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所以沈既欲也換站姿了,落空的右手緩緩垂下,插進褲袋,整個人的氣場同時在無形中發(fā)生變化,從被她叫出教室的那種無條件跟隨狀態(tài)慢慢變成了一種強勢的、主導(dǎo)的狀態(tài),他說:“我買了兩份。”
……
長久的沉默,宋再旖盯著沈既欲的眼睛里充滿了不信和質(zhì)疑,沈既欲不以為意,繼續(xù)道:“你抽屜里那份確實是我買的沒錯,但別誤會,同樣的東西和待遇,聞梔也有一份。”
“為什么?”
到那時宋再旖才恍然發(fā)覺兩人之間主動權(quán)的顛倒,她次次的占上風(fēng)好像都是沈既欲在縱容,只要他想,他隨時可以收回,而之前在教室對著李欣雅輸出了那么多,嗓子也真覺挺澀的,問出這三個字時喉嚨發(fā)干,腦袋被穿廊風(fēng)吹著,隱隱作痛。
“你說為什么?”
“我要你說�!�
她這么回,沈既欲就滿足她:“我心疼她,我喜歡她�!�
宋再旖呼吸一窒,下意識地反駁:“你放屁!你不是喜歡……”
“我喜歡誰,”沈既欲好整以暇地挑眉,向前一步走,“嗯?”
宋再旖想說賀庭周,可話到嘴邊又覺得太過荒謬,想著再多的猜測都只是她一個人主觀臆斷,沒有真憑,沒有實據(jù),底氣因此一下抽離,她也被沈既欲逼得倒退,背貼到墻上,一片冰涼。
身前卻是他溫?zé)岬亩Z,近乎低喃:“宋再旖,你對她有保護欲,我也有,你可以幫她的,我也可以�!�
宋再旖當(dāng)然清楚沈既欲有這個能耐和本事。
“可是我和你不……”
沈既欲搖頭,示意她先別急著說,他接:“而且我會貫徹得比你更好,你信不信?”
他話落那一秒,層層彎繞的走廊之下有交談聲傳來,聽著該是老師散會的動靜,一點一點由遠及近,宋再旖看著此刻堵在自己面前的沈既欲,兩人近乎耳鬢廝磨,但她已經(jīng)無心去想這畫面要是落入老師眼里會怎樣,沒拿汽水的那只手抓住沈既欲的手臂,抬額瞪著他,“我不信你喜歡聞梔。”
說不清當(dāng)下的感受,她以為是生氣,氣沈既欲胡亂開這種玩笑,氣他拿捏著聞梔的痛苦來當(dāng)救贖,可風(fēng)吹過額頭,刺骨的冷反倒讓人清醒,她開始意識如果這不是玩笑呢,正如這些天發(fā)生的一樁樁一件件事情,讓她覺得自己從沒看透過他,她憑什么這樣篤定沈既欲不會喜歡聞梔呢,誰給她的自信呢。
那瞬間有一股莫名的悲涼發(fā)了瘋地涌上心頭,和那年夏天在普吉島海水漫過口鼻的淹溺感沒什么區(qū)別,只不過那次沈既欲不顧一切地將她救起,所以真要算起來,小時候明明是他救過她的命。
而這次,沈既欲選擇冷眼旁觀,很平靜地看著她。
耳邊樓梯上的腳步聲愈發(fā)清晰,又僵持數(shù)秒,宋再旖倏地松了手。
手臂被她緊抓又甩開,沈既欲似笑非笑地倒退兩步,兩人恢復(fù)正常的社交距離了。
宋再旖擦著他的肩就要回教室,剛走出幾米聽見沈既欲在身后說:“你不就是想讓她順利高考么,以后多我一個,跟你一塊兒給她保駕護航,不好嗎?”
