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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一枚破竹筒從他碎裂的衣襟滾出,中有一張紙箋,離離兒姒展開,只見紙上的字筆畫飄顫,卻努力工整,兩行字是——

    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guān)鎖。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

    采情珠從狄廣松開的手里飛到空中,耗盡光華,終也破碎散落在這片被血浸透了的土地上。

    四周又響起了墻垣陷落,土地崩裂之聲,斬之不盡的蟒藤卷土重來時(shí),那道少女聲音又從遠(yuǎn)處傳來。

    “把他們兩個(gè)丟出西陵,我要十息之內(nèi),這里凡人死絕�!�

    踩在萬生之陣上的阿玄偏著頭,一手握住已捅入自己胸膛的戰(zhàn)神之劍,直直地盯著離戈:“我倒要看看,戰(zhàn)神前輩該是如何取舍?”

    眾人頭頂飄下雨滴,雨勢變幻異常,不過轉(zhuǎn)眼之間,已成瓢潑大雨,魔物的尖嘯消失在了雨中,沖天的血腥味也被淹沒,西陵最后的燈火都已澆滅,不知活人幾多,殘骸幾多。

    誠如阿玄所說,她口中數(shù)著一二三,等待著離戈做出抉擇。

    她的身后便是魔氣大盛的花簌,隨著萬生之陣下人死得越來越快,花簌身上的黑霧也越來越濃郁,未被邪雨影響半分,失魂于黑霧氣味中的天兵也越來越多,眼看連佛光也即將壓制不住了。

    “前輩都知道了這大陣所祭乃為魔子,殺我也沒用,還不快快動(dòng)手嗎?”阿玄忍不住催促道,“西陵的無辜凡人可快死光了�!�

    話未畢,長劍已動(dòng),金甲頓失天光,天地落入無聲無色之境,唯有一道劍光,打破無邊黑暗,兩分生死,喚醒了所有迷失在黑暗里的魂魄。

    戰(zhàn)神一劍,斬破混沌污濁,招得迷魂,劍鋒卻不向天際屠戮生民的魔陣,而指向徘徊于入魔邊緣的魔子花簌。

    誰知這摧山坼地的一劍,一碰上花簌周身繚繞的黑霧,便再不得寸進(jìn),離戈只覺自己如陷泥淖,萬年的淤泥黏纏上來,不得脫身,更是難以打破這縛身的泥淖。

    阿玄仰頭望著沒有星辰明月的夜空,感受著最后一個(gè)生魂的氣息消失在夜里。

    至此,活的人都死了,活的神都被困住了,這里變得死氣沉沉,變得和她朝思暮想都要逃離的萬魔窟一模一樣。

    阿玄緩緩笑起:“戰(zhàn)神前輩,活生生的人你不選,屠刀之下的人你不救,卻偏要?dú)⑸9徊还苤貋矶嗌倩�,你們選的都是犧牲,可你們總是忘了要問一問,被犧牲的愿不愿意去死。其實(shí)我心里并不憎恨你們神族,因?yàn)槲页錾髮W(xué)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你們教給我的——犧牲,犧牲別人�!�

    天上的紫芒法印已徹底變作了血紅色,紅得發(fā)黑。

    阿玄語氣頗為惋惜地說道:“你要是肯救人,那么祭牲不足,陣法不攻自破,可惜你選錯(cuò)了,眼下萬生成牲,血牲已成,天亮之后的大荒浩劫,就是你造成的。”

    她聽到耳邊魔族嘶吼之聲,是魔軍撕碎了虞淵封印,魔獸踐踏過浮屠,是向九天示威,向八荒六合昭示,魔族重臨天地的聲音。

    阿玄見離戈不被她的話所影響,仍試圖以鴻蒙炎火燒毀花簌的靈果真身,也不阻攔,轉(zhuǎn)身走到臺(tái)階上坐下,自顧自便說起記憶里的舊話:“我佛戾叔叔曾說,戰(zhàn)神將軍,手握屠刀,心懷慈悲,平生所愿,晏海折劍,可笑可笑。我卻不以為有甚可笑的,今見你自掘墳?zāi)�,只覺無趣,矞矞而生,汲汲就死,所求皆空,所愿皆違。”

