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種本藏不住的神性,此刻更加增添了一絲柔軟的光蘊。
他像是禁欲的謫仙墮落凡塵,失去了所有法力被凡人囚.禁在籠中。
高嶺之花跌下了圣壇,似純白的花瓣上染上了污穢的淤泥,但凡見到的人都想要將他染黑。
原本熱鬧的大廳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神色癡呆地看著臺上被囚在籠中的人。
饒是看慣了奉時雪那張臉的褚月見,也不可避免的和眾人一樣,露出了癡迷的神情。
他的烏發(fā)白膚在搖曳的燭光下,被照得有些妖冶,透徹得似在發(fā)光。
這一刻他真的像是墮落的神,無辜又純白,被迫接受著世人渾濁的目光。
而他則毫無知覺地靠在金色的囚籠中,雙手被紅線束縛,被人用待價而沽的眼神肆意打量。
褚月見忽然在心里升起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她對著這樣的一面奉時雪,竟然有一種想要施虐的感覺。
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褚月見強力的壓下去,唇邊揚起了一抹笑意。
畢竟這樣的奉時雪真的錯過一次,便少一次。
奉時雪終于適應(yīng)了頭頂聚焦他的光線,將遮眼的手放下來,手腕中的紅線帶動著周圍的鈴鐺,一起發(fā)出輕響。
他聽著這樣的聲音,眉眼情緒淡下幾分,被光柔和照著他寡淡的表情,更加貼近似仙的感覺。
無欲無求,毫無悲喜和憐憫,讓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他失控的模樣。
“小神仙!”
終于在安靜的人群有人發(fā)出了呢喃,然后緊接著就是激動地連道:“這、這是小神仙墮凡啊�!�
昭陽信神了千百年,哪怕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被打壓了,卻還是很多人改不掉原本根深蒂固的習慣。
其實舉國各地都還有不少沒有被拆卸的神殿,殿中上掛著的都是仿神的畫像,就如同現(xiàn)在被囚在籠中的人一摸一樣。
所以當時這流芳閣的管事,看到奉時雪的第一眼,便已經(jīng)想好了,該將他往什么地方裝扮,才能達到什么樣的效果。
眼下的效果,果真是不錯的。
底下的人癡迷過后,都紛紛發(fā)出帶著顫栗的聲音,激動的同時也都有一種強烈的禁忌感,讓他們激昂著達到高潮。
平日被高懸前臺受人供奉的‘神’墮落了,被祂憐憫的凡人用骯脹的視線肆意席卷。
能來這里的這些人,幾乎都是沒有道德觀念的,哪怕是信神,也同樣不會影響他們想要‘褻神’的心。
“一千!”
有人快速的回神,舉了自己手中的牌子,直接往底價上加了一倍。
一個人能有這樣的想法,自然很多人都有一樣的想法,叫價立馬就此起彼伏,沾滿了整個大廳中。
南邊災(zāi)禍不斷,而皇城中的人會為了一人而豪擲千金,滿堂的奢靡,何其荒唐。
一聲高過一聲,有的人加價加得脖子粗紅,有的穩(wěn)坐不動,等著前面的人叫價完,直接采用壓迫式的加價打壓,而有財力的人都一副勢在必得。
錢財是身為之物,這里的人最不缺的便是錢財。
褚月見趴在上面視線往下,環(huán)顧著下面那些人的表情,嘴角扯著一抹笑,眼中的笑意全無。
最后轉(zhuǎn)了一圈,最終落在被眾人圍觀,卻好似依舊能置身之外的奉時雪身上。
不知道他身上的毒解了沒有,還記不得方才她來過?
奉時雪察覺到那道目光,若有所感地動了動淡漠的眼眸,順著視線微微抬起了頭。
他直接和褚月見對視上,眼中絲毫無波瀾的情緒,淡得什么也沒有。
這么能忍?
