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3章
“滿意�！�
朱厚熜不再說，似乎在等李青說。
又走了一陣兒，
李青說道：“關(guān)于長生，能教的我都教了，放平心態(tài)，好好做皇帝，好好生活，不要有太強的得失心�！�
朱厚熜默然。
說不失望是假的。
“真就沒有別的了？”
李青笑問：“你可見我如何修行？”
朱厚熜無言。
“長生不是修出來的，沒有可復(fù)制性，患得患失，庸人自擾。”李青輕輕道，“為國為民，名垂青史，萬民敬仰，未嘗不是另類的長生。”
朱厚熜長長一嘆，低落道：“敢問先生，朕天命還有多久？”
“許久。”
李青好笑道，“人常說，自家人知自家事，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不知？”
“可我想……”
“不要問，問了我也不會說。”李青嘆道，“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哪怕百年，你得知之后，依舊會惶惶不可終日。再者，我沒你想的那么神，可以一眼看人生死�！�
頓了頓，“未知的生活，才多姿多彩，一眼望到生命盡頭，你眼里就只剩生命盡頭了，在這方面，不要求知�！�
落后一個身位的黃錦，附和道：“人生難得糊涂�！�
瞅瞅人黃胖子的覺悟？李青笑吟吟道：“心寬才能長壽，修身之法，我悉數(shù)傳授給你了，這修心之法……你可以向黃錦學(xué)學(xué)�！�
朱厚熜哭笑不得，苦悶道：“黃錦可以沒心沒肺，我怎么能像他那般？我真那般，怕是你又要不爽了�！�
李青說道：“我是讓你學(xué)他的不焦慮，不無謂的消耗自己�！�
“心寬能體胖，亦能長壽，該做的事做，沒意義的事，不要胡思亂想�！崩钋嘤挠牡�，“我不是你的敵人，大明有我，你心不安？”
朱厚熜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長長嘆息一聲。
良久，
朱厚熜改換話題，問：
“戰(zhàn)后，你還回來嗎？”
“回來！”
李青說道，“我有些謀劃，需要朝廷配合�！�
“什么？”
“放輕松些，是好事�！崩钋嘈呛堑溃鞍l(fā)財?shù)闹\劃。”
聞言，朱厚熜不再緊張，喜形于色，“先生不妨先說說看�！�
“收割大富的財富！”
“��？”
朱厚熜震驚，“如此，真的好嗎？”
非是他仁慈，而是這樣做……一個不慎，不但會有損朝廷體面，且還會打擊到工商業(yè)。
時至今日，朱厚熜對資本已不再排斥。
無他，消滅資本，會嚴(yán)重打擊到朝廷財政收入。
當(dāng)然，對收割大富的財富，朱厚熜還是十分熱忱的，怕的是因小失大。
“請先生仔細(xì)說說。”
“不急，三言兩語也說不完，打完仗再說這個。”李青輕笑道，“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不打無把握之仗�！�
朱厚熜緩緩點頭，望向遠(yuǎn)方，輕輕道：
“在先生眼中，朕這個皇帝合格嗎？”
“合格！”
李青笑著說，“其實一直都挺合格的，只是心胸不夠?qū)拸V而已，我對你有情緒，卻還如此寬容，何也？就是因為大事上你不犯渾！”
頓了頓，“不過，我現(xiàn)在對你沒什么情緒了，不要再脆弱敏感，我可沒什么嫡長子情結(jié)，大明的皇帝過半都不是嫡長子繼承的皇位，我不一樣輔佐？”
十帝之中，真正意義上嫡長子繼承的……只有三個人。
小胖是一個，朱瞻基是一個，朱厚照是一個。
朱允炆、朱棣、朱祁鎮(zhèn)、朱祁鈺、朱見深、朱佑樘、朱厚熜，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都不是以嫡長子的身份繼承的皇位。
