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0章
朱厚熜實不敢茍同，可又無法反駁，一時尬住了。
黃錦說道：“李青說過，花出去的錢才是錢，不花出去錢就是破銅爛鐵和廢紙，奴婢覺著挺對的�！�
“那你倒是說說，哪里就對了呢？”
“這個……”
黃錦一時還真不知該咋說，冥思苦想好半晌，突然福至心靈，問道：
“皇上，白銀也好，寶鈔也罷，花出去之后會消失嗎？”
朱厚熜一時有些迷糊。
黃錦彎腰撿起金磚上的帕子，團(tuán)成團(tuán)，道：“這帕子就是錢，奴婢這兩只手一只代表朝廷，一只代表民間……”
黃錦一邊比劃著，一邊左手倒右手……
朱厚熜沒計較黃錦的狂妄，只緊盯著那只棉帕，面露沉思。
好一會兒，
黃錦停下，道：“就這么來回左手倒右手，倒著倒著……就有了現(xiàn)在的大明，可帕子還是帕子，不是嗎？”
“當(dāng)然不是！”
朱厚熜笑罵道，“你這個比喻太粗獷了，不過……從廣義上來說倒不為錯，的確，錢并沒有消失�！�
“不過，倒騰的過程中，朝廷的錢越來越少，民間的錢卻是越來越多，如此這般，于朝廷而言并不算是好事�！�
黃錦說道：“皇上你說的不對。”
“哪里不對？”
黃錦干笑，一副顧慮頗多的模樣。
“只管說！”
黃錦問道：“皇上，你說……是太祖龍馭上賓時，國帑的總財富多；還是皇上繼承大統(tǒng)時，國帑總財富多？”
朱厚熜不由一怔。
黃錦說道：“其實朝廷也是越來越有錢，只是相對于民間……才顯得越來越窮，可本質(zhì)上還是越來越富的，近些年，大明的財政支出的確過于恐怖了，可總不會一直如此吧？過了這個節(jié)點，朝廷定會再次富裕起來的�！�
朱厚熜無言半晌，忽的笑了，打趣道：
“誰說黃胖子笨的？”
好像皇上你說的最多……黃錦訕笑道，“皇上也覺得奴婢說的對？”
“道理是不錯的，可朝廷不會富起來的�！�
“為啥��？”
朱厚熜冷哼道：“因為李青不會讓朝廷富起來，朝廷有錢，他刺撓……”
……
第536章
挨個敲打
哈密王宮。
李青坐于首座，慢條斯理地喝著茶，神情淡然。
楊彩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王宮陳設(shè)，臨近知天命年紀(jì)的他，還是第一次離開中原，好一陣兒之后，才問向作陪的王子，道：
“忠順王今日能回來嗎？”
王子訕然道：“昨日父王就傳回了消息，說是今日回來，應(yīng)該錯不了，抱歉，讓上使久等了�！�
話是對楊彩說的，可王子的眼神始終停留在李青身上。
李青放下茶杯，說道：“我們也不是太趕時間，無妨的，你去忙你的吧，不用顧及我們�！�
“這……在下豈可失了禮數(shù)？”
“去吧。”
“呃……是。”王子只好起身，“上使請便，但有所需盡管吩咐。”
李青點了點下巴。
王子學(xué)著漢人禮節(jié)一揖，轉(zhuǎn)身離去。
楊彩問道：“這都三日了，該不是忠順王故意躲著不見吧？”
“沒你想的這般復(fù)雜，人王子不是說了嗎，忠順王去了吐魯番與忠明王洽談事務(wù)，且也說了今日會回來，不用急�！�
李青伸了個懶腰，道，“怎么，王宮都住不習(xí)慣？”
“呃呵呵……哪里，下官重?fù)?dān)在身，如此……難免有負(fù)罪感�！睏畈矢尚�。
頓了頓，“侯爺，吐魯番咱們還要去嗎？”
楊彩知道以李青恐怖的趕路速度，一個月的期限足夠跑去吐魯番，甚至再去一趟葉爾羌都不是問題。
作為未來的西域布政使，楊彩自然想提前與這些地頭蛇接觸一下，為未來布局。
李青不置可否，反問道：“你想去？”
“下官……”楊彩一陣糾結(jié)，末了，選擇說實話，“下官想去的，自出關(guān)之后，下官就將這后半生放在了西域上面，西域遼闊，若無侯爺，下官想光顧吐魯番、葉爾羌，不知要耗費多少時間。而且……”
楊彩訕笑道，“若有侯爺引見，未來下官說話腰桿子也硬不是？”
李青微笑頷首：“實話實說，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本就是要帶你去�！�
“謝侯爺提攜�！�
