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呆阿盈,它們要是知道,
我與師兄還裝扮什么?”
五師姐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一個眨眼,鎖便被打開了。
那兩張陌生又眼熟的臉再次出現(xiàn)在盈闕面前。
盈闕禮貌地頷首,
鈺箐拉著她打量了一會兒,皺眉道:“我還當(dāng)你真暈了�!�
“沒有暈�!�
鈺箐看了眼一言不發(fā),給蠻蠻送食的瀝陽,心中不由嘆了一氣。
知道此地不可久留,
她便大致解釋了一番:“洛水神女大抵是被那闞羅私藏了起來,
我們便混入魔軍,暗中打探,可惜他戒心甚重,
尚無線索�!�
盈闕不解:“這樣很慢。”
“硬來怕他玉石俱焚,
我們便會反受他所制�!扁曮湟灿X苦惱,
但闞羅實(shí)在狡猾,她不愿拿洛水神女的性命作賭。
盈闕點(diǎn)頭以示知曉,
不會打亂他們的計劃。
鈺箐猶豫幾息,問道:“你是什么打算,留在這兒嗎?還是和我們一起?”
盈闕略加思索:“留下,若有爭斗,可喊我�!�
“也好的。”
于是,盈闕便開始閉目打坐。
鈺箐等著瀝陽分完食一起走,還細(xì)心地將鎖恢復(fù)原狀。
瀝陽站在門外,開了口:“師妹,可會開鎖?”
盈闕看看那鎖,搖頭說不會,又摸著墻感受了下,說道:“可破禁制。”
“遇險之時,便逃出去,不必顧慮我們�!�
瀝陽落下這句,便拉著鈺箐離去。
盈闕心神無擾,趁此地清靜,繼續(xù)入定調(diào)息。
水底沒有日月,也不知過去了多久。
盈闕醒來時,面前擺著一塊荷葉包裹的肉,干干凈凈,是瀝陽帶給蠻蠻們的。
盈闕看向角落,那些吃飽的蠻蠻放松了許多,興許是見她認(rèn)得瀝陽鈺箐,便不那般怕她了。悄悄瞥來幾眼,見她看過去,還朝地上的肉吠了兩聲,應(yīng)是在催她快吃。
盈闕撕下半片荷葉,塞進(jìn)口中。
洛水的清氣果真不再生了,稀薄至此,這荷葉酸苦得很。
蠻蠻們呆呆地望著她,盈闕將肉還給它們:“我吃飽了,多謝�!�
盈闕想了想,又問道:“魔軍來犯那日,是何情形?”
約莫是很凄慘,還叼著肉的蠻蠻們一聽便紛紛哭成一片。
肉從嘴里掉落地上。
一只看起來最大的蠻獸堅(jiān)強(qiáng)地擦干眼淚,用自己的尾巴輕拍被蠻蠻們抱在懷里的尾巴。
哭聲漸弱。
蠻蠻們湊成個圈,交頭接耳一陣。
盈闕茫然地看著它們忽然散開,分成左右兩派,一邊說人語,一邊作犬吠,吵了起來。
吵著吵著,又打了起來。
盈闕恍然明白,這正是那日闞羅率魔軍斗敗蠻獸,劫走洛神的情形。
學(xué)得很像。
盈闕還在思索時,外面響起嚴(yán)整的腳步聲,很快,囚牢再次被打開。
四個魔將虎視眈眈地守在外面,一個踏入此中,自上而下地打量起盈闕。
在那等褻慢的俯視之下,盈闕漠然合眸,不做理會。
“你就是神族那個萬山之主?可不像吶。”
這魔將看了會兒,輕笑一聲,便伸手來拉扯盈闕的胳膊。
盈闕不動,眼看那只骨突嶙峋的手便要碰到她……
縮進(jìn)角落里的那只大蠻蠻猛然狂吠,四肢大張,利爪盡出,如疾電般飛撲向魔將。
魔將看也不看它一眼,反手一拳重?fù)�,大蠻蠻便朝墻壁砸去,勢如隕星。
那一瞬間,蠻獸以為自己就要變成一灘肉泥,它還沒有為神女報仇呢,這些蠻子蠻孫以后該怎么辦……
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緊閉的眼縫里沁出。
忽然,它落入一個冷得讓蠻打顫,可是卻比洛水還要柔軟的懷抱里。
