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吉祥聞言連忙下去了,荊謠急道:“她都答應(yīng)了,我快去取銀子……”
“取什么銀子!”秦晏一把將荊謠攬進懷里笑道,“先讓她等著就是,剛跟我說的話還沒說完呢……”
暖閣外面的丫頭們知意,悉數(shù)退下了……
秦晏不緊不慢,直到酉時才帶著荊謠去了秦府,府中梅夫人早就等急了,見秦晏終于來了卻也不敢如何,她如今半分依仗也無,在秦晏跟前再也不敢同以前一樣了,只是干笑了一聲,低聲道:“大少爺?shù)故遣患�。�?br />
秦晏淡淡一笑:“這是自然,吉祥�!�
吉祥將銀票拿了出來,遞給了梅夫人的心腹婆子,梅夫人同她使了個眼色,那婆子將銀票點了點,轉(zhuǎn)頭對梅夫人點了點頭,梅夫人苦笑一聲:“你自己看看吧……這府里的東西能賣的都賣了,你還只肯給這些,秦晏……你這是把我們往絕路逼啊……”
秦晏一笑:“你若是覺得吃虧,我可以不買�!�
梅夫人一下子沒了話,秦晏心中冷笑,這邊府上的底他摸的透透的,就是這樣梅夫人手下還是有幾千兩銀子的,足夠他們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完下半輩子,不過……這些人已過慣了奢靡日子,以后受不受得了就不得而知了。
梅夫人雖不甘心也無法,又不敢抱怨,只得看著官中的交代清楚了拿了那五萬兩銀票,將府中的地契交了過去,秦晏接過了隨意看了眼就遞給荊謠了,淡淡道:“今日不早了,就再容你們住一日,明日我的人親自來封這邊的院子,都交代好后……督察院自會放人�!�
梅夫人心中大恨,閉了閉眼點了點頭:“知道了……”
秦晏偏過頭對荊謠輕聲道:“同我去小祠堂接母親的牌位�!�
秦府的祠堂以前秦晏是常來的,有時是因為太想母親了,來給母親上香祝禱,有時候因一些莫須有的罪名被秦斂叫來這里罰跪,幼時的記憶里,自己不少光陰都是從這里度過的。
秦晏牽著荊謠的手進了祠堂,一同跪下,恭恭敬敬的給羿江倩上香磕頭,秦晏偏過頭看看身邊的荊謠心中忽而敞亮了起來,自幼時起長年累月積攢在心中的陰鷙一掃而空,寵溺道:“叫母親�!�
荊謠臉上微微紅了,卻還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紅著臉鄭重道:“母親……”
第78章
翌日梅夫人等人搬出秦府后督察院那邊果然放人了,梅夫人正忙著搬家的事哪里顧得上,只讓人賃了一輛小車去接秦斂。
秦斂出了督察院后見街邊只有一個仆從守著,身邊停著輛半舊的馬車心中就不自在起來,眉頭緊皺低聲道:“這是怎么了?從哪里尋了這么一輛車來?”
秦斂自上次見過秦晏后再沒見過任何人,也沒得著什么消息,之前種種全然不知,只以為是秦晏兌現(xiàn)了之前說的承諾,不會要自己的命,所以才將自己放出來了,秦斂原本還疑惑著,如今看這情形明白了幾分,見下人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心中越發(fā)著急,抖聲道:“可是抄家了?!”
“沒有沒有!”那小廝連忙搖頭道,“并沒有抄家,但……也差不多了。”
那仆從將這幾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哭喪著臉道:“老爺回去就知道了,如今咱們連府邸都賣了,太太在城西賃了間二進的院子,老爺先上車吧,那地方偏,且得走呢……”
秦斂聽完這些險些站不穩(wěn)腳,呼吸慢慢的急了起來,小廝見了覺得不好,連忙將人抬進馬車?yán)锪耍业民R車?yán)镉袎夭�,那小廝給秦斂灌了些,幫他順了半日的氣秦斂才好了些,小廝哭道:“家里的事還指望著老爺呢,老爺可得撐著�!�
秦斂臉色灰敗,搖頭慢慢道:“兵敗如山倒,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老爺千萬別這么說,如今雖說是不如以前了,但……吃穿總是短不了的。”那小廝見秦斂稍稍緩過來了些忙打發(fā)那馬車夫上路,自己轉(zhuǎn)過頭來對秦斂道,“只是以后老爺要委屈些,太太將大數(shù)的下人都賣了,不過也好,如今賃的那院子里也住不下多少人。”
秦斂一聽發(fā)賣下人了心中一凜,抬頭急道:“那幾個姨娘也賣了不成?!”
