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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方垣應了聲,過了一會兒,他聽徐英問道:“垣哥兒,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方垣微愣,道:“想好什么?”

    徐英盯著那條崎嶇泥濘的山路,腳下踩得堅實,道:“怎么對付叛軍,水淹安陽……”

    方垣沒料到徐英會說出“水淹安陽”四個字,纖細的手指攥緊徐英肩膀上的布料,徐英笑了一下,道:“郡王突然帶我們來山上,提及金河,你面上沒有一分驚訝,分明是早就想到了。”

    方垣輕聲道:“你會不會氣我瞞著你?”

    徐英搖了搖頭,說:“垣哥兒,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

    方垣神情微動,垂著眼睛看著徐英,徐英沒抬頭,嘿然一樂,很有幾分自得,道:“我早就知道,你是頂頂聰明的�!�

    方垣不覺笑了笑。

    徐英說:“垣哥兒,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別忘了我�!�

    “我會幫你,”徐英道,“我也想幫你�!�

    方垣沉默了片刻,突然笑道:“好,那回了瑞州,就去找我爹提親�!�

    “……��?”徐英呆了呆,腳下沒停住,險些一頭撞上杉木,他耳根一下子就紅了,“什么?”

    方垣低笑了聲,說:“不想娶我?”

    徐英嘟囔道:“想,怎么不想,我都想了這么多年了�!�

    他耳朵紅了,臉也紅了,規(guī)規(guī)矩矩地托著方垣的雙腿,道:“等咱們回去,我就找媒人去你家提親,不過,垣哥兒,可別讓老師再考我學問了�!�

    方垣哼笑一聲,道:“你是我爹親自啟蒙的學生,結果四書讀了這么多年,都沒有讀完,我爹怎么會不生氣?”

    徐英嘆了口氣,咕噥道:“我就不是讀書的料�!�

    他們前腳剛踏進轅門,雨就下了起來,這一下就是兩日,夜里電閃雷鳴,白日也昏暗,頗有些“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懾人之勢。

    這雨下起來沒完沒了,安陽城內(nèi)的百姓也鮮見這樣磅礴的春雨,加之城外聲勢浩大的平叛軍,一時間都有幾分不安。

    金河內(nèi)有船夫依水而居,就住在船上,以打漁擺渡為生,錢吉就是這樣的一個船夫。

    連日的大雨下將下來,城內(nèi)金河的水都漲了不少,一下雨,城內(nèi)行走的百姓也少了,錢吉無所事事,每日便在河內(nèi)張了網(wǎng),弄些魚或賣或吃聊以貼補家用。

    這一日,雨小了,錢吉便披了蓑衣正要將布在水中的網(wǎng)拉上岸,可一拉網(wǎng),卻覺得網(wǎng)沉甸甸的,頓時面露驚喜——撈著大家伙了?

    待錢吉費勁氣力將漁網(wǎng)拖上岸,果見大大小小的魚在網(wǎng)內(nèi)跳動著,還有幾條纏繞蠕動的水蛇,那幾條水蛇掛在一個約莫三尺高的物件上。天陰沉沉的,錢吉一時看不清那東西的模樣,就拿了根木棍撥開水蛇,將那東西撥著翻了個身,登時駭?shù)猛肆藘刹�,腳下打滑,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

    那竟是一尊神像。

    陡然一道紫電劈下,映亮了神像的半邊臉,只見那神像高站蓮花臺,捻指垂眼,本該一副慈悲相,眼中卻泣下殷紅的血痕,無端透著股子陰邪的詭異。

    錢吉愣愣地看著那尊神像,他認得這像,安陽城內(nèi)不少百姓家中就供奉著這尊圣主像。

    可絕不是這般模樣。

    轟隆又是一記驚雷,錢吉顫了顫,回過神來,手腳并用地爬過去,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尊神像。他想將血淚擦干,可那淚似是凝固在神像頰側,讓人心頭發(fā)憷。

    錢吉顧不上其他,抱著這尊神像就往自家的船上跑去,他跑得急,家中老妻見他一副見鬼的模樣,道:“跑什么?”