    聽到這一句,離戈竟有瞬息晃神,只這瞬息,與強(qiáng)敵對(duì)峙,本已應(yīng)當(dāng)落敗了,可不知為何,魔性已醒的花簌竟未有趁機(jī)重傷他。

    阿玄并未在意這點(diǎn)小小的失誤,她抬起手,稚嫩幼小的手掌緊握成拳,天上那道血紅法印轉(zhuǎn)眼炸成煙花,焚燼西陵結(jié)界,飛星滿天,隨雨降落。

    望著煙花后,一個(gè)銀袍青年帶領(lǐng)千百魔軍涌入這片屠宰場,阿玄細(xì)語溫聲地笑道:“我們魔族多好,吃多了苦,便再也不把性命放在眼里,自己的、旁人的,全都拋舍掉,我們從不以己一生,圓他人心,全他人道,只要天地之間死生萬靈,遂我所愿�!�

    第127章

    至純至染,極善極惡,好名字

    煙花零落,

    那青年俯身在阿玄面前,傳達(dá)魔君的話:“屬下后容參見少君,今日前散布在虞淵之外的所有魔族皆已集結(jié)在此,君上令屬下等護(hù)送少君回去�!�

    說著,

    他又呈上一枚藥丸,

    阿玄隨口嚼碎吞下,

    酸苦之味彌漫在嘴里,胸前的傷口很快便不再流血。

    “父君在哪里?”

    “已率領(lǐng)大軍攻上天界。”

    “他要我回哪里去?”

    “鎮(zhèn)守虞淵�!�

    阿玄分外嫌棄:“有什么好守的,

    難道還怕天帝來搶那鬼地方嗎。”

    后容目光掃過在場的幾個(gè)神族,

    沒有說話,

    而闞羅站在后容身側(cè),卻不顧及這些在他眼中已然等同死尸的狼狽神族,

    諂笑道:“君后還留在九幽界中,君上甚是不放心。”

    阿玄置若罔聞,下令道:“我要你們斬下離戈的頭顱。”

    “是。”后容沒有片刻猶疑,

    著部分魔軍護(hù)持在阿玄身邊,自己帶領(lǐng)其余魔軍布陣。

    阿玄忽然出聲:“等一下。”

    她揮開擋在身前的魔軍,罔顧闞羅的殷勤勸阻,徑自走近花簌。

    花簌與離戈兩相抗衡碰撞出的光圈將他們環(huán)圍于中間,

    阿玄被逼退在外,

    若再近一步,怕便要被兩股力量震得粉碎。

    這時(shí),南絮趁沒有魔注意到他,

    拋下花玦,

    飛身殺向阿玄,

    即使不能一擊即中,或許也能將她推入兩股力量的夾擊之中。

    然而這步刺殺卻被一直留意阿玄動(dòng)靜的后容攔下。

    南絮被擊飛丈余,

    躺在地上渾身抽搐。

    阿玄放下遮臉的袖子,紅袖濕了大片,顏色更重,看到指甲被濺上一滴血,阿玄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不及成人半掌大小的手,不勝憂愁道:“這樣一雙手,染紅指甲也不好看�!�

    后容沉默地蹲在她面前,他身上沒有干凈的布帕,只好捏起衣角來擦拭。

    “臟死了,若找不著干凈的布,那剝了你這身新?lián)Q的皮來擦,我倒也不嫌惡心�!卑⑿䦷Φ脑捓涞萌诵膽�(zhàn)。

    后容索性跪下:“少君恕罪。”

    好在闞羅及時(shí)拿出一方干凈的繡花帕子,塞到后容手里,替他解了圍,阿玄冷哼一聲,未再復(fù)提扒皮之事。

    阿玄盯著花簌看了片刻,張口說道:“你還在掙扎什么?濁木乃你神魂所依,心魄之根,你的歸宿在被孕育之始就已經(jīng)注定。這里萬千凡人的鮮血和生命都已祭了濁木,你的性命不再圣潔無染,你的每一根骨頭每一滴血都已墮落成魔,和我們一樣�!�

    眼見花簌周身的黑氣復(fù)又震蕩,已經(jīng)逐漸爬滿她痛苦扭曲的臉,花玦高聲大喊:“不對(duì),不是的!簌簌,你記不記得你還是顆果子時(shí),藏在歸來樹里的日子,歸兮臺(tái)上的暖風(fēng),你降生時(shí)的佛音,歸來樹也系你一半魂魄,簌簌,你的道終歸還是由你自己擇定!成佛成魔沒什么要緊,殊途也能同歸,所以你一定要記得自己是誰,明白自己的道向何方!”

    聞聲,花簌愈發(fā)動(dòng)搖,離戈見狀,怕激得她再度奮力反抗,也覷機(jī)緩緩收勢。

    阿玄嘖了一聲,右手猝不及防地立掌朝花簌腦后推出,花簌被擊中,驟然間整個(gè)人都被定住,金光凝于眉心,光芒大漲。

    阿玄飛身躍起,接連打中花簌頭頂百會(huì)四神聰,發(fā)勁逼出那團(tuán)金光,當(dāng)初被伽那封入的舍利子終是破體而出。

    一道黑黢黢的窟窿在花簌眉心不過瞬息,便復(fù)原如初。

    舍利子所耀之處,黑霧盡皆退散,魔雨也停了。

    阿玄立即割破后容的手,以魔血灑向舍利子,污染佛性,又?jǐn)S出手中拘縛亡魂的傀儡錐砸向它,舍利子不忍無辜魂飛魄散,終是被砸中后在空中化灰。

    失去佛光,花簌胸口化作全黑的鑒心鏡卒然碎裂。

    花簌徹底入魔。

    黑霧籠身,污穢濁氣從花簌漆黑的眼里涌出,低低的,如幼獸哀鳴的聲音從她咽喉里爬出。

    “殺了他�!�

    軟和的少女低語在將曉時(shí)響起,潔白干凈的手指指向那個(gè)茍延殘喘的金甲將軍。

    一聲令下,千萬魔軍在第一縷曦光中潮涌,撲滅頹墜的殘陽。

    見過成群的蝗蟲嗎?阿玄沒有見過,但聽王宮里授課的蒙先生閑談西陵史書時(shí)說過,在那場千年難逢的大旱之中,飛蝗成災(zāi),密不見天,千里間農(nóng)田余青轉(zhuǎn)眼只剩黃沙卷地,死人無數(shù)。

    阿玄此生最厭惡那些骯臟貪婪的丑物。

    此時(shí),泱泱一片蝗蟲飛過,地上轉(zhuǎn)眼間只剩下支著一柄劍的無頭骸骨,與一片黯淡殘甲,世上再無人會(huì)認(rèn)出那就是當(dāng)年殺敗魔軍潰退千里,教整個(gè)妖族聞風(fēng)喪膽的戰(zhàn)神將軍。

    赫赫威名一朝敗,曾想離戈,誰知一生司戰(zhàn),握劍而死,真不曉得是不是死得其所。

    這里響起泣聲,喉嚨里的哀吼像是從煉獄里傳來的獸鳴,神向來清凈無染的眼睛變得和魔一般通紅,充滿怨憤。

    千萬魔軍終于展顏,心底永不愈合的傷疤血淋淋地撕扯出笑臉。

    旭日東升,朝霞赤黃。

    阿玄蹲在那柄失去光華的劍前:“戰(zhàn)神叔叔,我真想做你的弟子,一身威風(fēng)凜凜的鎧甲真好看,可惜都沒有了�!�

    神情之凄楚哀傷,竟教人鬼使神差般當(dāng)真信了她也會(huì)難過。

    曉風(fēng)清寒,秋意肅殺。

    天上東西南北,雷鳴陣陣,想來已經(jīng)開戰(zhàn)了罷。

    阿玄仰頭望著異象叢生的天,淡淡下令道:“不許啃食這里的尸骨,還活著的神族,悉皆趕出西陵。”

