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誒?玖洏,怎么回事呀?”
好了,這一下子都醒了,歉意倒是徹底丟了,不過麻煩有了些,好在這麻煩尚在掌控之中,不算太麻煩。蔚起向水面一招手,手杖立時便又被召回了他手中,他獰笑道:“醒了又如何,眼下還不是困于本座刀俎之間?”
玖洏捶地不迭,捂著胸口痛心道:“我恨!想我堂堂鳳族小帝姬須彌山小鳳凰白澤宮小妹妹今日竟要落得如此下場!”她一口氣嚎完了一整句話,方才歇了口氣。
“……”
影卿無奈道:“夠了夠了,收著點兒�!�
蔚起無語半晌,摸著自己深藍色的頭發(fā)說:“本座不過是要讓你們忘記一些煩惱罷了,不至于死�!�
“哦——原來打的是這個如意算盤啊?”玖洏抹了兩把臉,頓時笑開。
蔚起見他們安然不動,兩個泰然自若,一個瘋瘋癲癲的,還有一個呆呆笨笨,他心中便覺有些奇怪,仿佛有哪里不對勁的樣子。
可是陣已布好,他們也已在陣中,還能有哪里不對勁?
因為影卿是背朝向蔚起,她也看不見他,便轉過半張臉,抬了抬下巴,仿佛在問他為何還不開始。蔚起壓下心中不安,哼了一聲,提防著他們或有異動,便開始吟唱。
可是直到他念完,他們都沒有動彈一下,不光是沒有異動,就連在這陣中本該有的動靜都沒有。玖洏看著他嘻嘻笑。
蔚起抓狂地喊道:“你做了什么!”
玖洏無辜地聳了聳肩:“不是我�!闭f著,還朝影卿努努嘴。
蔚起回過神來,大步繞到影卿那邊,險些絆了一跤,他驚駭地瞪著影卿:“你做了什么!”
影卿不耐煩動手,下巴點點地,蔚起順著看過去,頓時氣得踉蹌退了兩步——地上的陣法被改動過了。
影卿仿佛是嫌他還不夠沮喪,便伸出腳又蹭了蹭那塊被動過的圖案,還原了她方才趁蔚起布陣時做的小動作。
“腿長,沒法子�!彼矊W玖洏聳了聳肩。
蔚起把手杖橫在身前,隱隱的光芒似有還無,臉上陰沉沉的:“你們何時醒的?”
“沒昏�!庇扒淅蠈嵉�。
她一聽不對便倒地裝暈,少虞和玖洏皆是看她行事,至于阿玄嘛……是被玖洏砸倒的。
“你怎么會知道本座一開始便施展了幻術的?怎么破解的?”
“以前吃過虧。”沒有一個坑跳兩次的道理,她和盈闕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鉆研的,如今這類惑心攝魂之術是再也坑害不著她了。
見蔚起眼底似有寒光浮掠,手杖也似有舉起之勢,影卿忙反問他道:“該輪到我問了,你是誰?鮫人嗎?”
第77章
同一個世界,同一件黑袍子
“本座乃是海妖!”蔚起頗為不屑地輕嗤道,
“什么鮫人,不過低微小族,沾了我海妖一族一點血脈罷了�!�
“喔喔喔……”影卿目不轉睛地盯著蔚起的眼睛,敷衍應聲,
緊接著又說,
“有個極其厲害的人要放我們從這兒離開,
你在此攔下我們,不怕得罪了他么?趁還未耽誤大事,
你趕快放了我們,
我便不告你的狀,
何如?”
蔚起意味不明地哂笑一聲,似憐憫地望著他們,
吐露一句:“蠢貨�!�
玖洏險險便要蹦上去罵將起來,被影卿眼疾手快地摁住,影卿往右偏了偏身子,
擋在了她和蔚起中間,也不見生氣,和善地笑問:“這是何意?”
蔚起對她的服軟很是受用,洋洋得意道:“我說你們誤把歹心當好心,
還狐假虎威,
難道……��!疼疼疼!”
