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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段臨舟沒有動,一雙手搭在腿上,靜靜地看著穿著大紅喜袍的少年面無表情地走入屋內,他眼中笑意盛了幾分。

    段臨舟剛想說話,就忍不住咳了兩聲,他緩了緩氣息,道:“喝了這么多酒,也不差我的這杯了�!�

    流光端了酒盅上來。

    段臨舟說:“小郡王,請�!�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漫了上來,穆裴軒沒動,只那么看著段臨舟,對上這個人,他總有種拳頭砸在棉絮里的感覺。不但如此,段臨舟三言兩語就在二人間把控住了局面,讓人跟著他走也全無知覺。

    就像三天前二人在別院隔著屏風的初見。

    穆裴軒并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段臨舟,段臨舟微微一笑,道:“這是你我的合巹酒�!�

    穆裴軒道:“我知道這是合巹酒,”他語氣有些渾,淡淡道,“可我不想和一個將死之人喝合巹酒。”

    段臨舟微頓,一旁的流光捏緊了手指,想說話,卻見段臨舟擺了擺手,道:“那就撤了吧,不過俗禮�!�

    5

    穆裴軒如今渾身尖刺,誰碰都要扎上一手,段臨舟雖有遺憾,卻也不想逼得太緊,索性就讓屋子里的下人去備水沐浴。

    不多時,屋內就只剩了穆裴軒和段臨舟。

    段臨舟毫無半點新嫁娘的羞澀不安,坦然得讓穆裴軒想起面前這人是個比自己年長了十歲的中庸。

    莫看穆小郡王平日里和瑞州的紈绔子弟也曾出入風月場所,攬花引香,可不過是個連坤澤嘴兒都沒親過的童子雞。乍對上這么一個中庸,一時間倒也沒有半點心思,更不要說這人還是逼自己娶的他。

    ——倒也不必如此恨嫁。

    穆裴軒磨了磨犬牙,要說他對自己未來的妻子全無遐想也是假的,可再朦朧,那也應該是個香香軟軟的坤澤。

    不是一個不上不下的中庸。

    段臨舟看著硬邦邦杵著的穆裴軒,開口道:“喜服厚重,郡王先將喜服脫下吧�!�

    穆裴軒瞥了他一眼,段臨舟神情溫和,燭火映襯下,給那張病態(tài)的蒼白面容勾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穆裴軒還未動,就見段臨舟朝他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二人一下子就挨得極近,近得穆裴軒聞著了段臨舟身上的清苦藥味。

    段臨舟伸手要解穆裴軒腰間掛著的白玉,穆裴軒下意識地撥開他的手,段臨舟一怔,穆裴軒冷淡道:“段老板,你我雖成了親,可為何會成親,你比我更清楚�!�

    “不必做這些無謂之舉�!�

    段臨舟垂下眼睛,嘆笑一聲,道:“小郡王,無論什么緣由,你我已經(jīng)成了親,就已經(jīng)是夫妻了,這是不爭的事實�!�

    穆裴軒皺起了眉頭,他盯著段臨舟,沒頭沒腦地問道:“為什么是我?”

    段臨舟看著穆裴軒的眼睛,說:“段某已經(jīng)說過了。”

    “因為你是安南侯府的小郡王�!�

    穆裴軒一言不發(fā)。

    門外響起了下人的叩門聲,道是熱水已經(jīng)備下,穆裴軒深深地看了段臨舟一眼,轉身就走了出去。

    段臨舟靠著桌子,神色平和,看不出半分喜怒。

    等穆裴軒在凈室沐了浴,換過一身輕軟的衣裳,回到房間時,就見段臨舟手里端著一個釉白瓷碗,小匙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舀著,正在慢吞吞地喝著藥。

    那個叫流光的近侍在一旁小聲勸道:“公子,藥涼了,藥性就不好了�!�

    段臨舟隨口應了聲。

    穆裴軒一進來,主仆二人都抬頭看了過去。穆裴軒腳下停了停,如常邁入房中。

    段臨舟已經(jīng)換下了那身繁冗的婚服,如墨一般的長發(fā)披散著,修長脖頸如鶴,露出的皮肉白得招人眼。段臨舟好像沒有察覺穆裴軒打量的目光,抬手就將藥喝完了,流光朝穆裴軒施了一禮,就收拾了藥碗,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

    新房內又恢復了安靜。

    段臨舟突然笑了下,說:“我還以為今夜小郡王不會回來了�!�

    穆裴軒嗤笑道:“今夜是我的新婚之夜,我為什么不回來?”

    段臨舟看著穆裴軒,沒有說話。

    穆裴軒道:“段老板都已經(jīng)自薦枕席了,我若不來,豈不是辜負了段老板一片心意?”

