過除夕,陪著他們的兒孫。
只與唐伯虎一起守歲,放煙花,點鞭炮……
唐伯虎勸他去永青侯府,過個大團圓年,不要為了自己這個客人,犧牲一家人團圓的機會。
李青卻說“我才是客人,永青侯府早就是他們的了”。
惹得唐伯虎連連嘆氣,無可奈何。
除夕后半夜,熬睡了唐伯虎,李青便挎上竹籃,裝著紙錢、貢品,以及早就準(zhǔn)備好的故事去了棲霞山……
直至半晌午才回來,剛好不耽誤發(fā)壓歲錢……連朱厚照都討到了一個大紅包。
又是一年,
都嘉靖九年了……
昔年一直抱怨時間太長、太久的李青,如今卻嫌時間流淌的太快,如白駒過隙,轉(zhuǎn)瞬即逝,快的讓人來不及珍惜。
大年初一的晌午,朱婉清、李雪兒強要留下,李青不再拒絕,卻打發(fā)李浩回了侯府,要他擔(dān)任起大家長的角色。
不是李青不近人情,而是他注定只能和永青侯府漸行漸遠(yuǎn)。
哪怕秘密在小輩之間傳承下去,他也再難與干兒子小李宏一般,親密無間了。
傳承的烙印已經(jīng)種下,永青侯府不再需要他,李青也不想處處顯著自己,讓其圍著自己轉(zhuǎn)。
朱婉清的身子骨愈發(fā)不妙,幸賴,寒冬已過,即將逢春,這個冬日過去,她至少……能再熬一年吧?
唐伯虎也疲態(tài)愈濃,原本他可以再晚一些,甚至能晚許多,可他實在不愛惜自己,張口閉口就是偶像李太白的名言——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李青勸不住他,也明白唐伯虎的心——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固有一死,想快活度過殘生,沒什么不對的。
李青理解,也尊重。
春來,春濃……
太陽光越來越暖,逐漸有了燥熱之感,李家的生意又開始忙碌起來,忙著裝貨,忙著出�!�
李雪兒與商船一起出了海,去料理海外產(chǎn)業(yè),李浩也不再整日清閑,連朱厚照來的都沒那么勤快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嗯,也挺好。
李青著重為朱婉清調(diào)理,然,效果微乎其微,無論真氣,還是針灸。
青春不再,年華不復(fù),縱是華佗在世,扁鵲再生,又能如何?
當(dāng)年那個刁蠻任性,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小公主,終究是老了。
當(dāng)初李青打的有多疼,現(xiàn)在就有多心疼,更疼。
可,疼能如何?
時間長河從來不可憐他……
第203章
再回武當(dāng)
小院兒,叔侄面朝太陽,曬著和煦陽光。
朱婉清輕聲說:“李叔,你該去武當(dāng)山了吧?”
李青眼瞼低垂,默不作聲。
朱婉清輕輕笑道:“李叔當(dāng)也清楚,你在與不在,跟侄女健康與否沒有多大關(guān)系,你真就是眨也不眨的看著,侄女就能長命百歲啦?”
“這一點也不好笑。”李青說。
朱婉清立時不笑了,默然道:“冬日已經(jīng)過去,我暫時無礙,李叔你且去忙吧,這樣耗著,我心里也不好受,我不想做拖油瓶,且也沒必要做拖油瓶,不是嗎?”
見李青仍是不說話,朱婉清嘆息道:“這么多年了,再冷的被窩也該暖熱了,侄女又不是去遭罪的,李叔你何以……既然人間留不住,不妨坦然以待�!�
李青默然良久,“再等等吧。”
“沒意義的,真氣針灸都已近乎無用,何必執(zhí)著呢?”
“這是什么話?簡直放肆!”李青冷聲道,“真當(dāng)老子這一百大幾十年白活了?”
朱婉清沒被嚇到,只是平靜的、溫柔的看著他,蒼老渾濁的雙眸泛起淚花,呢喃道:
“難道李叔也想讓侄女服用那紅色丹丸?”
“我……”
“求你了李叔,別這樣,好嗎?”朱婉清喃喃道,“我沒辦法接受,我怎能接受……”
李青吸了口氣,收起情緒輕輕點頭,說道:“李叔辦法多著呢,不必憂懼什么。”
憂懼的一直都是你啊……朱婉清暗暗感嘆,面上卻輕笑頷首,說道:
“侄女現(xiàn)在還沒到那份兒上,李叔的殺手锏現(xiàn)在用不上,何不趁此間隙,做些有意義的事?”
不待李青說什么,她繼續(xù)道:“又不是出海,又不算遠(yuǎn),侄女又還扛得住,早去,也能早回不是?”
