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什么都行?”
“嗯�!�
這時候還真有富家公子哥的作風(fēng),沈既欲扯唇笑了笑,說要不也吃日料吧。
賀庭周看他一眼,“行�!�
兩人是最后離開教室的,沈既欲順手關(guān)了燈,到店剛好剩最后一桌,又剛好是宋再旖斜對角那張,起初她還沒注意,專心吃著飯,直到周圍丁點竊竊私語聲起,多的是來店打卡的女孩們,面露喜色,但明眼能看出不是因為美食,更趨向于一種“美色”的吸引力,于是抬眼,在掃視到左前方時扎扎實實地和沈既欲對上目光,隨后,看到坐他對面的賀庭周。
同桌也明顯看到這一幕,笑著感嘆一句“帥哥果然愛和帥哥玩”。
宋再旖卻對此不以為然,放筷,手摸到桌邊的手機,上滑解鎖,緊接著三米開外賀庭周的手機震一下,頁面顯示有一條來自微信的未讀消息:
沒忍住笑,很輕很短促的一聲,陷在用餐高峰的店里微不可聞,但沈既欲還是聽見了,看他一眼,賀庭周也不在意,收放自如,低頭打字:
因為他背對著她坐。
宋再旖表示理解:
賀庭周看著,玩笑開到這里,點到為止,他不知道沈既欲都干過什么,在宋再旖那里落下個強盜印象,可是看似埋汰實則親昵的待遇也的確是姓沈的獨一份兒,他比不上是事實,但不會是結(jié)局。
思索兩秒,他岔了話題回:
這就問到點上了,這家日料店宋再旖來過幾次,該踩的雷都踩過了,所以先給他拍來一張她們桌上的“盛宴”,然后補充了幾個菜名發(fā)過來,說這些都不錯。
感謝的話發(fā)過去后,賀庭周退出聊天界面,抬頭掃桌上二維碼進(jìn)小程序點單,沈既欲因此又看他,“你點?”
“說了我請客,有問題?”
“沒�!�
“有忌口?”
“也沒�!�
賀庭周微微點頭,但緊接著的下一秒有所反應(yīng),剛低下的視線重新撂回沈既欲身上,“你不是芒果過敏?”
沈既欲聞言消毒餐具的動作也滯了下,水壺懸在半空,被他緩緩放下,兩人的記憶因著這句話被同時拉回那個傍晚,那場籃球賽,而后,他徐徐笑出來:“不是賀庭周,她說什么你都信�。俊�
這回輪到賀庭周皺眉,“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就算哪天真說了喜歡你這類話,你也千萬別信,假的……”說著,沈既欲指了指自己左邊胸口,“沒經(jīng)過這里的�!�
店里交談聊天聲此起彼伏,唯獨他們這桌是靜的,不知道過了有多久,久到倒出的熱水漸漸冷卻,在碗壁浮起一層水霧,賀庭周反問:“沈既欲,你以為你是誰?”
沈既欲也像早知道會有這么一番兒,但不解釋不辯駁,只是笑:“不信?”
賀庭周沉默。
“那走著瞧�!�
第15章
包括沈既欲
宋再旖吃完去結(jié)賬的時候就被告知已經(jīng)有人買過單了,
聽到這話,目光下意識地往沈既欲那桌看,隨后和耳邊收銀員的話重疊,
猜想得以驗證,她拿過小票,
靠在收銀臺前出了會神,旁邊蔡言易洗完手姍姍而來,問她怎么了,她搖頭說沒事。
可剛走出店門,一通電話就打到沈既欲那兒。
他倒是沉得住氣,
在即將掛斷的前一秒才接起,
一聲悠悠的“喂”從聽筒傳來。
宋再旖回頭還能隔著店面櫥窗看見他接電話的模樣,店外寒風(fēng)凜冽,店里溫暖如春,他的外套脫了掛在椅背,衛(wèi)衣袖子捋到手肘,眼睫垂著,淡笑著,她問他現(xiàn)在又是在唱哪一出。
“沒唱,
吃著呢�!�
“好吃嗎?”
