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哦?”宋再旖來了興趣,是真沒想到這兩人還有這關(guān)系,開了環(huán)的可樂罐提在手里慢慢晃著,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黎嫣瞄一眼聶書邇,見她仍沒反應,就思索兩秒,言簡意賅地告訴宋再旖:“她小叔上個月準備要和我姐訂婚,不過兩周前反悔了�!�
說完,她還補一句:“我姐你認得的哦�!�
宋再旖點頭,心里不禁感嘆黎嫣姐姐也是個苦情人,初戀被騙,臨到聯(lián)姻又被男方悔婚。
“為什么反悔?”宋再旖問。
“誰知道?只說不合適�!崩桄陶f著這話時,目光轉(zhuǎn)向聶書邇,意思是想讓一直沉默的她也說兩句,站在前婆家的角度。
可聶書邇接收到訊號后也只是扯唇笑笑,說不知道,“我跟小叔不算熟,他的事我很少過問�!�
“是嗎?”黎嫣聽到這話倒是有些疑惑地皺眉,“那我怎么感覺訂婚宴上他對你挺關(guān)……”
但話沒說完,被聶書邇打斷:“黎嫣,你喝茉莉奶綠嗎?”
宋再旖別頭看了她一眼。
黎嫣跨半個城過來剛好有點渴了,就沒推拒,道完謝,接過,撕開吸管包裝,用力戳開塑封膜的“噗呲”一聲剛好和操場上發(fā)令槍響重合,注意力一下被勾過去。
這會兒開始的是高二4×100接力。
八個跑道,剛好截至前八個班為一組,七班在靠外第二道,原本這個項目賀庭周也報了,但因為前一天的意外班主任說什么也不讓他再上,臨時換了個人。
沈既欲也沒參與。
但比賽依然蠻有看頭,無關(guān)一些人,只因為場上勝負難舍難分,那一分鐘看臺的話題緊緊圍繞比賽,可等比賽結(jié)束,又變回了她們?nèi)齻。
天仙不常見,如今他們學校卻一下降臨三個,有交友圈廣一點的能認出來那個穿棒球服的女生是黎嫣,也算聯(lián)高有名的一號人物,脾氣挺爆,光是坐在那里,就能感受到她和旁邊兩人氣質(zhì)的明顯差別。
可三人的交談卻又是那么融洽。
宋再旖的可樂很快喝完,她隨手撥了撥耳側(cè)的碎發(fā),隨口關(guān)心起黎嫣的追人大業(yè),哪怕是在旁觀者清地悟到了陳遲頌心里頭有人,也沒法勸黎嫣一句回頭是岸。
在她看來感情這事,還得自己撞了南墻才能回頭。
聶書邇因這一八卦而饒有興致地看向黎嫣,黎嫣咬著吸管的唇一下松開,眼睛仍平視著前方,一波接一波的人在看臺走動,無數(shù)道目光為她停留,偏偏沒有她最渴望的那道,從來沒有,她似嘆似苦地笑了笑,“還能怎么樣,原地踏步唄。”
她死纏爛打,他無動于衷。
四周仍舊鬧哄哄的,后面幾個男生不知道說到什么笑聲震耳,宋再旖拍拍黎嫣的肩膀以示安慰,這時聶書邇突然問:“值得嗎?”
她咬字難得的輕,不是用看熱鬧的那種心態(tài)在問,宋再旖聽得出,因而側(cè)目睨她一眼,黎嫣自然也聽得出。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黎嫣搖頭答:“我只知道我不甘心�!�
聶書邇聽完,過兩秒,抬起手里那杯奶茶,杯口微微斜向她,意在隔空朝她碰杯,如果兩人前一刻還只是因為家里名存實亡的一段聯(lián)姻而扯上關(guān)系,到這一刻,卻好像達成了某種精神上的共識。
宋再旖理解不了這些,就沒吭聲。
但顯然黎嫣沒打算放過她,憑什么自己那點心事在她面前全部透明,于是問:“你昨天晚上發(fā)那條朋友圈什么意思?”
“就文案寫的那個意思,”宋再旖又拆一袋藍莓干,朝左問聶書邇要不要,朝右問黎嫣吃不吃,“很難懂嗎?”