一只手忽然扼住了他的脖子,蔚起驟然失聲驚叫,影卿當機立斷,
一腳踢于其手腕上,
手杖握不住,
被玖洏搶了過去。
影卿負手而立,悠悠說道:“誤把虎類當狐類……”這話說著,
她覺得有些不對,狐聰明,他們確實聰明嘛!遂改口道,“你把虎類當豬崽,我教你謝罪你不謝罪呢�!�
玖洏格外記仇地在后頭補了一句:“蠢貨!該!”
蔚起捧著手,鼻子眼睛疼得擰在了一起,這手骨怕是被踢碎了。他不死心地往后瞟了一眼,頓時大驚,又扭回頭瞪著少虞。
一模一樣的一張臉,連顆痣都不帶多的。
影卿都怕他扭得太快,都不用少虞動手,這脖子便給他自己扭斷了。
蔚起咬牙切齒地恨恨道:“身外化身!”
少虞謙遜地一頷首,走到蔚起身后,從“折枝少虞”手中接過蔚起的咽喉。畢竟只是分啊身,這里危機重重,恐生變數,還是將他親自抓在手中得好。
玖洏嘲道:“既連你拿手的迷心幻術都奈何不了我們,你還指望能用這等微末困術困住我們嗎?嘁,蠢貨�!�
“呵,那你倒試試!”話音將落,轉眼間,蔚起身后的海浪遽然翻起,滔天巨浪如天傾覆,蓋頂而下。
海島不堪滅頂之災,從中間崩裂。
少虞劈開一層浪,又有一層浪卷來。玖洏帶著阿玄躲在影卿后頭,一壁擊浪,一壁使喚阿玄暗戳戳地給蔚起砸石子兒使壞,口中還在叫囂:“玩水?你在昆侖雪女面前玩水?凍不死你!阿盈阿盈!凍死他!下冰雹砸死他!”影卿裝聾不睬她,她還拍了拍影卿后肩:“哎哎,上!恁死這臭魚!”
影卿暗恨,她若是是會凝水為冰,第一個砸的便是這個大嘴巴的瘋丫頭!對面那可是貨真價實的海妖,而她只是打了折扣的雪女,嬉水她會,要說和一代海妖打水仗?嗐,她又不是腦子進了水!還好少虞不在又沒聽見……嗯?不在?
“少虞呢?”浪聲太大,影卿只好扯著嗓子喊。
“好像被卷下海啦!”玖洏也扯著嗓子回喊,“海妖也下去了!”
“……”影卿往前奔去,忽而又想起什么,返身回來,問玖洏將海妖的法杖拿了來,匆匆叮囑道,“我下去找他們,你們呆在這里不要亂跑,有事……你就先撐一撐。”
“嗯嗯好的。”這種時候,玖洏顯得格外乖巧,順便反手就掄碎了一塊被海浪推過來的半人高的大石頭。
于是影卿點點頭,安心地從岸邊跳了下去。
玖洏撐起一張結界,拉著阿玄蹲在影卿跳下去的岸邊,瞇著眼睛仔細辨認水下纏斗的身影,還是看不清楚。聲音雜亂,她聽不清,便讓阿玄聽了講給她,不過也只有些零碎的字詞。
“海妖在哭……”
“海妖喊疼了……”
“海妖罵他們缺德……”
…………
聽阿玄的轉述,水下情形似乎還好,玖洏放心了些。
結界搖搖欲墜,又是一片大浪撲來,玖洏頭都沒回,只抬手一揮,光芒亮起,出現了裂縫的結界及時補上了,復又變得固若金湯。
“我們山頭九子,各門功課各占第一,雖說打架那等粗魯之事,我比不上他們,不過我龜……呸呸呸!我嬰城自保,韜光養(yǎng)晦的能耐,那可是罕有能及的惹!”
“哇!玖洏好厲害吖!”
“那是!”
