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秦斂臉色慘白,叩頭不止,晁嘉輕嘆一聲道:“朕一向敬重前朝老臣,老臣們卻處處寒朕的心,先有亂黨之流,后有縱容家下強搶民女,勒逼致死之事,如今更出來在鹽引的事上動手腳的人了……”
秦斂身上冰冷,腦中一片空白,腦中閃過千萬個說辭卻也說不出來,晁嘉擺擺手道:“即日罷免秦斂所有官職,著督察院審理,務必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晁嘉話音一落,秦斂身上力氣一瞬間被抽空了一般,頹然跌在了地上……
別院中秦晏看了看衡棋如送來的信冷笑一聲,遞給身邊的荊謠笑道:“你看看……”
荊謠接過來細細看過后喜道:“終于抓著他的把柄了!這下沒別的說的了吧?”
“知道我為何一直不肯回城了吧?”秦晏淡淡一笑,“如今事已經(jīng)完了,收拾收拾東西明日就回去吧�!�
荊謠回想起前事來恍然大悟,一笑道:“哥哥是不想自己動手……”
“這事我插不插手都不合適,索性就避避嫌了……”說到底秦斂是秦晏的生父,這時候他若是在京,親自挑出鹽引的事不免讓人詬病六親不認,若是不作為沒準又會讓人說他徇私,左右都是為難,干脆借著病后體力不支的借口避開了,秦晏在荊謠頭上揉了一把笑道,“不正好也帶著你出來玩么?”
荊謠萬萬沒想到早在半月前秦晏就將這事料到了,訝然道:“哥哥怎么知道梅家一定會拉秦斂下水?”
“我沒料定梅家會拉秦斂下水,我料定的是秦斂一定會袖手旁觀。”秦晏冷笑,“他那性子我最清楚了,萬事都以自保為上,且如今皇上無事還要尋些由頭發(fā)作那些舊臣,秦斂戰(zhàn)戰(zhàn)兢兢,絕不會輕易開口,只要逼緊了梅家,他們就一定會鬧出事來,梅家也不是為了魚死網(wǎng)破,他們只是沒辦法了,想要以此威脅秦斂而已,只是沒想到這條路子我早就盯上了……”
秦晏淡淡一笑:“偏生這個時候梅氏還非要去惹秦思,當衡棋如是好欺負的嗎?就是我不動手,棋如也不會放任梅夫人一次次的來秦思這里尋門路的。”
荊謠轉過來細想了一遍后服氣了,他眼中俱是欽佩,秦晏受用的很,將人攬在懷里揉了揉輕笑道:“這算什么,不過是讓秦斂和梅家嘗嘗這天理輪回報應罷了……不知如今梅氏在家中如何了……”
秦府中,梅氏聽下人說了早朝時的事嚇白了臉,厲聲尖叫道:“他們是瘋了不成?老爺不幫忙也不能這樣��!如此都進去了,還有誰能說上話!”
跟著秦斂的小廝跪下哭道:“誰說不是呢,咱們在外面守著,并不知里面的事,就聽出來傳話的人說老爺也被送到督察院去了,說是舅老爺將老爺當年私批鹽引的事捅出來了,事情大了,讓家里人一概不許妄動,不知何時還會傳家里老爺少爺們去問話呢�!�
梅夫人一聽這話腿一軟險些跌倒,屋里的婆子們連忙攙著她坐下了,梅夫人愣了半晌“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秦斂再不好那也是她的夫君,她的依靠,如今娘家犯了大事,自己夫君也被關了起來要嚴審,梅夫人一下子沒了主心骨,大哭道:“我到底是犯了什么孽啊……娘家倒了,夫家靠不住了,我還活著做什么……”
婆子們連忙勸著:“太太萬萬不可如此,許沒有什么事,多少年前的事了,沒準查不出什么來的……”
梅夫人不住淌淚,搖頭道:“哪里有這么輕巧……山永是糊涂了不成?還是讓人逼迫了?怎么就這么狠,不給我留一條活路啊……”
梅夫人捶桌不已,秦斂的小廝哭道:“舅老爺?shù)共皇呛苛�,小的聽說……是舅老爺自己想往外送信,那這事嚇唬嚇唬老爺,但沒想到這信被督察院的人截下了,所以鬧了出來……”
梅夫人心中憤恨不已,此刻卻也不知該恨誰了,狠聲哽咽道:“都是他不聽我的勸!若是早早的出一把力,把他們救出來了不就沒有這些事了嗎……”
梅夫人的心腹婆子連聲勸慰道:“前事已于事無補,太太打起精神來想想怎么對付吧……”
“還能怎么對付?!”梅夫人不住哭道,“可惜我沒個好兒子好女兒!大兒子日日恨不得我死,大女兒撿高枝兒飛去了,忘了我對她的養(yǎng)育之恩了,明明就是一句話的事,卻事事不肯相幫!偏生老天又不開眼,兒子女兒里得意的偏偏是他們倆,我還能指望誰?!”