那小廝咽了下口水,沒敢說出了事后要發(fā)賣下人時梅夫人頭一個賣的就是那幾個姨娘,只是頓了下低聲道:“老爺……太太說了,左右她們并沒有生養(yǎng),于府中無功,好吃好喝的養(yǎng)了她們這么多年,如今府中遭禍,正是該……該她們報恩的時候,老爺別急!不是小的說的難聽,姨娘們再好也不過是妾,賣了……就賣了吧,等咱們府上緩過勁兒來老爺再納多少不都容易?”
秦斂頹然嘆息,恨不得下車一頭撞死在街上罷了,這小廝哪里知道他的心事,他不是可惜那幾個姨娘,只是他平生最要臉面,將收用過的姨娘賣了不亞于受辱,秦斂狠狠捶了下馬車?yán)锏钠婆f被褥,嘶聲道:“一朝敗落,如何就這樣了……”
那小廝也不知如何勸,只是跟著嘆氣。
過了不知多長時間馬車才停了下來,秦斂揉了揉眉心扶著那小廝下了車,舉目四望心中涼了大半,就是他幼時家道不旺的時候也沒經(jīng)歷過這光景,破舊的二進院子,門口只有兩個一尺多高的獅子,里面連個像樣的風(fēng)水墻都沒有,只是用磚壘了半面墻,秦斂閉了閉眼往里走,之間各處亂糟糟的,幾個婆子不住的里外搬動箱籠,見秦斂來了也沒正經(jīng)行禮,都忙的顧不上了,只連聲告訴屋里的梅夫人,如今就這么幾間房,倒是省了里外通報了,聲音稍高一些里面就聽見了。
梅夫人聽到秦斂回來了也沒多大興頭,之前兩人大鬧過一次,梅夫人心中本就懷著恨,后來又出了這么大的婁子,梅夫人心中雖知道不是光是秦斂的事,當(dāng)年收受賄賂的事自己家也有份,但心中還是忍不住怪在秦斂身上,自苦所托非人,是以兩廂見了面半分平日里的情誼也無,秦斂見了梅夫人冷笑道:“我不過是不在幾日,不想竟敗落至此了�!�
梅夫人本就壓著火,一聽這話也炸了,一揚眉道:“是呢,多虧了老爺,皇上才罰了咱們家十萬兩銀子,偏生老爺那好兄弟還將咱們庫房洗劫一空,留我一個婦人支撐家業(yè)!老爺不用跟我這樣,不信就問問剩下的這幾個人,我這些日子是怎么撐過來的!如今已經(jīng)入冬了,冬衣未做炭火未置,老爺還是先愁心這個吧!”
秦斂見梅夫人如此脾氣也上來了,厲聲怒道:“你還有臉跟我說這些!要不是你兄弟告了我那一狀我何至于此?!我辛苦了半輩子的家業(yè)!全被你帶累空了��!”
“呵呵……我兄弟為什么告你?”梅夫人冷聲諷刺,“還不是因為你明哲保身!你親家出了事,你連一句話都不肯幫忙說說,你還有臉怪我娘家?!”