    話音剛落,眾魔嘩然。

    闞羅眉頭一跳,但他已在人間久經(jīng)江湖,察言觀色的本事早就修煉到家。今在這兒站了半宿,也將這小少主的性子摸了個(gè)半通,那脾氣可比他離開萬魔窟時(shí)狠辣乖戾多了。

    于是即便心中不贊同她的命令,闞羅的嘴里面上也絕不肯露出一點(diǎn)。

    但有一個(gè)胡子拉碴的小魔將積怨難平,憤懣難消,直言問道:“少君是要放過他們嗎?神族的手里哪一個(gè)沒有沾上我族的血,他們的風(fēng)光哪一分不是踩在了我族的尸骨上!”

    出乎闞羅的意料,小暴君非但沒有當(dāng)場懲處這個(gè)魔將,反而耐心地解釋起來。

    她說:“五帝譴咎我族不能抵御濁氣,墮落成魔,是以流放九幽,永離八荒�!�

    阿玄的話更加激起群魔被鎮(zhèn)壓了千年萬年的不甘,在她的示意下,后容擋下了提刀砍向南絮的小魔將。

    阿玄不理會(huì)騷動(dòng)的魔軍,而將手中的傀儡錐拋向天空,一邊施法收割西陵凡人的魂魄,一邊俯視著地上的南絮,以灌滿蜜糖的聲音繼續(xù)說道:“神高登云端裁決地下的魔,但愿今日之后也能抵御仇恨,莫要讓我得償所愿,親眼看到神仙是怎么變成魔的�!�

    阿玄罔顧地上萬目睚眥,神族的、魔族的,一雙雙赤紅染血的眼睛,她皆不在意,只凝望著愈發(fā)刺眼的朝陽,心中盤算魂魄被日光驅(qū)散之前,能否都拘入傀儡錐中。

    后容指揮不動(dòng)那些深陷憤怒之中的魔軍,也不多言,徑自便朝闞羅屈身拱手:“當(dāng)年是您帶領(lǐng)他們隱伏于八荒,今日也請您定奪。”

    闞羅摸了兩把胡須稀疏的下巴,語氣溫和道:“那時(shí)候事從權(quán)宜,如今魔君陛下已然重臨世間,自然是聽從少君殿下的吩咐�!�

    “非殺盡不可了!”小魔將沖上前來。

    闞羅揮袖攔了攔,安撫道:“鳳守,你放肆哩,我們須得盡快護(hù)送少君回去,之后還要向陛下復(fù)命。”

    “送他娘個(gè)屁!”鳳守怒指阿玄,斥道,“使君你想想她之前幾次無視命令,罔顧我魔族大業(yè),硬要留西陵到此時(shí),弄得要讓云幺代她送死,她都是為了自己活命,耍她的公主脾氣!她今日要放過所有神仙,定是欲向天族賣好,豈能罷休!”

    “嗯?也不是所有,她給我留下,我要帶她回萬魔窟。”阿玄也不生氣,回頭看了一眼,指著羅網(wǎng)中沒有聲息的盈闕說道。

    阿玄于半空中飛至鳳守面前,沒有落地,俯身打量著這個(gè)過分邋遢的小將,撥開他散亂的頭發(fā),可惜還有滿臉的胡渣,阿玄依舊看不清他的模樣。

    她微笑道:“還有,你弄錯(cuò)了,我不是什么公主,我是少君,為我而死是你們的使命,至于授我命令,誰敢呢。”

    她的笑靨背后是千萬冤魂連天的哭嚎,鳳守一時(shí)竟被震懾住,魔軍繞過他將天兵們驅(qū)趕離去。

    花玦被魔軍從浸血的土地上拖拽起來,像半死不活的豬狗一般架著。

    從阿玄身邊經(jīng)過,花玦徒然地掙扎:“放開我!你……”

    “我叫阿玄�!卑⑿挥没仡^也知道他要說些什么,不過依舊好奇,他還要用什么天真的話來說服自己。

    花玦怔愣了一下。

    “怎么了?”