心腹婆子猶豫了下低聲道:“如今……也只能求求親家府上了……”
梅夫人一頓忽而明白過來,點頭道:“對……去章府!他們就是不看在珍兒的面子上救梅家,也該看在秦雅的面上救救老爺啊!那可是秦雅姑奶奶的親哥哥��!”
跪在地上的小廝聽了這話連連點頭道:“正是這話了,雅姑奶奶再如何也總要在意老爺?shù)摹!?br />
梅夫人拿過帕子來隨意抹了抹臉上急聲道:“快去備車!我這就去章府!”
第72章
章府中,秦雅聽了章云烈的話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失聲道:“你舅舅為官一向謹慎,怎么會……”
“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會兒舅舅許是糊涂了?要不就是讓梅家的人誆騙了�!闭略屏乙差^疼不已,梅家的事他是一點都不想管,且這也說得過去,從秦雅那里論這不過是個轉折親,就算是有秦珍的關系也不算很親近,且章云烈因當年換親的事一直對梅府心存怨懟,根本就不想理會,但現(xiàn)在就不行了,秦斂也進去了,這可是他正經(jīng)的親舅舅,好不好的也不能袖手旁觀的,章云烈皺眉道,“現(xiàn)在倒是得想個法子了,我一會兒去跟太爺說說,合計下這事該怎么辦。”
秦雅眉頭緊皺,慢慢道:“先得弄清楚了,是梅家狗急了跳墻,臨死想拉個墊背的,還是這事根本就是……就是皇上的意思�!�
章云烈一時愣了:“皇上的意思?皇上跟舅舅又沒仇……”
“皇上是沒仇,但你表哥有��!”秦雅想起秦晏來心中更添愁苦,“這若是你表哥的意思……那多少人也救不會來了,皇上待你表哥同自己兄弟一般,他說的話沒有不聽的�!�
章云烈頓了下壓低聲音道:“太太的意思是……這事都是表哥捅出來的?不能吧……舅舅好歹也是他親爹��!”
“親爹又如何?”秦雅冷笑,“你舅舅當年是如何待你前面舅母的,如何待晏兒思兒的你不是不知道,晏兒心里一直覺得是你舅舅把你先舅母逼死的,后來又出了思丫頭的事……當初要不是晏兒拼死攔著,思兒沒準就真進了梅府的門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你表哥能忘了?他們父子早就跟死敵一般,且晏兒心狠,沒什么做不出來的……”
“但表哥現(xiàn)在不城中��!”章云烈到底年輕些,且初入官場,并不懂這里面的事,“我聽說表哥為了調養(yǎng)身子去了城外莊子上住了,離著這么遠,怎么會……”
秦雅抬頭定定的看著章云烈,章云烈自己說完也明白過來了,啞然道:“這根本就是表哥……故意在避嫌呢……”
“沒別的法子……這事兒太爺老爺們出面怕是不中用的……”秦雅嘆口氣慢慢道,“說不得,備車吧,我去莊子上一趟,看看晏兒能不能看在往昔情分上給我?guī)追直∶妫o你舅舅留一條活路……”
章云烈一聽這話連忙攔道:“不可,這些事還是交給我們,太太怎好出面……”
“你以為太爺真能下力氣救你舅舅?”秦雅冷笑一聲,自己這公婆自己最明白,雖說自己比秦珍強些,張了口公婆許會答應下,但差不多也就敷衍敷衍自己,今上明白的是借題發(fā)揮,一家家的發(fā)作這些老臣,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自己公婆瘋了才會撞上去,秦雅起身撫了撫鬢發(fā)低聲道,“且你們就是去說情也沒用的,只要晏兒不松口,皇上哪里會理會?唉……說起來也是晏兒有本事,在黎州時就跟今上有了交情,如今在朝上想如何就如何……”
秦雅進了里間換衣裳,收拾停當后出來,剛要出門時外面?zhèn)髅贩蛉藖砹�,秦雅心下一陣厭惡,待要不理又怕讓人說自己一看娘家倒了就開始撇清干系了,只得忍著點點頭:“讓她進來吧……”
梅夫人一路哭著進來了,秦雅皺眉道:“嫂子這是做什么?有什么話好好說……”
“你哥哥讓人押到督察院去了,我還怎么好好說話……”梅夫人一行哭一行說,將之前事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不住哽咽道,“我不過是一介婦人,聽了這話就慌了神了,哪里還有什么主張,只靠著姑奶奶給拿個主意吧,若你哥哥有個好歹我也不活了……”
秦雅聽了這話心中更添煩躁,蹙眉沉聲道:“還沒如何呢,嫂子說這些死不死活不活的做什么?!”
