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她躺在黑暗里,聽見自己的心跳,是古董座鐘的秒針,每跳一下,都動靜十足地指向一個確切的時間。
十一點(diǎn)整,她躡手躡腳地爬下床,靸上拖鞋,裹上浴袍,取下房卡,緩慢地打開了門,又輕輕地闔上。
一轉(zhuǎn)身,便嚇了一跳。
走廊前方,隔著兩間房的門口,孟鏡年正抱著手臂站在那兒,他應(yīng)當(dāng)是洗過澡了,換了件黑色毛衣,昏黃燈光里,目光幽深,一眼望去簡直要跌進(jìn)去。
走過去時,耳中鼓噪,好像都不知道怎么邁步。
到了他跟前,還沒開口,他直接把她手腕一抓,另只手刷了一下門卡,抓住門把手,往下一按。
門被推開,他攥著她的手腕,徑直地把她帶進(jìn)了房間。
門“嗙”的一聲關(guān)上,她呼吸一滯,心臟也震了一下。
屋里一片黑暗。
能聽見的只有她快要破開胸膛的心跳聲。
她感覺到他往前走了一步,鞋尖挨住了她的拖鞋。
想出聲,聲音發(fā)不出來。
他身上散發(fā)的溫?zé)岬南銡獍阉麄籠住,低啞聲音在頭頂響起:“……一一,我沒有你以為的那么正人君子�!�
話音一落,一只手掐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抬起來,溫?zé)崛彳浀挠|感,兇狠地碾上了她的嘴唇。
大腦一片空白,伸手去推是下意識的動作。
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手掌毫無力氣,手指反被他攥緊握在手里,挨在他的胸膛上,動彈不得。
他胸腔里“咚咚”捫響的心跳聲也傳了過來,震得她指尖都在顫抖。
幾乎窒息,身體也呈現(xiàn)缺氧一般的癥狀。雙腿發(fā)軟,被他緊緊摟在懷里,踮著腳,才不至于跌倒下去。
攥在他手里的手指輕掙了一下,他松了手,她將腳踮得更高,手臂繞過他的肩膀,緊緊抱住。
他推著她后退一步,她后背抵上了墻壁,頭仰起來,熱烈回應(yīng)他不留余地的掠奪。
“一一……”他聲音啞得聽不清。
“……你喜歡我嗎,孟鏡年?”氧氣被耗盡,換氣的間隙,她啞聲問,耳朵里嗡嗡作響,根本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豈止……”
話音未落,他滾燙的呼吸再度挨上她的嘴唇。
沒空說話了。
陌生渴望讓她心臟疼得要命,要死去一樣,好像只有被他緊緊地揉進(jìn)骨血,才能緩解。
第35章
“我來愛你�!�
chapter35
一只手按在她的頸側(cè),
另只手禁錮她的腰,把她身體緊摟著挨向他,不留余地。
分不清楚,
頸側(cè)皮膚快要燒起來的體溫,到底是來自她自己還是孟鏡年。
如同方才在高熱的湯池里浸泡得太久,
心跳過速,
頭暈?zāi)垦!?br />
直到察覺到他的舌-尖輕輕碰上她齒關(guān),她好像終于遲緩地感覺到了害羞,
腦袋不自覺地往旁邊稍偏地躲了一下。
孟鏡年立即退開了,
她把腦袋低下去,臉埋在他的胸前,
短促地呼吸。
安靜的黑暗里,聽見劇烈的心跳聲,
和她一樣。
片刻,孟鏡年就這樣摟著她,
往屋內(nèi)退了幾步,
在靠著落地窗的沙發(fā)上坐了下來。
窗簾半開,雨后的深夜只有極其朦朧晦暗的天光,卻還是比在玄關(guān)里要明亮得多。
林檎坐在孟鏡年的腿上,
兩只手臂摟在他的背后,
臉深深地埋在他的肩膀上,
好像如此就可以不必面對此刻洶涌而來的赧意。
孟鏡年也不說話,手指輕輕地、溫柔地摩挲她的頭發(fā)。
這樣過了好久,
他忽地低頭,
隔著頭發(fā)輕輕地在她耳廓上一親,
低聲說:“一一……”聲音黯啞。
“……嗯?”耳朵像是過了電,讓她腦中的某根神經(jīng)都跟著一跳。
“和遲懌分手,
好不好?”
“我跟他不……”林檎話語一頓,“你以為我和他在談?”