就像,從小到大他們一起救助過的很多小貓小狗那樣。
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沈既欲都是吊兒郎當(dāng)站在旁邊的那一個,可往往罐頭和水是他買的,寵物醫(yī)院是他送去的,好幾次領(lǐng)養(yǎng)后續(xù)是他跟進的,他無聲地打點著很多事。
雖然這個比喻不恰當(dāng),但理就是這么個理。
宋再旖明白他的意思,可即便如此,她腳步?jīng)]停,回他兩個字:“不好�!�
沈既欲凝視她遠去的單薄背影,扯了下唇角。
……
當(dāng)天放學(xué)宋再旖也沒有等他,沈既欲到七班門口的時候,教室里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值日生在做最后的清掃,猛地抬頭看見他,愣一下,然后猶疑地問他是找人嗎。
沈既欲望向宋再旖那張早就空掉的課桌,幾秒后搖頭說不是,又在轉(zhuǎn)身要走之際反應(yīng)過來聞梔桌上還攤著書,腳步緩頓,身后緊接著傳來一聲他的名字,像是印證了他的想法。
聞梔確實在等他,她說:“沈既欲我們聊一下�!�
沈既欲有些意外地挑眉。
放學(xué)時分,白日的喧囂和浮躁全部褪去,除去高三部偶爾還有人走動,整棟教學(xué)樓都靜,所以他們倆哪也沒去,就站走廊上,沈既欲懶洋洋地倚在墻邊,垂眼盯著這會兒仰脖看他的聞梔。
一米六剛出頭的個子,半張臉籠在被他遮擋的光下,面無表情,或者說是木訥,下午被人欺負成那樣都沒見她有多大的情緒變化,之前在飯店被燙傷也是,除了皺眉再沒旁的反應(yīng),沈既欲覺得這姑娘有點意思,勾著笑問她要跟他聊什么。
得他這么問,聞梔也不廢話了,直接開門見山地答:“宋再旖后來回教室情緒不太好,我不知道她把你叫出去說了什么,但我想請你找機會跟她說清楚,你沒給我送任何東西,別讓她有誤會�!�
聞梔從沒有見過那樣的宋再旖,耳廓被風(fēng)吹得通紅,莫名狼狽,比平時更加沉默,像是陷在某些情緒里面。
沈既欲有片刻沒說話,似乎在思索回憶她的前半句,可到頭來卻玩世不恭地笑問她后半句:“她誤會什么?”
“……我和你的關(guān)系�!�
“我們什么關(guān)系?”沈既欲立即反問,身子前傾,朝聞梔笑得很渾:“我喜歡你,我想追你的關(guān)系?”
這話落下,聞梔萬年陳潭般的臉龐終于炸起一圈漣漪,似是完全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同時下意識地后退,想要逃離被他壓制的這種感覺,可她能逃到哪兒呢,窄長的走廊,身后就是冷硬的瓷磚。
她只能搖頭苦笑著乞求:“沈既欲,你別再跟我開這種玩笑了行不行?”
又是開玩笑。
沈既欲聽著,嘴角的弧度一點點繃直,面上眼里的笑很快收得蕩然無存,沒骨頭式靠墻的身體也徐徐站直,他點頭,“行,那來說點正事�!�
聞梔的心臟又是狠狠一揪。
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沈既欲陪她的插科打諢到此結(jié)束了,是意識到剛才的所有不過是鋪墊,不過是為了這一刻的正題,是直覺沈既欲將要說什么,要跟她攤什么牌了。
垂在身側(cè)的手再次攥緊。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既欲開口叫她的名字,擲地有聲的兩個字,問:“那道大題的分數(shù)去要了嗎?”
“我們班數(shù)學(xué)老師下午外出參加調(diào)研活動了,不在辦公室。”
“那數(shù)列求和的題改出來了嗎?”
“嗯。”
沈既欲就看她,眼里有著指向性很濃的“你看”兩字,然后說:“宋再旖教給你的未必就是最優(yōu)解。”
好了,到了這里,那層在三番兩次對視中蒙著的窗戶紙徹底被撕開了,聞梔也算是幡然醒悟,下午沈既欲那些強烈的暗示究竟是什么了,他眼中自己正走的迷途又是哪條了。
而后沈既欲繼續(xù)補一句:“如果真要挑一個人喜歡,試著喜歡我應(yīng)該是你當(dāng)下最優(yōu)的選擇�!�
……
“是么?”可也正是想明白了,才像是有了底氣般,聞梔抬頭,不卑不亢地看向沈既欲,“或許你說得很對。”
她音量不大,還有些輕飄,卻字字堅定:“如果你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幫我,如果你是第一個站出來維護我的人,就像今天這樣,我一定會喜歡上你�!�
她也不過是個最最普通的女孩兒,甚至某種程度上不如年級里那些敢于肖想沈既欲的女生,她習(xí)慣了低頭走路,降低存在感,直到變成荒野里最不起眼的一棵小草,可當(dāng)有光照下來的時候,她又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如果沈既欲真的知曉她全部的痛苦,然后當(dāng)眾給她袒護,私下給她關(guān)懷,那么聞梔想她一定會無可救藥地淪陷,然后成為他眾多暗戀者中最安靜的一個。
可惜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可惜你不是�!甭剹d說。
宋再旖是。
沈既欲聽懂了她沒有言明的這半句,良久的相顧無言后,他失笑:“聞梔,你也就只敢對我這么硬氣,是吧?”