梅夫人見秦雅面色不佳不敢再哭鬧,低聲哽咽道:“你哪里知道我心里有多急呢……”
“你急別人就不急了不成?”秦雅端起茶來抿了一口低聲道,“我都知道了,你先放寬心,在府中好好待幾日,不要出去亂求情,穩(wěn)住了家里就好,過幾日自有個是非清白出來……”
梅夫人不知秦雅之前跟章云烈已經(jīng)商議過了,只當她不經(jīng)心,竟就這么輕輕松松的將自己打發(fā)了,心中更著急,放下帕子往前坐了坐急道:“那怎么行?如今昱兒他父親他舅舅都在督察院關著,我在家里哪里坐得住……”
“坐不住也沒別的法子了�!鼻匮乓娒贩蛉巳绱瞬豢词滤餍砸簿筒活櫦墒裁戳�,直接起身道,“嫂子只管好了家里人,哥哥出了事,難免家下奴才們起了別的心思,嫂子要小心,我這還有個要緊的事要出去,就不送嫂子了……”
“哎呦姑奶奶,你哥哥都被抓起來了,你還有閑心出去逛?”梅夫人心中還憤懣之前秦雅袖手梅府的事,見秦雅在秦斂的事上也不甚上心忍不住出口帶刺,“果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了……”
秦雅一聽這話心中大怒,杏眼立起厲聲道:“這話是怎么說的?!原來嫂子是來教訓我的……呵呵,我沒問你娘家?guī)Ю畚腋绺�,你倒是敢鬧起來了!我也是白操心了,好言勸了你這半天,你半句沒聽進去還想尋我的不是,就是我真不好也輪不著你來訓斥!云烈!還不送送你岳母!”
梅夫人只當秦雅根本不在意,當即大哭起來:“墻倒眾人推,我如今是誰也指望不上了啊……”
秦雅額間一突一突的疼,她不是不想跟梅夫人說清楚了,只是怕這蠢婦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聽了自己的話獨自去尋秦晏,到時候真惹惱了秦晏就一點轉圜之地也沒有了,秦斂是她親哥哥,她怎么會袖手旁觀!秦雅被梅夫人氣的肝疼,轉頭罵梅夫人的丫頭:“還愣著做什么?還不扶著你們太太回去!”
“姑奶奶別著急撇清干系,貴府且站得穩(wěn)呢,那火一時燒不過來……”梅夫人抽抽噎噎的還不忘諷刺秦雅幾句,又道,“我來一趟,姑奶奶都不讓我見見珍兒嗎?他爹下了大獄,還不知出不出得來,也讓我那苦命的閨女知道知道啊……”
“這些事你跟她說什么?!”秦雅恨不得直接將這蠢婦轟出去,怒道,“她能幫上什么忙?還嫌現(xiàn)在不夠亂嗎?!”