聶書邇沒要,開始站隊:“體諒一下我們差生語文不好,那我也想請問宋老師,p4那張live圖最后兩秒閃過的男子四百米獎牌是起到什么作用呢?承上啟下?欲揚先抑?”
黎嫣倒是接了,邊吃邊順著問:“別告訴我獎牌是姓沈的�!�
聶書邇給她一個不然呢的眼神。
黎嫣就笑,“那看來是起到歐亨利式結(jié)尾的作用�!�
——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宋再旖聽著這兩人一唱一和,手肘搭在膝上,扶著額,“誰說你們語文差?我看挺好的,理解能力也滿分�!�
聶書邇淡淡地嘁一聲,又想到什么,問:“沈既欲人呢,今兒一天沒看見他�!�
“你想他了?”
“拉倒吧,全校女生對他朝思暮想都輪不到我想。”
“那他剛轉(zhuǎn)來的時候你還說對他挺有感覺�!�
宋再旖撂話也快準狠,聶書邇?yōu)榇艘讼�,“……見色起意人之常情好吧?再說,那時候我又不知道你們倆有關(guān)系。”
“我和他的關(guān)系妨礙你了?”宋再旖反問,一臉你們要追要愛請自便的意思。
“嘖,不是一碼事�!�
聶書邇覺得自己跟宋再旖扯不明白,索性閉嘴,原以為這話題結(jié)束了,宋再旖卻轉(zhuǎn)而回答起她上面那個問題了:“沈既欲今天沒比賽,就請了個假,辦簽證去了�!�
“又要去哪兒野了?”黎嫣問。
“俄羅斯,他打算寒假去滑雪�!�
“今年怎么去俄羅斯了?”
宋再旖聳肩表示“誰知道他,少爺?shù)男乃寄銊e猜”。
“那你去不去?”
“不一定�!彼卧凫浇乐{莓干,臉頰徐徐在動,一副懶得要死的樣子,“看情況。”
……
看沈既欲到時候給她開的條件誘不誘人。
沈既欲是愛玩一些極限運動的祖宗,跳傘深潛攀巖都玩過,每年寒暑假總有一周的時間不在國內(nèi),且多半是很難聯(lián)上的,因為他不是在海底,就是在冰川邊,玩得瘋,手機沒空看,消息全是她代為轉(zhuǎn)達的,相應的,作為回報,他請她泡溫泉,請她追流星雨,請她吃最正宗的高山三文魚。
有一年寒假他抽風地迷上了Paintball,為此特意飛了趟紐約,宋再旖順道跟去了,想著全程有大少爺報銷,打算把她看中但國內(nèi)一直沒貨的那條裙子買回來,結(jié)果沒想到碰上當?shù)亓鞲斜l(fā),她倒是幸免于難,從小到大很少生病的沈既欲反而中招了。
前一天還在射擊場不可一世的人,現(xiàn)在躺床上閉著眼,高燒到三十九度半,一副慘兮兮的小可憐樣兒,宋再旖戳戳他手臂嘆笑說沈既欲你也有今天啊,他懶得理她,她喊他起來吃藥,他也不應,她就把水杯往床頭一擱,威脅他說要是不吃她現(xiàn)在就訂機票走,不會有人管他了。于是房間安靜了那么幾秒,沈既欲終于有了點反應,睜開眼看向她,嗓音啞得厲害,說:“行,你走吧,別管我,別待這兒�!�
不然就她這抵抗力,早晚也得被傳染。
但是宋再旖怎么可能走。