劫后余生的大蠻蠻情不自禁蹭了下腦袋。
盈闕背后貼著因被觸碰而激發(fā)電火的結(jié)界墻壁,她忍住了沒有震碎禁制。
她面不改色地拎著蠻腳,丟進(jìn)蠻群里,蠻蠻們忙伸出尾巴接住老大。
魔將尚未看見盈闕身形如何變化,她便已救下蠻獸,頓時收起心底輕忽,警惕起來,面上卻神情不變:“好了不得的貴客,是不該待在這等污穢之所,走吧,我們將軍有請�!�
他向外招了招手,守在外面的四個魔將立時過來將盈闕圍住。
然而下一刻,他們無一不昏然倒地。串串金字從四周飛回盈闕手中。
看來融入昏睡訣果然也很好用。
盈闕施展幻術(shù),將地上的魔將變作蠻獸模樣,頓了一下,又封住他們六根六識。
扭頭又隨手挑了五只蠻蠻,將他們化成魔將樣子,吩咐道:“待會兒便混入魔軍,不可再吐獸言�!�
又指著五個假蠻蠻,對其他瞪著亮晶晶黑豆眼的蠻蠻們道:“他們不會醒不會動,別怕�!�
“汪嗚!”它們答應(yīng)了。
盈闕便跟著假魔將們?nèi)ネ迳駥m。
燒了一半的紙牋鳥裹在一團(tuán)黑氣中,正被闞羅夾在指間把玩。
見盈闕押至,闞羅笑瞇瞇地投去一眼,張口欲說話。
“還我!”盈闕直勾勾地盯住他手里的東西。
五只蠻蠻默默地退到一旁,悄悄挪向裝扮過的瀝陽鈺箐,和他們一起充當(dāng)毫不起眼的魔形燭臺。
闞羅倒被盈闕的直接討要弄得一愣,興味頗濃地拋起紙牋鳥,又接住:“原來真是尋閣下來的,被在下手里沒個輕重的下屬捉住,險些便自焚了呢。”
盈闕充耳不聞,只又重復(fù)了一遍:“還我。”
她心知,師兄師姐皆曉自己和瀝陽鈺箐正在洛水平亂,這時來信,大抵是阿元那邊有了消息,且必定是不能耽誤的大問題,否則不會這般著急。
雖相處不多,但東望山的師兄姊們,早將盈闕這一眼便能看盡的脾氣摸得透徹。
鈺箐瀝陽相望一眼,心思已轉(zhuǎn)千百折。
瀝陽:攔?
鈺箐:你?
瀝陽:不……
鈺箐:幫?
瀝陽:看?
鈺箐:可。
最后達(dá)成共識,先看著,若師妹打得過,就再裝裝,若打不過,那就先幫忙打過再說。
果真未出所料,在盈闕索要第二回,闞羅卻仍在說無關(guān)緊要的挑釁時,盈闕直接便扯斷反束她的鎖鏈。
饕風(fēng)虐雪夾雜著奇詭金字剎那間席卷整個洛神宮。
鈺箐將蠻蠻們護(hù)在身后,拉著瀝陽的袖子隨意往前空砍了幾刀。
九師妹的脾氣似乎暴躁了好多,難道是連月來不能閉門靜修,輾轉(zhuǎn)西荒,四處救命救得上了火?
鈺箐覷著一個好時機(jī),偷偷推搡蠻蠻們一把,悄聲道:“快裝暈!”
那壁廂,闞羅已在盈闕手中敗下陣來。
他跪在地上,半邊身子已凍成堅(jiān)冰。
闞羅目光繾綣地望著自己的刀,苦笑:“人間千年軟紅,真是磨鈍了我的刀,不冤枉�!�
盈闕將冰凌抵在他額間:“交出來。”
云牋鳥不知被他藏去了哪里,一個不慎,說不準(zhǔn)便會被他毀掉。
“是什么重要的消息呢,讓閣下不惜暴露,難道……”闞羅說了一半,又裝模作樣地掩嘴停下,若忽略他此時狼狽的姿態(tài),這張臉上的笑容,甚至稱得上儒雅,“還有兩位小友,也請出來吧。”
瀝陽鈺箐默契地裝作不是在點(diǎn)自己,繼續(xù)揮刀斬碎面前的雪刃。
其他魔將或暈或戰(zhàn),一時無人出聲,讓闞羅的話落了空。
“也罷,你便動手吧,就讓你的信與洛神下落,隨我一道赴死�!标R羅仰面迎向盈闕的冰凌。
這下子,鈺箐也裝不下去了。
她慌張上前,抓住盈闕便要使力扎下的手腕:“洛神的下落只有他知道,他不能死,你此時回去問明信中內(nèi)容也無不可呀!”