褚月見眨了一下眼睛,沒有想到奉時雪竟然還能這樣平靜,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畢竟最開始之際,她跟著系統(tǒng)做出來這個決定后,連她自己都生得肝疼,沒有想到他反倒半分波動都沒有。
所以奉時雪什么時候,才會有出現(xiàn)失控的樣子啊,忽然真的很想要看看。
褚月見心中浮現(xiàn)起好奇,不過想是敢這般想,實際她可不愿意看見奉時雪失控的那個場景。
不出意外的話,估計那時候奉時雪是實在忍不了她了,因為想要弄死她的心達到失控。
“五千萬�!�
突然平地一聲驚雷咂響,有人的聲音帶著溫和傳來,出口五千萬似五兩銀子般。
這一出價直接將所有人想要叫價的心澆滅了,誰也不愿意拿這么多錢來買一個人,而且也沒有這樣的財力。
這人此般地叫價方式也驚到了褚月見,她本來是打算最后才出價將人要回來的,結(jié)果這人一上來,便出這樣高的價格。
五千萬,饒是她一時半會也拿不出來。
褚月見略帶不滿地抬眼看向出聲的地方,什么人啊,實在是太討厭了,一會她該怎么將人搶回來?
不止褚月見好奇,大廳中的所有人都好奇地轉(zhuǎn)過頭,目光尋著方才出價之人。
流芳閣管事聽見這個價格。差點一口氣沒有提上來,被這個數(shù)字砸得暈頭轉(zhuǎn)向的。
幾百萬已經(jīng)是他預(yù)估的高價了,如今直接抬了個五千萬,就算是買好幾家流芳閣都可以了。
是什么人,實在是太財大氣粗了!
而被眾人人回頭張望尋找的叫價之人,正是趕巧到的陳衍讓,南海陳氏有的是錢,但凡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跟隨的下人推開人群攔出一條道路來,青色錦衣的矜貴人手持折扇邁步走進來,玉質(zhì)金相,相貌銳利卻帶著謙遜溫和。
陳衍讓從眾人矚目的目光中走出來,行至臺上,立在金框籠前,微微傾腰,眼中含著溫潤友善地笑。
“原來祭師族的人已經(jīng)這般落魄了嗎?”他帶著漫不經(jīng)心地調(diào)笑,將手中的折扇搭在手中,語氣半分不見尊重。
籠中的奉時雪聞聲半掀開眼,墨眸沉如水冷淡地和他對視,雖是眼下落在下乘,卻也半分不退讓氣勢。
奉時雪。
陳衍讓在唇齒中默念這個名字,此名起得太過于溫和了,但他的做事行為,可是半分溫和都是沒有啊。
凝視片刻移開視線,陳衍讓嘴角噙著一抹笑,將手中的折扇打開,轉(zhuǎn)頭風度翩翩的對著管事道:“這人我五千萬買下了�!�
“好好好!”管事光是聽見這個驚天的數(shù)字,差點沒有直接昏厥過去,這可是大賺�。骸安恢尤绾畏Q呼?”
陳衍讓面含笑,狀似苦惱的用折扇敲了一下額頭,隨即道:“無名小卒,不必記掛�!�
管事瞬間便懂了,猜想他應(yīng)該不是洛河京的人,豪擲千金必定會傳出去。
他有把握隱藏自己的身份,且還在表達以后都不會再來了的意思。
洛河京的權(quán)貴惹不得,外面的自然也一樣。
這般想著,管事不由得多瞧了幾眼站在臺上的陳衍讓,神色忽閃,很快便滅下來。
這人看似溫和好講話,但絕非是如同表面這般,不過他們是錢貨兩訖。
這人是什么品性和他也沒有關(guān)系,只要錢到位就好。
管事歡天喜地的將人領(lǐng)下去,親自給陳衍讓交接買賣事宜,身后還有一場花魁的壓軸都沒有主持。
有了前面的這場好戲,估計后面花魁的熱度根本趕不上前面這一場,剩下的人感覺都有些索然無味起來。
陳衍讓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將奉時雪買走?
褚月見坐在二樓親眼看見,奉時雪忽然被陳衍讓買走了,便趕緊領(lǐng)著人往樓下跑去。
若是奉時雪被他買走再接觸幾天,兩人直接一拍即合,一起搞死褚氏,若是這樣的話,她的任務(wù)絕對會失敗。
支線失敗了,主線自然也就難得圓回來,得要去阻止他們密謀!
