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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0章

    這兩日,李青哪兒也沒去,一直待在小院兒,與黃錦吃吃喝喝,聊些開心的事,黃錦也會跟著開心。

    眨眼,兩日過去。

    李青飲盡一杯餞行酒,道:“我走了。”

    “可要守時��!”黃錦沖他后背喊。

    李青搖了搖手背,“知道了。”

    …

    ~

    李青先去了浙.江,去看了于謙。

    然后又去了小云家,與其深談,為其調(diào)養(yǎng),又品嘗了女兒紅。

    接著,又去了蘇.州。

    桃花庵,唐解元之墓,有紙錢灰燼,也有被時間磨損的貢品。

    見唐家人還算有良知,李青便也放心了。

    再回到金陵時,已是六月盛夏。

    小院兒還是那個小院兒,卻沒了一頭白發(fā)的唐伯虎,大侄女也不會再登門了,有點冷清……

    卻也不是太冷清,還有李浩,李雪兒,朱厚照他們。

    李青只在威武樓吃了一頓飯,小院兒就再次熱鬧起來。

    如今,都不用李青做飯了,開著酒樓的朱厚照登門一向不空手,除非李青主動說下廚。

    炎炎夏日,想吃瓜吃瓜,想喝酒喝酒。

    日子清閑又安逸……

    今日,一大早朱厚照就帶著張永來了。

    李青自然知道朱厚照的用意,沒讓他主動開口,便給張永診了脈,開了藥方,又說了些注意事項。

    張永也很老了。

    滿臉的褶子,眼皮都蓋住了眼睛,成了三角眼,比小眼睛的黃錦眼睛還小,精力更是不濟,只飲了幾杯,便酒意上涌,醉眼朦朧。

    朱厚照扶他去了廂房休息,重新入席之后,一向玩世不恭的他變得嚴(yán)肅而緊張。

    “先生,張永還有多久?”

    “我最討厭人問我這種問題�!�

    朱厚照苦笑道:“我也不想問,我情愿不知道,可,我總得心中有數(shù),以便讓他不帶遺憾的走。”

    “你是說……你兒子的喜酒?”

    “嗯�!敝旌裾拯c點頭,“朱威朱武都十六七了,家里又不窮,不急著這么早成親,可我怕錯過,又怕現(xiàn)在就讓他們成親,讓老張沒了念想……”

    “其實也不用考慮這么多�!崩钋嗾f道,“到了年齡該托媒人說親就說親,該成親就成親,對他不會有啥影響�!�

    朱厚照有些遲疑。

    李青卻道:“你兒子成親了,他還想幫著帶一帶你孫子呢,他又不是傻子,你若一直拖著,他只會良心不安�!�

    “倒是忽略了這層……”朱厚照緩緩點頭,又轉(zhuǎn)回話題,問,“正常情況下,他還有多少時間?”

    “世事無常,我哪兒知道去?”李青白眼道。

    朱厚照:“你就估摸一下,讓我心里有個數(shù),好嗎?”

    李青默了下,說:“三五年吧。”

    “嗯。”朱厚照只是點頭。

    連著飲了幾杯之后,才又開口:“老唐他……真走了?”

    “走了�!崩钋嗥届o的說,“正月十五,吃了兩顆湯圓之后,走的�!�

    朱厚照撓撓頭,悶聲道:“他之生平實令人揪心,說起來,是我對不住他�!�

    “這關(guān)你啥事兒?”李青輕哼道,“弘治的鍋,輪不到你正德來背�!�

    “父債子償,該我背�!敝旌裾諊@道,“作為朋友,我很同情,也很歉疚,可作為兒子,作為皇帝,我也不覺父皇真就……不對。政治場的事,向來都不是黑白分明,當(dāng)時輿情太大了……”

    李青對此不做評價,只是道:“對不起的話,你與他說過了,他也沒怪你,甚至都沒怪你父皇�!�

    李青嘆息道:“他只是怪自己命不好�!�

    “我知道,所以我更愧疚……”朱厚照重重一嘆,問道,“走之前,他可有說什么遺愿?”