“你生日那天他一整晚都留在你家里,我以為……”
“他喝醉睡著了�!绷珠沼行@訝,“你怎么知道他一整晚……你……你那天感冒是不是因?yàn)椤?br />
“別問了,一一。”
他似乎有些難堪。
“你以為我有男朋友,卻……”做過的事情,卻無法用語言表達(dá)出來,好像“吻”這個字燙嘴。
孟鏡年低聲一笑,仿佛也覺得自己荒謬極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一。我想,不管你今天是什么反應(yīng),打我一巴掌,或者再跟我絕交,我都能接受,無非這就是最壞的情況了……你不知道我今天一整天是怎么過來的,好像全世界都在跟我作對,阻止我單獨(dú)跟你說兩句話�!�
“……我沒有故意要跟你絕交,只是不把你拉黑,我總會忍不住想找你。我不想再受那樣的凌遲了你知道嗎……”
“我明白。是我錯了,一一,我應(yīng)該早點(diǎn)把話說清楚。我是之后才想明白,你一定覺得我忽冷忽熱、優(yōu)柔寡斷……”
“我沒有怪你。江澄,或者你們院里的老師……或者其他人,只要不是我,對你而言,都是更輕松的選擇……”
“什么話。其他人從來不是我的選擇�!�
林檎心臟緊縮了一下。細(xì)微疼痛讓她確信不是在夢里。
“一一,你知道江院長對我多有偏愛和栽培,于公于私,當(dāng)時那個外派我都必須主動請纓,往后他要對我施壓,我才更有道理一些。我應(yīng)該把我的想法提前告訴你,抱歉,是我有點(diǎn)傲慢了�!�
“……你想得這么遠(yuǎn)�!�
“什么意思?”孟鏡年低了一下頭,伸手,想把她的腦袋抬起來,她不肯,他便沒有勉強(qiáng),“……不想跟我長遠(yuǎn)嗎?”
“……我只是沒有想到你會連以后的事情都考慮進(jìn)去。”
“因?yàn)楫?dāng)我意識到的時候,這件事在我這兒就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那你是什么時候意識到的?”
“……”
“你快告訴我�!�
“上學(xué)期考試周,你住在我那里的時候�!�
他講得很籠統(tǒng),因?yàn)闊o法告訴她,那個明確的節(jié)點(diǎn)是她媽媽生日,她流著眼淚撲過來擁抱他的那瞬間。他聞著她眼淚的氣息卻起了生理反應(yīng)。沒有比這個更糟糕的,簡直是對他的教養(yǎng)和理性的雙重否定�;蛟S愛情就是一種非理性的東西,才讓他不斷偏離軌道,違背一貫行事準(zhǔn)則。像瘋了一樣。
“……比我以為的要早一點(diǎn)。”
“你呢?一一,下午我在茶室里問你的那個問題……”
林檎半晌不說話。
孟鏡年輕聲說:“抱歉,沒有其他意思,只是……”
“除了你還有誰?”林檎抬頭,看向昏暗里他模糊的輪廓,也不知破罐破摔和一鼓作氣,哪一個詞語更加貼切,“你猜我搜索過多少遍‘和嬸嬸的弟弟能不能結(jié)婚’這個問題……”
尾音被吞沒,孟鏡年再次吻上來,溫?zé)崾终婆踔哪�,溫柔而綿長。
林檎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孟鏡年的心意不再那樣單純,是在高三的上學(xué)期。
她月考失利,分外沮喪,那晚下了晚自習(xí),沒有回叔叔嬸嬸那里,編了個去朋友家里留宿的借口,一個人回了梧桐小區(qū)的小房子。
捏著低于平均分的物理考卷,坐在門口的樓梯上給孟鏡年打電話——這種失意的時刻,她第一個想到的人總是他;而不管手頭在做什么事,第一時間放下來找她的人也是他。
她把臉埋在臂間,聽見樓梯間里腳步回蕩,抬臉去看,孟鏡年在樓梯拐角處出現(xiàn)。
他腳步頓了一頓,抬頭望向她,微笑說:抱歉路上有點(diǎn)堵,稍微遲了一點(diǎn)。
她本來已經(jīng)沒哭了,眼淚立即又涌出來,如果不是他就生活在她的身邊,簡直想象不到,世界上會有這樣溫柔的人,好像他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形同真理的篤定。
他稍愣了一下,走上來,擠在她身旁坐下,偏頭看著她,過了好久才笑說:這么難過��?