梅夫人只是不住嗚咽:“姑奶奶是想瞞到哪一日?這事瞞得住嗎?還是怕珍兒也拿這事來求姑奶奶?姑奶奶放心吧,珍兒跟我不一樣,不想我這樣癡心待人,把什么人都當親骨肉……”
秦雅按捺這半日終于忍不住了,厲聲怒道:“你到底是個什么意思?真當我好脾氣的,來拿我撒氣不成?都愣著做什么?還不送她出去!”
梅夫人見秦雅是真急了也不敢在說什么了,拿著帕子不住的抹著眼淚灰溜溜的扶著丫頭們出去了……
秦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頭低聲道:“我們也走……”
秦雅縱是心里惱怒梅夫人也不能不顧秦斂,出來上了馬車一行往城外去了。
城外別院中,秦晏倚在榻上看話本,荊謠趴在秦晏腿上玩一個九連環(huán),暖閣中熏籠里的銀霜炭上鋪著幾塊冷香餅子,正緩緩的燃著,清香宜人,閣子里靜的很,只聞荊謠手中金環(huán)清脆碰撞之聲,秦晏看了看一旁的時漏輕笑道:“這可快一炷香的時間了,你還拆不拆的開?”
荊謠一聽這話更著急了,連聲答應著:“來得及來得及……”
秦晏放下話本倚在軟枕上含笑看著他,剛兩人打了賭,賭荊謠用一炷香的時間能不能將這九連環(huán)拆開,賭注嘛……秦晏輕輕撫摸著荊謠的后背輕聲笑道:“不急,拆不開也沒什么……”
荊謠聽了這話臉微微紅了,搖搖頭低聲道:“還沒到時間呢……我拆的開……”
秦晏也不催他,只是將人攬在懷里時不時的親親這兒摸摸那兒,荊謠本就著急,讓秦晏鬧的不住躲,兩只眼一直盯著九連環(huán),來回拆的嘩啦啦響,秦晏忽而一笑道:“你看看時漏……”
荊謠沒想到過得這么快,抬頭一看果然時間到了,一把將九連環(huán)扔在榻上哭喪著臉道:“昨天沒人看著,我一會兒的功夫就拆開了!”
“咱們之前可是說好了的……”秦晏笑著在荊謠唇上親了下,低聲笑道,“你也答應了,可不能賴賬……”
荊謠聽了這話臉更紅了,正要說什么時外面?zhèn)餮殴媚棠虂砹恕?br />
荊謠一愣:“姑奶奶來做什么?”
“呵呵……”秦晏起身整了整衣裳淡淡一笑,“怕是得著消息了,來替秦斂求情呢……”
荊謠微微蹙眉,也跟著起來了,秦晏在他肩上按了下一笑道:“沒多大的事,你先歇晌吧,我去去就來�!�
荊謠點了點頭,秦晏一笑輕聲道:“等我回來咱們再說那賭注的事……”
第73章
堂屋里,秦雅慢慢的品著茶,秦晏出來行禮笑道:“姑母怎么出城來了?要是有事叫我過去吩咐就罷了�!�
秦雅聞言勉強笑了下道:“我心里著急,就來了……晏兒,你可知道你老爺被督察院的人扣下了?”
對著秦雅秦晏不想作假,點頭道:“剛接著信兒�!�
“你……”秦雅動了動身子低聲道,“你在那邊可能說上話?好孩子,那好不好的都是你親爹,他萬一出了什么事對你沒好處,你受累幫忙說說情,放他出來吧�!�
秦晏淡然一笑:“姑母面前我不敢隱瞞,那邊……我確實是說得上話,但這事我無意插手,是非公道只看皇上和督察院的各位大人們裁奪吧,我忝居大理寺卿,與督察院同屬三司,不好隨意管那邊的事的。”
“我也知道你犯難,但這事……”秦雅真不知如何說好了,秦斂以前對秦晏做的那些事她不是不知道,現(xiàn)在出了事反過來求秦晏實在沒臉,秦雅苦笑道,“我都明白,這些年苦了你了,你心里有氣,如今得了造化鯉魚躍龍門了,自是不肯再忍了,但晏兒……那是你生身父親啊�!�
秦晏淡淡一笑:“生身父親?怕是秦斂從未將我和思兒當做生身兒女吧?”