    李青沉默好久,說道:

    “他的墓碑,刻的是‘唐解元’�!�

    “唐解元……”朱厚照了然,愧然,慘然,“到底啊,還是不能釋懷,是啊,怎么能釋懷呢?”

    李青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也不必過于自責(zé),真怪也怪不到你頭上�!�

    “你怪我父皇嗎?”

    李青設(shè)身處地想想,嘆道:“說怪他也不至于,不舒服是真的,可正如你所說,政治場從不是黑白分明,大多時候都是精致的灰,你爹不對,可也只是做了一個皇帝該做的事,不糾結(jié)這個了�!�

    朱厚照‘嗯’了聲,嘆道:“有空去吳..縣,我到他墓前再好好道個歉。”

    李青不置可否,告訴了他唐伯虎的埋骨之地。

    結(jié)束這個話題,二人又喝起了酒。

    朱厚照酷愛鍛煉,又有李青數(shù)次煉丹為他固本培元,身子骨不輸青壯多少,一壇酒下肚,仍不盡興,且不見醉意上涌。

    見他還欲再開酒壇,李青阻止了他,說道:

    “好事多磨,我又不是馬上就走。”

    朱厚照驚詫,“你又要走��?武當(dāng)……沒這么快吧?”

    “我想好好走一走,看一看�!崩钋嗾f,“看看如今的大明是何等風(fēng)華,靜下心,好好體味一下�!�

    見他不舍,李青好笑道:“不會太久的,過兩年我還要去交趾一趟,且武當(dāng)之事也要真正提上日程。”

    朱厚照輕聲說道:“是該好好走一走,放空一下自己,也看一看自己辛苦百余年的成果,未雨綢繆總是好的,可也別太過于悲觀。老話還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李青微笑頷首:“不用你開導(dǎo),小云說的比你通透,深刻�!�

    “老王啊……”朱厚照露出追憶神色,“老王他身子骨怎么樣?”

    “還算不錯!”

    “那就好!”朱厚照放松下來,笑著說,“如今他也算是圓了夢,陽明先生的大名,我在這金陵都是如雷貫耳呢�!�

    李青苦笑道:“只可惜啊,陽明心學(xué)雖好極,卻是不易傳播,門檻太高了�!�

    “哎?話不能這么說,我大明人杰地靈,人才濟濟,不乏有人能學(xué)會,早晚的事�!敝旌裾招判氖恪�

    “嗯……這話不錯!”

    第225章

    李浩的變現(xiàn)能力

    ……

    半晌午,朱厚照與醒酒后的張永離開。

    李青還沒翻幾頁,李浩就來了,還帶了酒菜。

    李浩嗅了嗅鼻子,問道:“朱壽來過了?”

    “人剛走不久�!崩钋嘈χf,“沒事兒,你現(xiàn)在的酒量也不咋地,再陪你喝兩杯亦無妨。”

    “……好吧�!崩詈沏c頭,如今他可比不了朱厚照。

    客堂,爺孫落座。

    李浩為李青斟上一杯,問:“青爺,你還能住多久?”

    “住不了多久了,過兩年,我還要去交趾,去武當(dāng)山,趁著眼下空閑想多走走�!�

    這些李浩已然知道,并不意外,只是道:“既然是放松,就好好放松,別在玩的時候還操著心�!�

    李青含笑點頭:“明年過年前我就回來了�!�

    “其實,也不用非要每年都在金陵,小妹、大侄子他們就不說了,就是我,也還身子骨硬朗的很呢,你不用顧及我們�!�

    李青只是笑了笑,轉(zhuǎn)而道:“你娘的事,李信知道了嗎?”

    “知道了。”

    李浩飲了口酒,說道:“眼下朝廷與西方的貿(mào)易如火如荼,那小子只在春上匆匆回來幾日,去了祖墳祭拜,這會兒,又在海上了�!�

    頓了下,補充說,“是被皇帝奪了情�!�

    李青端起酒杯飲了,道:“這樣也好,真要守孝三年,于他,于大明朝廷,都是一種損失,李家人丁興旺,少他一個不少。”

    李浩默然。

    “好了,你娘也不在乎這個,她定也滿意皇帝的安排。”李青笑著安慰一句,又問,“現(xiàn)在李家的生意,小雪兒接手了幾成?”