    西陵死的人太多,冤魂嚎叫持續(xù)了好久仍未停止,那個(gè)罪魁一派天真地發(fā)問。

    花玦在這滿天冤孽里望過盈闕,望過花簌,望過苦大仇深的神魔,緩緩地笑了,咧開的嘴角滲出血絲。

    “沒什么,”他搖了搖頭,“至純至染,極善極惡,你出生在那種地方,長成這般品性,正合上這名字,好名字�!�

    阿玄直視他的目光,頗感莫名,正要說什么,卻猛然抬頭,看向天上怨氣盈溢的傀儡錐,咦了一聲。

    她快步走向花簌,而花簌已然入魔,形同活尸,一動(dòng)不動(dòng)。

    阿玄喃喃:“不是你……可是怎么會(huì)少呢?”

    不必多思,她的目光落在坍塌了一半的寺院上。

    阿玄眼神一動(dòng),后容隨后便揮劍掀翻了爛槐寺僅剩的屋頂,花玦沉默地閉上了眼。

    墻斷磚碎,滿屋結(jié)跏趺坐的死尸暴露在了天穹之下。

    第128章

    一段風(fēng),一場雨,那都是天地間常響的大乘經(jīng)。

    上方飄浮著最后幾個(gè)即將飄然遠(yuǎn)去的魂魄,

    鬼魂垂眸,寧靜平和。

    誦經(jīng)聲環(huán)繞在無頂無墻的屋子里,金色佛光自空心身上一圈圈飄蕩出去,滌蕩污穢,

    撫平一切傷痛怨憎,

    為迷失的亡靈開啟道路。

    后容抬掌蓄力,

    但被阿玄攔住:“三五十人都逃了,也不差這幾個(gè)。既然有人愿銷永世功德,

    以一朝魂散,

    換取這數(shù)十人的一世投胎,

    為何不許?”

    最后兩個(gè)母子終于也攜手離去,空心的心經(jīng)尚未念完。

    歸了小和尚的魂魄睜眼看了回師父,

    眨了兩下眼,要是鬼有眼淚,他大抵又哭了吧。

    歸了小和尚垂眸,

    跟著師父繼續(xù)往下念。

    阿玄聽得有些心煩:“亡者都被你們超度了,再怎么念也超度不了自己,還念給誰聽?”

    她等了一會(huì)兒,空心沒有回答,

    剛要舉起傀儡錐,

    趁這兩只新鬼沒有魂飛魄散而將其收縛,那空心卻已停下不再念,但阿玄心里卻更覺不高興,

    又問:“為何不念了?”

    “貧僧的經(jīng)念給聽者,

    也非貧僧不念,

    貧僧一直在念,可已無人聽見了。”金光已經(jīng)消散,

    空心的魂魄越來越飄渺,“這世上,一段風(fēng),一場雨,那都是天地間常響的大乘經(jīng),從不停歇,可惜人貪賣子鄉(xiāng),得以聆聽者,常常少之又少。”

    他似乎想試著站起來,可是不能,于是,他只能對(duì)旁邊一直皺著臉緊盯著自己的歸了,無奈地笑一笑:“歸了歸了,為何不肯走?”

    歸了抹了把臉,咧開嘴努力笑道:“師父留下,是因?yàn)樗妥吡藥煹苁┲鱾儯瑤煾副隳馨残�,可是歸了離開了師父,以后不能吃好不能睡穩(wěn),所以歸了不走�!�

    “癡兒。”空心目光掠過歸了,掠過滿地神魔,和草木流云,看過眼前所有眾生,目懷慈悲,“都是癡兒……”

    空心的眼閉不上,魂魄已經(jīng)消散在了風(fēng)里。

    歸了仰著頭,愣愣地看著師父離去,沒有鐘聲,沒有佛光,什么也沒有,師父就這樣……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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