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邵衾寒坐在床邊，披了件襯衫，擋住后背那些或輕或重的曖昧紅痕，而后一瘸一拐的起身朝著浴室走去——
他大概以為沈涼睡著了，動作很輕，盡量沒發(fā)出任何動靜。
沈涼盯著邵衾寒的背影看了兩秒，然后悄無聲息下床，在對方走進浴室前拉住了他的手，低聲道：“我?guī)湍�。�?br />
沈涼的頭發(fā)有些凌亂，他眼中一慣帶笑，此刻卻多了幾分難言的認真，臉部線條棱角分明，莫名給人穩(wěn)重靠譜的感覺。
邵衾寒看著他，片刻后才道：“好……”
沈涼沒說話，俯身將他抱了起來，然后單腳踢開浴室門，直接走了進去。
花灑打開，溫暖的水流潺潺澆下，熱氣頓時彌漫。旁邊的洗漱架上有醫(yī)用防水貼，沈涼抽了一張，然后俯身往邵衾寒小腿上纏了一圈：“不是告訴過你嗎，傷口不能浸水。”
他指邵衾寒一個人下車淋雨的事。
邵衾寒其實并不在意那些傷口，總歸都會痊愈結(jié)疤的，不過時間長短問題，但他喜歡沈涼的這種關(guān)心。
“好�！�
邵衾寒答應(yīng)的很痛快。他眸色暗沉的看著沈涼，就好像在看自己的所有物。尤其在這種密閉環(huán)境下，只有他們兩個人，顯然更讓人愉悅。
沈涼照顧邵衾寒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他將熱水調(diào)大，猶豫了一瞬，才開始幫對方清理。
邵衾寒不懂這些。他皺了皺眉，雙腿發(fā)軟，只能借助沈涼的肩膀站穩(wěn)，將泛著不正常紅潮的臉埋入他頸間，而后啞聲問道：“你在干嘛？”
沈涼心想這不是清理嗎，邵衾寒長這么大難道就沒看過片，不期然想起了他們第一次的時候：“上次我不在，你就沒自己清理？”
邵衾寒漆黑的眼中閃過了一抹茫然：“……”
沈涼見狀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你就沒不舒服？”
邵衾寒聞言這才慢半拍反應(yīng)過來，但他不甚在意，閉眼抵著沈涼的肩膀，輕描淡寫道：“發(fā)燒了�！�
在無人察覺的時候發(fā)了三天低燒，又在無人察覺的時候自己痊愈了。
“……對不起�！�
沈涼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道歉，但總覺得欠邵衾寒一個。他用指尖輕輕撥開對方眼前的碎發(fā)，心想自己塑造這個人的時候好像從來沒有用過任何一個美好的詞，都是由苦痛堆積而成的。
沈涼自己沒發(fā)覺，但邵衾寒卻清楚看見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類似于心疼的某種情緒。不由得怔了怔，然后緩緩靠近沈涼，在僅剩一點距離的時候停住，慢慢問道：
“那以后我生病的時候，你會在旁邊嗎？”
沈涼說：“如果能選擇的話，我想在你旁邊……”
這個“想”字其實比“會”字更泄露他內(nèi)心的情緒。
于是在浴室朦朧的水聲中，系統(tǒng)很輕的響了一聲：
“……”
沈涼仿佛意識到了什么。他將邵衾寒抵在瓷磚壁上，雙手撐在他身側(cè)，仔細打量著，發(fā)梢猶在濕漉漉的往下滴水，過了許久才驀地輕笑出聲。
邵衾寒問他：“你笑什么？”
沈涼只是笑，也不說話。他用毛巾三兩下擦干身上的水，順帶著給邵衾寒擦了擦，然后把人抱出去，直接扔到了床上。
邵衾寒竟也沒生氣，只是默默扯過旁邊的被子擋住自己，微濕的頭發(fā)散落在枕間，瞳仁透亮干凈：“你在笑什么？”
沈涼從衣柜里拿出衣服，隨手套上，只低聲說了三個字：“真狗血�！�
他可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邵衾寒會喜歡上自己。
很微妙，但在這一刻，邵衾寒忽然領(lǐng)會了這個詞的意思。狗血……兩個荒誕的字翻來覆去，更多的卻是一種被命運捉弄的感覺。