沈既欲因此抬眼,桌對面賀庭周感受到他看過來的視線,頓一下,
很快反應(yīng)過來他正在跟誰打電話,
于是夾菜的筷慢慢放下,
聽著他回:“嗯,
好吃,你幫著推薦的總錯不了�!�
一句話落,
賀庭周皺眉,他是按照宋再旖給的意見點的單沒錯,可他只字沒和沈既欲提過這跟宋再旖有關(guān),與此同時宋再旖也皺眉,從上午就困擾的問題愈發(fā)抓心撓肺,想知道這兩人是什么時候這樣熟絡(luò)、這樣坦誠的,風(fēng)也真挺冷的,拂面吹過,剛吃飽本該犯困的腦子開始變得活泛,因而想起一些細(xì)枝末節(jié),思考起一些她從未想過的可能。
沈既欲這人,向來是個不愛多管閑事的,隱私被挖幫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那幫賀庭周又是為什么呢,前段時間還特意來找她打聽賀庭周的喜好,如果要說只是為了關(guān)心同學(xué),現(xiàn)在看來實在有些偏差,何論這么多年,他就沒和除她之外的女孩聊過多余的天,而她頂多也就落了個父母交好的朋友身份才顯得特殊一點,這么想著,越想越覺得合理,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看破紅塵的天才,她不迂腐,信奉人生苦短,真愛至上,管他同性異性。
……
而對這一切渾然不知的沈既欲掛了電話,賀庭周問他怎么知道的。
他笑嘻嘻地反問知道什么,賀庭周沉默不答,他才漸漸收了笑,正色回答道:“她不愛吃魚,嫌刺多,雞蛋也很少吃溏心的,但每次吃日料鰻魚飯是必點的,溫泉蛋也是要加的,喜歡黑松露鵝肝,不喜歡牛油果,但能接受油醋三文魚牛油果沙拉,如果現(xiàn)在不是反季,她還要點個蜜桃雪芭你信不信�!�
賀庭周聽著,垂眼看向自己經(jīng)手點的這么一桌,都他媽撞上槍口的既視感,然后沈既欲笑了笑,下定論:“所以,你說這里面沒她一份功勞你覺得我信嗎?”
連著兩道關(guān)于信與不信的命題直直拋過來,賀庭周沒答,也確實沒想過沈既欲對宋再旖竟然了解到這個地步。
可,那又怎樣。
現(xiàn)在他也知道了。
……
宋再旖和同桌告別在岔路口,街對面的紅綠燈亮起,她在寒風(fēng)中轉(zhuǎn)身,今天第二回往學(xué)校里去了。
不過這次目的地是體育館。
下午她被安排了運動會開幕式的最后一次排練,離集合時間還早,她就坐看臺邊玩了會手機,ins
刷到底,又打開微博,說起來她也算是上過了熱門的人,但激流勇退后很快被新的熱點覆蓋,信息時代永遠(yuǎn)不缺狂歡的話題,虛假的澎湃仍在上演,此刻正掛在熱搜前一前二的分別是娛樂圈倆男星,各自劇宣,可偏偏因為是同個選秀出道,當(dāng)年在節(jié)目里就因“兄弟情”被初代粉組過大熱CP,眼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以這種方式挨著名字,有種頂峰相見的絕配感。
點開的實時廣場也確實不負(fù)眾望,CP粉嗑得醉生夢死,唯粉拆得要死要活,按理說原先的宋再旖對這些只會一笑置之,可當(dāng)指尖滑過一條評論時,腦子里不由想起一些人和事,微微頓住,幾秒后打開瀏覽器,點搜索框。
……
后來的半小時里,陸陸續(xù)續(xù)有人到,宋再旖和她們打一記招呼,又低頭,再到身旁風(fēng)風(fēng)火火坐下一個人,問她看什么呢,“叫你兩聲兒都不理我�!�
下意識地回一句沒什么,手部跟著動作,想鎖屏,可聶書邇更快,已經(jīng)眼尖地看到了屏幕上的內(nèi)容,壓著嗓子發(fā)出一聲“我靠”,一把攬住宋再旖肩膀低聲逼問:“你在看耽美?你不看我發(fā)給你自個兒的同人文,你看耽美?”
宋再旖反手要捂她嘴,聶書邇一臉“你居然看這些你不對勁”的表情盯著她,緊接著意識到兩人這距離似乎挨太近太曖昧,倏地一松手,自我安慰地?fù)崃藫崾直郏卧凫經(jīng)]忍住笑罵她一句神經(jīng),然后解釋道:“你分享給我的那些鏈接都打不開了�!�
“打不開了?”
已經(jīng)知道是誰的手筆的宋再旖嗯一聲,“高中宣傳片下面都是這些內(nèi)容,你覺得合理嗎?”
