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等待開學(xué)這個暑假，我去鎮(zhèn)上打零工賺了一千多塊錢。

    我在鎮(zhèn)上挑了半天，才看中一件深紅色的褂子。

    回家的時候，外婆高興得將那件衣服穿在身上試了好幾遍。

    高中三年轉(zhuǎn)瞬即逝，高考倒計時開始。

    外婆為了方便照顧我，在學(xué)校周圍租了個小單間。

    這天剛下晚自習(xí)回外婆出租屋時，房間里空無一人。

    房東告訴我外婆暈倒了，鄰居們幫忙送去了醫(yī)院。

    醫(yī)生說外婆的身體早就不行了，很早之前就通知外婆一定要住院手術(shù)。

    她向來都是喜形于色的一個人，這次竟然瞞得這么好。

    我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錢交醫(yī)藥費，還差一大截。

    我該怎么辦才好。

    我坐在醫(yī)院的長椅上抖著手，撥打著我媽的電話。

    一次，兩次，三次。

    打不通。

    無奈之下，我只能打給我爸。

    我等了很久，對面才接通。

    “我需要錢，外婆病了。”

    對面的男人嗤笑出聲：“關(guān)我什么事？我跟你都沒關(guān)系了�！�

    我死死咬著牙，聲音放軟了幾倍：“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求你，算我找你借的，我會還的�！�

    “就這一次，我再也不會煩你了�！�

    六七年沒有聯(lián)系，一開口就是借錢。

    這樣的父女關(guān)系多可笑。

    “有錢也不借，誰知道你這個白眼狼以后有沒有能耐還。”

    我麻木地掛斷了電話，擦干了眼淚走到外婆病床前。

    我會救外婆的。

    那一夜我回了村里。

    挨家挨戶磕頭借錢，挨家挨戶打欠條，手術(shù)費才堪堪湊齊。

    外婆出手術(shù)室的那一刻，我的心終于落地。

    我也突然驚覺，我錯過了高考。

    付出了三年的努力付諸東流，我躲在廁所隔間里崩潰大哭。

    外婆知道后，第一次打了我。

    她推搡著讓我走出病房，她說再也不想看見我了。

    我跪在她床邊，緊緊捏著她枯木般的手。

    “外婆，你別不要我。”

    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我手背，那是外婆的眼淚。

    她摟著我，喃喃自語：“是外婆拖累了你，小凡啊，苦了你�！�

    過后，她又仔細檢查打過我的地方，給我揉了又揉。

    “痛不痛？我剛剛太用力了吧。”

    我撲在她懷里用力搖搖頭，卻早已經(jīng)哭得說不出話了。

    我差點，就要失去最愛我的人了。

    外婆病后愈合并不好。

    她在床上躺了一個月，卻越來越嚴重了，我依舊聯(lián)系不上我媽。

    我放棄了。

    干脆刪除拉黑了她的號碼。

    這個人，現(xiàn)在不出現(xiàn)，以后再也別出現(xiàn)了。

    可惜，一個星期之后，外婆不行了。

    送上救護車的時候，她眼睛一直盯著我看。

    那天，她說了好多好多話。

    從我七年前到她身邊。

    從她那次走進黑暗的巷子里把我?guī)ё�，那個怯懦卑微可憐的李小凡終于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