秦雅一窒,垂眸低聲道:“我也知道他好些事做的不對,你若是想報仇,我也攔不住你,我只問你一句,你怎么樣能痛快了?我去托人跟大哥說,是要他分家產(chǎn)給你?是讓他將梅氏休了?你給個話,我準保讓你舒舒服服痛痛快快的出了這口氣,出了氣后……就把你老爺放出來吧,或是降職或是罰俸,都無妨額,他年紀也不小了,經(jīng)不起這些事了�!�
秦晏聞言笑了,搖頭莞爾道:“我不要他的東西,也不用他休了梅氏,他們夫妻般配的很呢……呵呵,姑母,我還是那句話,是非自有公道,我不好管那邊的事�!�
秦雅干笑:“這……你在圣上面前一向說得上話的,那是你父親,這……不就是你求一句情的事嗎?”
秦晏淡淡一笑:“當年我外祖家落敗如斯,父親眼睜睜的看著我孕中的母親憂愁致死也不許讓人往羿府送一張銀票過去,姑母,那不過也是一句話的事啊……”
秦雅徹底明白了,秦晏這是開始連本帶利的來收賬了……
秦雅頹然跌坐在椅子上,從梅府壞了事的時候她就該看出來的,當年的恨秦晏一刻也沒忘,這一年來在京中隱忍不發(fā)不過是在等待時機,如今秦晏勢已漸成,再沒人能攔得住他,那些人只有等死的份兒了。
這些年秦雅沒少幫自己和秦思,秦晏心中還是很敬重她的,見秦雅憂愁不已低聲道:“姑母放心,冤有頭債有主,姑母府上與我并無過節(jié),不會有事的�!�
秦雅失笑:“這孩子說什么呢,我怎么會不放心你……”,秦雅雖如此說心中卻是松了一口氣,剛來的路上她還在擔心,當年自己公婆同梅家聯(lián)手做出那換親的事來,沒準秦晏也會記在心里,秦府若是倒了那下一個就是自己了,現(xiàn)在聽了秦晏這話秦雅稍稍放下心來,但還是擔心秦斂,忍不住問道:“那……你預備如何?真要了你老爺?shù)拿�?�?br />
秦晏依舊是那句話:“這話姑母不該來問我,秦斂犯了事,自有朝廷律法明令在那兒擺著,不是我能說的算的�!�
秦雅苦笑:“你倒是名正言順……罷了,我也知道自己是白來這一趟,只是不來心中過不去,晏兒,我最后再求你一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那是你親生父親,你……好歹念及幾分骨肉親情吧�!�
秦晏淡淡一笑沒再說什么,又讓了幾句,讓秦雅索性在莊子里住幾日,秦雅心急如焚哪里住得下,又好言好語的跟秦晏說了半日的話就下山去了,秦晏另派了兩輛車帶了不少莊子上的東西跟著送了去。
都料理好后秦晏回了里面院里,荊謠并沒睡下,還在擺弄那個九連環(huán),見秦晏來了細細問了剛才的事,秦晏都說了,荊謠聽后抿著唇,半晌道:“為何總有人來跟哥哥說……讓哥哥多念及骨肉親情這種話?”
荊謠心中憤憤,一想到自己沒在秦晏身邊時秦晏受的罪就恨不得生吃了秦斂,冷聲道:“當初他們?yōu)楹尾蝗ジ財空f,讓他念及幾分骨肉親情?”
荊謠的話正撞到秦晏心中,秦晏看著荊謠生氣的小模樣心中那些郁結卻散盡了,一笑道:“多少年前的事了,生那些閑氣做什么……
荊謠長吁了一口氣:“想起來就上火……”
“哪里就那么大火氣了。”秦晏低頭在荊謠唇上輕輕親吻,輕聲笑道,“不說這個,剛才的賭注,現(xiàn)在該給我了吧?”
荊謠原本義憤填膺的小臉驀然紅了,偏過頭去磕磕巴巴道:“天……天還大亮著呢……”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按你說的天亮著那些收賬的人就該歇工不成?”秦晏低聲笑道,“要不先欠著?不過這也要按著規(guī)矩來,三分的利,一個時辰一滾利,等到晚上你還還的清嗎?”