聶書邇不以為意地聳肩笑:“有什么不合理?政治老師說了,一切要從實際出發(fā),這事要擱別人身上,那確實不好說,但問題是,主人公是你和賀庭周,對吧,你們倆高考十有八九能包攬個狀元榜眼,到時候就是互幫互助攜手并進(jìn)的優(yōu)秀典例呀�!�
“說了我和他沒事�!�
“行,你和賀庭周沒事,”聶書邇點頭點得極為爽快,這下倒讓宋再旖愣了愣,難得見她這么快松口,正琢磨她在憋什么壞,就見聶書邇猛地側(cè)頭,兩人差點親上,反應(yīng)過來后各自往旁邊挪了位,她快刀落下:“那你和沈既欲呢?”
就這樣峰回路轉(zhuǎn)地提到了沈既欲的名字,宋再旖微微皺眉,剛要說話,聶書邇緊接著抬手一指她:“之前附中籃球賽那事我可聽說了,護(hù)短護(hù)得真夠行的啊,我就奇了怪了,你是不是綁了什么‘助人為樂’的系統(tǒng)��?這個打抱完不平幫那個,什么時候也來幫幫我呢�!�
宋再旖剮她一眼,“你用我?guī)停磕銘?zhàn)斗力爆表好吧。”
就差沒把她那些光榮事跡再翻出來說一遍,聶書邇連忙叫停,同時意識到話題又被宋再旖四兩撥千斤地帶偏,連忙懸崖勒馬:“唉,不準(zhǔn)說我,問你呢,也別告訴我是因為你心善啊�!�
“我難道不善嗎?”
“兩碼的事�!甭檿兠牖�,堵她。
于是有些廢話就沒了說的必要,宋再旖捋頭發(fā),淡笑,“我和沈既欲要有事,大概早就有了�!�
這句話信息量稍微有點大,聶書邇沉默思索片刻,挑著重點問:“所以,你們倆認(rèn)識挺久了?”
“嗯�!�
“那你們在學(xué)校裝得完全不熟?”
沈既欲轉(zhuǎn)來也將近一個月了,但這兩人硬生生在明面上沒一點交集。
“有什么熟的必要么,你也說了兩碼事,在學(xué)校他過好他的,我管好我自己不就行了?出了學(xué)校的交情再另算咯�!�
可是當(dāng)下的宋再旖不會想到,這種她自認(rèn)為的平衡,會在不遠(yuǎn)的將來被她親手打破。
而聶書邇聽得一愣一愣的,完了半晌才品出味來,朝宋再旖豎了個大拇指,夸她牛逼,說要向她學(xué)習(xí),宋再旖就笑著讓她省省,“你要真想學(xué)我,就少看點,多刷兩道題吧�!�
然后撂下這句話起身,往看臺下集合去了,留聶書邇在原地氣笑,抓了把空氣往她身上扔,“嫌我成績差是吧?”
宋再旖適時回頭“配合”地躲了下,卻沒想到和一人撞肩,腳步稍頓,她側(cè)頭。
李慕汀也停住和她對視。
時隔大半個月的一個碰面,宋再旖知道這段時間李慕汀沒再找過聞梔麻煩,日子相安無事、風(fēng)平浪靜地過,可宋再旖倒不覺得是李慕汀醒悟了,棄惡了,因為她更趨向于一個自顧不暇的狀態(tài),非上課時間,妝畫得精致,但近看眼神是空洞的,像哭過,紅過,就好比,一報還一報,可饒是如此,在對視到第五秒的時候,李慕汀仍微抬下頜,緩緩扯出笑,那模樣就差把“我過得很好”五個字寫臉上。
宋再旖見狀無聲地笑笑,不予置評地收視線,和她錯身而過。
……
因為今年運動會要聯(lián)合校慶一起辦,所以就從原本的十月末一直延后至今,枝頭黃葉落了大半個秋,路面都覆了層薄霜。
出門前沈既欲叫住著急要走的宋再旖,往她脖子上套一條圍巾,但繞圈的動作不算溫柔,跟套小豬似的,氣得她往他身上瞪好幾眼,以至于那時的注意力全被這事兒牽著走,完全沒察覺她這條圍巾和他那件外套同牌同色。
而賀庭周注意到了。
他個子也是班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所以站在方隊最前頭,和八班并排,和沈既欲中間也就隔了個八班體委。
那時運動員進(jìn)行曲放了一遍又一遍,主席臺前印著“北江市第一中學(xué)建校五十周年慶暨第二十七屆秋季運動會”的紅色橫幅在寒風(fēng)中吹得簌簌作響,宣誓人員輪了幾組,沈既欲感受到他的目光,側(cè)頭朝他看過來一眼,而后又很快被他們班體委轉(zhuǎn)移走,那男生也是個會來事兒的,指著此刻正在主席臺邊候場的校舞蹈隊,問沈既欲領(lǐng)舞的是不是你那漂亮妹妹。
沈既欲抬眼看過去,賀庭周聞言看過去,那一圈多的是男生看過去。
宋再旖正和隊友過著最后一遍動作,一件灰色寬領(lǐng)毛衣,脖頸修長,看著慵懶,裴枝給她從南城求來的那條玉墜蕩在鎖骨窩,剔透的玉,雪白的肌。
確實漂亮。
他沉沉看著,聲音卻淡:“不是�!�
“��?上次不是你介紹說的……”
沈既欲偏頭笑一笑,“我說什么你都信?”