“這次我跟小皇帝請了長假,最長十年呢,不急這一時�!崩钋鄲瀽炚f。
朱婉清只是笑,以期許目光望著他,似是在說:你不該是這樣的李青,我哪里能與它相比?
一向強勢的李青,此刻卻是露了怯,輕哼道:“好好養(yǎng)著,我很快就回來,你若敢不愛惜自己,小心我……”
李青做了個拿柳枝抽掌心的手勢,卻是軟綿綿的毫無威懾力。
朱婉清配合做出心悸模樣,“萬不敢。”
李青長長呼了口氣,轉(zhuǎn)過頭,繼續(xù)曬太陽,就像一個賭氣小老頭兒,脾氣臭,且執(zhí)拗。
……
又?jǐn)?shù)日后,李青確實沒辦法再讓朱婉清更好了,哪怕一絲絲,這才準(zhǔn)備去武當(dāng)山。
“伯虎,你真要去?”
“閑著也是閑著,一起唄�!碧撇⒄f道,“李浩忙,朱壽忙,我一個人待在家里多無聊��?武當(dāng)山的風(fēng)景不錯,我還想再看看�!�
李青說:“我很快就回來了,算上來回時間頂多三個月,亦或更短。”
“那我也去�!碧撇瀽灥�,“沒有你,我現(xiàn)在能去哪兒?”
李青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什么性格你還不知道?”唐伯虎笑道,“左右不過這兩年了,干嘛摳摳搜搜?”
李青苦笑嘆息:“那行吧,你收拾一下東西,我去弄駕馬車來�!�
“不用,咱們騎馬……”瞧著李青逐漸危險的眼神,唐伯虎悻悻止住話語,從善如流,“聽你的�!�
李青“嗯”了聲,動身出門。
馬車自然是李家的,李浩本還想配上馬夫,李青嫌麻煩沒要,獨自駕著馬車,帶著唐伯虎出了城……
馬車豪華寬敞,又有李青傳渡真氣,基于此,哪怕日夜兼程,唐伯虎也不遭罪。
不過,終是耽擱了不少時間,平時瘋狂趕路只需數(shù)日,卻足足用了二十余日才抵達(dá)武當(dāng)山。
上次來時,朱厚熜還只是個小少年,一晃十好幾年過去,再臨武當(dāng)山,李青頗有種近鄉(xiāng)情怯之感。
唐伯虎走下馬車,看向年輕俊朗的李青,問:“真就這樣上山?”
李青遲疑了下,嘆道:“保險起見,還是先以之前面貌上山吧,如此更容易取信于人,先讓他們確認(rèn)我的身份,再行暴露也省去了諸多麻煩�!�
“嗯,這樣最是穩(wěn)妥。”
……
一刻鐘之后,李青再從馬車車廂出來,已然恢復(fù)了中年人的模樣,與上次一般無二。
又給唐伯虎渡了股真氣,二人一起上山……
半山腰,迎面遇上下山采購的一眾師弟,其中一個年長的師弟,多瞧了李青幾眼,認(rèn)出了他的身份。
“大師兄?”
“是我!”李青問,“掌門……可還好?”
“還好,大師兄請隨我來。”年長道士做了個道揖,向身后一眾師弟道,“還不見過大師兄。”
山上最大的道觀中供奉著真武大帝、張祖師、李青的法身,今李青雖喬裝打扮,卻不難辨認(rèn)。
一眾小師弟如粉絲見偶像,個個激動不已,“見過大師兄。”
“不必這般客氣……”李青還了個道揖,笑問道,“這是下山采購去?”
“是的大師兄�!敝心甑朗空f道,“山上人口多,又時常有大批居士留宿,開墾出的那些耕地,供給不足,時常要下山采買�!�
“嗯,那你們?nèi)ッΠ�,我這不要緊�!�
“無妨的無妨的,師弟們都熟悉采買流程。”中年道士轉(zhuǎn)身叮囑了一眾師弟幾句,回過頭道,“大師兄請。”
李青笑笑,朝一群師弟道:“你們下山慢點�!�
“是!”