梅夫人折騰了這些天早將平日的矜持丟了,潑婦一般,直將秦斂氣的手抖,身子一個不穩(wěn)就要倒下,正鬧著外面一個小丫頭哭著跑進來了,對著梅夫人就哭:“太太不好了!姑爺……姑爺房里的那個嫣紅姑娘懷上了,奶奶知道后將嫣紅從亭子上推了下去,孩子……孩子沒了,那邊正鬧著要休了奶奶呢……”
梅夫人眼前一黑,先秦斂一步栽倒在地……
池園中,秦斂倚在軟榻上看著荊謠記賬。
“西邊亭子里的雪我沒讓她們掃,中午咱們?nèi)ツ沁呁ぷ永锍园�?閣子里多攏幾個熏籠,也不覺得冷,還能就著賞雪。”荊謠一面翻著賬冊子一面跟秦晏商議著,“行嗎?”
“你說的算。”秦晏有可無不可,打開手爐撥了撥里面的銀霜炭慢慢道,“聽說你在城北又開了幾間粥鋪?”
荊謠手下一頓,道:“吉祥跟哥哥說的?”
“哪里是他�!鼻仃虒⑹譅t遞給荊謠一笑道,“今日早朝時說起今冬大寒,接著就有人說我品行好,在城北城西都開了粥鋪給貧苦人賒粥,我自己都沒回過神兒來,心道咱們家何時在城北又開起來了�!�
荊謠將賬冊合起來,接過手爐捧在手里笑道:“今年紅利多,我想著哥哥也沒有什么用銀子的地方了,不如捐些出去,反正也花不了多少,多做些功德總沒錯,皇上夸哥哥了嗎?”
秦晏一笑:“皇上倒是夸了,但我哪里敢貪功?馬上陳情表述,此事臣并不知,大約是內(nèi)子心慈在做善事呢�!�
荊謠聞言臉稍稍紅了,拿過茶盞來喝了一口熱茶笑道:“哥哥又哄我�!�
“誰哄你了?不信你去問棋如�!鼻仃套角G謠身邊來,低頭在他耳畔輕吻,低聲笑道,“后面更有樂子呢,御史臺剛提拔出來了一個小言官,愣頭愣腦的,并不知咱們的事,鄭重其事的出列,慷慨陳詞的夸了你一頓,最后竟請皇上給大理寺卿夫人賜一誥命,以表嘉獎……”
荊謠正低頭喝茶,聽了這話險些嗆著,連聲咳了起來,秦晏連忙給他拍著,笑道:“這是怎么了?嚇著了?”
“咳……咳咳……”荊謠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咳的,臉紅成一片,磕磕巴巴道,“然后……哥哥怎么說的?”
秦晏輕笑:“我自然要假意推辭啊,說內(nèi)子年幼,不堪生受,偏生那個小御史就是不干,說大理寺卿年輕,夫人想來年紀(jì)確實不大,但貴在能憂民之所憂,急民之所急,堪為誥命表率,一定要皇上予以嘉獎……”
“皇上那臉色……呵呵……”秦晏牽過荊謠的手捏了捏輕笑,“說實話,若不是怕你難做,今天我真想就答應(yīng)下來……反正話已經(jīng)說到那份兒上了,不用那小御史,就是我自己給你請一個誥命又如何?”
荊謠連忙道:“哥哥千萬別意氣用事,咱們這樣就挺好的,我……我平日也要出去見人張羅生意的,真弄那什么……我在外面還怎么見人呢?”
秦晏自嘲一笑,如今爬到這位子上了,說句位高權(quán)重也不為過,可惜對上來不及為母親請封誥命,對下沒法給荊謠個名正言順的名分,到底意難平。
荊謠明白秦晏的心事,笑了下輕聲道:“在意那些虛名上的東西做什么?咱們這樣比尋常夫妻還……還那什么,已經(jīng)很好了�!�
秦晏心中一熱,低頭輕聲笑了下,在他唇上親了下道:“比尋常夫妻還什么?”
荊謠臉微微紅了,忍著羞意抬頭也在秦晏唇上親了親,低聲道:“還這樣�!�
秦晏抿了下嘴唇笑了下,心中的計劃勾勒上了最后一筆。
第79章
章府中,秦雅冷冷的看著面色焦急的梅夫人淡淡道:“嫂子,別怪我心狠,這次不是我容不下珍兒,是她容不下我了……”
“我的姑奶奶……”梅夫人剛醒過來就急匆匆過來了,臉色差得很,勉強笑道,“珍兒不過是一時失手,許是那丫頭自己不小心的?”