賀庭周因此皺眉,八班那些參與過籃球賽、知道多一點內(nèi)情的男生因此面面相覷,但一切也都很快隨著宣誓結(jié)束而戛然,眼看宋再旖打頭,往操場中央走,身后是一群同樣高挑的姑娘,清一色的灰衣黑褲,挺低調(diào),但架不住外形優(yōu)越,頭頂暖陽照著,每個人的鼻尖、肩上都落滿了細(xì)碎金光。
她們走到各自位置剛站定,周圍就響起此起彼伏的“喔”聲,接著仿佛是料到會有這么一出,又或許僅僅因為編舞正好以此為切點,前奏流盡,歐美女嗓響起“Drop
the
ammunition
boy”的那一秒,站在最前面的宋再旖抬手,食指輕點嘴唇,朝全場做噤聲狀,放下手的時候笑一下,眼尾揚著,笑得嬌而傲。
場面就適得其反了。
低溫催化的困意立馬消散,主席臺上的領(lǐng)導(dǎo)相視,笑沒笑不知道,反正臺下原本因為死板流程而興致缺缺的學(xué)生方陣笑了,如潮的尖叫聲涌起,男聲混著女聲,在伴奏,在助興,好像到這一刻也有了一種參與感,寒風(fēng)被女孩們飛揚的發(fā)絲割裂,陽光恰到好處地作襯,宋再旖她們選的不是一首勁歌,曲風(fēng)偏抒情,可隨著旋律,腰肢發(fā)力一次次做著的wave卻充滿了力度,排練過無數(shù)遍的舞蹈已經(jīng)形成了身體記憶,每一下都干脆利落,每一下都精準(zhǔn)卡在點上,毫不掩飾那種柔中帶剛的侵略性。
沒有一秒能讓人移開視線。
包括沈既欲。
包括賀庭周。
前者不是第一次見她跳舞,面兒上倒是鎮(zhèn)定,左手插在兜里,后者有情緒波動,但沒顯山露水,仍是那副八風(fēng)不動的站姿,直至歌曲過半,唱到“if
you
just”的那一秒,剎那所有動作倏地停了,幾秒的y
back,周遭跟著鴉雀無聲,那兩秒不止是伴奏的空拍,更是在場所有男生當(dāng)下心跳漏掉的那一拍,他們看著宋再旖迎光偏頭,視線從高一區(qū)域緩緩掃過,偶爾猝不及防的對視,都會讓一些男生不自覺紅了耳根。
然后定在高二中間,是以全年級十六個班為界,正兒八經(jīng)意義上的中間,她抬手,朝目光所及處指一下,指向性那么強烈,眼底的笑意那么濃烈。
有人立刻扭頭,想看她指的是誰,可惜烏泱泱的腦袋遮住視線,幾番張望都無果,緊接著伴奏分秒不差地接上了,操場上空響起女聲慵懶又嘶啞的請求:
“Say
my
say
my
say
my
name
boy
Say
my
say
my
say
my
name
boy
Say
my
say
my
say
my
name
boy
Cause
theres
only
one
that
says
it
like
you……”
每呼喚一遍,她就倒退一步,目光仍緊盯場邊的同時收手,舉過頭頂,因而露出一截側(cè)腰,風(fēng)過無痕,明明細(xì)到感覺一陣風(fēng)就能折斷,可偏偏能看見她常年練舞形成的馬甲線痕跡,夠辣,也夠帥,每個wave都壓得住beat,卻壓不住一顆顆躁動活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