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1章
“哎，好好�！�
黃錦夾了一筷子，飲了口酒，便停下了，“侯爺以為……朝廷此舉不可行？”
“這樣的國策，當(dāng)然不可行，除非朝廷用強(qiáng)！”
“朝廷不會用強(qiáng)的，皇上不會如此，群臣也不會贊同，還有……他也不會同意�！秉S錦搖搖頭。
“侯爺，此策真不可行？”
黃錦希冀的看著李浩。
李浩聳了聳肩，無奈道：“退一步來說，便是商會中的富紳人人出資購買新鈔，數(shù)額也不會大了，且絕對是年頭購買，年底立即兌換，走個過場之后，便不會復(fù)購了。如此，又有何用？”
黃錦咂吧咂吧嘴，無言以對。
李浩笑了笑：“本侯只能代表自己，沒辦法代表別人，將心比心……與朝廷打交道可以不賺，至少不能虧了不是？”
“呃呵呵……朝廷虧了誰，也不會虧了侯爺您��！”
“這話怎么說的？”李浩不滿，“首先，本侯絕對支持國策，且并不在意得失；其次，朝廷若打著虧一部分人利益的主意，那么官商之間將再無信任可言�！�
黃錦訕訕道：“咱家就一說，并非是那個意思，朝廷也不是，真的�！�
頓了下，遲疑道：“侯爺，您是商業(yè)奇才，此事也屬于商業(yè)范疇，您……可有良策？”
李浩反問：“本侯的建議，皇上肯聽嗎？”
辦法當(dāng)然有，可李浩也知道，自己不是青爺，皇帝可不一定會買自己的賬。
此外……
受李青影響，李浩對皇帝的人品……一向持懷疑態(tài)度。
黃錦鄭重道：“咱家不敢打包票，可咱家可以告訴侯爺，朝廷上下，對此事異常重視，皇上也非目光短淺之人！”
李浩微微頷首，瞧向一邊的馮保。
“這位小公公，本侯接下來的話，你可要記全了。”
馮保忙正襟危坐，蘸了蘸墨水，一臉莊重，“侯爺請講！”
李浩收回目光，道：
“第一，相關(guān)資金不能入國帑，朝廷需建立新的府庫，專門儲存富紳購買新鈔的錢，且還要讓戶部之外的人來監(jiān)管，以此來與戶部做切割，絕不能混淆！”
“第二，朝廷還需成立新的部門，來監(jiān)管新鈔在商會之間的流通，不能只拘泥于商紳以新鈔跟朝廷兌換銀子，要切實(shí)讓新鈔成為貨幣；這點(diǎn)需強(qiáng)制執(zhí)行�！�
“第……”
“讓新鈔成為貨幣？”
李浩止住話頭，頷首道：“不錯，要想讓新鈔成為鈔，就必須滿足商會之間的成員，可以拿新鈔做買賣；
如此一來，可讓新鈔擁有銀票的屬性，二來，當(dāng)商會成員之間習(xí)慣了用新鈔來相互結(jié)算，就不會再出現(xiàn)，年頭購買年底兌換的情況了；
朝廷為商紳提供了便利，才有空間和時間獲取商紳的信任；
隨著時間推移，交易額增加，商會成員不但不會兌換，還會增持！”
黃錦連連點(diǎn)頭，“快記上，記上……”
在記了，在記了……馮保下筆如飛，一刻不敢分神，連回話的時間都沒有。
黃錦收回眼神，問：“第三是什么？”
“第三，朝廷需定期回購，不能讓富紳拿著新鈔去跟朝廷換，要朝廷將錢送上門，去回購商紳手中的新鈔。如此，才能更快，更高效的獲取商紳信任�！�
黃錦輕輕點(diǎn)頭，問：“需要持續(xù)多久？”
“這得看第二條�！�
“？”
李浩解釋：“待新鈔具有了貨幣屬性之后，朝廷再上門回購，商紳便會流露出嫌麻煩的姿態(tài)，這時候，便可以不用按期回購了�！�
“哎呀……妙啊�！秉S錦猛點(diǎn)大腦袋。
小眼睛放著光，胖手搓個不停，“侯爺，還有要補(bǔ)充的嗎？”
李浩一口悶了一杯酒，呵著酒氣說：“第四，國策推行之初，朝廷必須要拿出一個偉岸光正的態(tài)度來�！�
“比如……？”
李浩義正言辭的說：“朝廷如此，并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方便商會成員之間的交易，是為了扶持工商業(yè)……此外，商會之外的富紳，哪怕主動購買，朝廷也不賣，以此，來彰顯商會成員的特殊性，優(yōu)越性�！�
言罷，李浩又是一笑：“呵呵……反正，隨著售賣商會名額的展開，能進(jìn)的都會進(jìn)，不能進(jìn)的……也沒啥錢�！�
黃錦大點(diǎn)其頭，朝馮保道：“侯爺這句就不用記了。”
“是�！瘪T保匆忙回了句，又寫了會兒，才長長呼出一口氣，只覺手腕都要廢了……
相比馮保的身心俱疲，黃錦卻是心花怒放。