“奉公子請�!标愌茏尪Y貌的打開囚籠的大門,眼中雖然是帶著這笑,實際上卻是審視。
本來他是不知奉時雪竟會淪落此處的,但有人想要讓他知道,閑來無事便過來瞧瞧,權(quán)當看個樂子。
花了如此大的價錢,只希望奉時雪屆時還有點用吧。
畢竟和一個沒有理智且還是瘋子的帝王合作,實在是太危險了且沒有任何好處。
洛河京外的那場廝殺,可能不一定是褚息和安排的,但卻給了他一個提醒。
當今的帝王正在排除王權(quán)之外的所有世家。
南海陳氏并不差于祭師族,世家鼎立的局面,已經(jīng)因為祭師族隱約有些破敗了,顯然不是一個好兆頭。
皇權(quán)本來能掌握的決定權(quán)太多了,皇權(quán)要誰死,誰便死,要誰生,誰便能活下去。
奉時雪面對著陳衍讓的審視,半分不避讓地走出囚籠。
陳衍讓的性格本就多疑擅猜忌,他這是在判斷自己收到的那消息,背后的人究竟是誰。
“時隔多年倒是沒有想到,我們再次相見竟然是這樣的場景�!标愌茏屛⑽⒁恍�,站起身踱步在房間中,單手隨意地撥弄著房間里面的花草。
看似在感嘆實際上不過是在欺壓對比,一個依舊是鼎立的世家嫡子。
而另外一個已經(jīng)落魄得,在這樣的腌臜之地被人估價。
奉時雪微不可見地扯了一下嘴角,語氣沒有處于下位人的卑微,身長玉立地站在原地:“確實有近十年未見了,不知陳公子腰間的傷可好些了?”
聽著奉時雪的話,陳衍讓下意識想要抬手去捂腰間的傷,那是之前看似是褚息和派來的人弄傷的。
這段時間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他其實有受傷,結(jié)果眼下卻被奉時雪一眼就看穿了。
都聽聞祭師族能通神明,有關(guān)于這一點傳得神乎其神,但陳衍讓從未信過。
陳衍讓的手還沒有抬至腰際,忽地垂放了下來,捏緊著折扇回頭,瞇著狹長的眼。
“勞奉公子牽掛了,只是不知道是那里聽來的謠言,我那里有什么傷啊,奉公子常年待在洛河京,難道還不知曉安全得不了了嗎?”
那雙眼眸中帶著愜意,語氣攜著侃侃。
奉時雪微不可見地露出輕諷,陳衍讓學他父親的老狐貍像已經(jīng)學得十成八了,可到底還是不夠的。
抬起腳步往前面行了幾步,一身金珂衣似熠熠發(fā)光帶著神性的光輝,奉時雪臉上帶著微不可見地憐憫和冷漠。
奉時雪行至窗前,垂首睨視下方的熙熙攘攘攢動的人頭,抬手撫上窗沿,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上戴著瑩白色的環(huán)鏈。
陳衍讓感覺眼前的人氣場有些不對,似乎有種道不明的戾氣,但細瞧又未曾發(fā)覺哪里都不對。
陳衍讓臉上的笑意淡下去了,下意識地升起警惕,手中捏著折扇,等著奉時雪下一步動作。
奉時雪目光掠過下方,隨即轉(zhuǎn)過頭看著屋中的人,問到:“這個地方挺好的對吧。”
他指的是流芳閣,同樣也是洛河京。
陳衍讓聞聲后,那種突然冒出來的危險感剎那消散,嘴角微彎,恢復(fù)成原本儒雅至極模樣。
對于祭師族大家都太過于神化了,導致他方才竟有些被那種同世俗潛移默化,有了一樣的想法了。
其實奉時雪也只是一個凡人而已,但凡是凡人誰沒有一點欲望呢?
洛河京位于四國中央,經(jīng)受歷年摧殘亦是最亙古橫久。
“自然是好的,四國第一,誰不眼饞啊,瞧瞧外面客源不斷�!标愌茏寭u著手中的折扇,回復(fù)。
他倚靠在窗前順著往下,瞧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眼中浮現(xiàn)迷醉。
“假以時日不知有幸和奉公子頂樓相聚,看看這山河萬里如何輝煌?”陳衍讓歪頭含笑,問道。
流芳閣不過才開業(yè)第一天,那里能稱得上是四國第一,他自然說的是洛河京。
陳衍讓的野心就在于洛河京,在皇權(quán),根本不需要任何的隱藏。
可誰人不饞啊,不饞的人如今正被人隨意丟棄在腌臜的地方,然后被肆意玩弄過后再待價而沽。
世道的規(guī)則想來便是樹倒猢猻散,而世家本來和皇權(quán)就是對立的。
不想要被削,那就要團結(jié)一致形成鼎立局面。
奉時雪也不意外陳衍讓毫不掩飾的野心,知他向來如此,看似謙和實際孤傲難馴。
即便被自己知曉他的野心勃勃,也完全不會擔憂,自己在他的眼中不過是落魄之人,權(quán)勢捏死寒門無需理由。
他的能力倒也勉強能撐起自身的野心。
奉時雪懨懨地視線忽然往下定格不動了,陳衍讓也一樣視線掃到地下某一處,立直了身子。
他和奉時雪都看見了同一人,一個眼里帶著濃厚的興味,一個則是毫無波瀾的冷漠。
“你說如今這小小的流芳閣是烏南山的,而流芳閣落在的洛河京是褚息和的,那不如我們猜猜南海最后又變成誰的?”聲音低得微不可見,似真的在感嘆。
陳衍讓的視線終于從下面往上跑的那人身上收了回來,落在身旁看似無欲無求之人身上,眼中的笑意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
南海最后會變成誰的?