    錢吉用力喘了幾口氣,說:“你看�!�

    他將神像往前一送,老妻一句“看什么”還未說出,就被那尊神像嚇了一大跳,愣愣道:“這是……我的天老爺……”

    二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望著那尊神像。冷不丁的又是一道驚雷,將二人驚得打了個哆嗦,錢吉說:“也不知什么人,竟然敢如此褻瀆圣主……”

    老妻也訥訥無言。

    可不知怎的,他們卻想起城外嚴陣以待的平叛軍,想起這連下了數(shù)日的暴雨,眼前的神像也顯得邪門了起來。

    怪異的事情遠不止這一樁,安陽城墻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行字,如同驚雷劈就,上頭寫著——“倒行逆施,天棄之”幾字,如同神跡,安陽城內(nèi)無不人心惶惶。

    豐啟二年三月廿四,南軍進攻安陽城。在此之前,穆裴軒已著人在城門外喊了兩日的朝廷招降令,本就人心浮動的安陽城變得越發(fā)岌岌可危。

    因果循環(huán),安陽城仿佛成了當日時疫籠罩之下的豐州。

    這是大雨停的第二日,安陽四門俱都響起殺伐聲,弩箭兵戈盾牌相交之聲混雜著沖鋒喊殺聲給這座將被大雨洗禮過后的城池徒添了幾分血色。

    當日下午,南軍千戶徐英一箭射殺叛軍戍城將領馬安,安陽城東門告破,南軍自東門直入安陽。

    劉子異攜舊部自北門而出,逃往隴州。

    同日,遠在甘州的西北軍以“清君側,誅奸佞”之名揭竿而起,永平侯秦鳳遠親率二十萬西北軍浩浩蕩蕩出了隴州,劍指梁都。

    戰(zhàn)爭結束倒計時>3<作為一篇和花市格格不入的文,感謝大家的喜歡和收藏。

    1

    第47章48

    86

    劉子異逃得狼狽。

    幾日之內(nèi)安陽城內(nèi)怪事連連,無論是泣血的圣主像,還是城墻上的讖言都讓劉子異大為頭疼。劉子異看著城中人心不穩(wěn),士卒也顯出怯戰(zhàn)之相,心中就知道他真正守不住安陽了。

    自起事那日起,劉子異就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念頭,后來他們拿下豐州,隴州,引來百姓兼有仁人志士追隨,他自立為義王,在那一刻,劉子異幾乎看到他滅梁一統(tǒng)天下的盛景。

    劉子異生于微賤,年幼喪父喪母,孑然一身吃著百家飯長大,又因緣際會識了些字,腦子也靈活,沒多久就在碼頭混成了一個小工頭。

    劉子異那時最大的念想,便是攢些錢,再請媒人為他說門親事,娶個漂亮的坤澤,再在府城里置辦上一座兩進的院子,如同碼頭管事一般。

    直到遇見圣尊,劉子異方知人還能有另一種活法,他不必卑躬屈膝,不必諂言媚笑,他也可以建一番功業(yè),去為這天底下茍延殘喘的百姓謀個昌平盛世。他們殺貪官,打天下,劉子異躊躇滿志,眼見前景大好,沒成想,到頭來竟會止步于此。

    劉子異心有不甘,可誠如孫青所言,安陽雖丟了,可只要他們退往隴州,以當今之局勢,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一日。

    突然,孫青說:“停下�!�

    他抬起手,身后跟著的士卒都停了下來,劉子異偏頭看向孫青,說:“孫將軍,怎么了?”

    孫青勒著韁繩,抬頭環(huán)顧一圈,只見周遭立著茂盛的林木,光禿禿的,還未有半分春意,地上鋪滿了洇濕發(fā)爛的枯葉。孫青凝神聽了片刻,四周一片靜悄悄的,看似一派平靜,可他卻莫名地覺出幾分古怪。

    孫青回頭吩咐斥候前去探路,又著一支小兵往前走了數(shù)十丈遠,見他們安然無恙,方道:“沒什么�!�

    孫青提著陌刀,一手握著韁繩,對云琢道:“圣尊,我們走吧�!�

    云琢“嗯”了聲,他胯下也騎著一匹棗紅色戰(zhàn)馬,身姿挺拔,頗有幾分游刃有余之態(tài)。

    孫青說:“再往前過三十里,咱們就能入里縣稍作補給,郭永達守在里縣,有他接應……”

    話還沒說完,只聽得幾聲戰(zhàn)馬嘶鳴,夾雜著此起彼伏的驚叫,卻見一片人仰馬翻之景,一條條鐵絲自腐爛的積葉當中露出鋒芒,竟是絆馬索!