這么久的司禮監(jiān)掌印，加之近年來的努力上進(jìn)，對政治已有了一定的見解。
黃錦瞧的出來，如若朝廷按照永青侯的建議推行國策，這項國策不僅能成，且成效定會超出預(yù)期，且整個過程會十分順利……
可又總覺著……好像還差點(diǎn)什么。
黃錦一時想不明白，李浩卻直接給了他答案。
“萬事開頭難，亦或說……信任建立最初，往往不容易�！崩詈凭従徴f道，“李家受國恩重，如此利國之策，當(dāng)仁不讓。前期，李家愿意出面擔(dān)保，以李家家資，私下與商紳之間立下字據(jù)，為諸多大富兜底兒；
此外，李家還會以新鈔結(jié)算‘九五折’的優(yōu)惠，催發(fā)相當(dāng)一部分大富購買新鈔的意愿，以點(diǎn)帶面之下，相信不用數(shù)年，便能徹底落實(shí)下去……”
黃錦一下子全通透了，再無疑慮。
同時，肅然起敬。
黃錦起身長長一揖，“永青侯之胸襟，之忠君，之……”
“好了好了……”李浩扶起他，笑道，“達(dá)則兼濟(jì)天下嘛，這不算什么�！�
黃錦深吸一口氣，用近乎發(fā)誓的口吻說：“請侯爺放心，相信朝廷，相信皇上，一定不會寒了忠臣之心，皇上肯定會補(bǔ)償李家的�！�
補(bǔ)償什么的我不稀罕，只要他別黑我的本金……呃，有青爺在，他也不敢……李浩笑吟吟道：
“正事兒談的也差不多了，不若……吃點(diǎn)，喝點(diǎn)？”
“呵呵……侯爺請�！�
黃錦忙邀李浩落座，同時朝馮保道：“侯爺這番話，一個字都不能疏漏�！�
在記了，在記了……馮保忍著手腕疼痛，吭哧吭哧就是寫……
雖不甚了解國策，對永青侯的話也吃不太透，可馮保明白，今日永青侯的這番話，對皇上，對朝廷非常重要，超乎尋常的重要……
如此大事，馮保哪敢怠慢，也慶幸，幸好帶的紙夠多。
同時，不免滋生艷羨……
‘嘖嘖嘖，還得是人永青侯啊，真有錢……’
第309章
師弟被抓
……
“大哥，如此會不會太張揚(yáng)了？”李雪兒微微蹙眉，“李家之富人盡皆知，可李家究竟多富，外人并無一個清晰概念……”
李浩：“你是擔(dān)憂，朝廷會咄咄逼人，要么以此架著李家，好試探出李家財富幾何，再要么……直接吃了李家？”
李雪兒搖頭：“有他呢，吃是不太可能，不過……所謂財不露骨，如此難免遭人眼紅，最起碼惹人側(cè)目。李家雖是為了朝廷，可朝廷卻未必會感謝李家�！�
“這話確是說到點(diǎn)子上了�！�
李浩緩緩點(diǎn)頭，嘆道，“可這就是李家的宿命啊，這么多錢，花又花不完，屯著也不過是廢鐵一堆，還能如何？”
頓了頓，“青爺讓李家崛起，本就是為了這個。”
李浩苦笑著說：“小妹啊，你還不明白嗎？”
“什么？”
“李家這龐大的財富，從一開始流進(jìn)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再流出去�！崩詈朴挠牡�，“李家能吃盡紅利，是因為青爺；青爺選李家，是因為他相信李家會反哺回去。如果李家不自愿……也會被自愿�！�
“大哥說的這些，我當(dāng)然知道！”
李雪兒無奈道，“唉，我是怕如此……皇帝乃至朝廷上下有恃無恐，從而毫無節(jié)制，致使財政進(jìn)一步赤字。到頭來，落得個不得不吃下這些錢，以維持大明的江山社稷�！�
李浩輕輕點(diǎn)頭，沉吟道：“這個擔(dān)憂不無道理，不過，在相當(dāng)漫長的時期內(nèi)，都不會發(fā)生這種情況�！�
“就小皇帝的人品……？”李雪兒挑眉，持懷疑態(tài)度。
李浩輕笑道：“這與人品無關(guān)，且不說如此對工商業(yè)的打擊，以及遭到的反噬……即便排除一切不利因素，這把戲也只能玩一次，只一次，一次之后，再沒可能持續(xù)�！�
“？”
李雪兒不太明白。
李浩解釋：“這項國策執(zhí)行的時間越久，新鈔……亦或說朝廷的相關(guān)資金儲蓄量，就會越大，除非大明大亂。可若大明真要大亂了，在大亂前夕一口吃下，才是上上之選；最不濟(jì)也能回一大口血，保底安穩(wěn)一代人，甚至絕處逢生�！�
“這樣么……”
李浩頷首：“你可以懷疑小皇帝的人品，可你不能懷疑小皇帝的智商。”
李雪兒微微點(diǎn)頭，繼而審視著大哥。
“這些都是你想出來的？”
“咳咳……推行國策的建議方面，是的�！崩詈频徽f道。
“這些解析呢？”
“……你大侄子�！崩詈魄辶饲迳ぷ�，“青爺不在，你一女兒家又不懂政治，收到黃錦的信，我就去找了他�！�
“就知道……”李雪兒撇撇嘴，“要告訴他嗎？”
“人在哪兒我都不知道，怎么告訴他？”李浩白眼道，“皇帝也找他呢�！�
“做什么？”李雪兒好奇，“不是撕破臉了嗎？”
李浩：“要青爺給太后治病。”
“呵呵，可真行，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李雪兒譏諷道，“你說他咋這么厚的臉皮？”
李浩聳了聳肩道：“老朱家的人不都這樣？”
“這倒是……”
這點(diǎn)，李雪兒持肯定態(tài)度。
兄妹倆沒有繼承娘親的價值觀，對親姥爺都不感冒，何況是其他姓朱的？
說起來，朱李兩家可謂是親上加親了，前有太祖、李文忠舅甥，后有李宏、朱婉清夫妻，
如今，朱厚照也‘心懷不軌’。
李雪兒哼哼道：“做弟弟的臉皮厚如城墻，當(dāng)哥哥的更是拐彎的城墻，你大侄子跟你說沒？”
“小妹是說……結(jié)親？”
“嗯。”
李浩呵呵一樂，“結(jié)唄。都過了直系三代了，結(jié)一下也挺好的，親上加親又不是第一次了�！�
頓了下，“此事青爺也知道了，持肯定態(tài)度�！�
聞言，李雪兒也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而嘆道：“王小云的故逝，他又要難過一陣兒了�！�
“王小云也是你叫的？人可是陽明先生，再說，論年齡，人也比你大好不好？”
李浩瞪了她一眼，繼而也是一嘆，隨即又是一笑，“青爺他……快無敵了�！�
李雪兒：-_-||
這話說的俏皮，倒是實(shí)情。
“是該無敵了。”
~
四更天，一座建到一半的學(xué)塾中，李青躺在梁上睡得正香。
突然，
“大師兄，不好了�！�
一個滿臉灰黑的壯年男子沖進(jìn)來。
李青驚坐而起，迷迷瞪瞪的來了句：“師父被妖怪抓走了？”
“妖怪？”
“咳咳，誰那里出了事？”
“十九師兄被官府抓走了。”
“��？”李青徹底清醒，自梁上一躍而下，驚問道：“二十，二十一呢？”
“大師兄，我就是二十一啊�！钡蓝粨荛_散在額前的長發(fā)，湊近李青。
李青也顧不上三七二十一了，急道，“帶路帶路……二十呢？”
“二十師兄在盯著呢�！�
“說說怎么一回事……”
…
趕去數(shù)十里外縣衙的路上，李青得悉了事情經(jīng)過。
當(dāng)初離開余姚之后，李青并未帶著師弟長途跋涉，只在江浙兩省一帶活動，一來，這兩省的富紳最多，也最富；二來，普及教育也是在這兩地先行展開，剛好可以兼顧。
一行人也沒個明確的去處，整日待在一起又惹人注目，且也浪費(fèi)資源，李青便將隊伍打散，分三人一組，兼顧更多的同時，也能彼此有個照應(yīng)。
今晚，二十一這一組與李青一樣，在一座未建成的學(xué)塾落腳，休息的同時，還能看著‘場子’，中途聞到煙火味兒，驚醒之后，發(fā)現(xiàn)有人正在放火。
于是乎，三人立即行動，一邊阻止，一邊滅火。
由于是在夜里，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又要搶時間，小十九藝高人膽大，讓兩個師弟救火，自己一人阻擋縱火者……
大晚上的視線不清，被一人偷襲，給一悶棍撂倒了。
“對方多少人？”
“十幾個。”道二十一匆匆解釋，“這點(diǎn)人，對我們師兄弟三人來說不算什么，可官府的人來的太快了，等我們從里面沖出來時，十九師兄已然被人架著帶走了。”
“莫慌，師兄救十九出來不難……對了，火滅了沒？”
道二十一：“深更半夜不好找水，時間又緊迫，便拆了兩間做防火墻，總共損失了三間房子�！�
“很好了�！崩钋帱c(diǎn)點(diǎn)頭，趁著趕路，考教師弟，“你覺得問題出在哪兒？”
“有勾結(jié)！”
“還有呢？”
“還有……”道二十一喘著粗氣搖搖頭，“師弟不知道了。”
“咱們已經(jīng)暴露了。”李青道，“自打來了這個縣，咱們已經(jīng)阻止了好幾起學(xué)塾縱火，被人盯上了�！�
“嘶！”道二十一驚道，“那怎么辦，十九師兄他不會……？”
“不會有性命之憂�！崩钋鄬捨康�，“地方官可沒有直接砍人頭的權(quán)力，莫說知縣，便是知府，也一樣不行，殺頭要皇帝勾連才行�！�
“那萬一可勁兒打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