“來不及,陸吾一定出事了�!�
盈闕只落下這一句,便一掌推開鈺箐的桎梏,冰凌向前一寸,一道法印在闞羅額心,倏然結(jié)成。
鈺箐認(rèn)出這是搜魂之術(shù),大驚之下便要阻止,卻被拽住。
瀝陽飛快道:“法印已經(jīng)結(jié)成,不可隨意打斷�!�
否則施術(shù)者便會遭到極其嚴(yán)重的反噬,被搜魂者更會頃刻間喪命。
鈺箐只好趁盈闕尚未侵入闞羅神魂,放緩聲氣勸道:“阿盈,他修為深厚,你萬不可對他施此術(shù),他死不妨,可于你實(shí)在太兇險了!你聽師姐的話,我們陪你回去,不管發(fā)生什么,我都會幫你的,洛神……困住了闞羅,洛神也不會有事的,我們也慢慢找,你住手,好不好?”
“不好�!�
盈闕撕下一縷冰晶的靈力,裹住自己的神魂,鉆入法印之中。
瀝陽鈺箐見她一意孤行,無法再攔,只好在旁為她護(hù)法,不讓魔將靠近。
鈺箐將鼻青臉腫的魔將捆成一團(tuán),皆下了禁咒,不讓他們鬧出半點(diǎn)動靜,又封了洛神宮,以免源源不絕的魔軍聞聲趕來,擾了盈闕施法。
盈闕隔空打翻闞羅放在座上的酒壺,引酒液凌空,將搜魂所見情景皆投其上。
被囚禁的洛神很快便出現(xiàn)了,蠻獸在地上打了個滾,翻身而起。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后,盈闕搜魂已畢。
她又念出一串咒語,隨著語聲入耳,闞羅呆滯地半睜渾濁的眼,乖順地比劃出手訣,云牋鳥立時被拿了出來。
盈闕一把奪過,不再管失神昏厥過去的闞羅,展開云牋,是玖洏的筆跡。
“師妹,見信速往東荒迷厄渡!
魔君連屠大小三十六境,引動混沌濁潮,欲利用扶桑巨樹,將混沌濁氣灌入三界。
陸吾神官當(dāng)日發(fā)下靈監(jiān)大誓,神魔戰(zhàn)起,將為天族血戰(zhàn),非死不退,至死方休……”
剩下的已經(jīng)燒毀,看不見后文。
嘩——
酒鏡破碎,猩紅的酒液濺落一地。
第141章
多謝昆侖,再生之恩!
盈闕看完信,
遽然消失在原地,鈺箐追都追不上。
瀝陽撿起飄落酒液里的信,幸而玖洏用的墨遇水不散,字仍清晰。
鈺箐看完,
大吃一驚,
更想起不久前被魔族炸毀的一段天柱,
是陸吾神官抽出自己脊骨補(bǔ)上,才免去一場塌天大禍。
她愈發(fā)驚悸不安:“神官失去一根神骨,
也不讓我們說,
他們都不知道,
神官不能再……師兄,怎么辦?”
信雖已燒去一半,
話未盡完,但誰都知道,陸吾神官若不赴戰(zhàn),
誓咒立時便會讓他神魂俱滅。
所以他不得不去迷厄渡,誰也不會攔。
瀝陽比鈺箐更鎮(zhèn)靜些:“師父同陸吾神官乃為摯友,不會放任不管,我們且先救出洛神。”
“可是阿盈師妹傷了元?dú)猓?br />
她這么過去,
會出大亂子的!”
瀝陽瞥向地上已失去知覺的闞羅,面沉似水:“已經(jīng)生出大亂了�!�
從天帝逼迫陸吾立下靈監(jiān)大誓開始,不論魔族如何,
昆侖與天宮之間便無可能善了。
魔軍在五荒作亂,
眼下看來,
實(shí)為牽制神族,迷厄渡那棵連通三界的扶桑巨樹,
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在大戰(zhàn)爆發(fā)之始,魔軍破開封印,直沖天界,卻久攻春浦陂不下,怕也是為了讓魔君金蟬脫殼的計謀。
消失至今的魔君若耶終于現(xiàn)身,以三十六境生靈之血開道,教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