    段臨舟怔了下,看著穆裴軒,穆裴軒是個天乾,個高,比段臨舟足足高了半個頭,又是肩寬腿長的,身形頎長,即便是穿著一身寬松的長袍也透著股子侵略性。而段臨舟脫去了那身繁冗的喜袍,那身被病痛折磨得瘦削單薄的身體再無所遮掩,二人站在一處,越發(fā)顯得段臨舟羸弱不堪。

    段臨舟許久沒有碰見過敢在他面前肆無忌憚的天乾,本能的,有點兒不適�?蛇沒等他說話,裹挾著沐浴過后的,輕微的潮濕氣息撲面而來,穆裴軒已經(jīng)伸手碰上了段臨舟薄薄的耳朵。

    段臨舟身軀僵住了。

    穆裴軒哂笑一聲,長指穿過柔軟的發(fā)絲,直接而放肆地摩挲上段臨舟的后頸。

    這是天乾和坤澤的腺體生長處。

    穆裴軒自幼習武,指腹磨出了粗繭,他緩緩摩挲著段臨舟的脖頸,察覺段臨舟的僵硬,心里浮現(xiàn)幾分痛快。

    自二人幾次交鋒以來,段臨舟游刃有余,占盡了上風。

    還是頭一回如此無措。

    穆裴軒說:“段老板說你我已經(jīng)是夫妻了,想必已經(jīng)做好了同房的準備,可你一個中庸,”他語氣透著挑剔的審視,慢悠悠地說,“拿什么和我同房?”

    6

    穆裴軒這話說得冒犯,雖說中庸在天乾面前確是低一頭的,可段臨舟十二歲行商,走到今天,在他面前誰不客客氣氣稱一聲段老板。

    段臨舟迎上穆裴軒審視的目光,他輕輕地笑了笑,索性欺身靠近,漫不經(jīng)心地在他耳邊說:“小郡王,你沒嘗過怎么知道,我段臨舟比不得坤澤?”

    他說的不是中庸不如坤澤,而是段臨舟。

    穆裴軒本就是故意和段臨舟過不去,沒想到被他拿話將住,一時啞然。

    段臨舟伸手勾住穆裴軒的脖頸,二人挨得近,很有幾分耳鬢廝磨的意味,他聲音微啞,慢條斯理地說:“閨房之樂其樂無窮,若是拘于一個天乾坤澤之分,未免太無趣了,小郡王——”他那幾個字說得纏綿極了,穆裴軒脊背都躥過一陣酥麻,猛地用力推開段臨舟。

    旋即,他就對上了段臨舟戲謔的眼神。

    穆裴軒繃著唇角,冷冷道:“段老板知道的倒是多�!�

    段臨舟后背撞在身后的圓桌上,吃了疼,只蹙了蹙眉,也不惱,笑盈盈地看著著惱的穆裴軒,點頭道:“段某行商十余載,見的確實不少�!�

    穆裴軒上下打量著段臨舟,冷笑一聲。

    段臨舟嘆了口氣,伸手往后揉了揉自己的后腰,道:“郡王,我腰約摸撞紅了�!�

    穆裴軒道:“咎由自取�!�

    段臨舟又嘆,道:“小郡王該慶幸我這幾日身子養(yǎng)的還不錯,否則,怕是禁不住郡王這么一推�!�

    他說:“我要出事,你就要守寡了�!�

    穆裴軒:“……”

    他冷笑一聲,道:“你嫁給我,難不成沒想過要累得我做鰥夫?”

    段臨舟笑了,玩笑道:“所以郡王最好祈禱我多活兩年,不然我在段家好好的,一嫁進你們安南侯府,就出了事,說不定就要說郡王克妻,你連續(xù)弦都不好尋了�!�

    穆裴軒漠然道:“段老板倒真是為我著想�!�

    段臨舟看著穆裴軒,繾綣道:“我自是為你著想的�!�

    段臨舟生了一雙多情眼,專注地看著穆裴軒,眼里仿佛盛滿星河,穆裴軒看了一眼,就面無表情地轉開了臉。

    段臨舟眼里浮現(xiàn)著淺淺的笑意。

    他說:“小郡王,夜深了。”

    窗外雪未停,簌簌的,能聽見積雪壓枝頭的嘎吱聲。段臨舟到底病弱,今日折騰了一整天,又強撐著精神陪穆裴軒斗法,眉眼間泛上掩飾不住的疲倦。

    穆裴軒看著段臨舟,段臨舟已經(jīng)卸去了唇上的口脂,顯得臉沒了血色,很有幾分羸弱的病態(tài)。

    不多時,二人就上了床。段臨舟顯然是累狠了,挨著枕頭就越發(fā)撐不住,含糊不清地對穆裴軒說:“今日的洞房先欠著,改日再還給小郡王�!�

    穆裴軒臉上沒什么表情,心想,誰要和段臨舟這么一個病秧子洞房�?稍挍]有說出口,段臨舟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穆裴軒無言地瞪著床帳,新婚之夜度成這般模樣的,也只他這一個了。