    孫青反應極快,手臂繃緊一把攥住韁繩,戰(zhàn)馬揚起半身,幾個騰躍只見竟穩(wěn)住了身體,足見騎術了得�?蛇@樣精湛的騎術和反應卻并非人人都有,叛軍士卒紛紛跌落馬背,剎那間亂成了一團。

    孫青下意識地看向云琢,見他還穩(wěn)在馬背上方松了一口氣。

    劉子異卻無二人這樣的馬術,被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義王,”一旁許江河扶起劉子異,劉子異擺擺手,說,“我無礙�!�

    他們抬眼看去,卻見前頭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黑壓壓的騎兵——是穆裴軒的黑甲鐵騎!黑底的穆字大旗迎風招展,懾人的殺機和壓迫撲面而來,讓人膽寒。

    穆裴軒竟早有設伏。

    孫青和云琢對視了一眼,孫青驅馬上前了半步,以保護的姿態(tài)擋在了蘭琢面前。

    而數(shù)十步開外,穆裴軒也發(fā)起了沖鋒的號令。

    穆裴軒和劉子異,抑或是那個幕后之人交手了這么久,就知這人不會坐以待斃。

    安陽城一破,他們必逃。

    穆裴軒看著輿圖思索了許久,最終目光落在東門和北門,東門可往卜兒關,北門可往里縣。蘭鐸守在卜兒關,劉子異去卜兒關,便能和他匯合�?商m鐸手中握有效忠于他的那兩千騎兵,而今劉子異失勢,難保蘭鐸不會起異心。里縣的郭永達是和劉子異一起起事的,必然比蘭鐸好掌控。

    穆裴軒最終還是定下在安陽和里縣之間設伏。

    而后徐英攻破了安陽守衛(wèi)相對薄弱的東門,劉子異率軍自北門出逃,一切都在穆裴軒的計劃之中。

    兩軍交鋒。

    穆裴軒的黑甲鐵騎俱是百里挑一的精銳,在他們的沖殺之下,叛軍幾不可擋,可沒想到,他們混亂了片刻,竟極快地擺出了陣勢,堪堪能抵擋住黑甲鐵騎的屠戮。

    無怪乎劉子異會帶著這些人出逃。

    穆裴軒自是不知,這些都是九蓮教教眾。這些年來九蓮教一直蟄伏在暗處,不斷地發(fā)展著教徒,暗中訓練,壯大聲勢。叛軍能在短短時日內(nèi)連下數(shù)州,各地府軍莫能與之抗衡,這些著意訓練的教徒功不可沒。

    穆裴軒微微瞇起眼睛,目光落在遠處一身素衣的坤澤,莫名的,穆裴軒篤定這人便是藏在劉子異身后的幕后主使。

    沒想到,這人竟會是個坤澤。

    擒賊先擒王。

    穆裴軒勒著韁繩,一手提著槍,縱馬沖入混亂血腥的戰(zhàn)場。而他的目標,赫然是云琢。

    穆裴軒還未近身,就見一柄森寒刀刃斜刺里揮來,他擎槍相擋,只聽得咣當一聲,陌刀和長槍相撞,轉眼已戰(zhàn)了數(shù)招。

    孫青身手了得,穆裴軒亦毫不遜色,二人都是走的剛猛悍勇的路子,招招致命。穆裴軒自見孫青的第一眼就知道這人不好相與,纏斗之下,竟都傷不了對方分毫。突然,穆裴軒只覺身后一道勁風襲來,他手中長槍點地,上身猛的后仰,卻是一只弩箭自他眼前掠過。

    穆裴軒余光瞥得一眼,就見云琢抬著手,袖中藏著寒光閃爍的弩箭機關。

    二人目光對上,云琢對他微微一笑,轉眼又是三支弩箭連射而來,與此同時,孫青的陌刀業(yè)已及面。云琢和孫青顯然配合多時,默契無間,穆裴軒應付孫青的攻勢之余,還要提防云琢射來的弩箭,繞是他,也不得不分外小心。

    暗箭難防。

    冷不丁的,一支弩箭劃破了穆裴軒的面頰,若非他反應快,幾乎就要洞穿他的腦袋。

    孫青手中陌刀也攜千鈞之勢砍來,咣咣咣——刀刃槍尖連連相交,蹦出細碎的火花,穆裴軒腳下退了兩步。

    倏然,馬蹄聲震動,大批騎兵馳騁而來,揚起漫漫黃土。

    竟是蘭鐸。

    孫青瞧著穆裴軒,說:“穆裴軒,真不知該道你膽大還是不知所謂,你想伏擊我們,殊不知圣尊神機妙算,早算到了你有此一著。”

