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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蕭秋折聞言沒有立即回應,房間里安靜了一會,他這才緩緩起身向門外走去。

    張攸年不便打擾晚青妤,跟出了房間,把房門關(guān)上。

    蕭秋折先去醫(yī)治傷口,回來后見張攸年仍佇立門前。

    他走上前正欲推門,張攸年突然道:“此番禍事,皆因我鬼迷心竅所致。你那兩位弟弟我已處置,再無人能阻你今后之路。待王爺?shù)腔�,你便是東宮太子。屆時我自會認罪伏誅,只道兄弟鬩墻與你無干。”

    說到此處,他低頭默了一瞬,再開口嗓音低沉:“蕭秋折,愿你今后好生對待青妤,也……祝你們白首偕老。”

    白頭偕老,四字出口,心如刀絞。

    曾經(jīng)沒有人知曉,他張攸年也曾將一片癡心暗許,卻一直不敢言。看盡王孫公子獻殷勤、贈珠玉,而他連為她買盒胭脂的銀錢都沒有。

    旁人唾手可得的,他耗盡十年心血才勉強觸及。到頭來,終究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縱使他褪去寒衣?lián)Q上錦袍,在她眼里,怕還不如當年那個躲在廊下偷看的少年。

    原來情之一字,最是不講道理。不是夠努力就能得到,就像再亮的燭火,也照不進合上的眼簾。

    直至此刻,他才幡然醒悟。

    他錯了。

    夏木蔥蘢,風過葉動,日影斑駁,搖曳一地碎光。

    蕭秋折聽完這番話,靜默無言,只推門而入,將張攸年一人留在門外。他想,若張攸年尚存一絲清明,便該明白,世間諸事,尤其是情,絕非強求可得。付鈺書的前車之鑒,他未曾參透,偏要親身歷劫,方知痛徹心扉。

    蕭秋折回房后,坐于床前,緊握晚青妤的手,寸步不離。他守了一夜,未曾合眼,直至翌日晌午,晚青妤才悠悠轉(zhuǎn)醒。

    她飲了藥,氣色稍復,抬眸見蕭秋折,淚水倏然滾落。唇瓣微顫,卻未能發(fā)出一語。

    蕭秋折與她四目相對,見她落淚,亦不由眼眶一熱,淚水潸然。

    二人相顧無言,卻勝過千言萬語。

    這一日,對蕭秋折而言,如歷劫難。可也讓他終于明白,晚青妤對他的愛,竟如此深沉。

    前些日子,他因她不肯言一句“我愛你”,便賭氣三日不歸。而今才知,她愛他至深,甚至愿為他赴死。

    她向來堅韌,默默承受著一切。十七歲時,本可與心上人相守,卻因家族變故,被迫因利益與他成婚。婚后未享一日夫妻之樂,便獨居山中,兩年間因下人克扣銀錢,日子清苦。而后父親與長兄相繼離世,二哥又遭橫禍,險些葬身火海

    。她在親王府的這段日子,也未曾享過一日安樂。

    她未曾因他得過半分快樂,反倒因他受盡磋磨,她被祖母逼著延嗣承祧,終日惶惑于茫不可知的將來。為他擔驚受怕,卻被太后威逼和離。更因自己未明身世,連一句“我愛你”都不敢宣之于口。

    這般煎熬,何嘗不是鈍刀割肉般的痛楚?

    而今細想,他只覺虧欠她太多。為夫者,未能護她周全,未予她安穩(wěn)喜樂,反倒在他最危難時,得她以命相護。

    這一箭,原該是他的劫數(shù),她卻毫不猶豫地替他擋下。這般情深義重,怕是窮盡此生都難償還。

    二人淚眼相望,珠淚浸透錦衾。蕭秋折見她伏在枕上無聲落淚,終是再難自持,竟哭出了聲。

    自母親去世后,他再未這般失態(tài)。當年是因永失至親,而今卻是后怕,怕極了眼前這人也會永遠離開他。

    晚青妤勉力抬手,指尖輕撫他濕透的面頰:“別哭了,我不是好好在這兒么?”