李青卻是笑容一收，嚴(yán)肅道：“從錢糧到官職，再到為你搭建的關(guān)系網(wǎng)……我可是給予了最大限度支持，如此條件之下，你若辜負(fù)了朝廷，可就不是一句無能可以脫罪的了�！�
楊彩一凜，連連稱是。
“下官明白�！�
“如此最好，本侯的兇名想來你也多少知曉一些，我是否和善，只取決于你�！崩钋嗌ひ羯燥@冷淡，敲響警鐘。
經(jīng)李青這一說，楊彩這才想起之前選擇性忽略的事……
話說這位永青侯，可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作為大明的官員，豈能不知本朝歷史？
李青的具體事跡楊彩不甚清楚，可單就是了解的九牛一毛，就足以讓他毛骨悚然。
“下官肝腦涂地，也萬不會辜負(fù)皇上、辜負(fù)朝廷、辜負(fù)侯爺�！睏畈蔬B忙下保證，道，“十年之后……”
“不用十年，我有空會常來關(guān)外自己看�！崩钋嗟Φ�，“只要實心用事，哪怕是多些時間我也不會如何，反之……我想你也不想見識本侯狠辣的一面，對吧？”
“是是，下官定實心用事，不辜負(fù)皇上提拔、永青侯栽培。”楊彩連連稱是，喜悅感淡去了些，敬畏心濃郁了些……
李青沒再說什么，微微后仰，閉目養(yǎng)神。
楊彩少了些往日的隨意，愈發(fā)恭謹(jǐn)。
…
臨近中午。
王子匆匆趕來，與之而來的還有忠順王拜牙即，以及吐魯番忠明王之子。
“小王見過永青侯�！�
“忠明王子見過永青侯。”
“少禮�！崩钋嘁�，“這位是楊知縣。”
楊彩含笑一揖，道：“忠順王，忠明王子，下官有禮了�！�
李青引見之人，二人自不敢怠慢，忙也客氣……
短暫的場面之后，各自落座，李青對楊彩的身份又作了詳細(xì)解釋。
聞聽楊彩雖任一縣之地，卻有五品之職，且還扮演著經(jīng)營西域的重要角色，忠順王、忠明王子，更客氣了些。
楊彩受用的同時，也對李青更加折服。
永青侯還真是走到哪里都吃得開……
忠順王主動解釋道：“仰賴大明皇帝陛下，多賴永青侯從中調(diào)和，現(xiàn)如今，哈密與吐魯番已然握手言和，小王此次去拜訪忠明王，是為了促進(jìn)雙方交流……”
忠明王子也連聲附和，不免又是對大明皇帝一陣歌功頌德。
對此，李青自然樂意見得，表示認(rèn)可。
好一番場面之后，也到了飯點兒。
珍酒佳肴擺上桌，主客邊吃邊聊……
得知李青來是為了關(guān)外建設(shè)，且也不讓白幫忙，忠順王自然滿口答應(yīng)，忠明王子也表示愿意解難。
至于所需的各種物資，更是想都不想，李青說一句，忠順王一點頭。
這哪是洽談？
說好聽點是吩咐，說難聽點就是下命令。
楊彩與有榮焉的同時，也更為振奮，這下有了永青侯背書，之后建設(shè)州府必然會事半功倍。
興許都不用五年，快的話三年就能建造一座州府出來。
酒足飯飽，杯碟撤下，改為飲茶，微醺氛圍之下，更顯賓主盡歡。
李青說道：“關(guān)內(nèi)去年遭災(zāi)之事，想來你們也聽說了，如此大的地震之下，朝廷難免顧此失彼，對西域的援助稍稍放緩了些，相信你們也能理解�！�
“永青侯見外了，皇帝陛下愛民如子，自然要先緊著受災(zāi)百姓，若非距離尚遠(yuǎn)，我等做臣子的自也要盡上一份力，哪敢生出埋怨之心？”
李青微笑頷首，道：“朝廷賑濟災(zāi)民的力度，相信你們多少也有所耳聞吧？”
“皇帝陛下愛民如子，堪稱前無古人！”
三人連忙捧哏，卻也出自真心。
“你們也是大明的百姓，皇帝陛下的臣民，朝廷對關(guān)內(nèi)如此，對關(guān)外也會如此，最遲明年起，朝廷就會加大對你們的援助建設(shè)�！崩钋嗾f道，“貿(mào)易會加大，商品價格會優(yōu)惠……同時呢，仍會保留你們相當(dāng)程度的自主權(quán)，不過有一點，朝廷頒布的政策，可不能陽奉陰違，否則……呵呵……”
忠順王，忠明王子連連點頭，連稱不敢……
忠明王子試探著問道：“敢問永青侯，朝廷的援助……大抵多少啊？”
“哈密，吐魯番，葉爾羌，總體不低于四百萬兩，具體如何分配，還需皇帝陛下和百官議出一個相對公平的法子來，屆時會有明文�！�
李青說道，“這個錢可不是直接給你們的，具體體現(xiàn)在貿(mào)易產(chǎn)生的利潤，商品價格的優(yōu)惠數(shù)額等補貼方式，還有，這些錢也不是平白給你們的，不能裝進(jìn)王室腰包，必須要用來建設(shè)發(fā)展轄下……”
“朝廷會根據(jù)援助力度，以及援助得到的成果，做一個評估，對表現(xiàn)優(yōu)秀的會適當(dāng)加大一些援助，對表現(xiàn)差些的會適當(dāng)減少……”
忠順王、忠明王子都認(rèn)可這樣的安排。
經(jīng)濟上的事他們不太懂，不過也知道，只有讓轄下富裕起來，王室的日子才好過。
況且，相對于關(guān)內(nèi)的官員，他們擁有極大的自主權(quán)，甚至還是世襲。
如此情況下，自不會短視到只注重眼前利益。
忠順王不放心的問：“這四百萬兩的援助力度，只是一年的量，對吧？”
“是，不過也是有期限的，朝廷不可能長達(dá)數(shù)十年來援助！”李青說道，“若是爛泥扶不上墻，朝廷自會及時止損�！�
“呃呵呵……這是自然，就該如此。”
一邊，楊彩也熱血沸騰。
作為未來的西域布政使，他也希望西域能支棱起來。
楊彩笑呵呵舉杯道：“皇上如天之仁，西域有福了啊�！�
忠順王，忠明王子忙也舉杯，連聲歌頌……
酒席宴散，李青特意給楊彩留了和忠順王交流的空間，畢竟之后雙方要常打交道，不熟悉一下也不行。
李青則是帶著忠明王子出了王宮。
“吐魯番無論是地域還是人口，都比哈密要強大，之前種種就不說了，之后可不能再以勢欺人，更別想著侵犯哈密。”
李青警告道，“不然，就等著大明天兵降臨吧！”
“永青侯說笑了�！敝颐魍踝鱼溃叭缃裢卖敺凸苡H如一家，怎會做出那般事來？”
李青嗤笑道：“你們?nèi)粽婺霉芷降葘Υ�，為何只見哈密王親自去吐魯番，卻不見吐魯番王親自來哈密？”
“這個……”忠明王子一時無言。
李青說道：“你們怎么想我不管，手最好老實些，莫伸得太遠(yuǎn)。朝廷不會坐視吐魯番侵犯哈密，同理，朝廷也不會坐視葉爾羌侵犯吐魯番�！�
“是！”
忠明王子訕訕道，“待我回去，定稟明父王。”
“不用了，我稍后會親自去一趟�！崩钋鄶[手道，“之所以單獨與你說這些，是因為你是忠明王的繼承人，而且……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繼承王位了。”
忠明王子震驚，喃喃道：
“父王確是有意提前傳位，可……永青侯怎知這些？”
因為上次我與你父王賽馬時，就發(fā)現(xiàn)他不太健康了……李青沒解釋，只是道：
“漢人有句古話，殺人者，恒殺之。如若朝廷坐視吐魯番進(jìn)犯哈密不管，如何管著葉爾羌不進(jìn)犯吐魯番？莫要自誤。”
第537章
一直被低估
忠明王子怔然，接著深深一揖，道：
“當(dāng)著永青侯不敢說假話，我們的確在一定程度上輕視哈密……我保證，繼承王位之后，絕不會做出進(jìn)犯哈密之事，也會教導(dǎo)我之繼承人如此�！�
對李青的恐怖，他可是親眼領(lǐng)教過。
哪里需要大明天兵，李青一個人就能殺穿王宮護(hù)衛(wèi)，要了他的命！
李青微微點頭：“如此最好不過�！�
“還請永青侯去了葉爾羌，也能敲打一下順明王。”忠明王子說。
“這是自然。”
李青說道，“在我心里，你們都已是大明的百姓，自不會讓你們自相殘殺�！�
其實，大魚吃小魚的生存法則一直存在，葉爾羌擠占吐魯番的生存空間，吐魯番擠占哈密的生存空間。
之前大家都窮，之后日子好過起來了，不但實力會進(jìn)一步拉開，且也有了更大的侵犯動力。
李青可不想看到一個鐵板一塊的西域，三足鼎立最好不過。
……
次日。
嘴上不急的李青，便帶上楊彩趕赴吐魯番……
~
京師。
財政問題解決，以工代賑進(jìn)入正軌，朝局進(jìn)一步穩(wěn)定之后，朱厚熜又一次住進(jìn)了大高玄殿。
這次更過分，甚至連早朝都不上了，一并讓太子兼了。
然而，群臣卻無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