她非但沒走,還陪著沈既欲去醫(yī)院掛了號輸了液,國外食物大多高熱量油炸,他生著病不能吃,她就跑去中超買小米買生姜,給他煮粥熬姜湯,他病了幾天,她就沒日沒夜地守了幾天,以至于后面回國的時候,許挽喬見著倆孩子,挺驚訝,挺心疼,問他們?nèi)ツ耐诘V了,都瘦一圈。
宋再旖就笑一笑,回答許挽喬說礦沒挖著,倒是撿著一只生病的小狗,費了不少心思照顧,所以瘦了。
她說這話時沒往沈既欲身上撂一眼,說完,才轉(zhuǎn)頭看他,反問他一句對吧。
就這么被問到的沈既欲也本能地側(cè)臉,看她,極為短暫的一個對視,他又很快地低下脖頸,摸著耳朵嗯了一聲。
第23章
一包糖
沈既欲是在運動會閉幕式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出現(xiàn)的。
那時全校師生都在主席臺前邊站著隊,
只有他,雙手插著兜從操場口走進來,一副閑庭信步的樣子,
一點也不急,甚至來之前還在校道上碰見黎嫣了,
兩人打完招呼,他還有閑心給人指一條路,讓她去便利店坐著等,別吹感冒了。
等到終于在高二八班方陣里站定,旁邊周時胥問他現(xiàn)在還來干嘛,
馬上都放學了,
沈既欲微抬下巴,朝著某個不算明晰的方向輕點兩記,回他說來接人。然后周時胥就懂了,多的沒問,天色漸暗一些的時候,祝賀運動會圓滿落幕的橫幅拉起來了,臺上領導發(fā)言也接近尾聲。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黎嫣終于在便利店里等到宋再旖她們放學,
招手叫她名兒的聲音挺高調(diào),宋再旖說她倒是會挑地方,找了個又暖和又不會餓著自己的地方,
黎嫣就擺手笑,
說:“得了吧,
你們學校真夠大的,
我轉(zhuǎn)了一半差點迷路�!�
“那你……”
“路上碰見沈既欲了,他讓我來這兒的�!�
“哦。”想著這人什么時候變這么熱心了,
卻沒繼續(xù)問,順手從貨架上拿一包糖,但走兩步又停住,轉(zhuǎn)身放回去,眼見這一幕的聶書邇問宋再旖怎么不要了,她說:“留肚子吃晚飯。”
“一包糖能占多大地兒�!崩桄绦χ钋唬珊芸焖托Σ怀鰜砹�,在見著沈既欲的時候。
這人后一步下樓,卻比她們先到校門口,像是收到了某條訊息的指示,然后照做不誤,今天來學校走過場,所以連書包也直接沒背,就那么站著,等著,右手懶洋洋地在手機屏幕上滑動著,光線微弱,勉強映出他的眉眼,明明長著一張萬花叢中過的臉,卻又自帶一股強烈的片葉不沾身的氣場。
而他垂在褲側(cè)的左手正拎著一包糖,一包宋再旖剛拿過又放下、同品牌同口味的糖。
……
原來是這個意思,一包糖是不占肚子,兩包就另當別論了。
聶書邇沒注意這些,心思全在找晚上去哪吃飯,一會兒問宋再旖吃不吃土耳其菜,一會兒又問黎嫣火鍋怎么樣。
黎嫣回過神,說:“就火鍋吧,天冷吃點熱的,這附近好像有一家新開的野生菌火鍋味道不錯,去嘗嘗?”