理全是秦晏的,荊謠哪里說得過他,沒法子只得同秦晏去了里間……
翌日秦晏同荊謠一起打點好莊子里的事下了山,荊謠仁厚,臨行前跟莊戶們說近日秦晏大病了一場,為給秦晏積壽積福今歲的租子就免了,讓眾人無事多念秦晏幾句好,家里上香上供時也給念叨幾句就罷了,眾人自是感恩戴德,謝恩不止。
“大掌柜果然是財大氣粗,一年的租子說不要就不要了……”馬車里秦晏輕輕揉著荊謠的后腰,輕聲笑道,“越來越威武了……”
天氣漸涼,馬車里也放了熏籠,荊謠往熏籠旁靠了靠一笑道:“我那些天忙糊涂忘了跟哥哥說了……城北的三處莊子都讓我免了租了�!�
秦晏哪里在意這些,且荊謠都是為了他,點點頭道:“你說的算……”
荊謠轉過身來一笑道:“等年下天最冷的時候再去城外多建幾間粥鋪子,給哥哥好好做些功德……”
秦晏聞言心中一暖,低聲道:“都聽你的……”
兩人說著話的也不覺得路遠,不到中午就到了池園,府中下人早早的等著了,見馬車回來了連忙迎了上來,一同請安后起身卸車搬東西不提。
兩人說笑著往里走,吉祥跟上來請安問好笑道:“少爺可聽說昨晚秦府出了事?”
荊謠一愣:“出什么事了?不就是那邊老爺被關起來了么……”
“這事兒已經(jīng)不新鮮了�!奔闈M臉興奮,喜盈盈的,“不過也是因為這個引起來的,因為那邊老爺出了事,闔府……連著咱們這邊都鬧的沸沸揚揚的,都說這次是真完了,先是梅府,再是秦府,一個都逃不掉的……”
眾人說著話進了堂屋,荊謠接過丫頭遞過來的熱茶喝了兩口問道:“然后呢?”
“估計是傳的太邪乎了,加上上頭本來就有話,讓秦府的人候著,不知何時就要傳人去問話,好像府中的東西也不讓妄動了,鬧得那邊人心惶惶的,就怕出個什么事,誰知怕什么就來什么,晚上真就出事了!”吉祥一笑道,“那邊的三老爺……荊少爺許是不大清楚,那三老爺最是個沒用的,年輕時迷戀煙花柳巷,后來上了年紀也是不務正業(yè),今天養(yǎng)個鳥兒明天養(yǎng)個雀兒的,什么費銀子玩什么,平日里那邊老爺不大理會他,只是礙于名聲每月給他些銀錢罷了,府里也沒什么人把他當回事�!�
“就是這么個人,誰知昨晚他不知從哪兒得了信,說過兩日官中就要來查抄了,到時候府中銀錢一個也留不下,三老爺動了心思,連夜買通了府中人,開了庫房將府中的銀票、值錢的金銀玉石等物卷了多半去,五更天鬧出來時三老爺三太太還有秦顯少爺全都不知所蹤了!”
荊謠吃了一驚:“他們……帶著那些東西跑了?入了夜連城門都關了,能跑到哪里去?”
“要不說也邪了,現(xiàn)在還沒尋著呢,怕是已經(jīng)出了城了,若是已經(jīng)出去了,那就更難找了……”吉祥滿臉幸災樂禍,“那邊府上本來就快不能支持了,又鬧出這樣的事來,呵呵……雪上加霜,該!”
秦晏聽罷后嗤笑一聲:“他們家的事,咱們不管�!�
吉祥連忙答應著去了,荊謠看向秦晏,秦晏淡淡一笑道:“沒什么奇怪的,樹倒猢猻散,你看吧,以后這事少不了……”
第74章
秦晏所料不差,秦府三老爺?shù)氖逻沒完,二老爺又鬧了起來。
“你說什么?分家?”梅夫人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有什么可分的?這家業(yè)哪些是你們掙下來的?”
二老爺聽了這話老臉一紅,偏過頭梗著脖子道:“當年老太太去的時候府中就沒有分家,族中所有東西自太爺時就歸在一處從未分開過,我是沒用,沒掙下什么來,但這祖宗留下的東西總有我一份吧?”