“都做皇帝了，還在意這個做甚？”李青好笑道，“御極三十載，還在為興王世子這個出身自卑？”
朱厚熜愕然，少頃，重重點頭。
“是我著相了�！�
李青‘嗯’了聲，輕輕說道：“好好做皇帝，做一個上對得起祖宗、下對得起子民的皇帝，做一個合格的君父�！�
“嗯�！�
……
又走了一陣兒，李青道：“我們回去吧，人也該來了�！�
“誰？”
“國子監(jiān)司業(yè)張居正！”
李青說道，“這人像是個干大事的人，你好好考問一番，看是否可堪大用，當(dāng)然，你也不用因為我，就對他另眼相待�！�
“張居正……”朱厚熜對一個國子監(jiān)司業(yè)并不了解。
陸炳上前道：“張居正，字叔大，五歲識字，七歲能通六經(jīng)大義，十二歲考中秀才，十三歲時就參加了鄉(xiāng)試，十六歲中舉人……”
朱厚熜緩緩道：“這么說來，還是個神童了。”
說到神童，他神色有了些許變化，顯然想到了楊廷和父子。
不過，朱厚熜討厭的只是楊廷和、楊慎，并非是討厭神童。
哪個帝王不惜才？
朱厚熜輕笑道：“能入先生法眼的人不多，朕可要好生考教一番�！�
…
小院兒。
四人走進(jìn)來時，張居正都恭候多時了。
見皇帝真來了，張居正心情激動的不行，忙上前行禮，卻又思及昨日李青的囑托，不由僵在原地。
李青道：“稍等一下。”
“朱壽、小雪兒，咱們出去逛逛，給人騰個地兒�！�
朱厚照不是皇帝了，可卻是實打?qū)嵉南鹊�，且還是朱厚熜的長兄。
怎可給朱厚熜下跪行大禮？
可一旦點出‘皇帝’，朱厚照再不忿也得跪拜小老弟！
少頃，姑侄二人走出來。
朱厚照自明白李青的良苦用心，這次乖巧的很，都沒調(diào)侃小老弟，便先一步走了出去，李雪兒與他一起。
李青笑了笑，“你們盡情暢聊，我們中午不回來。”
“先生慢走�！�
“永青侯慢走。”
隨著院門關(guān)上，張居正忙又續(xù)上君臣大禮，“微臣張居正……”
“免了�！�
朱厚熜擺擺手，徑直走到石桌前坐了。
張居正跟上前，恭敬肅立。
朱厚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點頭道：“確是一表人才，李青為朕引薦了你，不過，你也得接得住才行�！�
張居正恭聲稱是，心情激蕩……
第360章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張居正屏息凝神，拿出殿試時的認(rèn)真，以應(yīng)對皇帝考問。
不料，皇帝還真來了個殿試策問。
“朕惟自古人君臨御天下，必慎厥初，而為其臣者亦未嘗不以慎處之說告知。蓋國家之忽治，君子、小人之進(jìn)退，世道之否泰，其機皆系于此，誠不可不慎也。然，朕觀之詩書所載，則亦不能無疑焉……”
朱厚熜的能力、學(xué)識、聰慧，都是上上之選，比之其兄，不遜色分毫，殿試策問張口就來。
張居正細(xì)細(xì)聆聽，不敢錯過一個字。
這場策問，可比殿試的難度還要高。
沒有紙稿，全憑口述……
當(dāng)然，這也很考驗皇帝的功底。
事實證明，皇帝是真的強，長篇大論信手拈來，語速輕快、流暢，都不帶卡殼……
一旁，黃錦昏昏欲睡，打了個哈欠，小眼睛滿是淚花，學(xué)渣的他聽不了這些，一聽就困。
不像大明軼聞錄，全篇大白話，跟看故事書似的，這些咬文嚼字的東西，他聽不了一點兒。
“陸炳，你盯著，我去趟茅房。”
陸炳好笑又無奈，“去吧去吧……”
黃錦如釋重負(fù)，顛顛兒去了……
直到雙腿發(fā)麻，才不得不出來，卻正巧撞上張居正交答卷……
“……有治法，有心法，酌其因革，制其緩急……”
