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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怎么辦呢,他們沒有多少生機(jī)了……那只能搶占別人的生機(jī),誰讓當(dāng)初就是魔族犧牲了自己,才換來蒼生呢?

    山河宮的運(yùn)道好,也壞,有那么一棵好神樹。

    在燼池熄滅之前,九百九個(gè)魔自投火海,完成了最后一次生祭,濁木長成。因?yàn)檫@下面聚積了太多濁氣,已非燼池所能承受,燼池下的火種也徹底消失。

    在那以后,魔君便將濁木移來此處,越來越多的濁氣通過濁木與忘川盡頭的移轉(zhuǎn)法陣灌入歸來樹,更加快了魔子的孕育。

    直到盈闕誤闖忘川,撞破秘密,但一切都已完成,神族做什么都來不及了。

    阿玄望著花簌笑:“其實(shí)再?zèng)]什么非她不可的事了,她就是不愿意醒,不肯當(dāng)魔�!�

    花玦眉頭緊皺:“那你為何不肯好好當(dāng)個(gè)人?”

    見到花簌,阿玄心情似乎好得很,也不生氣:“當(dāng)魔當(dāng)人還是當(dāng)鬼,我才不在乎,我又不受濁氣所制,但我討厭極了這個(gè)臭地方�!�

    花玦驚疑:“你未染濁氣?”

    阿玄耐心地回答:“我說過了,歷經(jīng)數(shù)十萬年,濁氣已不同于混沌初開時(shí),與魔族早已融為一體,說不清是為什么,總之如今的濁氣只能寄生于魔體,我是人族,自然養(yǎng)不了濁氣�!�

    “那濁氣對你也并非全無傷害吧,否則已過千百年,你怎么依舊是這副稚子模樣?”

    阿玄聳了聳肩,這次沒有回答,只是瞅著愈發(fā)虛弱的阿盈,挑眉道:“混沌濁氣最早寄生的便是神骨,如今連神木佛果也能侵染,也不知你們在此久留,會(huì)不會(huì)變成……魔��?”

    花玦也注意到了阿盈的狀況,自己要比她好上一些,大抵是因?yàn)闈崮臼怯蓺w來樹枝而來,與他算是同根,但連花簌都變成了這樣,自己怕也撐不了多久。

    花玦一手?jǐn)堊』�,一手持劍指向阿玄,冷聲道:“我要帶她們離開這兒,拼上三條性命而已�!�

    阿玄懶怠多說廢話,足尖點(diǎn)地飛起,閃身上前捏住阿盈纖細(xì)的脖頸,霓裳裙擺飄舞在身后。

    “小神君,我可不許你死,至于她……”阿玄偏頭看了眼阿盈,“我本就未想讓她活。雪女姐姐,你聽得懂罷?”

    阿盈:“……”滾你們老祖的!

    阿玄又提起先前的問題:“你當(dāng)真種得出歸來花嗎?”

    花玦握劍的手忽然微微顫抖,他緘默不語。

    阿玄戳穿道:“歸來果,本該是歸來花謝而生,可她是被濁氣催生,花從未長出來過,果不死,花不開。從今往后,世上若見歸來花,惟有她死,重新開花結(jié)果,我猜得可對?”

    阿玄見他與阿盈皆無話可說,捂嘴笑道:“她可是我最歡喜的朋友,我不傷她,我還能暫且放你們?nèi)龡l性命,小神君這死志可肯更改?”

    花玦不上當(dāng):“你又有什么把戲?”

    阿玄手還放在阿盈頸上:“我要你們跟我去個(gè)地方�!�

    “什么地方?”

    “昆侖玉山�!闭f話間,阿盈已軟倒下來,被阿玄攬進(jìn)懷里,她打量著花玦問道,“也不知你淪落至此,這昆侖駙馬還作不作數(shù)?”