    穆裴軒看著縱馬而來,滿眼殺機的蘭鐸,一槍挑開孫青的陌刀,槍尖陡轉,刺向他的脖頸,口中卻嗤笑道:“那你們可料到你們?nèi)缃窆μ澮缓垼奶幪由�?�?br />
    孫青目光微沉,而此時蘭鐸也握槍殺來,二人夾擊之下,穆裴軒更是狼狽,蘭鐸卻覺得很是痛快,冷笑道:“你那好兄弟黎越就是這般死在我們手中的,穆裴軒,你也要死了,正可成全你們兄弟情深�!�

    穆裴軒臉頰劃破的傷口血水緩緩淌下,他抬起眼睛,看著孫青和蘭鐸,突兀地一笑,他這么一笑,襯著臉上的血,竟很有幾分陰鷙邪氣。穆裴軒輕聲說:“蘭鐸,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等你?”

    穆裴軒這話說得輕,卻讓孫青和蘭鐸都頓了頓,登時滿身寒意。

    穆裴軒瞧著他們,心中陡然生出幾分尖銳的快意,那是自來豐州之后,驚聞黎越噩耗,又親見穆裴之為時疫折磨而去以來一直壓抑在心頭的陰霾,是穆裴軒咬碎了牙,吞下血,方壓住的恨。

    仿佛是為了回應他所言,大地震動,聲勢更大的馬蹄聲和沖殺聲自四面而來,一面面穆字大旗如遮天蔽日一般,朝他們所在迫近。

    云琢,孫青,蘭鐸無不面色驟變。

    孫青瞇起眼睛,不假思索手中握刀更兇狠地揮向穆裴軒,妄圖一舉拿下他搏個生機,穆裴軒舉槍相擋,長槍如游龍,透著股子不要命的瘋狂勁兒,他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滋味兒如何?”

    “當初在烏頭嶺你們?nèi)绾螝⒌睦柙�,在豐州又如何設計害我兄長,這一樁樁血債,”穆裴軒說,“咱們一一清算�!�

    大局已定。

    新仇舊恨,穆裴軒恨極蘭鐸和孫青,蘭鐸和孫青同樣如此,剎那間,三人仿佛都成了亡命之徒,以搏命之勢恨不能取對方項上人頭。蘭鐸本就不是穆裴軒的對手,又為包圍而來的南軍所懾,須臾間,身上已多了數(shù)道傷口,胸膛被槍身狠狠砸在胸口,整個人都摔出了丈遠,哇的吐出大口血。

    混戰(zhàn)之中,許江河已經(jīng)顧不上劉子異,對孫青吼道:“孫青!走��!”

    “帶圣尊走!”

    孫青咽下唇齒間的血沫,許江河已經(jīng)沖將上來,提刀架住了穆裴軒攻勢極猛的一槍,喉頭登時一甜,說:“走!”

    孫青當下不再戀戰(zhàn),折身而去,抓了匹馬就翻身上去,對云琢說:“圣尊,走�!�

    云琢自也知無力回天,偏過頭看了穆裴軒一眼,撿起地上的一把刀就上了馬。穆裴軒見二人要走,槍身一蕩撥開二人就欲追,許江河卻悍不畏死地又纏了上來,穆裴軒面色陰沉,回身一槍自許江河胸口穿過。

    穆裴軒靴尖微動踢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弓,五指自箭囊中抽出兩支箭,兩箭先后疾射而出,直直地刺向孫青和云琢。

    遠處孫青陌刀斬落一支箭,第二支箭已破風而來,直直嵌入他的后背。

    孫青晃了晃,卻沒有跌下馬背,留下的叛軍也已反應過來,竟不要命一般,全不后退,只掩護二人撤離。

    穆裴軒回過頭,看著被騎兵護在身后,面色發(fā)白的蘭鐸,二人目光對上,穆裴軒面無表情,槍尖鮮血流淌,儼然如修羅一般。

    過了許久,周自瑾湊到穆裴軒身邊,目光掠過地上已經(jīng)死透的異族天乾,道:“郡王,這些投降的叛賊怎么辦?”

    穆裴軒淡淡道:“殺了�!�

    周自瑾一愣:“……都殺嗎?”