    她氣若游絲,卻仍彎了彎唇角:“蕭秋折,你這一生,太苦了。所有的劫難,原都是有定數(shù)的。前日我還夢到一位鶴發(fā)仙翁,他說你命中有幾大劫難,但若有人替你擋過,此后便都是康莊大道了。以前種種劫難,你皆一一熬過。此番,我來替你擋下,相信再也不會發(fā)生了。”

    也幸好,她活了下來。

    她一字一句落在他心里,都讓他心疼不已,她掌心早已濡濕,卻仍勉力舉給他看:“別再落淚了,你看我的手都濕了�!�

    她勸著他,自己的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他抓住她的手,頷首難言。心中雖有萬語千言,卻覺字字皆不足以表此刻心情。

    他哭了好久才漸漸止住哽咽,而后小心翼翼將她扶起,讓她趴在自己懷中。

    “青妤,都過去了。那些荊棘難走的路都走過來了,我們終于可以好好過日子了。”

    張攸年又讓人尋來幾位醫(yī)師,為晚青妤悉心調(diào)理傷勢。眾人在這醫(yī)館將養(yǎng)三日,待她傷情稍穩(wěn),方準備啟程返京。

    臨行前,晚青妤把張攸年叫到了房間。

    這些時日,張攸年始終守在門外日夜不離。此刻她說要見他,反生躊躇。

    他進了房間,只見晚青妤伏臥榻上。她聞聲抬眸看他,他與她對視一瞬,倉皇垂首,竟不敢直視。

    他緩步走上前,在距榻三步處駐足。但見她雖氣色稍復,身形卻消瘦得驚人,纖指交疊置于錦衾之上,連抬首都顯吃力。

    “坐罷。我有話與你說說。”晚青妤道。

    張攸年默然片刻,扯了把椅子坐下。坐下后,恰能與她平視。他看她一眼,便又垂眸。

    他數(shù)日未進滴水,看上去形銷骨立,眸中光華盡失,身上衣衫仍是血跡斑斑。

    屋中寂靜了好一會。

    張攸年再次抬眸看她,終是輕聲問道:“還疼得厲害么?”

    他很擔心她。

    晚青妤蒼白的唇邊浮起一絲苦笑:“好多了�!�

    她原有許多話要問,此刻人就在眼前,卻不知從何說起。

    又一陣沉默后,張攸年無意識地攥著袖口,問她:“可要喝水?”

    “不喝�!蓖砬噫セ氐�,然后很認真地看向他,“張攸年,有些事,我想聽聽你的實話�!�

    到了這般地步,她想問個明白。

    張攸年似乎猜出她想問什么,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里,盛滿了說不盡的疲憊與哀慟。

    晚青妤問道:“言書堂出事,以及那場火,可是與你有干系?我二哥,是不是你設計陷害的?”

    從前她從未懷疑過他,可近來種種,卻叫她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總叫人捉摸不透的男子。

    張攸年眸光微凝,口中苦澀,認真地回道:“青妤,我以性命起誓,我從未加害過你二哥。言書堂之事,實乃付家老爺所為。”

    “當初,付家書庫出事,付老爺欲在京城另覓寶地重建。此番他野心勃勃,不僅要建一座前所未有的書庫,更想借此與翰林院攀上關(guān)系。言書堂,便是他覺得只好的寶地。且你二哥在翰林院任職,屢次阻他往翰林院安插人手。他便起了殺心,先是構(gòu)陷,后又尋到我�!�

    “他許我官職,誘我同謀�?晌宜貋韰拹焊都�,更不屑與付鈺書為伍,便斷然回絕。言書堂起火那日,我并未去表兄家,而是被付老爺帶到一處別院。他假意為我療傷,實則想逼我出面誣告你二哥�?晌译m非君子,卻也知恩圖報。你二哥待我如手足,我豈能出賣他�!�

    張攸年眸色漸深:“后來我暗中搜集付家構(gòu)陷言書堂、縱火謀害你二哥的罪證。待證據(jù)確鑿,便呈遞御前。陛下查證后雖震怒,卻未立即發(fā)落付家�;始覚�(quán)衡之術(shù),終究要以朝局為重�;噬蠟槎挛抑冢忠娢疑锌耙挥�,便將我安插入吏部�!�

    “那時吏部尚書乃是皇后母族之人,陛下早欲除之。待我查出其貪墨瀆職之罪,陛下便順勢擢我為吏部尚書,讓我官居二品�!�

    說到此處,他忽然低笑出聲,笑聲里透著蒼涼:“如今想來當真可笑。我以性命相搏,一步一血印掙來的前程,不及帝王一念之間的權(quán)衡�!�

    “人生來便分貴賤,從前我總怨天道不公。一身才學無處施展,滿腹韜略無人賞識。后來陛下許我前程,我便昏了頭,只道是二十載寒窗終得報償�!�

    “后來,皇上又許我錦繡前程,命我接近蕭親王,蠱其謀逆。我原以為,待事成之日,便可平步青云,誰知攻城那日,皇上竟緊閉宮門,箭雨火石齊發(fā),要將我們這些棋子與叛賊,盡數(shù)埋葬�!�

    他依舊記得那一刻,皇上站在城樓上,看著他,如同看著一只掙扎的螻蟻。

    他說到這里,沉默了許久。晚青妤始終安靜地聽著。

    過了半晌,他才又開口道:“關(guān)于蕭秋折的身世,其實京城中那些流言蜚語并非我所安排。是江側(cè)妃想借機將蕭秋折趕出親王府。王爺此戰(zhàn)若勝,便可登基為帝,蕭秋折便是太子。只要證明蕭秋折并非王爺親生,太子之位就會落在她兒子身上。所以她四處散布謠言,想毀了蕭秋折�!�

    “那日,你突然找上門來,抬手便是一記耳光。我當時怔住了,可望著你滿眼的怒火與哀傷,又覺得情有可原。只是我亦明白,你對我向來心存芥蒂�?v使我百般解釋,你也聽不進去。你定是覺得,我對你的心意是假的,想與你相守也是假的,唯有踩著旁人往上爬才是真的�!�

    “晚青妤,你可還記得我們幼時那樁舊事?那年喬府丟了一件貴重物件,闔府上下翻了個底朝天也尋不見。眾人卻都將目光落在我身上,硬是將我?guī)У届籼们肮蛑�,逼問我將東西藏在了何處。我哭著辯解,甚至磕破了頭,可誰肯信我?在大家眼里,我不過是個窮苦的下人,做出偷盜之事再尋常不過�!�

    “但是我沒有偷,我在喬家這些年,從未起過半。分貪念。當時,即便我額頭磕得鮮血淋漓,也沒人相信。就連父親都來逼問我。他怕極了,若坐實了這罪名,我們父子便要被逐出喬府,又要流落街頭。我說我沒偷,他便當眾狠狠責打我。眾人見我寧死不肯認,這才作罷�!�

    “后來過了半年,那物件忽然找到了。但是當時沒有人替我說過一句話,也沒有人向我道過一聲歉,這事便這般輕飄飄地揭過了。可于我而言,這卻是天大的冤屈,是刻進骨子里的羞辱。這頂偷兒的帽子扣在我頭上,任我如何辯白都無人肯聽,而原因竟是,只因我出身微賤,只因我是喬家的下人�!�

    他這一生走來,歷經(jīng)種種坎坷,無論是生計、尊嚴還是情愛,竟無一樣順遂。

    說到此處,他的聲音已然哽咽。晚青妤聽著,眼眶也漸漸紅了。此刻她才恍然,并非張攸年太過莫測難懂,而是自己從一開始就對他心存偏見,始終帶著有色眼光看他,甚至認定他的好、他的情意、他的愛慕,統(tǒng)統(tǒng)都是假的,不過是他攀附權(quán)貴的墊腳石罷了。

    張攸年將往事盡數(shù)道出,心中郁結(jié)總算舒解幾分。即便如此,他仍無把握晚青妤會信他這番話�?杉纫颜f出口,至少不必再憋悶著,也不必至死都帶著這份委屈。

    晚青妤將臉頰輕貼在手背上,淚眼盈盈地望著他。終是輕聲道:“張攸年,對不起,是我們錯怪你了,真的對不起�!�

    她竟向他道歉。

    張攸年聽得這句,鼻尖一酸,眼中頓時蓄滿淚水。他慌忙低下頭,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道什么歉,都過去了。該賠罪的是我,若不是我癡心妄想,輕信皇上蠱惑,妄圖借機鏟除親王府來換與你相守的機會,你也不會受這般重的傷,終究是我錯了,合該付出代價�!�

    他一只手攥住腿邊的衣袍,喉間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只是......青妤,我活不成了。但有些真心話,我定要告訴你。我對你的好,對你的情意,從來都是真心的。我也想給你買最甜的糕點,也想日日瞧見你在我身邊笑,可似乎從我出生那日起,便沒了這個資格�!�

    “我喜歡你,是真心實意的喜歡。無論你如何看我,至少,給我留一分愛情的尊嚴�!�

    他真心實意的感情,也希望她能在意。

    他話至此,已是語不成聲。他起身背對著她:“青妤,想來今生......再不能為你買那些甜糕了。但愿來世,我的命數(shù)能好些,還能再遇見你。”

    “若蕭秋折將來承繼大統(tǒng),以你的聰慧,定能輔佐得當。蕭秋折愛得光明,比我們?nèi)魏稳硕寂涞蒙吓c你相守一生�!�

    是的,只有健康的愛情才會開花結(jié)果。

    二十幾年來,縱使兒時受了屈辱,也未曾像今天這樣難受過。

    但是又能如何呢?一切都晚了,也都過去了。

    甚至,他那份不夠體面的愛,也必須在此刻停止了。

    他不等她回話,便向門外走去。

    “張攸年�!蓖砬噫ネ谋秤埃奔眴舅�,“張攸年,我始終當你是朋友,自兒時便是,也從未輕看過你�!�

    他腳步微滯。

    朋友。

    有這句話已經(jīng)足夠了。

    張攸年離開了,后來,晚青妤再也沒有見過他。

    晚青妤身體好了一些后,蕭秋折便帶著她回了京城。

    如今的京城已不是當初的京城,兩日后新皇登基,也將會立新的太子。

    而晚青妤的身世,也將會揭開。

    第72章

    “要是動作和幅度小點,應該不影響……”

    王朝驟變,

    無論黎民百姓還是朝堂眾臣,皆猝不及防。唯獨蕭敖對此早有籌謀。戰(zhàn)事方定,他便以雷霆之勢整肅宮闈,

    召集文武百官,

    推行新政。但凡有違逆者,輕則革職流放,

    重則下獄問罪。那些蟄伏多年的能臣干吏,

    紛紛被擢拔重用。

    蕭敖雖多年遠離朝堂,然治國之才未減分毫。他深諳亂世用重典之理,

    不過多日便將動蕩的朝局穩(wěn)住。

    而正當他著手準備登基大典時,卻驚聞兩個兒子慘遭毒手,

    而兇手竟是張攸年。這對于蕭敖來說乃是沉重打擊�?v使二子才具平庸,終究是親生骨血。

    他當即遣精銳捉拿張攸年,誓要將其碎尸萬段。

    蕭秋折那日將兩個弟弟交予張攸年時,

    便已料到這般結(jié)局。他并非心狠手辣之輩,

    只是這兩個弟弟要置他于死地,若不除之,

    日后必成大患。這般借他人之手除卻心頭大患,既全了手足之名,

    又免了弒弟之嫌。

    蕭秋折將兩位弟弟交到張攸年手中時,

    張攸年便立即明白,

    若要保蕭秋折與晚青妤日后安穩(wěn),

    這后患必須由他來除。

    那日在山林中的變故,

    蕭秋折早已將消息封鎖得滴水不漏。蕭敖至今只知晚青妤是在蕭秋折追捕張攸年時為他擋箭,才身受重傷。

    這般情形下有人頂罪,

    縱使蕭敖心有疑慮,此事也只能就此作罷。

    ——

    晚青妤回京后返回親王府,

    蕭秋折則嚴令府中眾人不得擅自出入,在這新帝登基前的緊要關(guān)頭,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影響大局。如今整個親王府皆由蕭秋折執(zhí)掌,無人敢有異議。

    太妃雖痛失兩位孫兒,但想到兒子即將登基為帝,自己也將貴為太后,心中倒也得了些許慰藉。

    回府后,蕭秋折即刻召集太醫(yī)為晚青妤診治。

    當晚青妤再度踏入蘭風居時,心境已與往日大不相同。

    這日天色晴好,玉兒輕手輕腳地在房中忙碌。她先將窗戶推開半扇,又將房中的花植悉數(shù)撤去,生怕花粉影響晚青妤養(yǎng)傷。連香爐都被挪了出去,但凡覺得不利傷勢之物,皆被她收拾得干干凈凈。