黃錦只覺蚊蠅在腦門晃悠，恨不得就地而眠。
這可真是要了命了，早知如此，真該跟李青一起，去逛逛街，嗯，這會兒應(yīng)該還沒走遠(yuǎn)，現(xiàn)在追還能攆上……
黃錦小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朝陸炳小聲道：“陸炳，我回趟司禮監(jiān)，你盯著�！�
陸炳哪想到濃眉小眼的黃錦竟跟他玩心思，道：“忙的話就去吧。”
“哎，好�！�
黃錦遙遙向主子行了個禮，見其沒注意到，權(quán)當(dāng)默認(rèn)了。
……
“這個張居正也是個大人物？”朱厚照問。
李青嘆道：“我無形中影響了一些人，時下還會不會成為大人物，就不確定了……”
李雪兒：“影響就影響了唄，大明越來越好比什么都強，英雄多出自亂世，不能為了英雄制造亂世吧？”
李青失笑道：“我不是遺憾什么，只是……有些唏噓�！�
“算了，不糾結(jié)這些了，過不久我就要隨軍出征了，這段時日好好玩兒�！崩钋嗪罋獾�，“一會兒去了大街，相中什么盡管挑，一切消費我買單！”
“真的？”
“自然！”
“果……咳咳，那我和小姑可不客氣了�！敝旌裾諗D眉弄眼道，“是不是啊小姑？”
李雪兒翻了個白眼兒，懶得搭理他。
突然，一道呼哧帶喘的聲音傳來。
“李，李青，等等，等等我�！�
三人愕然轉(zhuǎn)頭。
只見黃錦一身肥膘亂七八糟的狂顫，遠(yuǎn)遠(yuǎn)望去，圓圓滾滾。
“這大胖子可真黏人……”
朱厚照有些無奈。
李雪兒亦然。
不過，李青都沒說什么，他們自也不好說拒絕的話。
不多時，
黃錦總算追至近前，上氣不接下氣道，“可累死我了……”
李青哭笑不得，道：“你跑這么快做甚？有人追殺你��！”
“沒，沒人追殺……”黃錦又喘了一陣兒，才苦著臉道，“這不是皇上策問張居正嘛，我在那兒直打瞌睡，聽不了一點兒，這些咬文嚼字的古言，聽著都費神，不像大明軼聞……”
黃錦倏地止住話頭，瞧了姑侄倆一眼，哈哈道：“哎呀，我這跑的實在是太急了，嘴也瓢了，我剛沒說什么吧？”
姑侄：“……”
李青：“歇好了沒？”
“好了�！�
“走吧�！崩钋噙~步先行……
夏意愈發(fā)濃郁，時至晌午，已有了小小的燥熱之感。
李青卻十分享受。
不怕熱點，就怕太冷……
遷都百余年，如今的京師，再不是當(dāng)初的燕地了，如今它極度繁華，比之蘇杭也不遜色多少。
街上，熙熙攘攘，人潮洶涌。
四人找了家酒樓，美美吃喝一頓，然后，人手一杯酸梅湯，隨人流涌動，欣賞盛世繁華……
如今的京師，莫說比朱棣剛遷都那會兒，便是相比他第一次下山入京時的金陵，都強了不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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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
朱厚熜回想著張居正的臣對，感慨道：“李青還真是有一雙慧眼呢�！�
陸炳沉吟了下，問：“皇上可是要……？”
“不急，該有的歷練不能少了，先讓他再沉淀沉淀……”朱厚熜伸了個懶腰，“一個沒注意，竟讓黃錦給提前溜了，本還想著讓他學(xué)習(xí)一下……去，把他給朕叫來�！�
“是。”陸炳暗暗快意，壞笑著趕往司禮監(jiān)……
朱厚熜擰了擰眉心，深吸一口氣，提起朱筆，批閱今日余下的奏疏……
一會兒擰起眉頭，一會兒眉頭舒展，想到長生唉聲嘆氣，想到收割大富又神采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