    見鬼的段臨舟,見鬼的親事。

    穆裴軒憋屈又有點兒委屈,干巴巴地瞪了半晌的床帳,聽著身邊起伏的呼吸聲,緊繃的身體才慢慢松弛下來。

    他自知事起就沒和人同床過,身邊一下子躺了個人,穆裴軒怎么都覺著不自在,他翻來覆去地烙了幾張餅,天乾嗅覺敏銳,一股陌生的清苦藥味兒絲絲縷縷地往他鼻尖里鉆,如同坤澤身上的信香,攪得穆裴軒有點兒心浮氣躁。

    穆裴軒轉過身,直直地盯著段臨舟,閉著眼睛的段臨舟睡容恬靜,眼睫毛長而卷,看不出半點清醒時的玲瓏八面,長袖善舞。

    穆裴軒看了片刻,心里突然覺得段臨舟這么睡著了倒也省事,慢慢就閉上了眼睛。

    長夜寂靜,案上的龍鳳雙燭幽幽地燃燒著,燭淚殷紅,直燃到了天明。

    1

    第2章2

    7

    翌日。

    穆裴軒睡意朦朧時習慣性翻了個身,長腿也舒展著,可伸到一半,就似踢到了什么,他皺了皺眉,煩躁地睜開眼,一張臉撞入穆裴軒眼中。

    穆裴軒懵了一瞬,過了幾息,才反應過來自己成親了。

    這是段臨舟。

    穆裴軒按了按眉心,卻見段臨舟也睜開了眼睛,四目相對,穆裴軒手中微頓,臉上沒什么表情。

    段臨舟啞著嗓子開口道:“什么時辰了?”

    穆裴軒道:“辰時一刻。”

    恰在此時,門外響起叩門的聲音,是流光,叫道:“郡王,公子�!�

    段臨舟看了穆裴軒一眼,讓流光進來,旋即便有侍從魚貫而入,都低垂著眼睛。今天是二人成親之后的第一天,按規(guī)矩,段臨舟該去給安南侯老夫人敬茶。

    二人氣氛之間有些尷尬,全不似新婚夫妻如膠似漆,段臨舟也不在意,兀自讓流光伺候他梳洗。段臨舟身體不好,若非有事,這兩年已經(jīng)極少這么早起身了,腦子里還是一團漿糊,閉著眼睛仍有流光服侍他漱口穿衣。

    穆裴軒拿余光掃了段臨舟一眼,目光落在流光給他系腰封的手上,段臨舟清瘦,腰也只細細的一把。

    流光是個中庸。

    穆裴軒又掃過少年那張清秀的臉,段臨舟對他這個近侍倒是放心,閉著眼睛,全由他擺弄。穆裴軒看著他困乏的模樣,不咸不淡道:“起不來就別起了�!�

    段臨舟反應遲緩,過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看向穆裴軒,穆裴軒面上瞧不出半點好臉色,活像被誰欠了錢,段臨舟眼里卻露出一點兒笑,睡意也淡了幾分,道:“今兒不成,得去給老夫人敬茶。”

    穆裴軒這才想起還有這一出。

    嘖。

    新媳婦敬茶。

    穆裴軒心里有點兒說不出的古怪和別扭。

    等二人到了榮安院時,張老夫人和安南侯穆裴之,穆裴之已經(jīng)成親,娶的是一個坤澤,黔南道副指揮使的嫡女,二人已經(jīng)成婚八載,育有二子。

    段臨舟禮數(shù)周全,一一給張老夫人一行人行禮奉了茶,見他如此,張老夫人面上顯然松了一口氣,神情稍有緩和,送了段臨舟一枚成色上佳的羊脂白玉珮。

    段臨舟笑道:“多謝母親�!�

    這聲母親喊得順,穆裴軒瞧了他一眼,張老夫人對穆裴軒說:“軒兒,你二人已經(jīng)成了親,以后這性子也得收一收,不可再胡鬧了�!�

    穆裴軒隨口應了聲。

    穆裴之對段臨舟倒是客氣,稱他一聲弟妹,道是日后都是一家人了。

    段臨舟微笑著應了聲是。

    穆裴軒敏銳地捕捉到了穆裴之閃爍的眼神,瞇了瞇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二人,可還沒等他想個清楚明白,就對上了段臨舟笑盈盈的眼神。