第30章
我睡得比你晚
這件事過后年級里持續(xù)議論的有兩件事,
一是沈既欲和聞梔的關(guān)系,二是沈既欲和宋再旖的關(guān)系,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
都繞不開沈既欲,這個人又輕易將自己置成了話題中心,
而沒過兩天,月考剩下幾門選科分數(shù)相繼出來,排名跟著出,沈既欲又以另一種姿態(tài)站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中心。
他憑借語數(shù)英的絕對高分擊碎了宋再旖的翻身之仗,空降年級第一,
同時總分在物化政的科目組合里遙遙領(lǐng)先。
到那個時候,
一中很多人才算終于對沈既欲的牛逼有了實感,知道他骨子里的狂不是裝出來的,也不是家里那點錢堆出來的,他是真的有點東西。
畢竟學(xué)生時代,分數(shù)為王。
叫人不服也得服。
偏偏宋再旖不信這個邪,初中三年,沈既欲就沒考進過年級前五,雖然掉不出前二十,
但最高不過第八,考個試跟玩兒一樣,沒道理轉(zhuǎn)去南城讀一年多,
改性了,
浪子回頭了,
可第一也不是誰隨隨便便想當(dāng)就當(dāng)?shù)模?br />
所以那時的本能是想去看看自己和沈既欲差在哪兒。
筆“啪”的一聲擱落桌面,驚得旁邊聞梔側(cè)頭看她,
但還沒來得及問出那句你怎么了,宋再旖已經(jīng)起身朝外走了,一路向西,經(jīng)過八班門前沒停,在樓層盡頭那面貼著分數(shù)榜的告示欄前停住,迎著風(fēng),仰著頭看。
沈既欲的名字在她上面緊挨著,語文比她低了五分,英語一分之差,依然還是她高,但沈既欲的數(shù)學(xué)卻比她高出整整十三分。
穿廊風(fēng)一陣又一陣,頸間那條圍巾抵不住,眉心也松不開。
直到身后傳來易拉罐開啟的“噗呲”聲響,然后是一點一點挨近她的腳步聲。
宋再旖?jīng)]動。
等著風(fēng)停了,或者準確說是被人為擋住了,熟悉的氣息無孔不入地融進她的鼻息,半邊肩膀有點麻。
但仍舊沒回頭,沒轉(zhuǎn)身,背對著沈既欲聽他悠悠說道:“覺得我能考第一不可思議是嗎?覺得不甘心是嗎?”
宋再旖難以否認沈既欲是真懂她,所以咬著唇?jīng)]吭聲。
“那你知不知道這次月考解答題我一個步驟沒跳,該寫的過程我沒偷工,沒減料,政治大題都沒寫這么多字�!�
沈既欲離她更近了,微微俯身,每個字都像貼著她的耳畔在說,“還有,你每天放學(xué)回家是刷題到很晚,我就閑著了嗎?別忘了你好幾次寫到一半趴書桌睡著,第二天卻是在床上醒的,你以為房間的燈是自己熄的嗎?
宋再旖呼吸驟然起伏一下,猛地回身,“是你……”
沈既欲沒有點頭,卻形如點頭,撂六個字:“我睡得比你晚。”
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才,有的只是比旁人多出百倍、無數(shù)個夜深人靜里的努力,沈既欲深以為然。
宋再旖盯著他的眼睛,里面仿佛有漩渦,多看一眼都要拉她共沉淪。
沈既欲繼續(xù)說:“因為我想得到的東西,就必須要得到,就算過程會很辛苦。”
宋再旖聽得出他話里有話,聲音微啞地問他年級第一得到了,還想得到什么。
“你知道的。”沈既欲答得利落。
于是兩人之間的話題似乎又繞回那個黃昏,宋再旖搖頭,“沈既欲,你喜歡誰不好,為什么非要喜歡聞梔?”