……
一刻鐘過去,水面忽染紅色,仿佛紅云四散,無力綿纏,流若藕絲團絮,浪斬不斷,搗得汪汪海水,終是一片赤紅渾濁。
“嘭”地一聲,海浪如柱四起,炸魚一片中,影卿和少虞很快便破水而出。
他們甚至來不及掐個凈衣訣,裹挾一身血腥摻著咸海水的味道,便沖了過來。玖洏被他們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尤其是那慘烈無比的氣味嚇得后退一步,險些落進海里,好在阿玄拉住了她。
玖洏默默地捏住了鼻子——不得不說,海妖長得是真體面,不過那血的氣味也是真寒磣。
影卿和少虞粗糙地抹了把臉,神色冷峻地說道:“此地已不宜久留,須得從速離開�!�
之前第一淵的龍女,與第二淵的重明鳥都在為他們讓路,到了這里卻被海妖攔下,欲迷惑他們,忘記在妖國這段時間的記憶,謀算不成,便想滅口。而眼下海妖已攔不住他們,那么一直在暗藏于迷霧后,俯瞰整個無念九哭境的執(zhí)棋布局者,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也不必再猜測在禁獄里帶路的那妖是好心還是壞心了,他們的惡意現在看來,已是昭然若揭,只怕比這里的海水還要多。
“可是路還未找到�!�
“不能再等了,”少虞皺著眉,果決道,“破出去!”
龍女說過,九惡淵由九則獄棧連結,肯定還有他們尚未發(fā)現的路,眼下找不到,那以蠻力破了這第三淵或許便是最快的法子。
玖洏有些猶豫:“這么粗暴嗎?無念九哭境若是坍塌了,妖國不就如同于門戶大開,□□涼颼颼哇?”
回頭若是強敵來襲,找到這里,強攻奇襲之下,妖國防御那便猶如虛設,直搗不死都,簡直是一通到底,無可抵擋啊。
影卿瞅她:“這是你家后門?”
玖洏愣了一下:“雖然呃……但是吧……”
“他們既敢困我們于此處,便該承擔一切后果。再說……”影卿嘲諷一笑,“連圣心柔腸的少虞君此時都不假客氣了,你還客氣什么?”
嗯……這倒還在其次,要命的是龍女避世于此處,若是被他們給打塌了,龍女追著他們要擰碎天靈蓋咋整?
影卿默了默,反問道:“等出去了有陸吾和白澤在,哪個不能收拾了她?”
也是喔。
玖洏無話可說了,悄悄撞了下少虞手臂:“你又招惹到她啦?”
少虞看向影卿緊抿著唇,冷肅的側臉,無奈地嘆了口氣,什么也沒說。
于是三人列陣,一齊施法。
因此淵之主身死而平靜下來的海,重新又晃蕩起來,天顫海震的聲音縈繞四周。使盡力氣,卻還是差了一絲。
這一片天搖搖欲墜。
玖洏吃力地又往前推了一步:“不行,破不動呀�!�
影卿飛快地思索了一遍,問道:“昆侖令呢?”說完,呸地吐出了被風吹進嘴里的散發(fā)。
玖洏騰不出手,便讓阿玄從她腰間拿,阿玄握著昆侖令給影卿送過去。影卿教她往昆侖令中灌注靈力,阿玄照做,影卿又道:“往上砸,不必留力�!�
昆侖令剛一脫手,卻未往陣眼里去,竟是被一個鬼魅一般出現的黑袍子猝不及防地給搶了去。
黑袍子!黑袍子!又是黑袍子!可去他黑袍老祖的吧!
影卿大怒,目露兇光地喝道:“冰糖葫蘆沒山楂——啪!”