    “近四成了�!崩詈普f。

    李青有些訝然,“才四成她就這般忙?”

    “青爺,你真當(dāng)這李家掌舵人很輕松嗎?”李浩強抑住翻白眼的沖動,說,“這還是我?guī)兔庸芸蒲械那疤嵯�。�?br />
    李青咂摸咂摸嘴,苦笑道:“這還真不是個輕松活�!�

    “是啊。”李浩亦有所感,隨即又道,“不過,也沒有你想象的那般困難,小妹之所以這般忙碌,還是因為她接手時間短,還處于‘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階段。說難聽點,就是用力過猛了,等時間長了、習(xí)慣了、心中有數(shù)了,自然而然就會輕松許多�!�

    李浩又飲了一杯,說:“如若算上海外的產(chǎn)業(yè),她管轄的產(chǎn)業(yè)已然超了我一籌。后續(xù),我會逐步一邊讓她接手新的產(chǎn)業(yè),一邊幫忙接管她已經(jīng)熟悉的產(chǎn)業(yè),等她整個走一遍之后,她就不會再這般用力過猛了�!�

    李青輕輕頷首:“說白了,還是怯場,故才用力過猛�!�

    “青爺這話精辟!”李浩豎了豎大拇指,“不過你別擔(dān)心,怯場源自認(rèn)知不夠,等她將家中所有產(chǎn)業(yè)了然于胸,就知道勁兒該怎么使了�!�

    “不信你看我,我這個李家家主,忙歸忙,可也沒累得跟牛馬一樣�!崩詈坪俸傩χf。

    李青無語:“有沒有可能,是你這人心大?”

    “時間久了,她也會心大�!崩詈拼蛉さ溃扒酄斈氵將大明社稷黎民扛在肩上呢,真要事事發(fā)愁,事事用力,還不得愁死,累死?眼下,你又怎會有時間體味民間?”

    “嗯…,也是哈�!崩钋喾潘上聛怼�

    “對了,還有個事兒想問你來著�!�

    “青爺是想問《蒸汽機》專利的事吧?”

    “嗯,如何了?”李青對這個還是比較在意的,這關(guān)乎資本追求新鮮事物的熱情。

    雖說當(dāng)初朱厚熜極力補救了,可多多少少還是有一定副作用,如若此等情況下,李家依舊能盈利,那才能真正消除負(fù)面影響。

    李浩傲然一笑:“當(dāng)然盈利了啊,利潤可還不小呢,專利是免費釋放了,可鑄造蒸汽船可不是照葫蘆畫瓢,沒那么輕松的,中間出現(xiàn)一個小瑕疵,進程就會大受影響。給他們圖紙,他們一時也難以復(fù)刻,更別說更進一步的創(chuàng)新了�!�

    李青托著下巴,“也就是說,專利雖釋放了,可跟沒釋放區(qū)別不大?”

    “哎?這可不是!”李浩搖頭道,“老話說的好: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魚和漁哪個重要,那些大富商們還是拎得清的,誰不想‘自力更生’?”

    “所以……?”

    “賣技術(shù)經(jīng)驗啊�!崩詈谱缘玫�,“要說這蒸汽機啊,青爺你厲害在創(chuàng)意,小妹厲害在實踐,可若說到以此獲利,那還得是我。”

    這點,李青不否認(rèn),李浩的變現(xiàn)能力的確很強。

    “展開說說�!�

    “準(zhǔn)確說,就是賣生產(chǎn)線,從鑄造蒸汽船的設(shè)備、器械,到具體工種的培訓(xùn),我直接來了個配套打包出售�!崩詈频靡庖恍�,“這也是我接手科研基地的原因所在,目前光是定金,就收了兩百八十萬兩白銀�!�

    李青沉吟道:“你就不怕別人學(xué)會了,來個如法炮制?”