    穆裴軒看了他一眼,說:“叛賊余孽,留之無用。”

    周自瑾心中一凜,聲音里多了幾分恭敬,道:“是,郡王�!�

    今天是盒飯批發(fā)。

    1

    第48章49

    87

    此一役,叛軍潰敗。

    穆裴軒本想活捉劉子異,沒想到劉子異倒有些骨氣,不肯降,拿著刀抹了脖子,血濺林中。至于其他的叛軍,穆裴軒沒有留下活口,誠如他所說,這些人都是叛賊余孽,云琢和孫青正在潛逃之中,一旦他們回來,這些人未必不會反水。

    邪教蠱惑人心,與其留著這么個隱患,還不如直接斬草除根。

    穆裴軒著周自瑾和付岳帶人搜查潛逃的孫青和云琢,清掃了戰(zhàn)場,便帶著人回了安陽城。此時安陽已經(jīng)拿下,聽聞他回來了,徐英興沖沖地打馬便去相迎,沒想到剛一近身,就看見穆裴軒臉上干涸的血跡,嚇了一大跳,連忙抓著他的手臂就上上下下地看,說:“郡王……沒事吧?”

    穆裴軒看了他一眼,道:“我沒事�!�

    徐英說:“你的臉……”

    穆裴軒這才回過勁兒來,抬手蹭了蹭臉上的箭傷,道:“被弩箭擦傷了�!�

    徐英忙對身邊的親兵道:“趕緊去請軍醫(yī)�!�

    他埋怨道:“你說得輕巧,萬一箭上有毒呢?叛賊歹毒,你怎知他們不曾耍手段——”

    穆裴軒不咸不淡道:“箭上有毒,你見的就是被抬回來的我了。”

    “呸呸呸,”徐英沒好氣道,“說的這是什么話,”他看穆裴軒神情,心中才定了定,丟了個羊皮水囊給他,道:“將臉上的血擦一擦,忒嚇人了�!�

    穆裴軒“嗯”了聲,就著水囊中的水,拿了塊帕子慢慢擦著臉頰。血水干涸了,遇水便洇開,看著更是猙獰,徐英看著那道劈開肉綻的猙獰傷疤,忍不住抽了口氣,道:“看這傷口,應該不是軍中常用的制式。”

    穆裴軒說:“的確不是,城中如何?”

    徐英道:“安陽城內(nèi)的叛軍已經(jīng)全都關押起來了,繳獲了不少東西�!�

    “劉子異呢?”

    穆裴軒道:“死了�!�

    徐英抿了抿嘴唇,低聲道:“蘭鐸和孫青呢?”

    穆裴軒目光落在徐英身上,道:“蘭鐸被我殺了,孫青帶著云氏后人逃了�!�

    徐英眼睛大睜,道:“逃了?”

    “我去追!”

    穆裴軒道:“他后背中了我一箭,應當是活不了,付岳和周自瑾已經(jīng)去追了。”

    他道:“徐英,你可知我為何留你攻城?”

    徐英一怔,攻打安陽前,穆裴軒便在營帳內(nèi)定下了攻城和伏擊的計劃。徐英本想隨穆裴軒一道去伏擊劉子異和孫青,穆裴軒卻沒有應,徐英只好作罷。

    徐英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你擔心我對上孫青,會沖動。”

    穆裴軒說:“這是其一。徐英,你將來是要做獨當一面的將軍,便時刻當以大局為重,不能為仇恨蒙蔽了你的理智�!�

    徐英愣了愣,望著穆裴軒沒有說話。穆裴軒眉宇間一派冷靜,輪廓分明的一張臉,因著那道新傷,多了幾分冷肅。穆裴軒道:“軍中如今我能信任的,便是你,付岳,周指揮使,付岳率領黑甲鐵騎擅沖殺而不善于攻城�!�

    “安陽城有四門,周指揮使一人到底力薄,更不要說城破之后諸多事情,”穆裴軒說得緩慢,他看著徐英的眼睛,說,“周自瑾上戰(zhàn)場經(jīng)驗不足,一無軍階二無軍功難以服眾,我豈能將東門交予他?”

    徐英恍然,半晌,輕聲道:“我明白了。”

    穆裴軒笑了下,抬手握拳輕輕砸了下他的肩膀,道:“不過如今孫青和那云家后人已經(jīng)成了喪家之犬,便由你和付岳去將他們抓回來�!�

    穆裴軒說:“孫青受了傷,他們跑不遠,除非那云家后人拋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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