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透了，一地落葉。沈涼重新躺上床，身形陷入床榻中，他抬手關(guān)燈，然后在黑暗中窸窸窣窣的轉(zhuǎn)身面對著邵衾寒：“睡吧�！�
邵衾寒認真道：“你會不會走？”
沈涼揉了揉他的頭：“我就躺在這兒�！�
說完又沒忍住問道：“我走了你會怎么樣？”
邵衾寒沒說話，他把沈涼的手放在自己腰間，閉眼睡覺。
沈涼不會想知道答案的。
這個晚上發(fā)生了太多事，腦海中思緒萬千。沈涼本以為自己一定睡不著，但事實上，他沒過多久就進入了睡夢中。
第二天早上，沈涼是被走廊里的動靜吵醒的。因為昨天房門沒關(guān)好，只虛掩了一條縫，那種類似行李箱滾輪在地板上滑過的聲音聽起來相當(dāng)明顯。
沈涼看了眼身旁還在熟睡中的邵衾寒，慢慢掀開被子下床，走到門口一看，卻見沈炎房間門口擺著兩個行李箱，而對方正拎著其中一個往樓下走去。
“哥……？”
沈涼下意識還是叫出了這個稱呼。
沈炎聞言腳步一頓，轉(zhuǎn)頭看向他，然后慢慢放下了自己手中拎著的行李箱：“你醒了？”
他的語氣很古怪，古怪到讓人覺得詭異，就連目光也是如此，與平日的樣子大相徑庭。
沈涼敏銳察覺到了什么，視線掃過地上的大號行李箱：“你要回學(xué)校？”
沈炎卻出乎意料的道：“嗯，我在外面租了一間房子，今天就搬出去�！�
沈涼聞言一怔，剛想問些什么，身后就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是邵衾寒。
他不知醒了多久，又或者一直都醒著，隨手套了衣服出來，不急不緩的系上扣子，絲毫不在意沈炎看見這一幕會產(chǎn)生什么誤會。
邵衾寒把他們的對話都聽了進去，他站在沈涼身后，側(cè)靠著門框，意味深長的看了沈炎一眼，眉梢微挑：“你要走？我叫司機送你�！�
對于這種要把人送走的事，他反倒熱心又積極，蔫壞。
沈炎聞言臉色有些難看。他第一次沒有躲開邵衾寒的目光，與他對視了幾秒，最后卻還是受不住男人冰冷譏諷的目光，狼狽偏過頭去。
“不用了，有人來接我�！�
沈炎沒有再看邵衾寒，而是忽然看向了沈涼：“東西有點多，你能送我到樓下嗎，我有話想和你說�！�
邵衾寒瞇了瞇眼，直覺不是什么好話，然而未來得及阻止，沈涼就已經(jīng)點頭答應(yīng)：“行。”
沈涼不是那種會動搖自己念頭的人，所以無論沈炎要說什么，對他來說都無關(guān)緊要。這個世界由他一手創(chuàng)造，沒有什么人比他更了解周圍的一切。
沈涼拎起另外一個箱子，把沈炎送下了樓，走到庭院外面的時候，不期然發(fā)現(xiàn)一輛熟悉的車停在路對面。
毫無疑問，是蘇青硯的車。這倆貨還是復(fù)合了。
沈涼現(xiàn)在終于確信世界上有些姻緣是拆不散的了，他把箱子擱在地上，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你想和我說什么？”
“邵衾寒喜歡你吧�！鄙蜓灼届o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讓人不禁吃了一驚。
沈涼聞言微微一頓，有些詫異沈炎居然知道的這么快，他自己都是昨天才知道的：“為什么這么說？”
沈炎慢慢走到他面前，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細致目光打量著沈涼，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驚覺這個弟弟真的變了很多：“當(dāng)然是我自己看見的�！�
昨天，沈炎還是趕到了咖啡館。
隔著擁簇的人群，他恰好看見邵衾寒神情狠戾的將蘇青硯揍倒在地。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眼底令人心驚的占有欲。
沈炎太熟悉那種目光了，那是所愛之物被人染指時，控制不住流露的情緒。而這一切的發(fā)生僅僅是因為蘇青硯碰了沈涼。