她這一句是帶著默認的妥協(xié),因為在她潛意識里是真的認為沈既欲不是那種膚淺的男生,他出生的環(huán)境早就決定了從小見過的漂亮姑娘數(shù)不勝數(shù),卻從沒見他對誰上過心,現(xiàn)在或許真的因為憐憫而拋開長相對聞梔生出一些感情也不是無稽之談,可她沒弄清的是,那種感情根本不叫喜歡。
但沈既欲也不去糾正她,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笑,“那你覺得我應(yīng)該喜歡誰?”
宋再旖沉默不答,他就給選項:“李慕汀?”
換來宋再旖抬額,眼底揉著濃重的倔和怨,無聲勝有聲,仿佛在說他要是敢喜歡李慕汀,那她會殺了他。
沈既欲更懶淡地笑出來,繼而用視線描摹過她的眉眼輪廓,這個舉動他重復(fù)過數(shù)不清多少次,這張臉對他而言也早已經(jīng)刻骨銘心。
“還是說,喜歡你?”
……
但給沈既欲回應(yīng)的是那時突然響起的上課鈴聲,猝不及防,刺耳尖銳,剛好蓋過宋再旖那一秒劇烈的心跳。
她別頭沒再看他,后退半步,致使兩人之間剛好空出一道足夠撤退的路,匆匆說一句“我先回去了”,就側(cè)身離開,發(fā)尾擦著沈既欲的肩膀過,視野里陡然放空,只剩下呼吸里還彌漫著那絲淡香。
沈既欲無聲地扯唇笑。
回到教室喊了報告還沒坐下,周時胥就戳著他的手臂問他可樂呢,沈既欲說喝完了。
“……”前面物理老師已經(jīng)準備開始講評試卷了,周時胥只好一邊翻著抽屜,一邊壓低聲音怨懟:“哥,沒你這樣的,說好了幫我買的�!�
“放學(xué)賠你買兩罐�!鄙蚣扔患偎妓鞯鼗�。
周時胥這才滿意,“那行,說話算話啊�!�
“嗯,再騙你我是狗�!�
周時胥想笑,但被物理老師腰間別著的擴音器一聲嘯叫震住,皺眉捂耳朵,應(yīng)激反應(yīng)來得迅速又自然,是動不動就要經(jīng)歷這么一遭鍛煉出來的。
相比之下沈既欲沒什么反應(yīng),注意力已經(jīng)在研究他錯的那道選擇題了。
活該他能當(dāng)學(xué)霸呢,周時胥想。
講臺上物理老師花了兩分鐘弄好擴音器之后清一清嗓,眼看終于要進入正題了,周時胥也終于從他那堆廢紙里扒拉出來物理月考卷了,剛準備洗耳恭聽,卻突然聽見物理老師問宋再旖同學(xué)在不在。
不是幻聽,是切切實實的“宋再旖”三個字,在這個陰冷潮濕的午后,帶著溫度。
周時胥愣了下,同時能感覺到身旁沈既欲明顯的停頓,他緩緩抬頭。
教室里有那么一瞬的死寂,物理老師揚了揚手里的答題卡,嘩啦啦作響,意思是在的話就上來認領(lǐng),然后有前排女生回過神,輕聲答說宋再旖是隔壁七班的,老師反問一句是嗎,低頭重新掃視,注意到姓名欄旁邊被自己忽略的“高二(7)班”字樣,自問自答地應(yīng)一聲。
“那潘荔也是七班的哦?”她又問。
“對。”
“OK,咱們班物理課代表是哪位?”