目送他們走出一段,李青這才邁步往上,一邊向師弟打聽武當(dāng)山這些年的境況,中年師弟一一作答……
如今的武當(dāng)山,風(fēng)頭徹底蓋過全真,真正意義上與龍虎山并駕齊驅(qū)。
敬香的居士絡(luò)繹不絕,香火之旺盛,比之繁華之地極負(fù)盛名的寺廟,有過之而無不及。
常有遠(yuǎn)在數(shù)百里之外的居士慕名而來。
山上的財政狀況,也一直都是正收益,哪怕拿出一部分用以回饋,仍大有賺頭。
不過這一來,想上山做道士的人也就多了,只能抬高條件……可饒是如此,山上的道士也突破了千人……
李青沒有表達(dá)什么意見,只是靜靜聽著,一路登上武當(dāng)山,時不時與遇上的師弟們駐足閑聊幾句,到了后山靜室,都快晌午了。
掌門還是上次那個掌門,只不過如今徹底顯露老相,好在精氣神還挺好,給人一種精神矍鑠之感。
配上那一身道袍,以及打理得當(dāng)?shù)捻毎l(fā)面容,很有仙風(fēng)道骨的風(fēng)采。
唐伯虎沒跟著進(jìn)掌門靜室,自顧自欣賞武當(dāng)山風(fēng)景,借李青的光,他一點也不受約束,哪里都可去得……
靜室。
李青通過掌門,對時下武當(dāng)有了更直觀的了解,有好的一面,有不太好的一面,總體上,還算不錯。
“武當(dāng)?shù)茏拥臄?shù)量,該注意一下了,萬不能再多了�!崩钋鄧�(yán)肅道,“一旦惹得朝廷不滿,后果不可謂不嚴(yán)重。別因有官方背景,就以為能高枕無憂了�!�
“師弟記下了,嗯……不若這樣,以后每五年……甚至十年,招收一次武當(dāng)?shù)茏�?�?br />
“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崩钋辔⑽Ⅻc頭,突然想起一事,問,“早年與我一起下過山的師弟……道九,他……還好嗎?”
“道九師弟還好,就是歲數(shù)大了�!闭崎T嘆了口氣,道,“大師兄此次上山又是……短��?”
“嗯�!崩钋囝h首,“你這精神頭挺好,怎么,想退下來?”
掌門苦笑:“不過外強中干罷了,大師兄若能接手,師弟自然樂得清閑……唉……”
他遲疑了下,道:“恕師弟冒昧,大師兄為何遲遲不接下祖師的道統(tǒng)傳承呢?以您的修為……再執(zhí)掌武當(dāng)數(shù)十年都不在話下吧?”
別說十余年前,再早,更早……他自己還是‘小師弟’的時候,李青就是這樣,如今他都已年邁,李青還是這樣……
顯然,武當(dāng)大師兄、張祖師唯一嫡傳弟子的含金量一直在增加,這掌門都懷疑,如今這大師兄已達(dá)到了張祖師的境界。
打破人壽極限,到了另一個層次。
因此,他愈發(fā)不理解大師兄這甩手掌柜的行為。
怨憤說不上,卻也可惜。
若是有大師兄坐鎮(zhèn)武當(dāng),武當(dāng)掌門非但不會遜色龍虎天師一籌,反而更有過之。
李青訕然道:“抱歉,我……還有別的事要做,抽不開身來接管武當(dāng)�!�
“什么事比祖師的道統(tǒng)還重要?”
“這……”李青不好言明‘永青侯’、‘大明國師’這些身份,只得悻悻道,“我的功課還沒做完,等……等有朝一日功德圓滿,我就回來做個道士,哪也不去了�!�
掌門苦澀一笑,心情郁悶,卻又不好指責(zé)李青的不是。
李青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訕訕道:“其實我這次來……是有事要與你說。”
掌門整理了下心情,道:“大師兄但說無妨�!�
“我輩道士,盛世靜修,亂世濟民,今雖盛世,卻仍有不平事。”李青舔了舔嘴唇,說道,“我想讓你幫我留意一些,品性端正,心存正義的師弟。”
“這個……”掌門遲疑了下,憂慮道,“如此,不會犯朝廷忌諱嗎?”
李青微微一笑,“我有辦法�!�
掌門只是苦笑,并不相信。
見狀,李青只好卸下偽裝……
第204章
超越張祖師
隨著李青的動作,仙風(fēng)道骨的掌門表情逐漸精彩。疑惑,驚詫,震驚……豁然起身,再無一絲往日的平靜淡然。
李青放下道巾,任由烏黑濃密的長發(fā)自然散落,微微笑道:“師弟,你看大師兄年輕嗎?”
掌門難掩駭然,滿臉的不可思議,喃喃道:“這,這怎么……可能?”
事實就在眼前,容不得他不相信。
可這也太匪夷所思了,掌門一時間無法接受。
張祖師的唯一嫡傳弟子,長壽是正常的,再過十年、二十年,大師兄還是先前那種模樣,只要還能看到,他都不會詫然,只會認(rèn)為理所應(yīng)當(dāng)。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