他伸手,試著抽出她手里的試卷,她松了手,他垂眸認(rèn)真地一道一道看過去,而后笑說:輔導(dǎo)不了你了,一一,這些題我連題目都讀不懂了。
她說:你肯定在騙我。
他說:沒騙你。我都畢業(yè)好多年了。
她說:你當(dāng)時成績那么好。
他說:我真有那么好就去讀清北了。
她那時候心想,還好他沒去,不然此刻他們一定已經(jīng)成了僅剩下親戚名頭的陌生人。
后來,孟鏡年帶她去吃夜宵。
下過雨的秋夜,空氣里有飽濕的水汽,沒有月亮,地面上水洼反射路燈,像人造的月亮。
人行道上嵌著老式的方形小磚,像個純堵運(yùn)氣的掃雷游戲,她一腳踩上去,不幸中招,臟水濺上褲腳。
他立馬笑說:你現(xiàn)在一定在想,今天真是倒霉,喝涼水都塞牙。
她確實(shí)有這個念頭,被他這樣講破以后,一下就笑出來。
他蹲下身去,從薄風(fēng)衣的外套口袋里拿出紙巾,替她擦去褲腿上的臟水。
她低頭看他,那一刻突然無比嫉妒。嫉妒未來另一個會被他這樣溫柔對待的女人,那個人會是他的女朋友,或者妻子……
這兩個詞語簡直像毒蛇一樣鉆進(jìn)她的心里,啃噬得她痛苦難當(dāng)。
獨(dú)占的心情一旦生發(fā),就像亞當(dāng)和夏娃被引誘吃下蘋果,再也回不到單純的伊甸園。
“孟鏡年……”呼吸交換間,林檎忍不住低聲喊他的名字。
“嗯?”他嘴唇稍離,睜眼看見她迷蒙的眼睛。
“你不知道我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你的那個時候,有多討厭自己,我明明可以擁有一段一生也不會消磨的友誼,卻讓它偏航到了最不可能的一種關(guān)系……有時候恨不得想殺了你,這樣就不會有第二個女人有機(jī)會闖入你的生活……”
“我這一生只會有你一個人,一一�!泵乡R年手臂收緊,她肋骨隱隱發(fā)痛,這種痛苦讓她有一種確認(rèn)感。
纏吻間,忽聽門外走廊傳來一陣腳步聲,間雜一聲爽朗的笑聲。
……似乎是孟纓年。
林檎嚇了一跳,身體一僵,急忙低頭往他肩頸處一躲,大氣也不敢出。
聽見孟鏡年輕輕地笑出聲:“你上回主動親我的時候,怎么膽子沒有這么小……”
林檎急忙伸手去捂他的嘴,“不要講話,被聽見就……”
“就怎么樣?再把我拉黑嗎?”溫?zé)岷粑鼑娫谒恼菩睦铩?br />
林檎伸手打了他一下,他又是一聲悶笑。
片刻,外面再度安靜下來。
“……嬸嬸他們還沒睡嗎?”
“可能吧�!�
“剛剛我進(jìn)來要是被人撞到……”
“我說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檎再度側(cè)耳聽了聽動靜,“……我得回房間了,萬一笛笛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我沒在……”
“不準(zhǔn)�!泵乡R年側(cè)過頭,把一個吻落在她的耳朵上,而后擁著她,忽地往扶手上一倒。
她下意識伸手撐在扶手上,垂眼,他正看著她,昏朦夜色里也覺得瞳孔里有一簇暗寂的火。
躺在他身上,面對面,視線回避不開,只能與他對視。他目光帶有欲念,好像不避諱讓她知道。她整個人像患了高熱。
幻想與現(xiàn)實(shí)完全不一樣,幻想里無論怎樣都覺得是安全的,也毫不羞恥,此刻,僅僅是覺知什么正在抵著她的大腿,便恨不得要蒸發(fā)成一縷熱氣消散。
孟鏡年仰頭,在她嘴唇上輕輕地碰了一下,伸手把她腦袋按在他的肩膀上。
就這樣摟著她,半晌沒再有任何動靜。
終于,他啞聲說:“回房間休息吧,一一�!�
“嗯……”她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
“快去,不然不會放你走了�!�
“真的嗎?”
“……假的�!�
她輕笑一聲,呼吸挨著他的耳朵,“……孟鏡年,你說你喜歡我給我聽�!�
“我喜歡你,一一�!彼直蹖⑺龘砭o。
心臟漲潮,情緒過載。
如果是夢,她想她沒有做過比這個更逼真的。
林檎從沙發(fā)上起身,碰了碰自己發(fā)燙的臉頰,跟在孟鏡年身后,走到房間門口。
他壓下門把手,將門半開,往外看了看,故意地低聲這樣說:“安全�!�
像特務(wù)行動一樣,她忍不住笑了。
她已經(jīng)半個身體都走出去,又忽然轉(zhuǎn)身,踮腳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而后扭頭便走。
一直到了自己房間門口,刷卡時才轉(zhuǎn)頭去看,果不其然孟鏡年還掌著門站在門口。
實(shí)在沒有勇氣在燈光里去看他的樣子,匆匆一瞥便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
輕關(guān)上門,后背貼上去,深深呼吸。
她去了趟衛(wèi)生間,拿涼水撲臉,手機(jī)手電做照明,看見鏡子里一張臉燒得通紅。
回到床上躺下,蒙在被子里發(fā)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