    “不……”

    花玦尚未及反抗,便被阿玄從阿盈額間摘下的墨玉擊中,仰面倒下。

    阿玄包裹布條的指尖繞著彩辮,嘟囔道:“還能白和你們說這么久的話?打架多臟多累,還是這樣子好。”

    阿玄一揮彩袖,三人便都離開了燼池,地上只有花簌,仍在靜靜沉睡。

    虹空象拉著車架,在黑云密布的天空劃過一道彩虹,一隊(duì)魔軍悄然無聲地追在虹尾。

    鳳守蹲在車頂,警戒四方,神情瞧來頗為暢意。

    忽然鳳守不知瞧見什么,朝后容嘖嘖兩聲,示意他往西南方看。

    那層云之后,有幾個(gè)正躲藏退避的背影。

    后容輕叩車窗:“少君殿下,前面有三個(gè)神族鼠輩發(fā)現(xiàn)了我們,可要攔下?”

    他等了一會(huì)兒,車?yán)锊艂鞒鰬醒笱蟮墓仿�,還帶著黏糊的鼻音:“你要是攔下他們,那我搭了戲臺(tái),唱給誰聽?”

    語聲里帶上了抱怨,似是被吵了好覺而不高興。

    鳳守正抻著脖子往下看,一臉幸災(zāi)樂禍,后容微微皺眉,而語氣如常:“殿下,馬上到昆侖了,前方便是護(hù)山大陣,乘云在天會(huì)被絞殺,只能徒步進(jìn)入�!�

    “唔……”車?yán)镉譀]了聲音。

    看來這一覺很好睡。

    后容即令魔軍落地,下方便是炎火之山。

    魔族世代生活在虞淵地底,越這炎山是輕而易舉。

    只是虹空象拉著車架,口渴難當(dāng),不肯再走。

    這三頭虹空象不是在萬魔窟長大,是流落八荒的魔種,出生后便在野林原隰自然修煉。只因長得好看,便被阿玄搶來拉車。

    阿玄在車?yán)锉活嵭�,怒氣沖沖地拉開車門:“又有什么事!”

    后容拱手請罪:“虹空象生長于原野,不肯喝萬魔窟的血水,屬下不能安撫,望殿下降罪�!�

    阿玄跳下車架,地上燙得很,她便提著裙擺踮著腳小跑到三頭虹空象面前。

    她笑眼彎彎地?fù)崦靵泶蛩拈L鼻子,徐徐說道:“原來你們和我一樣,喝過甘泉,便再也喝不下萬魔窟里血水吶!不打緊,我來想法子。”

    阿玄四下里張望一圈,目光定在鳳守身上。

    鳳守默默后退半步,他可找不著什么甘泉水。

    但他退得沒有阿玄的手快,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shí),腰間匕首已只�?涨省�

    那壁廂,阿玄已用他的匕首將一頭虹空象一剖兩半,連聲哀吼也沒有,只是兩半死尸尤在抽搐。

    血淌在炎山焦土上,嗞嗞作響,眨眼便燒干了。

    阿玄捏起后容袖角,認(rèn)真地擦掉匕首上的血肉碎骨,柔聲道:“聽說象身儲(chǔ)水,也不知真假呢,不過你們喝甘泉長大,血水也該是清甜吧?這下不就好啦,你們能解渴,它也再不用喝什么血水,各得圓滿,多好!”

    兩頭虹空象眼見同伴喪命,卻不敢奔逃,聽到她的話,不安地在原地亂踏。

    把匕首擦得雪亮后,阿玄方才還給鳳守,踩著象尸,重回車?yán)铩?br />
    “這回可以走穩(wěn)當(dāng)了么?嚇到我不妨事,要是吵醒了我這兩個(gè)故友,我拆了你們筋骨。”

    車門車窗將阿玄的聲音捂得悶悶的,外面的魔聽得透不過氣來。

    后容剛要應(yīng)是,卻忽然想到接下去的路,頓感心累,只好硬著頭皮說道:“殿下,前面是弱水,屬下等……”

    “嘩啦”一聲,車窗被拉開,阿玄從里面探出腦袋,略過后容,看向鳳守,興味盎然地托著下巴問道:“閣下也沒法子渡河?”

    鳳守略有羞惱,卻也敞亮道:“還望殿下賜教!”

    阿玄哈哈笑道:“好說!”