聶書邇當然沒意見,剛要問黎嫣那家店名,手指也已經(jīng)預備在地圖搜索框輸入了,可抬頭的剎那微微定住,兩秒后下意識地將頭側(cè)向宋再旖那面,卻發(fā)現(xiàn)她也正盯著不遠處,眉心因為此刻看進眼內(nèi)的畫面而皺著,又下意識喊她一聲名字,但宋再旖已經(jīng)朝那走了。
她攔不住。
黎嫣這時察覺宋再旖的離開,問聶書邇怎么了。
聶書邇緩緩放下手機,嘆一口氣,說:“救世主又去沖她的kpi了�!�
……
聞梔知道宋再旖有朋友下午要來一中,一起吃午飯時她的手機就不斷有消息進來,但她回復頻率不算高,偶然瞥到一眼的聊天界面里,對方白色聊天框占一大半,而發(fā)自她手的綠色框只有寥寥幾行,也知道她基于骨子里的冷情疏離其實沒有變,變的人是自己,因為她一次兩次的關(guān)心而開始妄想奢求一些東西。
午休過后沒多久班上同學就說說笑笑又去操場看比賽了,宋再旖去接她朋友了,偌大教室從上午的兩個人又變回只有聞梔一個人,她坐在原位把上午那張試卷寫完,然后起身出教室。
門一推開,凜冽冬風就一路貫穿走廊,往她脖子里灌,但她哪也沒去,只是安安靜靜地站在走廊上,然后遠遠眺望此時格外熱鬧的操場,聶書邇宋再旖和她的朋友都在那兒,坐看臺上,找起來并不費勁,都膚白,都漂亮,午后陽光也偏愛她們,灑落發(fā)梢,三人像是發(fā)著光。
真美好的場景。
聞梔看到眼睛微微發(fā)酸,同時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她迅速收視線,低頭,哪怕明白隔了這么遠,沒人會知道她在看什么,在看誰,可還是不想讓人有一分一毫的洞察。
直到那腳步聲停在她身后,那人叫她名字。
聞梔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是賀庭周,他來傳話說英語老師有事找,讓她去辦公室一趟,聞梔應下后他又問她怎么站在這里吹風,她就以試卷做久了,出來清醒一下為由回答他。
賀庭周聽著不置可否,只在臨走之際轉(zhuǎn)頭對她說:“現(xiàn)在教室沒人睡覺了,你可以開點窗戶透氣,走廊風大,還是別久待比較好�!�
然后他就走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徒留聞梔手腳發(fā)僵地杵在原地,沒想到賀庭周看見了,沒想到自己那點呼之欲出的心思會被人窺見、看穿。
后來英語老師找她的談話也沒怎么聽進去,放學出校門時也有些心神不寧,以至于無心撞上一個人,她反應過來后立馬道歉,那人卻不依不饒,看模樣也是學生,但明顯不是一中的,那就只能是旁邊技校的,嘴巴自然就不干凈,也不討理,只罵罵咧咧地質(zhì)問她走路不長眼嗎,差點把他手機撞飛,摔壞了她賠得起嗎諸如此類的話,一邊說還一邊嫌棄地拍自己衣服,仿佛嫌她寒酸嫌她衣服臟破,這一刻精神凌辱比臟話更甚,更何況這還是在一中校門口,周圍有不少同學來往,熟悉的,陌生的,每一寸目光停留都讓聞梔無處遁形。
她張了張嘴,剛想再次辯解自己不是故意的,就在這時,左邊肩膀突然搭上一只手,力道不大,卻把她嚇得抖了抖,條件反射地撇頭去看,就看到宋再旖半個側(cè)臉,緊接著她身上那股淡香隨晚風送至她鼻間,無形有種安撫意味。
“她說了三遍對不起,你是耳朵不好還是聽不懂?”
宋再旖?jīng)]有看聞梔,只盯著那男生,不存在誰比誰矮,目光相接,她的眼神挺銳,也很冷,沒有笑,“要是前者,我建議你左拐去醫(yī)院治,要是后者呢……”
說著抬手一指校門,“現(xiàn)在就可以進去,一中有的是老師教你。”
這場面這情形,男生看呆兩秒后無可免俗地問她一句你是誰。
宋再旖壓根不答他,拉著聞梔就走,男生還想追上去,但沒走出兩步被攔住,又是一張陌生面孔,只不過這回面前的人比他高了近一個頭,單肩挎著書包,眉眼淡漠地提醒他:“同學你耳機掉了。”
男生不得已停下,順著他示意的方向扭頭看,卻只看到空蕩蕩的盲道,哪有他耳機的蹤影,再伸手一摸,耳機正安安穩(wěn)穩(wěn)躺在口袋里,頓時有種被耍的感覺,因而猛地瞪回來人。
賀庭周對此照單全收,在他又想開口之前先俯身堵他的話:“行了,別沒事找事。”
七個字,平靜又凌厲,男生在外面沒少混,形形色色的人也沒少見,到這會兒自覺氣勢上莫名輸他一截,權(quán)衡兩秒后指著賀庭周的鼻子撂一句神經(jīng)病,就真的沒再向前一步。
……
宋再旖把人領過去的時候,聶書邇隔著一米就和聞梔打招呼,然后不等黎嫣問,主動給她介紹,“這宋再旖同桌……也是朋友�!�
黎嫣聽到這話習慣性地打量聞梔,而后屈兩指晃了晃和她打招呼,嘴角雖然有笑,但這時人與人之間有形的無形的階層觀念開始作祟,聞梔能感受出來,宋再旖也能,因此朝黎嫣投過去一眼,黎嫣眼里的傲氣才緩緩一收。
聶書邇在旁邊看著,然后笑了笑,問聞梔嚇著沒,聞梔咬著唇當下沒吭聲,她就繼續(xù)笑道:“聞梔你聽我的,以后碰見這種傻逼玩意,該甩兩耳光就甩,別怕,別慫,出了事有人能給你兜著。”
說著肩膀碰一下宋再旖,挑眉那意思明顯是問她我說的對嗎,宋再旖失笑:“少把你那套以暴制暴的理念掛嘴邊,成嗎?”