秦雅冷笑:“自己不小心的?嫂子這話說的好,那么多人看著,嫂子問問這些跟著的人!”
一旁侍立的一個丫頭聞言抬頭看了看秦雅,磕磕巴巴道:“二奶奶原本是說……說雪里亭子那邊景致好,讓人將嫣紅姑娘請過去一同賞雪,嫣紅姑娘本不肯的,說身子不舒服,懶怠動,二奶奶就說嫣紅姑娘是仗著如今有身孕了故意給她擺臉子,又再三的讓人去叫,嫣紅姑娘就去了,二奶奶嫌人多,我們就退下來了,亭子中只有二奶奶和嫣紅姑娘,本來也好好的,后來……二奶奶說炭盆子不夠暖和,讓嫣紅姑娘回屋里把二奶奶的手爐拿來,嫣紅姑娘就下來了,誰知……下亭子的時候二奶奶在后面推了她一下,嫣紅姑娘滾了下來,當(dāng)時……就見了紅了�!�
梅夫人聽了連忙急道:“誰看見是珍兒推了她了?你剛還說你們都退下來了,站的那么遠,可能看得清楚?誰知是不是那丫頭自己沒留神踩空了呢!”
那丫頭聽了連忙道:“都是我們眼見的,嫣紅姑娘往下走,二奶奶催著她讓她快點,在她后背上推了一把�!�
“不止如此�!鼻匮啪椭烂贩蛉艘媲卣湔谘冢溃骸敖袢帐俏遗憷咸龀巧舷愕娜兆�,家中并沒什么人,出了事后秦珍沒去請?zhí)t(yī),而是馬上就讓人把這幾個丫頭拉出去發(fā)賣了,說是她們沒伺候好,所以才讓嫣紅從亭子上摔了下來,呵呵……秦珍是將我當(dāng)傻的嗎?她掐準(zhǔn)了在今天動手,還想來個毀尸滅跡,嫂子,你自己說,這事我該不該怪秦珍?”
梅夫人心中大恨,咬牙點頭道:“是珍兒莽撞了,姑奶奶,你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饒了她這一次,這次你如何罰她我都沒二話,只是不要真斷了情分,剛那丫頭回去跟我和你哥哥說你們要寫休書,你哥哥當(dāng)即就受不住了,好姑奶奶,你就當(dāng)是心疼心疼你哥哥吧,如今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實在經(jīng)不住再有什么差池了啊……”
梅夫人邊說邊哭了起來,抽噎道:“若是平日里我也不敢說什么,但是現(xiàn)在家里如何你也是知道的……你們?nèi)羰窃賹⒄鋬盒萘�,那……那你哥哥就真的受不了了……�?br />
秦雅閉了閉眼狠狠心,她不是不在意秦斂,但要她用兒子的下半輩子賠給兄長,秦雅還做不到。
“嫂子也不必說這話,昱兒還好好的呢,大哥如何就撐不住了?今日請嫂子來將話說清楚了,以后我還是將秦珍當(dāng)侄女兒。”秦雅看向梅夫人,語氣和緩了些,“再說……我并不曾說過要休秦珍,自她來我家后,種種情形嫂子也看見了,許是兩人八字不合,如此相互耽誤著也不好,和離吧。”
梅夫人心中一緊,正要再說什么時秦雅打斷道:“若你還是不依,那我也無法了,只能讓烈兒寫下一紙休書,大哥那邊我自去請罪!以前就是因為顧忌著大哥所以我才百般隱忍,就是秦珍當(dāng)初假孕妄圖栽給我我都忍下來了,但這次不行!難不成為了親戚情分,為了大哥就讓我眼睜睜的看著烈兒絕后不成?!”