    說完便鉆回車?yán)�,沒一會(huì)兒便丟出一疊紗:“這是浮云月光織成的輕紗,迎風(fēng)而長,遇水不沉�!�

    后容已認(rèn)出這件寶物的來歷,卻絕口不提。

    阿玄有些舍不得輕云流光紗,遂指著后面那隊(duì)魔軍道:“到時(shí)你倆跟我去,讓他們等在弱水之濱,莫蹭臟了我的流光紗�!�

    “是�!�

    離去時(shí),誰也沒有理會(huì)地上的象尸,有意繞開了走,只有那兩頭虹空象流下幾滴眼淚,在焦土上連一點(diǎn)痕跡也沒有留下。

    弱水之前,后容令魔軍駐扎在此。

    輕云流光紗果如阿玄所言,迎風(fēng)就長,浮在水上真如舟筏。

    后容請了一回,阿玄卻沒有下車的意思,他便只好與鳳守將兩頭虹空象引上流光紗,他們在兩邊護(hù)持,使得車架也如在平地上一般平穩(wěn)。

    雖則弱水一片平靜,但他們毫不敢放松。

    一路來,他們這好逸惡勞的少君殿下極其囂張,毫不低調(diào),痛快是痛快,但誰知會(huì)不會(huì)引來神族在這里設(shè)伏。

    將近水濱,他們皆已握緊法器,嚴(yán)陣以待。

    幾片風(fēng)雪吹來,除了寒涼,嗅不出半分殺意威脅。

    忽然岸上風(fēng)雪之中響起幾聲耳熟的象咆,兩頭本還蔫頭耷腦的虹空象,立時(shí)瘋了似地往前沖去,連帶著車架險(xiǎn)些翻了身。

    鳳守當(dāng)機(jī)立斷,揮刀斬?cái)嘬嚴(yán)K。

    后容一把舉起失衡的車架,大喝:“少君當(dāng)心!”

    話音未落,虹影掠過,阿玄已從車架里飛身而出,挾著兩個(gè)人事不省的人質(zhì),一左一右拋給后容鳳守。

    阿玄氣吼吼地睜圓雙眼,卻見那風(fēng)雪中踏石嚼冰的,赫然便是一個(gè)時(shí)辰前,炎山之上,她親手剖殺的虹空象!

    第137章

    我爹正與打仗,也不知死活,我來繼承皇位的。

    三頭虹空象一見阿玄現(xiàn)身,

    逃也似的奔向山門。

    白光一閃,護(hù)山大陣竟將放它們放了進(jìn)去。

    阿玄問后容道:“你不是說雪女和陸吾在春浦陂嗎?”

    鳳守指著后容手里的人問:“殿下你氣瘋了?雪女不就在這嗎?”

    “廢物!”阿玄反手揮出一巴掌,指甲劃過后容下巴,刮出深深淺淺幾道血痕。

    挨打的是后容,

    他尚未如何,

    鳳守便已一臉忿忿不平,

    十分不服氣的樣子。

    后容拱手便要請罪,被鳳守架住。

    阿玄沒管他們,

    向昆侖山門踏出一步,

    擊響山鐘。

    等鐘聲遠(yuǎn)逝,

    阿玄高聲喝問:“尊駕是誰,為何動(dòng)我的東西?”

    風(fēng)雪靜靜飄了會(huì)兒,

    山中傳出一道人聲,“小娃娃好蠻橫的脾氣�!�

    那聲音似遠(yuǎn)還近,悠遠(yuǎn)得如在山外山,

    其中神意卻又磅礴得似蒼天蓋頂壓來,教聞?wù)咝某恋貌桓姨鴦?dòng)。

    阿玄被壓得提不高聲音,索性往地上盤腿一坐,軟語告饒道:“晚輩巫覡后人,

    肉身柔弱,

    還望尊駕收了神通!”

    后容鳳守:“……”

    山間似乎傳出一聲輕笑,頭頂?shù)耐䦃汗嫔⑷ゲ簧佟?br />
    那神仙道:“魔女人骨,你父母系誰?”

    阿玄被戳破也不慌亂,

    順著她的話報(bào)出家門:“晚輩魔族少君阿玄,

    魔君若耶是我爹,

    巫覡巫真是我娘。阿玄此來是為討族中長輩的陳年舊債,尊駕可能作主歸還?”