僅此而已。
從那一刻開始，邵衾寒所有的反常舉動都有了解釋。為什么會開始對沈炎疏遠，為什么會對沈炎冷眼相待，為什么在醫(yī)院的時候會拒絕沈炎的關(guān)心——
答案昭然若揭，他喜歡沈涼。
沈炎忽然覺得心里好像梗了一根刺，就像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了一樣，哪怕他根本不喜歡邵衾寒，只是單純享受那種被人愛慕追逐的感覺。
“邵衾寒是個瘋子�！�
沈炎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說出了這句有些惡毒的話。他只是覺得自己很難受，說不出來的難受，只有這樣做才能讓自己痛快一些。
他睨著沈涼，狀似善意的提醒道：“你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死的嗎？他父親殺了他母親，當(dāng)時邵衾寒就在旁邊冷眼看著，他跟他父親一樣，都是瘋子�！�
沈炎不知道從哪兒得知的這件事，但他是主角，哪怕不去刻意尋找，也自然會有各種各樣的機緣讓他知曉。
沈涼沒說話，看起來就像被嚇傻了一樣。事實上他只是想不明白，自己寫的圣父小白主角為什么會突然轉(zhuǎn)了性。
大概再良善的人都免不了妒忌。
從前擁有的時候不甚在意，等到失去的時候才覺不甘恐慌。
沈涼問：“然后呢？”
沈炎一字一句道：“你跟邵衾寒那個瘋子在一起，早晚也會被他殺了的。”
他說完，見沈涼沒什么反應(yīng)，以為他不信，笑了笑：“你是不是覺得他愛你，就一定不會殺你？”
沈涼挑眉，不置可否：“說不定呢�！�
沈炎輕笑一聲，這種譏諷的表情在他文弱的臉上看起來是如此不和諧，盯著沈涼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邵衾寒有病，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你覺得一個有病的人會存在理智嗎？”
“不信的話，你去看看他的抽屜，就什么都明白了�！�
邵衾寒的抽屜里裝著什么，沒有人比沈涼更清楚，除了藥，還是藥。沈炎就這么毫不猶豫揭開了邵衾寒的傷疤，沒有絲毫顧及。
沈炎覺得……一個正常人，怎么會真的愿意和一個可怕的瘋子在一起呢？
對吧……
沈涼并不反駁他，亦不想和他去愚蠢的爭論什么，只是隱隱覺得面前的沈炎相當(dāng)陌生。不過面對奇葩，遠離就好，沒必要把自己的智商拉到和他同一水平線。
“謝謝你的提醒，我知道了�！�
沈涼面帶微笑，真心誠意的道：“哥，我祝你跟蘇青硯百年好合�！�
你們兩個好好鎖死，千萬別分開。
第28章
邵總每天都在告白
沈涼再次意識到自己寫了一本怎樣的爛書，
而且是大爛特爛的那種。而想起原著里的邵衾寒為了面前的沈炎瘋魔至此，更覺不值。
現(xiàn)在那本書的文檔如果擺在他面前，沈涼一定會毫不猶豫，
刪得干干凈凈。
他目送著沈炎離開，雙手插兜，
懶懶散散的回了屋子。只希望這兩個人以后都不要再和邵衾寒牽扯上，卻沒發(fā)現(xiàn)門后一閃而過的人影。
邵衾寒在沈涼進屋之前上了樓，
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房間，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但系統(tǒng)的提示音卻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暗潮涌動。
沈涼聞言進屋的步伐一頓，下意識環(huán)顧四周，
想尋找邵衾寒的身影，然而客廳卻空空如也。他不知想到什么，快步上了樓。
“邵衾寒——”
沈涼一把推開他的房間門，還以為邵衾寒出了什么事，然而男人卻只是自顧自的在里面穿衣服，看樣子準備去上班。
見沈涼忽然沖進來，邵衾寒原本系領(lǐng)結(jié)的動作一頓，
下意識看向他：“怎么了？”
“……沒什么�！�
沈涼覺得邵衾寒看起來好像挺正常的，
不像受了什么刺激的樣子，
只能把到嘴的話咽了回去。他視線在男人筆挺的西裝上掃過，出聲問道：“你要上班嗎？”
老實說，邵衾寒因為車禍，
已經(jīng)休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假了，
沈涼險些忘了他還要上班這回事。
“嗯，
”邵衾寒調(diào)整了一下領(lǐng)帶，一雙手骨節(jié)分明，很是好看，他對沈涼笑了笑，“掙錢養(yǎng)你�！�
他說這句話時，帶著一板一眼的認真，想讓人覺得是玩笑話都不行。
沈涼聞言一怔，與邵衾寒對視片刻，居然破天荒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他飛快眨了眨眼，心里覺得荒唐：“你你你……養(yǎng)我干什么？”
別搞得他像軟飯男一樣，他也是有正經(jīng)工作的人好不好，狗血文寫得可好了。
＃忽然驕傲＃
邵衾寒把沈涼曾經(jīng)教他的話一字不漏重復(fù)出來：“不是你說的嗎，喜歡一個人，就不能讓他吃苦�！�
沈涼心想話雖然是這么說的沒錯，但……但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他無意識抓了抓頭發(fā)，百思不得其解。眼見邵衾寒打好領(lǐng)帶，穿好外套，最后走到了自己面前。
“抱一下可以嗎？”
邵衾寒靜靜看著沈涼，像一個單純的孩子，忽然提出了自己的請求。盡管這個請求非常奇怪。
沈涼再次愣�。骸氨б幌�？”
邵衾寒靜默一瞬，然后慢慢對他張開了雙臂：“嗯，抱一下可以嗎？”
沈涼心想這是什么見鬼的要求，但迎著邵衾寒認真的視線，他竟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行……行吧。”
他說完猶豫伸手，頓了那么幾秒，然后把人拉進自己的懷抱，二人一瞬間貼得嚴絲合縫。
沈涼收緊懷抱，默默嘆了口氣，心想自己就當(dāng)關(guān)愛失足兒童吧。他想起邵衾寒忽然起伏的黑化度，忍不住出聲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開心？”
“沒有，”邵衾寒把臉埋在他頸間，蹭了蹭，“你在關(guān)心我嗎？”
系統(tǒng)忽然響了一聲，
于是沈涼沒辦法再說出一個“不”字，他喉結(jié)動了動：“算是吧�！�
邵衾寒說：“那我就沒什么不開心的。”
他們說是抱一下，其實抱了很久，直到在門外等候的司機腿都站麻了，這才分開。
眼見著邵衾寒出門，沈涼仰頭看天，抹了把臉。他思及對方連日來的舉動，不禁開始懷疑人生，腦海中忽然蹦出了一個荒誕的念頭——
邵衾寒該不會是在追自己吧？
這個想法讓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腦子也有些不正常起來。
系統(tǒng)自認為委婉的提醒道，
沈涼聞言表情一點點裂開，那種感覺就像以前上學(xué)，全班人都及格了，只有他自己考零鴨蛋：“沒有任何一個？”
系統(tǒng)點了點頭：
它是新手系統(tǒng)，沈涼是它的第一任宿主，所以這句話嚴格來說沒毛病。
沈涼忽然站立不安，如芒在背：“那萬一要是發(fā)生感情了，你們一般怎么處理？”
系統(tǒng)老老實實搖頭：
于是沈涼發(fā)現(xiàn)了，這個系統(tǒng)除了提醒黑化度，在別的地方根本派不上一點用場。他猶豫開口，不著痕跡暗示：“那個什么，你去問問唄�！�
系統(tǒng)：
沈涼：“問問你們領(lǐng)導(dǎo)，遇上這種情況該怎么辦�！�
系統(tǒng)：
之后的一段時間，邵衾寒沒有任何異常情況，就連一次情緒失控的時候都沒有，只不過他好似把沈涼曾經(jīng)教他的戀愛招數(shù)全部都反用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