秦雅冷笑一聲:“我知道嫂子心疼女兒,那也用這心意體諒體諒我吧,那是我的親孫兒!就這樣讓秦珍害死了!呵呵……若不是有這層顧忌,一紙狀子告到衙門里去也是有的!”
梅夫人連忙道:“姑奶奶快別如此……還嫌如今家里的官司不夠大嗎?你哥哥的官已經(jīng)沒了,若再鬧出這種事來,我們就真沒活路了啊!”
“你們不給我活路,要我如何給你們活路?”秦珍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若是和離,當(dāng)初的嫁妝我一分不要,全數(shù)退回,之前給大哥湊的那一萬兩銀子我也不要了,嫂子覺得如何?”
梅夫人一愣,若是以前她自然是看不上這些東西的,但是今非昔比,若是有了這筆錢,府中定然會好過許多……
秦雅見梅夫人還有些猶豫,沉聲道:“若嫂子還不依,那索性就鬧到官中去罷了!我有什么怕的!”
“別……”梅夫人心中大恨,奈何形勢比人強,若是以前她還可以爭一爭,現(xiàn)在自己娘家夫家都倒了,拿什么爭?梅夫人咬了咬牙點頭道,“好……和離……”
秦雅恩威并施終于勸服了梅夫人,心中松了一口氣,面上卻還是淡淡的:“秦珍那邊還麻煩嫂子去說吧,我同她情分也就到這兒了,沒什么可說的了,劉坤家的!同我去庫中清點秦珍的嫁妝。”
秦雅懶得再跟梅夫人多話,扶著婆子就去了。
“太太也別太難受了,不是我多嘴,如此也好,舍了一個哥兒去,倒是也送走了二奶奶�!逼抛油匮旁趲熘心弥�(dāng)初的嫁妝單子找東西,慢慢勸道,“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秦雅淡淡一笑:“一個庶子罷了,沒了就沒了,我難受什么?”
那婆子愣了下,秦雅冷笑:“嫣紅也不是個省心的,我之前就跟她說過,想要孩子可以,但是要等兩年,她不明白我的意思,只以為我不喜歡秦珍,就想著搶在秦珍頭里生下兒子來,呵呵……我再不知道她的那點心事……”
秦雅臉上再沒了剛才的怒意,輕松無比,隨手拿起一副鐲子來細看,慢慢道:“不過她這樣自作聰明也不錯,幫我利利索索的將秦珍打發(fā)了,且……烈兒還是要再娶的,膝下有個庶子也不方便,如此一舉兩得,挺好�!�
那婆子頓了下明白過來,身上起了一層冷汗,連忙賠笑道:“是是,這樣也好……”
秦雅將鐲子放回錦盒中,慢慢道:“不用覺得我心狠,這媳婦不是我求來的,當(dāng)初他們非要處心積慮的折騰,如今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只是可憐我大哥……唉,沒法子,都是輪回報應(yīng)�!�
池園中,秦晏下了朝后回來進里間尋荊謠,荊謠還沒起,正蜷在被子里抱著秦晏的枕頭沉睡著,秦晏失笑,側(cè)過頭低聲問丫頭:“中間起來過嗎?”
小丫頭壓低聲音道:“辰時醒了一次,在榻上漱了口擦了臉,吃了一碗粳米粥后就又躺下了,我們沒敢再叫。”
秦晏擺擺手讓小丫頭們下去,走到熏籠跟前烤了烤手,將身上捂熱了后才坐到床前,荊謠夢中好像也能感覺到秦晏似得,往他身邊拱了拱,秦晏一笑,輕輕的摟著他將他往自己身邊帶,荊謠動了動往上靠了靠,枕在秦晏腿上將臉埋在他懷里,秦晏含笑看著他不自覺跟自己親昵,心里喜歡的很,輕輕在他頭上揉了一把,荊謠微微蹙眉睜開眼,見秦晏一身官服迷迷瞪瞪道:“哥哥該上朝去了……”
秦嵐失笑:“我這是下朝回來了!有那么困么?”