顯而易見,不是他陳衍讓就是褚息和,兩則本來就不能共存亡的。
“嘭——”
褚月見終于找到了他們現(xiàn)在待在那個房間了。
流芳閣的格局實在是太奇幻了,跟個迷宮一樣,好在褚月見有人帶著,并沒有浪費這么多的時間。
本來想要上前敲門的,但又想到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能囂張一點干嘛要畏縮?
褚月見退后一步直接令人踹門,這里的大門質(zhì)量也是肉眼可見的一般,一腳踹下去門框都掉了半截。
巨大的異響鬧頓時吸引了底下熙熙攘攘的人,他們紛紛抬頭往上面看戲。
現(xiàn)在這么多人瞧著正好,褚月見對于那些聚攏的視線十分滿意,卷著手袖,臉上帶著囂張乖戾。
“我的人呢!還回來�!瘪以乱娤掳臀P道。
明明就是自己賣出去了,現(xiàn)在卻不要臉的過來搶人,愚蠢的作死值或者愚蠢的惡毒值,應(yīng)該要噌噌往上漲吧。
對于自己作死的能力,褚月見十分的自信。
就在方才她查看系統(tǒng)時發(fā)現(xiàn)有解鎖了兩項,分別是愚蠢的作死值和愚蠢的惡毒值。
看著這兩項數(shù)值名稱,褚月見默了,她嚴重懷疑系統(tǒng)是在內(nèi)涵自己。
與此同時她還發(fā)覺系統(tǒng)中的商場也開放了,琳瑯滿目的都是好東西,可惜她一個都買不了。
因為那些好東西要用作死值和惡毒值來換,很尷尬,她一分數(shù)值都沒有。
無理由地聚眾鬧事一般都是炮灰愛做的事。
整理好自己的氣勢,褚月見嬌俏的小臉崩得緊緊的,聲音也很大,絲毫不在意自己鬧出這般引人注意地動靜。
而流芳閣的管事深怕這個祖宗鬧事,心中急得團團轉(zhuǎn)。
這屋里的人可不是一般人,但鬧事的褚月見也不是一般人,那一邊被得罪了都得遭殃。
但褚月見若真是執(zhí)意要鬧起來,他絲毫也沒有辦法,只好悄悄派人去請了背后的主子。
“攔著他們,不要讓那個人靠近我,知道嗎?”褚月見轉(zhuǎn)頭看著管事還有那些要上來的人,冷笑著:“誰不要命誰就上來�!�
下方的人不知褚月見是什么身份,皆因為她那輕慢地態(tài)度而心生不滿,有些欲要上前的卻被管事的人攔住了。
褚月見冷眼瞧著,發(fā)出嗤笑,滿是不屑地撇過頭。
這時從屋里面走出來一人,溫潤的眉眼帶著欣喜地笑,眉宇之間蘊藏著溫和,周身散發(fā)著謙和的君子之氣。
“原來是你!”
褚月見瞧著好似不知道自己在這里的陳衍讓,臉上也同樣浮起驚訝還有欣喜,只是嘴角小幅度地往下撇了一點。
兩人都好似沒有料到會在這里相遇般。
這個人也是個能裝的,明明早就知道了奉時雪是她帶來的,現(xiàn)在卻裝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樣子。
褚月見看見來人,臉上的表情一頓,然后舒展的眉頭,語氣上揚著喜悅:“原來是你啊,沒有想到竟然在這里遇見你,挺湊巧啊�!�
語氣天真爛漫又無辜,好似真的很驚喜。
陳衍讓嘴角笑意變濃,正欲講話,只見眼前的褚月見說完之后,彎著月牙眸,嘴角的梨渦淺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