    此話出口,

    遍布昆侖之丘的風(fēng)雪停滯了瞬息,爾后便全消失在了空中。

    風(fēng)雪已停,話音復(fù)響:“也可,叫你父前來�!�

    “我父君正與神族打仗,尚不知能否生還……”阿玄從地上爬起,撣撣衣裙,整整發(fā)辮,正色道,“晚輩可代父職,接回我魔族之祖,魔神窅冥�!�

    魔神窅冥。

    神尊坐在門里,一時(shí)有些恍惚,她有多久不曾聽到這個(gè)名字了……

    好像自從龍女出走之后,便再也沒人在她耳邊念叨過這兩個(gè)字了。

    “尊駕可能代陸吾神官作主,歸還魔神窅冥?”

    那小娃娃又在外面喊了一遍。

    神尊嗤笑一聲,激將法?陸吾小兒倒是常用。

    大殿中央,紋刻在箜篌琴身上的青鳥圖泛起光芒。神尊彈指放出一道神訣,青鳥立時(shí)又重歸黯淡。

    “時(shí)日未到,急甚?”神尊淡淡地瞥過它一眼,看向外面沉寂的瑤池,想起還未回答山下那壞脾氣的小輩,遂道,“阿窅乃自愿葬于昆侖,他死前無后,與爾族不過同病之聚,爾等何敢言歸還?”

    阿玄忍不住想拍掌稱好,這等詭辯功力真是不要臉至極。

    她左右一掃那兩個(gè)睡容痛苦的人質(zhì):“這兩個(gè)……”

    神尊半分也不遲疑:“不認(rèn)得,可殺�!�

    “……”

    阿玄閉著眼撫摸胸口,疏解郁氣,口里不住地嘟囔:“打不過打不過打不過……”

    忽然她扭頭怒瞪鳳守,嘴唇開合,無聲地說道,我聽到你笑了!

    鳳守當(dāng)即抿緊雙唇,搖晃手中的花玦,揚(yáng)了揚(yáng)眉,意在詢問花玦和阿盈要怎么辦。

    這時(shí),弱水彼岸傳來異響,阿玄眸光忽閃,嘴角勾起半彎月牙。

    “既然如此,晚輩便不叨擾了,告辭�!卑⑿D(zhuǎn)身跳上流光舟,眼看后容鳳守直愣愣跟上來,不滿道,“還不快把廢物收拾了,豈能污了前輩的圣山仙境!”

    鳳守第一眼便看向后容,卻被阿玄一腳踹到了車架殘骸面前。

    他一邊清理,一邊暗自腹誹,誰都是廢物,睡得多打得狠逃得快的最廢!

    阿玄帶著他們渡過弱水,一踏上弱水之濱,迎面便是神族殺招,滿地皆是魔軍之尸。

    阿玄反手間便將花玦阿盈裹進(jìn)流光紗,藏入后容袖中,踏著魔族尸身,東閃西躲,繞到后容身后方才喘得一口氣。

    一看鳳守,正與神將斗得酣暢。

    阿玄大喊:“多打一招,降一等軍職!”

    鳳守戀戰(zhàn)不聽。

    阿玄扯著后容袖子便逃,邊跑邊喊:“十息之內(nèi),你若逃不出炎山,這輩子休想再回戰(zhàn)場!”

    “少君你不能這么缺德——!”

    阿玄剛數(shù)了個(gè)一,旁邊黑影閃過,鳳守已跑到了她的前頭。

    鳳守想,只要他比阿玄先跑出去,那她就不會(huì)知道自己沒在十息之內(nèi)跑出炎山!

    這傻子真蠢!

    果然,傻子少君逃出炎山之后,絕口不提不讓他上戰(zhàn)場的事兒,反而停下與追來的神族對上了。

    “茅坑里打燈籠,你幾個(gè)魔頭找死!再敢逃,你搖光爺爺給你陳年老屎打出來!”其中一個(gè)神將如是喊道。

    鳳守齜開嘴,露出一口獠牙,亦是罵道:“我看你是生瘡不化膿,放屁不臉紅,你個(gè)龜孫兒還不給鳳守爺爺我磕七七四十九個(gè)響頭!”

    搖光叉起腰,不甘示弱:“臭……”

    然而剛不過起了個(gè)頭,他屁股便挨了一腳。

    天樞捂著臉小聲斥道:“對上暗號(hào)了你還!干正事兒呢!”

    阿玄歪向后容,掩嘴問道:“哎,現(xiàn)在打架之前是這樣子報(bào)名號(hào)的?我們魔族不這樣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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