荊謠爬起來看了看桌上的時漏,秦晏怕他冷著,扯過被子給他圍上了,輕聲笑道:“昨晚一起睡的,天沒亮我就起來了,你比我多睡了足足兩個時辰,還睡不夠?”
荊謠身上暖烘烘的,攬在懷里舒服的很,秦晏忍不住調(diào)笑:“雖說昨晚是睡晚了些……但歸根到底,還是我賣的力氣大吧?你怎么會比我還累?”
荊謠聞言臉燒紅了,一下子清醒了許多,支支吾吾道:“我……我這就起來……”
“再待會兒,我讓她們將你衣裳烘熱了再起來。”外面小丫頭們一聽這話連忙進來取荊謠一會兒要穿的衣裳,頭也不敢抬的取了又出去了,秦晏側(cè)過頭來輕笑道,“以后得多吃些,這體力也太差了些�!�
荊謠臉紅不已:“別……別說這個了……”
“那說什么?說你剛睡著覺還跟我撒嬌?”秦晏故意臊他,低聲笑道,“剛我才坐到這兒你就湊過來了,黏在我身上不肯走,是做什么好夢呢?”
荊謠他抬頭看向秦晏,只見他一身玄色官服,襯得人越發(fā)英武俊秀,自己卻只穿著一身小中衣,聞言越發(fā)不好意思了,支吾道:“沒……沒做夢,對了,聽吉祥說那邊又出什么事了……到底是怎么了?”
秦晏不欲將那些腌臜事同荊謠說,只道:“秦珍同章云烈過不下去,和離了,聽說秦珍回去鬧了一頓,幾下子加在一處,將秦斂氣的……有些中風(fēng)的征兆了�!�
荊謠頓了下,秦晏一笑:“沒事,這同咱們沒關(guān)系了……”
荊謠點點頭,怕秦晏心里不舒服,故意往前湊了湊低聲道:“再抱會兒……”
秦晏心里一暖,點頭道:“嗯,再抱會兒……”
第80章
“對了,明日就是先生的七七了……”秦晏低頭在荊謠額上親了下,輕聲道,“你最近多災(zāi)多難的,就別再跟去了,我去也是一樣的�!�
荊謠連忙道:“那哪行,先生的尾七,我怎么能不去,哥哥也太小心了……又不是別人,不會有事的,再說……要這么說,哥哥剛大病了一場,更不該去的。”
秦晏一聽這話撐不住笑了:“咱倆誰更像剛大病了一場的?”
荊謠頓了下明白過來,臉?biāo)⒌募t了,支吾道:“我這是沒睡夠鬧得……”
秦晏倚在床邊軟枕上輕笑:“荊少爺,講講理吧,我每天比你少睡那么多,早起還得罰站幾個時辰,不更睡不夠了?”
荊謠有點心疼:“還不如以前呢,現(xiàn)在天天得上朝,哪天都睡不夠�!�
“我倒不覺得什么……”秦晏出神道,“以后就好了�!�
荊謠抬頭看向秦晏:“哥哥說什么?”