聶書邇一聽這話不樂意了,“喔唷,誰以暴制暴?你還說我呢,你不是也打了李慕……”
不過話止于此,她緩緩弱了聲息,仿佛說了些不該說的,宋再旖看她,旁邊沈既欲也因她這一句放了手機看她,只有聞梔仍低著頭,沒看她,可攥著書包帶子的手愈發(fā)緊。
黎嫣接著問宋再旖打了誰。
她沒在場,不知情,這對她來說實在是稀奇事,甚至其實當初高二很多人也都是這反應,覺得平時連喜怒都懶得擺臉上的一個人,平時對無關(guān)緊要者不會多看第二眼的一個人,居然會多管閑事,還不惜搭上自己的前途和名譽。
挺不像她的。
宋再旖淡笑著說沒誰,而后直接把話題揭過,說吃飯去吧,攬著聞梔肩膀的手也沒松,聞梔因此抬頭,望向她的目光充滿疑惑,宋再旖說:“一塊兒吧�!�
……
后來聶書邇還把賀庭周也叫上了,他攔男生那一下宋再旖背對著可能沒注意,但她看得清楚,說起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回輪到黎嫣開口問她這又誰,聶書邇想了想答:“我們年級第一。”
話落,有人嗤笑了一聲,挺輕,挺不屑,不過轉(zhuǎn)瞬淹沒在車來車往的喧囂里。
叫的車也很快到,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火鍋店去。
進點剛過六點,工作日卻因新店開業(yè)而依舊火爆,服務員就給她們拼了個大桌,黎嫣請客,自然是她主導點菜,先問一圈在座的有沒有忌口,聶書邇說她不怎么吃動物內(nèi)臟,黎嫣有些遺憾地說行,默默把牛雜雙拼刪掉,沈既欲不挑,賀庭周也說都可以,視線輪到聞梔那兒,她搖頭,意思是沒忌口,黎嫣心里差不多就有數(shù)了,準備下單,宋再旖在這時候開口:“鍋底你備注一下別放姜片吧。”
黎嫣愣了秒抬頭看她,“你不吃生姜?”