周時胥沒想到還有自個兒的事,但反應(yīng)給得不算慢,在大家視線齊刷刷示意過來之前舉手,“老師,我是課代表。”
物理老師就叫他上去,把教務(wù)室分錯的那兩張答題卡給他,囑咐他下了課送還隔壁同學(xué)。
原先那位物理老師因為職責(zé)變動調(diào)去帶高三了,所以換了面前這位接手八班,剛來不到半個月,對班級里有哪些人,誰是誰不熟悉是件挺正常的事。
周時胥點頭說好。
然后整節(jié)課就有看頭了,宋再旖的答題卡平攤在桌上,從第一題端詳?shù)阶詈笠活},不禁感慨這就是差距,他已經(jīng)算是物理高手了,可面對著眼前這樣一份字漂亮,題解得也漂亮的答卷,還是自愧不如。
在他第三次無意識的輕嘆出聲時,沈既欲偏頭看過來一眼。
周時胥立馬意有所感地和他對視,挑眉無聲笑問他干嘛,沈既欲就移視線,朝宋再旖那張答題卡微揚下巴,斜額,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周時胥秒懂,但手部沒動作,沒給他,而是埋低腦袋,和他竊竊私語:“三罐可樂�!�
“成交�!�
所以下課后那兩張答題卡是沈既欲去送的。
他到七班走廊的時候前后兩扇門都還緊閉著,英語老師還在講臺上口若懸河地講著,透過窗戶,他一眼看到坐在左數(shù)第三排的宋再旖,霧絨的碎發(fā),清清冷冷的側(cè)臉,玻璃上的水汽襯著她,就像一副只可遠觀的名貴水墨畫,手里握著筆,看似挺認真在聽講,但只有沈既欲知道她走神估計有一會兒了。
要說她唯一偏的科,就是英語,二十六個英文字母對她仿佛有天生的催眠作用,英語卷子做到一半睡著不是偶然性事件,得虧了她小時候每年總有固定一段日子跟著許挽喬去港城祭祖,天然的雙語環(huán)境,耳濡目染,加上記事以來就全球各國飛,英語底子差不了,詞匯量大,所以應(yīng)試起來還算綽綽有余。
整層樓除了七班全放行了,來來往往很多人,都目睹著一個明晃晃等在走廊上的沈既欲,安靜從容。
直到七班前門終于打開,英語老師拿著東西走出來,而沈既欲走進去。
里面剛因為下課浮起的喧鬧又倏地因為他出現(xiàn)像被按下靜音鍵,各個面面相覷,眼神來來回回交流了大半個教室,但沒人發(fā)出一點兒聲音,與此同時沈既欲也沒一點兒不請自來的尷尬,在眾目睽睽之下先找著賀庭周的位置,把潘荔的答題卡按他桌上,低聲說這女孩他不認識,麻煩賀同學(xué)幫忙轉(zhuǎn)交一下。
于是賀庭周抬頭看他,目光相接間,他皺眉,沈既欲無害地笑。
這場面確實來得出乎意外,那些先入為主朝聞宋兩人那桌瞄的視線收回一半,剩下沒收的那一半仍不死心地盯,直覺沈既欲不會只是來找賀庭周的,畢竟他手里還捏著一張答題卡。
所以在接下來看到沈既欲很快收手、調(diào)轉(zhuǎn)腳步的時刻,教室里更靜了,宋再旖從沈既欲進門就徹底醒了,困意消散,和在場其他人一樣眼睜睜看著他走向賀庭周,說兩句話,具體內(nèi)容沒聽清,然后轉(zhuǎn)眼的工夫就見他不負眾望般地朝她這兒來了,至于他這次是奔著誰來的,是她還是聞梔,她說不準。
不過沈既欲也壓根不給她去細究的時間,兩三步的距離,他人已經(jīng)到了面前。
所以是她。
那么高的個子,往宋再旖桌旁一站,幾乎遮了她視野里全部的光亮,同時聞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壓迫感就更甚,他抬手把答題卡放到桌上以示物歸原主,說:“你的�!�
宋再旖垂眼看了看,同樣回兩個字:“謝謝。”
然后就沒然后了,就是這樣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一次對話,偏偏讓人嗅出一點生拉硬扯的味道,兩人間的空氣里淌著陰天特有的濕汽,卻又似無聲擦著火。
這回踩著上課鈴離開的人是沈既欲,他留給宋再旖一個消失在門外的瀟灑背影,以及,一句話。
是她習(xí)慣性翻閱自己答題卡時,在反面答題區(qū)上方發(fā)現(xiàn)的,那行和自己筆跡有些相像但終歸不同的字,落筆要比她更鋒利一點,不長,就六個字——
放學(xué)有雨,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