“哈哈……祖宗留下的東西?”梅夫人笑了幾聲,忽而一拍桌子怒道,“是!我進門子晚,但當年賬本子還在!福全!還不快把老賬拿來給三老爺看看!看看你們家太爺時家底子有多厚!”
福全連忙應著去翻舊賬冊子,二老爺面上有些難看,他自己也是知道的,秦家是從自己這一代才發(fā)跡的,當年太爺還在時家里那么些人也不過擠在一處三進的院中,還沒自己現(xiàn)在住的院子敞亮呢,那點兒家底實在不夠看。
秦二太太見梅夫人動了大氣連忙上前笑著勸和道:“嫂子別上火,你兄弟不會說話,其實我們是這么想的,這……大老爺出了事,外面都說不知何時就要來查抄了,這查抄的事我略知一二,據(jù)說只查抄犯官家中,像是我們這種旁系是不會查檢的,若是這樣……我跟你兄弟就合計著,不如先將家分了,東西多往我們這邊放些,這樣就是后來出了事也不妨事,橫豎還有我們呢,到時候嫂子要什么只管跟我說,我再命人抬過來就是,都是一家子骨肉,哪有什么里外之分呢?”
梅夫人聽了這話冷笑不已,轉頭看向二太太,眼中俱是諷刺,往日二房三房依附于自家,兩房的太太唯自己馬首是瞻,在自己跟前大氣兒都不敢出的,現(xiàn)在世易時移,也敢在自己面前叫板了。
梅夫人怒極反笑,點頭笑道:“難為弟妹想的周到,這倒是提醒我了,但放在自己家里到底還是不能放心,不如我找個靠得住的人遠遠的送出去,等風頭過去了再取回來,如此既不麻煩又很能放心,不是更好?”
“嫂子這話說的……哪有什么人比自己家人更能放心呢?”秦二太太垂眸淡淡一笑道,“再說放到我們那里,讓人知道了還不算什么,若是送到別處去了,萬一走漏了風聲……讓什么人知道了,那可是要罪上加罪的�!�
梅夫人聽了這話險些氣蒙了,拍桌怒道:“你這意思若是我送到別處去你先去大義滅親告我不成?哈哈……果然是沒家賊引不出外鬼,你們看老三偷了銀子走了,心里也活動了是不是?想趁火打劫?呵呵……做夢!”
梅夫人氣的不住發(fā)抖,不多時福全將昔年的舊賬捧著送了來,梅夫人拿過來一把摔到秦二太太臉上怒道:“你自己看看!破院子一處,霉爛的銀子幾千!這就是你們太爺時候的家底子!”
秦二太太鬧了個沒臉,訕訕的撿起那賬冊子來不知該說什么,梅夫人冷笑的轉頭對秦三老爺?shù)溃骸靶邪。皇窍敕旨覇�?好啊,這賬冊子上的東西分作三分,先讓你們挑,挑好了馬上給我走!我從未指望過你們什么,走了更讓我省心!”
秦二老爺拿起那過那賬冊子來越看眉頭鎖的越緊,皺眉猶豫道:“這……不能光算當年那些東西,現(xiàn)在家業(yè)這么大了……”
梅夫人挑眉一笑:“呵呵……剛還口口聲聲的說太爺時沒分家,該有你們的東西,現(xiàn)在又說家業(yè)這么大了,我倒是要問問你,這家業(yè)怎么就這么大了?二老爺是出了多少力?還是說拿著太爺留給你的那點兒東西當本錢賺了多少銀子?呸!別叫我說的太明白了!”
二老爺被梅夫人罵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們夫妻不過是因為見三房的人跑了心中也有些沒底,只想在秦府這大船還沒沉的時候撈一筆速速抽身,如此不至于人財兩空,沒想到梅夫人今日了還這么厲害,分毫不讓,夫妻倆相互看看吶吶不言,梅夫人冷笑道:“這是怎么了?剛才的氣勢呢?分吧,可別讓你們吃了虧!”
秦二太太不住干笑,低聲道:“都是我們不會說話,讓嫂子生氣了,罷了,嫂子本來就事多,咱們也別添亂了……”
梅夫人聽了這話心中越發(fā)生氣,怒道:“怎么了?看撈不著什么又不想分了?別��!讓你們跟著我們吃委屈多不好��?
