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比賽結束于后半夜，結果宣告之后所有人悶頭睡了?半天，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
鑒于本場比賽受傷者眾多，其?余隊伍離開的日期定在了?明天，包括扶風他們也是一樣。
閑著也是閑著，在高聯特別節(jié)目組的攛掇之下，聯賽干脆組織了?狀態(tài)良好的選手們一道去了?珠蘭塔納參觀，而他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這次一直和他們對接的工作人員并不是高聯主辦方的職員，而是珠蘭塔納當地和高聯的對接人員。
一望無際的藍海之上，一艘觀光游艇慢悠悠地駛過海面，甲板船頭，那?名工作人員正相當專業(yè)地介紹著：“前方不遠處是珠蘭塔納最為知名的塞繆群島，作為全星球觀賞珠蘭塔納海洋生態(tài)的最佳地點，塞繆群島一直以來都……”
很?專業(yè)地，在對著攝像頭介紹。
其?他選手們零零散散地分布在甲板上，各干各的，只有寥寥幾人還圍在最前面，但也不是在聽?他介紹，而是在張望游艇前進?的方向。
龍彥明三人趴在甲板側邊，其?中兩個正如出一轍地將手作喇叭狀放在耳邊朝海面大?喊著。
尹并默默朝旁邊移開了?兩步，假裝路人。
喊完一通鬼哭狼嚎意?味不明的話，龍彥明一個翻身背靠在船舷上，抬手捋了?把被海風吹亂的頭發(fā)?。
“水底下就那?光禿禿的樣子，海面倒是還挺好看�！�
尹并斜目看過來：“我們兩年?前明明來旅游過的�！�
“�。縼磉^嗎？”尚馳趴在船舷上湊過來。，盡在晉江文學城
尹并沒有理會這個忘性?大?的笨蛋，把目光移了?回去，看向前方的地面。
“不去看阿真嗎？”
龍彥明把腦袋仰倒，天幕上，令人目眩的日光明晃晃地照了?下來。
“不用吧。不是有小扶風在嗎？”他閉了?閉眼，“再說了?，你也聽?到了?吧。阿真說，那?是他要的，一個了?結�！�
“他以前可?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我覺得，說不定并不是一件壞事呢�！�
他直起身子，拍了?拍尹并的肩膀：“別把阿真想得太脆弱了?。他可?是我們里面唯一的技術兵，還是成績最好的那?一個�！�
相比最初只是打著玩玩的自己，喻真始終都是那?個一旦決定要去做什么事，就會認認真真貫徹到底，一心?追逐結果的堅定的人。
，盡在晉江文學城
盡管旁人都覺得他不像自己父母兄長那?樣擁有長袖善舞的政客資質，但是他們骨子里的目標感卻一脈相承，只不過他從來悶聲不響，脾氣看著也好，所以許多人都看不穿這點。
他決定做什么，就一定會想要結果。
他想要一個了?結，那?這件事在他那?里，自此?便必然會走向終結。
陸地，營地醫(yī)療室。
房間里面，扶風正坐在靠窗的椅子邊，一把水果刀在掌心?翻轉著。
喻真在床邊一邊吃著切好了?塊的水果，一邊盯著她的手看，冷不丁出聲：“你的手指靈活度很?高啊，比阿龍高多了?，練過？”
“嗯�！彼锻Ａ�?下來，被握在掌心?，扶風換手將之放旁邊桌子上。
“你感覺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喻真無奈地抬起眼，“只是右手輕微抽筋外加體力消耗而已，又沒有受傷�！�
扶風彎了?彎眉眼。
外面的陽光正好，從窗外灑進?一樓的地面，在她身側鍍了?層薄薄的光暈。
喻真嚼著水果的嘴巴頓了?頓，突然開口：“你是不是在擔心?我被淘汰的事情才沒有去海上玩？”
扶風抬眼：“當然擔心?了?�！�
喻真嚼吧嚼吧咽下去：“我還以為你是想來陪我�！�
“也可?以這么說�！�
喻真臉頰輕輕鼓了?下。
他抬手把懷里的水果盤放到一邊。
“我沒事�！彼币暦鲲L的眼睛，“正相反，我感覺很?好。好像重新回到了?那?一天，我突然意?識到，沒什么好害怕的�！�
他伸出手，小指上的尾戒在陽光下折射出一道銀光。
“因為我很?清楚我的淘汰換來的是什么，我知道我醒來會看到什么。我不會再覺得不安了?�！�
……
反手關上門，扶風扭頭看向不知在門邊站了?多久的某人。
“你都聽?到了?？”