秦晏一笑:“沒事,先起來吧,再貪睡也好歹陪我用了午飯吧,一會兒陪你一起歇晌�!�
外面小丫頭聞言魚貫而入,伺候荊謠起床洗漱。
翌日天還沒亮兩人就換好了一身素服一同進宮,乾清宮內(nèi)晁嘉正在燒紙錢,荊謠見晁嘉眼底一片烏青低聲道:“皇上……要保重龍體�!�
晁嘉苦笑一聲:“昨晚沒睡著……”
秦晏心下黯然,昨夜他和荊謠也許久睡不著,晁嘉將手中最后一沓紙錢放進火盆中低聲道:“都說尾七故人會回來,守了一夜,卻也沒看見先生……”
荊謠忽而想起之前太廟中那一幕,萬箭穿心一般,眼睛驀然紅了,秦晏在荊謠頭上揉了一把輕聲道:“皇上不必傷懷,先生思念烈帝,早早的去尋他了,想來……如今已經(jīng)相見了�!�
晁嘉聞言苦笑一聲,啞聲道:“相見……那日收拾先生舊物,看見先生以前在黎州時寫的札記,里面寫著……憂心烈帝早自己二十年投胎,以后……生生世世不得見……”
荊謠實在撐不住,偏過頭滾下淚來。
晁嘉抹了下眼淚,低聲哽咽道:“先生……還不如當(dāng)年就跟著父皇走了,都是因為我……”
“皇上�!鼻仃躺钗艘豢跉獬谅暤�,“先生隱忍這些年,不是為了讓皇上愧疚的�!�
“先生不是為了皇上,而是為了能讓烈帝的血脈延續(xù)下來,為了讓皇上替烈帝報當(dāng)年大仇�!鼻仃陶Z氣和緩了些,低聲道,“所以皇上不必自責(zé),這條路是先生自己選的,況且……烈帝若記得當(dāng)年的情誼,輪回臺前應(yīng)該是在等先生的,兩人一同投胎,來世……只羨鴛鴦不羨仙。”
晁嘉點點頭收了淚,起身道:“對,父皇定是在等著的,罷了,走吧,幸得還有你們……”
晁嘉搓了搓臉轉(zhuǎn)身出了大殿,秦晏掏出帕子來給荊謠擦了擦臉輕聲哄道:“別哭了,一會兒出門讓風(fēng)吹的肉皮疼�!�
荊謠抽噎了下點點頭,秦晏禁不住心疼,剛才的話其實是說給這傻東西聽的,就知道他心眼實,忍不住會難過。
等荊謠不哭了秦晏才帶著他出了大殿,外面車輛禁衛(wèi)早就等著了,秦晏和荊謠上了后面的馬車,眾人一同出城,秦晏將棉簾放下來,倒了一杯熱茶給荊謠笑道:“怎么還跟小孩子似得,這么好哭。”
秦晏一說荊謠眼眶又紅了,秦晏連忙道:“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就說你別跟來……”
“我就是替先生難受……”荊謠抹了抹臉低聲道,“這些年……過的多苦。”
秦晏將荊謠摟在懷里低聲哄道:“所以先生才走的,如今葬入皇陵,跟烈帝也算是有個結(jié)果了……”
“那也不是一個陵墓里啊……我聽他們說,雖是葬入皇陵,但也是另起的穴,就像武帝和衛(wèi)將軍一樣……”荊謠偏過頭低聲道,“我還記得先帝臨死前說的……這輩子,和烈帝生不同衾死不同穴,怎么就……這么苦呢……”
“難不成還讓人將烈帝的陵打開?再說里面還有德馨皇后呢,再加上先生算什么。”秦晏低頭在荊謠額上親了親輕聲道,“這樣可也好,先生喜愛清靜,獨一個人……也好�!�
荊謠將臉埋在秦晏懷里,半晌啞聲道:“等以后……我能葬在哥哥的墓里嗎?”
秦晏心中一疼,低聲斥道:“瞎說什么!”
隔著層層衣袍秦晏都能感受到胸口的暖意,秦晏心里嘆息,怕是又哭了呢,只得低聲哄道:“這還用你說?你不葬在我墓里還想去哪兒?我還能讓你去哪兒?”
秦晏低頭在荊謠側(cè)臉親了下呢喃道:“我都恨不得把你藏到我心里頭來,怎么會舍得你不葬在我身邊?放心吧……咱們以后不單葬在一處,還只用一個棺材,好不好?”
荊謠拼命點頭,秦晏失笑:“你說說……好好的非說這個做什么呢?多不吉利,行了,還有一會兒的路呢,你要不先躺躺?”