“看嫂子說的這是什么話,我們不過也是為了家里罷了,既不合適那就算了,沒得因為這個給嫂子添麻煩�!鼻囟缃褚膊辉趺磁旅贩蛉肆�,自顧自的說完自己的轉頭對秦二老爺?shù)�,“嫂子還有事忙,咱們先回吧�!�
秦二老爺哼了一聲點點頭跟著秦二太太去了。
二房的人走了后梅夫人身上的那股凌厲勁兒瞬間沒了,脫力一般倚在拐枕上,半晌低聲道:“多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咱們家雖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好歹也在京中立了這么多年,如何一朝敗落,竟倒的這么快……”
梅夫人的心腹婆子們連忙勸著,一人低聲道:“太太是沒看見當年羿府的情狀,那可慘多了,祖宅賣了,家里奴才大多發(fā)賣了,一族的人擠在一處小院里藏頭藏腳的過日子,那才是真落魄呢……”
“就是,太太自己寬寬心�!币黄抛舆f上來一碗茶輕聲道,“咱們家里如今有事,三老爺他們這樣跑了可是犯了律的,官府的人還在追呢,只要拿到三房的人將銀子送回來就行了。”
梅夫人苦笑一聲:“哪有這么簡單,就是萬幸讓官府的人抓著了,見了官走那一個過場不知就要被扒幾層皮呢,可憐我積攢多年的家底,竟讓這些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卷了去……”
梅夫人正自苦著,外面又有人進來回話道:“太太,少爺說,少爺說……”
“說什么?”梅夫人煩躁道,“麻利點!”
來回話的丫頭硬著頭皮低聲道:“少爺說……三老爺房里的折柳好像沒走,想跟太太討個恩典,要過去……”
“他的丫頭還不夠多?!”梅夫人回想折柳的容貌心中警鐘大響,厲聲道,“不行!告訴昱兒去,那丫頭手腳不干凈,已經(jīng)讓我賣了�!�
回話的丫頭連忙答應著去了。
梅夫人重重的嘆了口氣,搖頭慢慢道:“家里成這樣了,昱兒還不知上進,居然有心思想個丫頭,呵呵……”
婆子們不知如何勸,吶吶不言,梅夫人一咬牙道:“以前是我疏忽了,若說起來……還是秦晏那兒的規(guī)矩好,馮嬤嬤,去昱兒那,除了從小伺候他的齊眉,剩下的大丫頭全給我攆出去!只留下小丫頭們伺候就盡夠了!每日不知好好看書,專知道在丫頭們身上費心思!告訴他,若是敢鬧我連剩下的丫頭也全轟出去!”
馮嬤嬤早就勸過這些,見梅夫人終于明白了連聲答應下,梅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也別光裁昱兒的,如今家道艱難,養(yǎng)不起那么些下人了,帶人去將三房沒帶走的人全部發(fā)買了,二房人的裁一半!各屋里的份例都減半,每日例菜也革了,今時不同往日了,什么七大碗八大碟的,能吃飽就得了!”
馮嬤嬤點頭去了。
池園昭瑰堂中,小丫頭們繞過十二折牡丹繡金屏風魚貫而入,輕手輕腳的打開食盒將一碟碟菜品擺在桌上,擺放好后躬身退下,仍在暖閣外侍奉,荊謠放下手中賬冊子坐到桌前,一笑道:“這月鋪子里的生意不錯,之前我派人送到舅爺那兒的東西賣的也很好,這些還沒歸到總賬里去,等年底歸了賬再看……紅利應該少不了�!�
秦晏笑著給荊謠夾了熏肉道:“荊掌柜辛苦�!�
荊謠一笑:“小姐那一份子我已經(jīng)讓人送去了些,他們立府頭一年,花用一定多,等年下再一起送去怕來不及,舅爺那邊就先等等吧,他應該不急,聽往來黎州的人說舅爺現(xiàn)在的生意好得很,那邊跑商的多跟著舅爺一起,儼然成了氣候了�!�
秦晏無可無不可:“你看著來就行,天越發(fā)冷了,我昨日跟管事的說了一聲,讓他們采買了些狐皮等物,回來讓針線上的人給你量量身量,將今冬的衣裳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