張希燃點了?點頭，毫不友善地轉頭抬步朝外走去。扶風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不放心?跟來的也是你，臨到頭不敢進?去在外面硬站的也是你，怎么嘴巴長在臉上是擺設嗎？
他不說話，扶風便也故意?不說話，在一陣沉默之后，最終還是張希燃忍無可?忍地打破了?僵局。
“你就沒什么想說的？”
“�。课�？”扶風茫然轉頭，“我有什么可?說的？我在等著你說啊�！�
張希燃恨恨地閉上了?嘴。
他原本是有想說的。準確來說，是有想問?的。
不對，或許這么說也不太準確。
他只是……突然有些迷茫。
就好像走了?很?久的路，走得很?快，著急著想要盡快趕到終點。路上他一個錯眼，好像掠過一個路牌，告訴他方向是錯的�？�?是那?路牌轉眼就被拋到身后，而他的速度太快，回過頭也看不到那?路牌的影子了?。
張希燃本來覺得自己是有話要說的。
他來這里也不是不放心?喻真。
他做了?喻真三年?的搭檔，知道他和自己內核中冷硬的那?一塊再相似不過，他們都是絕對以目標為導向的人。他沒什么好不放心?阿真的。
他只是……有點迷茫。
張希燃想要來問?問?喻真，問?問?他所看到的，是不是那?所謂的自己看不到的風景？
可?是真的面對扶風這么問?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說。
話到嘴邊，他搖了?搖頭。
“隊長那?邊是不是召集了?指揮組討論換位賽的事情？”
扶風：？
雖然張希燃開口問?的話和她預料中的十八種?可?能性?（bushi）一個都沒對上，但扶風還是從善如流地跟上了?他的問?話。
“是的，夏隊長和呂隊長也去了?。不過換位賽的確認在今晚八點，你如果想參加的話現在過去還來得及�！�
張希燃沒打算去參加。
他將手插進?外套口袋里，一步踏出了?走廊，沐浴在外面的陽光之下。
“不用了?。我只是有點等不及了?而已�！�
他也想看看，如果他一直在這條路上走下去，會不會終有一日，能夠得到今日疑問?的答案。
*
阿爾諾維。
復活賽的結果在當天的清晨發(fā)?布，遲了?參賽隊伍幾個小時。高聯官網的信息在網站發(fā)?布出來的時候，問?號一度刷屏了?評論區(qū)，而那?時扶風他們還在埋頭睡覺。
封見一頂著一臉不出意?料的笑容出現在餐廳，然后在穆沉鳶的盯視下開口：“放心?啦，不會是我們的。就算對聞央來說，我們也是一道值得放在最后開動的大?餐�！�
“沒問?這個�！蹦鲁柳S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我知道他們會選誰�！�
另一邊，曦恒隊內。
“誰？”楚珩奇抬眼問?道。
“如果我是聞央，我會選曦恒。畢竟我們的破綻很?明顯，不管真假，試一試總不虧的，而且他們的優(yōu)勢也很?針對我們的破綻，一個合格的指揮理當選擇最優(yōu)解才是�！�
星子移放下筷子，苦惱地皺起眉。
“可?是，雖說聞央出身那?個首都一指，可?我總覺得，這人骨子里面，不像個指揮�！�
“他們這只隊伍最本質的構成里，像是有一股‘氣’，支撐他們一路完成那?些奇跡般的勝利走到今天的‘氣’。若是這股氣散了?，這支隊伍就該停下了?�！�
“那?個聞央，一定不會愿意?讓這股氣散掉的。”
“或者說，他自身就是那?股‘氣’的一部分�！�
回望
一間面積不大?的辦公室內，
首都二隊的指揮組正湊得整齊聚在桌子旁邊，面前是散落的四堆紙，
定睛一看，全部都是高聯選手資料卡。
一軍的指揮左新錄和二軍的海寧嘉分別負責其中兩支隊伍的整體?解析，但其實兩個人心里都多少有點直覺般的預感。
從數據上分析來看，曦恒右翼出現大?問題的可能性高達七成，這在高聯里面已經是完全可以直接以此為前提制定戰(zhàn)略的程度了。
不管是從勝率還是克制的角度來看，選擇曦恒似乎都是最穩(wěn)妥的選擇，這甚至不需要討論。
但是……，盡在晉江文學城
左新錄和海寧嘉對視了一眼。
從資料上來說，結論應當是很明顯了。
可是，他們的隊長卻始終沉默著，
而?他們都知道那?沉默是為了什?么。
聞央抬手按了按額頭。
“各位的意見呢？”
左新錄把面前的資料收攏，語氣淡定地回?答：“曦恒的戰(zhàn)略虛實難辨，我們沒?有和他們交手的經驗，很難做出準確的判斷。而?且他們隊內的楚珩奇單兵實力非常強，配合星子移的團隊戰(zhàn)術會?有奇效�！�
海寧嘉點頭：“首都一隊和愛木塔數值太強，
換位戰(zhàn)和他們碰上不劃算�！�
魏希左右看了看，
語氣試探地補充：“論起來，
前四里面，
還有一個我們更占據情報優(yōu)勢的隊伍。更了解，更熟悉的……”
薛蓓捧著臉，語氣平平，
甚至帶著幾分無聊。
“打希金森啊，這還用想？”她抬眼，“不打希金森，
以后在阿爾諾維怎么抬起頭見人？不堂堂正正地殺回?去，也好意思說是換位回?來的嗎？”
她的話音落下，
左新錄和海寧嘉立即狂點腦袋，魏希抿著唇露出一個眼底黑氣四溢的“靦腆”笑意。
聞央嘆氣，嘆完之后，嘴角卻無意識地輕輕抬了起來。
*
下午時分，選手們的宿舍區(qū)顯得有點空蕩蕩的。
沒?事的跑去海上觀光了，有事的要么在會?議室，要么在醫(yī)務室，總之不會?老老實實待在宿舍。
但盡管如?此安靜，緊閉的房門依舊將里面的聲音阻隔得干干凈凈，不會?將丁點動靜泄露出門外?。
窗戶外?，帶著海風味道的陽光照亮半邊地面，卻也只照到了房間里人影的半邊褲腿。
安洛斯站在那?里，脊背無意識繃得筆直，身后是逆光，將金發(fā)照得一片晦暗不清。
而?他的對面，懸浮的光屏里是另一道金發(fā)的身影。
阿德萊德靠在寬大?的椅背上，彎著嘴角輕笑。
“最新的這場復活賽我看了。你的這個前輩還真是蠻厲害的，下場時候的氣魄很了不起�！彼Φ难劬D過?來，明明溫和親切，安洛斯卻覺得像刀子似的，“不愧是做前輩的啊，你還有的學呢�！�
安洛斯抿唇：“你看比賽了？”
“看了呀�！卑⒌氯R德笑瞇瞇的，“不僅是這一場。上一場的比賽，那?個什?么，巨獸叢林的，高聯主辦方和我們家談的有合作，我正好順路，就受邀去看了現場�！�
安洛斯臉色一白。
阿德萊德像是沒?看到他變化的臉色一樣，語氣不緊不慢。
“哎呀，輸得真可憐，媽媽都心疼了�！�
“那?是……”
“是啊。”阿德萊德慢悠悠地，“那?不是你的錯。比賽會?輸，不是你做的不夠，你明明已經做得很好了。是你們的左翼還不夠強，所以才?會?被?對面打敗的�！�
她掀起眼簾，如?出一轍的藍眸看向他。
“你是想說這個嗎？”
如?果他的回?答依舊是這樣……阿德萊德眸底多了一份晦色，那?她的看法便也依舊如?此：這孩子絕不適合高聯這樣的競技游戲。
安洛斯瞇了瞇眼睛。
原來那?個時候的對話，不僅是他，母親也記得很清楚。
他沉默了幾秒，和自己母親的目光對視著，緩緩搖了搖頭，再開口的時候，語氣一下子沉穩(wěn)了起來。
“我要說的是，那?場失敗，我們會?親手奪回?來的。”他一字一句，覺得自己在她面前的思路從未如?此清晰過?，“下一場，如?果您還愿意，請也務必親自來看看吧�！�
阿德萊德歪了歪腦袋。
隔著一層光屏，神色分外?相似的母子兩人無聲對視著，一股緊繃卻又帶著絲無言默契的氛圍緩慢彌散來開，直至阿德萊德輕輕挑了下唇角。
“集團很忙的，到時候再說吧。”
安洛斯不置可否：“沒?關系的，比賽會?有回?放，到時候看回?放也是一樣。”
“我的時間很珍貴，不會?浪費在沒?有價值的事情上�！�
“之于艾吉洛集團，這場比賽的確毫無價值�！卑猜逅裹c頭，“但之于阿德萊德·艾吉洛，或許會?有不同?。”
他抬起眼：“到時候我會?把鏈接發(fā)給您的。”
通話被?關閉，阿德萊德看著眼前突兀暗下去了的光屏，臉上的神色復雜。
“臭小子，真是長進了�！�
而?另一邊，關閉了通話的安洛斯轉過?身，一手無意識地捏在腕間的光腦上。
他確實沒?有想到，媽媽會?看自己的比賽。
偏偏還是……輸掉的那?一場。
記憶里上一次和媽媽談起自己的比賽，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情。自從他決心違背她的意愿、堅持要做右翼之后，她幾乎再沒?有關心過?他的比賽。
這個右翼他做得好不好，他在這個位置發(fā)揮著什?么樣的作用，他究竟有沒?有用自己的戰(zhàn)績向她證明自己？
所有的疑問都被?深埋在母子兩人深不見底的沉默暗涌之間，被?撕碎得不留一絲痕跡。
又被?看到狼狽的那?一面了……明明已經很拼命維持住沒?有破綻的姿態(tài)了，偏偏還是被?看到了……
安洛斯閉了閉眼，抬腳，越過?了那?條將明暗一分為二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