轟隆一聲,昆侖令炸開。那黑袍人雖在它炸開瞬間,將之丟入了海中,卻仍是被其所傷,至于傷得如何,這便不曉得了。也不聽那黑袍人叫喚一聲,真是夠能忍耐的。
說時遲那時快,黑袍子飛身撲向落單的阿玄,玖洏的臉色登時難看至極。他們也顧不得破境了,匆忙回身相救,卻救之不及。阿玄已被一掌打入虛空,虛空中是黑袍人打開的漆黑一團的漩渦。
玖洏在最后關頭拽住了阿玄,天旋地轉之間,卻被漩渦之力猛地往里吸去,幾無抵抗之力。
少虞堪堪抓住玖洏的腳踝,蘭時華瑟化作一柄長劍,插入地縫之間,在地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劍痕。
血從劍柄之上滴落,落進地里,塵灰覆蓋。
黑袍人打出一掌之后,便借擊掌之力順勢后撤,卻被趕上來的影卿以月照砂凝成的玄綾纏住了脖子與手腳,影卿猶如脫兔般近身,一心要扯下他的袍子。
“阿盈!要撐不住啦——”玖洏覺得她就要快被活生生拽斷手腳了,嚇得拖長了哭腔叫喊。
影卿右手立即又拋出一段月照玄綾,在玖洏的腰肢上纏了好幾道,又將她手上這一頭,與左手上纏住黑袍子的玄綾給打上了死結。
黑袍人登時被漩渦之力帶得往前一沖,四肢被縛,無從使力將玄綾掙開。他便瞅準方向,帶著黑綃手套的手爪子往虛空一抓,將那被巨浪沖斷的另一半海島,抓取而來,身子猛地往上一撞,一陣地動海搖,受到一股巨大力道,黑袍子和影卿同時往兩邊飛了出去。
黑袍子受玄綾轄制,又覷機錯開要害,抱住島上巨石,得以稍稍喘息。他趁此時仰天吹了口氣,登時漫天塵土飛揚,濁氣升騰,萬道驚雷齊齊劈下,劈斷了玄綾。
黑袍人脫身而出,阿玄玖洏少虞連連卷入了漩渦。
影卿氣急,復又拋出日羲砂,砂如烏云流霞,迎風而動,沾衣而散,似一張大網網住了兇猛的鯨鯊,將黑袍人密密地困于其中。黑袍人只覺渾身如灼,將化沙塵。
影卿已近他身,只有咫尺之遙,便將要扯下他那身礙眼的黑皮,然那黑袍子卻一動不動地,定定地直指向她身后。影卿微側過臉,余光瞥見那漩渦吞下少虞他們之后,竟急劇合攏,便要消失在虛空之中。
雖眼看只有咫尺,但若真要扒下他的皮,還得有一場惡戰(zhàn)。
來不及了。
影卿頓足嘆恨,只得放棄那惡心的黑袍子,又不甘心地往前隨手一抓,不知抓到了什么,甚至來不及看一眼,便縱身往漩渦里一躍。
漩渦吞下最后一口,消失在了虛空。
黑袍人失了力,從空中墜下,落在了狼藉一片的海島上,身上的灼痛漸漸散去,仰面朝天,笑臉鬼面仿佛熔鑄在了面皮上,發(fā)出幽幽青光。
“本想放過爾等性命,可爾等終究還是自找了死路�!�
喑啞的笑聲從面具下發(fā)出,雌雄莫辨,面具上的笑臉愈發(fā)顯得森冷可怖。
一口暗紅的血從面具下流出,在白雪原一般的脖頸上蜿蜒,爬過一段段青色隱隱的山脈。
第78章
風月情場一千零一句~
阿玄受了傷,
不過好在那黑袍人似乎只是想借她將他們幾個一起引入漩渦,那一掌并非奔著奪她性命而去。且阿玄身上又有阿元給她的防身寶物,是以傷勢并不算重。影卿捂著胸口,面色有些蒼白,
見阿玄無恙便打量起四周來。
這里沒有之前那三淵如夢似幻的乾坤天地,
什么原隰、巨樹、海子,
這里都沒有,除了黑石炎火,
污穢濁氣,
坎坷崎嶇的地,
晦暗不明的天,這里什么也沒有。
影卿神思不寧,
忽覺手心一陣銳利的疼痛,低頭一看,是被手里的東西劃破了一道口子,
有絲絲黑氣從傷口冒出。
這正是適才最后關頭時,她從黑袍人身上抓到的東西,一枚只有半掌大小,已被銹蝕的小球,
黑漆漆的看不出模樣,
外面一層凹凸不平,孔孔眼眼密密麻麻的,影卿正是被這銹痕割破了手。
“怎么回事?”
受傷的手忽被握住,
影卿倏地抽出手,
淡淡道:“無事�!眰谑潜谎逯飫澠疲�
那黑氣只是沾上的一點妖族濁氣而已,她自己便能施術清理干凈。
少虞皺了皺眉,
落空的手莫名顯得有些許落寞,默默地背回身后。他面色如常,轉而看向掛在影卿指尖平平無奇,甚至有些丑陋的小球,問道:“這是何物?”
影卿拎起它來,捻著繩頭打璇兒,小球下墜著的溢彩羽線流蘇如花四散。她說:“不知道,是那黑袍子的�!�
“此物雖已銹蝕,但卻挑了最精致的流蘇珠玉,以作配飾,一珠一線皆非凡品,而且隨身佩戴,此物必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