    玉兒是看著自家小姐一路走來的,雖心疼她受傷,但想到她與姑爺終于苦盡甘來,又不禁替他們歡喜。

    “玉兒,蕭秋折去哪了?”晚青妤伏在錦衾間輕聲問道。

    玉兒忙將書本放回案幾,轉(zhuǎn)身走到榻前回話:“回小姐,姑爺去宮里了。明日便是冊封大典,這兩日實在脫不開身。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要奴婢好生照料您�!�

    晚青妤氣色雖好轉(zhuǎn)了些,可傷口仍疼得厲害,稍一動彈便冷汗涔涔。經(jīng)此生死劫難,她恨不能時時刻刻看著蕭秋折,片刻不見便心緒不寧。許是怕極了再出變故,更怕再見不到他。

    玉兒見她仍郁悶,溫聲勸道:“小姐且歇會兒,方于已經(jīng)去請夫人了。待夫人來府小住幾日,有娘親陪著,您心情定會好些�!�

    晚青妤本不欲將受傷之事告知娘親,生怕她憂心。如今既已驚動娘親,反倒盼著她能早些過來相伴。

    玉兒將房中收拾妥當后,又端來湯藥伺候晚青妤服下。這宮里的太醫(yī)果然醫(yī)術(shù)高明,湯藥入腹不久,晚青妤便覺傷口處隱隱發(fā)燙,竟能感知到血肉在漸漸愈合。

    藥碗剛擱下,管家便匆匆來報:“少夫人,四夫人那位表兄已經(jīng)尋著了,眼下師傅正押著他候在外頭�!�

    晚青妤此刻不便見客,更不好讓人進房,便對玉兒道:“你且去瞧瞧,將事情問個明白再來回我�!�

    她又對管家吩咐:“你去四夫人院里盯著些。”

    管家領(lǐng)命而去,玉兒也心領(lǐng)神會地出了門。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玉兒才回來復命。

    晚青妤問道:“怎的去了這么久?”

    玉兒氣鼓鼓地回道:“那表兄嘴硬得很,奴婢起初好言相問,他竟蠻不講理。后來方齊回來了,奴婢就讓他動了手,這才老老實實招了。說是當初確實領(lǐng)了一百兩銀子送人上山,可這廝起了貪念,又不敢獨吞,便勾結(jié)了四夫人。兩人狼狽為奸,生生克扣下五十兩銀子,全拿去花天酒地了�!�

    說到此處,玉兒壓低聲音:“聽說這兩人還有染呢!”

    “后來那五十兩銀子送出去后,中間又被層層克扣,到我們手里竟只剩十兩了。說來也是我們太過糊涂,若是當時稍加留心,或許早就能發(fā)現(xiàn)端倪。可整整兩年光景,我們竟毫無察覺�!�

    “方才方齊同我說,其實姑爺當初派了人在山中守著,原是要護我們周全的�?蛇@些人在山上待得久了,漸漸起了異心。有人暗中賄賂他們,他們便對差事越發(fā)懈怠。我們在山間無論是住得艱難,還是遭遇什么事,他們都瞞著不報。每次向姑爺回話,只說我們過得安穩(wěn),村里日子順遂。姑爺這兩年來,竟也被蒙在鼓里。再加上,您每次見他總是避著,兩人鮮少交談,這事倒也怨不得姑爺。”

    晚青妤聽完,輕嘆道:“我怎會怪他?我知他從來不是那樣的人。只是那時在山中住得慣了,整日渾渾噩噩的,只覺得過一日算一日。如今回想起來,那樣的日子雖平靜,卻少了最珍貴的東西�!�

    那便是兩心相知的真情。

    如今,她越發(fā)覺得身邊人的可貴。

    她道:“四夫人這事,我不好擅自處置。待王爺回府,你帶著那表兄將事情原原本本稟明,王爺自有決斷�!�

    玉兒應了聲,又道:“小姐,該用午膳了,奴婢這就去吩咐廚房準備�!�

    玉兒剛要出門,卻見喬夫人匆匆趕來。喬言一進門瞧見女兒趴在床上的模樣,頓時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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