荊謠搖頭,還是伏在秦晏懷里,秦晏知道他是因為蘇先生和晁嘉的事難受了,擔(dān)心百年后同自己也不能名正言順的躺在一處,心中越發(fā)心疼他,柔聲哄了半日……
過了蘇卿辰的尾七后荊謠越發(fā)愛膩著秦晏,秦晏心里明白卻也沒說破,他向來不喜歡口頭上承諾,除了讓人憑白歡喜一點用處都沒有,比起這個來秦晏更喜歡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但如今還不到時候,秦晏只是待荊謠更好了些,讓他安心。
“馬上就過年了……鋪子里給小姐的紅利我又添了一份,行嗎?”荊謠在小炕桌上細細的記著帳,頭也不抬道,“小姐月份不小了,轉(zhuǎn)過年來就要臨盆,到時候辦滿月酒哪兒都少不了用錢,先多準(zhǔn)備些吧�!�
秦晏點頭一笑:“你倒是疼她。”
“也是疼外甥……”荊謠笑了下將賬冊子合上,剛要起身時外面?zhèn)骷閬砹耍G謠低聲一笑,“估計有事那邊出什么事了。”
果然,吉祥進來行禮后道:“少爺,那邊怕是過不了年了……”
秦晏挑眉,吉祥咽了下口水低聲道:“那邊老爺……中風(fēng)了�!�
“原本二小姐回去后他們寬松多了,畢竟那些嫁妝呢,若是消消停停的也能富足的過一輩子了,但……梅府那邊隔三差五的去打秋風(fēng),太太疼娘家人,每次都要給些,因為這個那邊老爺就總生氣,兩人這段日子打過多少次了,每每鬧起來太太就說二小姐的嫁妝多是自己當(dāng)年陪嫁,跟老爺沒干系,讓他少管,這……老爺聽了這話自然更動怒,那天不知怎么的,言語不和,老爺趁太太去梅家的時候……將太太身邊的一個丫頭收用了。”
荊謠聞言蹙眉,自跟在秦晏身邊后他也有丫鬟,到池園這邊來后伺候的丫頭更是數(shù)不清,許是秦晏留心挑選過的,都是些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荊謠跟這些小丫頭們相處慣了,一直看不上大家子里老爺年紀(jì)一大把了還強人家做小,低聲道:“之后呢?”
吉祥撇撇嘴:“之后太太回來就發(fā)火了唄,鬧了那一場,那也無法了,木已成舟,只得忍下了,上下都改口叫姨娘,本也無事,但……”
秦晏沉聲道:“接著說�!�
“但……二小姐看不過眼去,整天尋那小姨娘的不是,少爺也知道,那邊如今一家子擠在一處,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是非實在太多,那日不知是因為什么,二小姐就要讓人打那小姨娘,老爺回來正看見,肯定是要攔著的,問二小姐為何胡鬧,二小姐說……如今一家子都吃喝自己的嫁妝錢,還不知足,一個姨娘也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云云……”吉祥小心的看著秦晏的臉色,慢慢道,“少爺知道的,老爺最好臉,最怕人提這樣的事,當(dāng)即就栽倒了,再救過來的時候……半邊身子都不好動彈了,說是兩個手一直抖,說話也不利索了,聽說請醫(yī)延藥的花了不少銀子,但……沒什么成效。”
秦晏像是聽別人家的事一般,喝了口茶道:“行了,知道了�!�
吉祥欲言又止,抿了下嘴唇下去了。
荊謠看向秦晏,猶豫了下低聲道:“少爺若是不放心……”
“我沒什么不放心的�!鼻仃淌钦娴牟辉谝�,一笑道,“天道輪回,非人力可抗,我該做的已經(jīng)做了,以后我不會害他,自然也不會幫他,且看天罰如何吧。”
荊謠點點頭,秦晏走近了在他頭上揉了一把笑道:“我有事出去,晚上回來陪你一起吃�!�
荊謠頓了下一笑:“嗯,我等著哥哥。”
秦晏輕笑:“回來給你帶桂花糕�!保f著就出去了。
荊謠接著坐到榻上來伏在小炕幾上記賬,不多時外面?zhèn)骷橛惺�,荊謠讓他進來了,笑道:“又怎么了?難不成你又打聽著什么了?哥哥剛出去……”
“不是,我……”吉祥犯難的很,猶豫道,“我有點事兒想跟荊少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