    穆裴軒面無表情地轉開了臉。

    二人在榮安院里用了早膳,離開前,張老夫人對段臨舟說,若是沒什么事,日后不用來給他請安。

    段臨舟自是應好。

    等二人出了榮安院,日頭已經(jīng)升高了,雪也停了,可下了一天一夜,天地間覆了厚厚的一層白。

    安南侯府的下人正在掃雪清道,雪化時尤其冷,段臨舟擁著雪白的厚裘,白絨絨的狐貍毛貼著他的下頜,襯得段臨舟膚色極白。

    興許是今天他要見張老夫人,嘴唇如昨日一般點了口脂,那張臉就多了幾分鮮活氣。穆裴軒想起今日早上見段臨舟對鏡點口脂的模樣,恍了一下神。

    段臨舟手指生得修長如玉,指尖勾了口脂,平添了幾許艷色。他嘴唇也是青白的,沒什么血色,唇形卻漂亮,不薄不厚的,不過點上血色,就煥發(fā)出生機,如同窗外緩緩綻開的紅梅。

    段臨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偏過頭來,問穆裴軒:“如何?”

    穆裴軒被逮了個正著,硬邦邦地說:“什么如何?”

    他嘲道:“你一個中庸,學坤澤涂脂抹粉也學不出個花兒�!�

    段臨舟脾氣倒是好,不惱,嘆道:“我久病纏身,自然不如坤澤好顏色�!�

    穆裴軒一噎。

    段臨舟又笑道:“我這口脂是胭脂娘新做出的,你瞧瞧如何?”他揉開自己嘴唇上的口脂,流光遞過手帕,他擦了擦,白手帕上就暈開了一層薄紅,“她說比如今外頭賣著的潤了些�!�

    潤——穆裴軒在他嘴唇上定了幾眼,只剩了一張病態(tài)的蒼白的臉,和殷紅的嘴唇,什么潤不潤的,他半點兒都沒看出來。

    段臨舟似是有所覺,無奈搖頭道:“小郡王,你這要如何去討坤澤喜歡……”

    穆裴軒冷冷道:“我用不著討誰的喜歡�!�

    段臨舟一怔,笑了起來,“郡王,這是情趣�!�

    穆裴軒嗤笑道:“和你這般弄這些東西就是情趣了?”

    段臨舟把玩著那個精致的小盒子,說:“店里賣的東西,我自是要看一看。”

    穆裴軒睜大眼睛,匪夷所思道:“你還做胭脂水粉的生意?”

    段臨舟笑道:“略有涉獵罷了�!�

    “家中有個幼妹,喜歡這些東西,便盤了個鋪子給她解悶�!�

    穆裴軒啞然。

    二人同路走了片刻,穆裴軒突然吩咐隨在身后的小侍道:“分墨,去備馬�!�

    說罷,也不理會段臨舟,抬腿踏上了另一條已經(jīng)清掃出的小徑。

    段臨舟停下腳步,握著暖爐,目光久久地看著穆裴軒的背影。

    8

    穆裴軒在邊南衛(wèi)所里領了個指揮僉事的職,衛(wèi)所的軍營在瑞州城外,他帶著分墨,一路騎馬而去。

    穆裴軒到時,衛(wèi)所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小郡王,指揮使大人不是給你批了假嗎,怎么今兒就來了?”

    穆裴軒打小就愛往軍所里跑,衛(wèi)所里的人大都是兵油子,相熟了,便也不管穆裴軒的郡王身份了。

    穆裴軒翻身跳下馬,摘了披風就丟給分墨,隨口道:“我好端端的要什么假�!�

    徐英是衛(wèi)所千戶,二十來歲,和穆裴軒向來交好,聞言睜大眼睛,驚奇道:“我的小郡王,昨兒可是你大婚,人都說新婚燕爾,如膠似漆,你這一大早的就將人拋下了……”

    穆裴軒扯了扯嘴角,木著臉,說:“成婚了又怎么了?”他抬腳就去踹徐英,說,“老子成婚,又不是你們成婚,一個個不去訓練,瞧我作甚!”

    徐英捂著屁股跳開幾步,嘿然道:“我記得蔣爭那小子成婚的時候,恨不得請上他一兩個月的假,回了營里還一副被勾了魂的模樣,小郡王,都是成婚,怎么就差這么遠?”

    穆裴軒說:“你去成個婚不就知道了。”

    徐英苦了臉。

    穆裴軒涼涼道:“不會吧,不會還有人念了人家兩年,還不敢上門提親吧�!�

    徐英更苦了,悻悻然道:“且等著,我將四書讀完……”

    穆裴軒打斷他,“這話你半年前都說過了,《孟子》字兒都沒認全乎�!�

    徐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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