然后詢問的目光又投向沈既欲,發(fā)現(xiàn)他也正朝宋再旖瞥過去一眼,像是和她沒差地得到了一個顛覆認知的答案,但他又很快收視線,似乎想通了,低頭繼續(xù)拆碗筷的包裝,拎熱水壺消毒。
賀庭周打字的手部動作緩了幾秒。
而宋再旖?jīng)]多解釋,只點頭嗯一聲。
店里雖然人多,上菜速度倒還算快,一道接一道陸陸續(xù)續(xù)地上桌,快要齊之前服務員端著六份蘸水過來,有鮮辣的有不辣的,各一半,問他們怎么分。
聞梔因為長痘要了一碗沒放小米辣的腌菜膏蘸水,聶書邇是辣椒腦袋,沒客氣地拿了辣的,黎嫣也拿了上面一層紅油的。
剩下一份鮮辣,兩份不辣。
賀庭周先動,可是他剛放到面前一秒,就被沈既欲起身端走,問他一句“傷口想發(fā)炎嗎就吃辣”,邊說,邊和桌邊剩下兩碟沒什么區(qū)別的不辣口調(diào)換,同時將那碟鋪滿辣椒面的蘸水往自己面前一推,再然后把終余的那份腌菜膏蘸水給宋再旖遞過去。
一整個動作行云流水,快到賀庭周都怔住,還沒說話就這么被沈既欲安排了,快到宋再旖十秒后才反應過來,回味琢磨著沈既欲剛對賀庭周說的那句話,緩緩側(cè)頭看他,打破一桌沉默:“你不是也不愛吃辣?再點一份唄�!�
沈既欲重新坐下了,“少吃點沒事�!�
……
菜也在這間隙上齊了。
烏雞湯底煮開后沸騰著香味,里頭確實沒放姜片,枸杞紅棗倒是放得多,服務員見這一桌圍坐的男男女女年齡看著都不大,搭在椅背的除了他們脫下的外套,還有書包,揣度著該是學生,但一個兩個給人感覺又很早熟,燙著菜,聊著天,有種金玉堆里養(yǎng)出來的松弛感,也算是獨一份。
吃菌的注意事項無需多說,沈既欲只讓服務員幫忙茶壺里添點水。
聶書邇是真餓了,下午后來她被抓去替補參加了個班級拔河,雖然兩場就敗,但還是費她不少力氣,也不顧淑女形象地埋頭吃著,但就這樣還能搭上黎嫣的話題,過了會兒又拋給宋再旖,賀庭周,一桌或深或淺、或主動或被動有交情有關(guān)系的人,在整個大堂的煙火氣中微妙地形成一個圈兒,誰和誰都能聊上兩句,只不過聞梔相對沉默,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頭腦一熱地答應宋再旖來這,她現(xiàn)在明明應該在家淘米熱菜等媽媽下班。
低頭想著,一筷牛肉放到碗中,身旁宋再旖讓她多吃點,聶書邇也搭腔:“是啊,聞梔你太瘦啦,抱起來都硌骨頭�!�
宋再旖扭頭看她,“你抱過?”
聶書邇就愣一下,然后挑眉笑一下,“抱過,怎樣?”
宋再旖收回筷,說不怎樣你挺牛,說完想喝口水,拿起來才發(fā)現(xiàn)杯里已經(jīng)空了,而剛要倒,旁邊沈既欲已經(jīng)順手接過她的茶杯,倒水,滿上,再推回她手邊。
兩人對視一眼。
他同樣斜額示意她也多吃點,嘴角還斜著淡淡的笑,眼睛順勢從上到下在她身上飄了兩秒,宋再旖當即明白他的意思,桌下的腿沒忍住去踢他,剛發(fā)出不輕不重的一點動靜,膝蓋就被他一手按住,她動彈不得,宋再旖只能瞪他,對面黎嫣看過來問什么聲音,她才不得已別頭。
聶書邇也聽著了,咬著筷子抬眼,目露探究。
就這檔口,身后不遠處突然“呲啦”一聲椅腳后撤與地面摩擦的刺響,這一下直接蓋過宋再旖想要打馬虎眼的第一個音,轉(zhuǎn)移所有人的注意力,可也正是有人起身的這一下,在那桌和她們這桌之間的過道上,恰好經(jīng)過一個服務員,端著滿滿一扎鮮榨玉米汁,還冒著熱氣,猝不及防地被這把向后推開的椅子撞到腰,整個人身子往左邊歪,手里玻璃壺沒拿住,那時宋再旖剛巧是服務員正前方的人,眼看那扎玉米汁就要朝她潑來。
全場有兩三秒的低呼倒吸,聶書邇緊張地喊一句再旖小心,宋再旖也想躲,也能感覺到手臂被沈既欲扯了下,可惜這下沒能把她拉過去,她的身子跟著晃了晃,仍在即將受害的范圍中,可是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她突然被另個方向的另一股力更重地一推,屁股離了凳面兒,整個人直接往沈既欲身上栽,他眼疾手快地托住她,將她護進懷里,而滿扎玉米汁就在這陡然空出的間隙中滑過一道弧線,玻璃壺也從服務員手里脫離,砸在地上,玻璃四濺,汁水淋漓,滿目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