    “這我當(dāng)然想過,事實上,那些大富商也想到了,所以,我又加了利他條件�!崩詈普f,“兩年之內(nèi)如若不能自給自足生產(chǎn)鑄造蒸汽船,李家會以只高出供應(yīng)朝廷蒸汽船的兩成價格,以一年一艘的數(shù)量,出售他們蒸汽船,直到他們能自己生產(chǎn)鑄造為止�!�

    頓了下,“此外,蒸汽機的鑄造核心點在于冶鐵工藝,這項專利沒有釋放出去,目前是咱們李家與朝廷共享,對外仍可光明正大的盈利,受《專利律法》的保護,我又額外加了個條件,凡是購買《生產(chǎn)線》的大富商,蒸汽機所需的核心金屬,可享受八折優(yōu)惠,永久�!�

    怕李青多想,李浩解釋道:“青爺放心,這方面的利潤只有三成,這不算高。”

    李青微微點頭,想了想,又問:“只怕這冶煉工藝,用不了多少年,也會被別人學(xué)了去吧?”

    “哈哈……三年,我只需三年,就能收獲總投入的三倍,甚至五倍利潤。”李浩志得意滿的說,“單是賣生產(chǎn)線,投入回報比,就能達到1:2。”

    李青好笑道:“我還真是杞人憂天了�!�

    “青爺,你不夸我兩句?”李浩挑了挑眉。

    李青好氣又好笑,不過,還是由衷的說:“做的挺好,嗯…,很優(yōu)秀�!�

    “是吧?我也這么覺得!”李浩傲嬌的不行。

    李青失笑,心情極好。

    一方面是李家沒有白白付出,更多則是因為李家能盈利,會很大程度上激勵資本搞發(fā)明創(chuàng)造,《專利律法》也沒有因李家的免費釋放專利,而導(dǎo)致名存實亡。

    “你做的真的很好�!崩钋嗖涣哔澷p,這次,不怕他驕傲。

    確實,也應(yīng)該驕傲。

    雖說李浩這個‘永青侯’,更多扮演的是商賈角色,可他對大明的貢獻,真是不小。

    只是,不足夠明顯而已。

    李青輕聲說:“李家有你們兄妹,我也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嗯…,辛苦你們了。”

    “青爺你說這個就太見外了,我們享受著‘永青侯’,自然也要付出一定辛苦,況且,相比如此榮華富貴,這點辛苦又算得了什么?”李浩正色道,“你忙大家夠累了,這小家交由我們兄妹便是。不過……”

    “趁著我心情好,有話直說。”

    “哎�!崩詈普f道,“我們兄妹自然沒的說,再往下……兩代三代也不會出什么亂子,可再往后……就難說了啊�!�

    “李家的能量太大了,有時候我自己都覺得有些可怕�!崩詈茋@道,“若非有青爺你,這樣的李家,皇帝不可能容忍的�!�

    他苦澀道:“到了,還是得辛苦青爺你�!�

    李青幽幽一嘆:“這個你就放心吧,我會的。于公于私,我都不會讓李家走向惡的一方�!�

    李浩輕輕點點頭:“其他的,我就沒什么顧慮了�!�

    接著,他又恢復(fù)了平日狀態(tài),嘿嘿笑道,“下午可有安排?”

    “沒什么安排。”

    “聽曲兒去不?”

    “……你也就這點出息了。”李青無語,“家里都有那么些妻妾了,你還……”

    “素的�!崩詈朴樞Φ�,“陶冶陶冶情操嘛。”

    李青挑眉,“你去青樓陶冶情操?”

    “自古文人墨客,誰不出入煙花柳巷之地?”李浩一本正經(jīng)道。

    李青不想搭理他,拿起話本繼續(xù)翻閱,一邊說道:

    “明兒個你們都來一下,我下廚。”

    “得嘞,又有口�!崩詈埔幌伦诱�,“青爺,你明兒就走?”

    李青點點頭:“回來也有一段時間了,過兩年又有事兒忙,時間寶貴嘛�!�

    “好吧�!崩詈埔矝]了逛青樓的興致,“那我回去跟小妹說一下,對了,要通知我那大侄子嗎?”

    “嗯,還是說一下吧�!崩钋喾隧摃�,以平和的口吻說,“我如今,也就你們幾個小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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