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在安靜的車內(nèi)悄悄響起:
沈涼沒聽見,他整個人現(xiàn)在處于一種發(fā)飄的狀態(tài),連怎么到的家都不知道。只覺得自己迷迷糊糊被人扶上樓,又躺到了床上。
沈涼不知道誰扶的自己,努力睜開眼聚焦,這才發(fā)現(xiàn)是邵衾寒。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禽獸本能,翻身把對方壓在身下,炙熱濕濡的吻盡數(shù)落在脖頸間。
白皙的皮膚,親一下,紅一片,很是有意思。
邵衾寒沒有反抗,雙臂慢慢環(huán)住沈涼的脖頸,仰頭回吻著。只是到底忍不住,在耳畔似誘哄的低聲問他:“沈涼……”
“告訴我,你喜歡誰?”
邵衾寒說完這句話,閉眼抵著沈涼的脖頸,緊張等待他的回答,連心臟的跳動都跟著緩慢了下來。
沈涼大腦遲鈍,自言自語的重復(fù)道:“我喜歡誰?”
他好似慢半拍的反應(yīng)過來什么,神情恍然大悟,而后繼續(xù)低頭去吻邵衾寒。嫌解他扣子費勁,微微用力一扯,襯衫就被扯開了,扣子四處散落。
邵衾寒沒得到他的回答,有些不滿意,微微皺眉按住沈涼的動作,在一片朦朧的黑暗中盯著他:“沈涼,告訴我,你喜歡誰?”
“邵衾寒啊。”
沈涼沒什么猶豫就說出了這個名字,他傻笑著低頭親了親邵衾寒的臉,然后自顧自的嘟囔道:“我喜歡邵衾寒�!�
反派也好,正派也好。
瘋魔也好,正常也好。
就是喜歡邵衾寒。
喜歡他明明滿身尖刺,卻愿意為了所愛的人斂盡鋒芒。那份旁人無法擁有的感情,熾烈卻又純粹,瘋狂卻又錐心。
原著里的沈炎不懂珍惜,而現(xiàn)在,終于有人愿意接住邵衾寒全部的愛。
“……”
邵衾寒躺在沈涼身下,聞言身形陡然一僵,維持著那個姿勢許久都沒動過,好半晌才慢慢放松下來。他閉著眼,卻忽的低笑出聲,須臾就紅了眼眶。
他在黑暗中摸索著觸碰到沈涼的臉頰,動了動唇,想說些什么,嗓子卻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淚水悄無聲息滾沒發(fā)間,消失無痕。
沈涼似有所覺,帶著醉意吻了吻他的眼睛,低聲哄道:“別哭……”
邵衾寒紅著眼睛看向他,聲音沙啞,慢慢開口:“沈涼……”
他說:“我對這個世界,已經(jīng)沒有什么怨恨了……”
以前也許有,但現(xiàn)在,是真的沒有了……
他曾經(jīng)以為自己一無所有,但原來老天爺還愿意給他留下一樣?xùn)|西,不致使往后的人生一敗涂地。
邵衾寒紅著眼,緊緊抱住了沈涼。在這一刻,他只覺得過往所有苦痛都微不足道起來。
系統(tǒng)見狀在黑暗中緩緩現(xiàn)出身形,它大概也沒見過真的有反派會被拯救成功,罕見猶豫的出聲提示:
系統(tǒng)慢慢吐出最后一句話,
第31章
改寫結(jié)局
沈涼大腦混沌,
以至于他習(xí)慣性忽略了系統(tǒng)的提示音。在酒精的作用下昏昏沉沉,醺醺醉醉,緊扣住邵衾寒的手,深深陷入床榻間。
喘息,
低嘆。
擁抱,
親吻。
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中情景光怪陸離,最后又終歸于平靜。擁著身旁的人沉沉睡去,
溫暖且契合。
墻上的時鐘滴滴答答,象征著時間的流逝。
*
“篤篤篤——”
沈涼清早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的,
外面好像有人在叫他,
催命一樣。他尚且困倦,連眼睛都睜不開,
皺眉迷迷糊糊翻了個身:“誰啊……”
張媽上了年紀(jì),性子溫吞,敲門從來都不會這么急促。
沈涼困得不想動,外面的敲門聲卻更響了:“沈涼!你再不開門我就報警了!”
報警……
報什么警?
沈涼聽見這兩個字,
腦子終于清醒了一點。他努力睜開眼從床上起身,煩躁掀開被子下床,正打算看看哪個王八蛋敢吵他睡覺,然而未走兩步,
就猝不及防被腳邊的茶幾磕到腿,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嘶……”
艸他大爺?shù)摹?br />
沈涼捂著膝蓋,
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心想是什么鬼東西把他給絆倒了。然而這一看不要緊,
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絆倒自己的東西是一張白色茶幾時,
整個人卻如遭雷擊,
直接愣在了當(dāng)場,臉上血色瞬間褪去。
這不是他的房間……
確切的說,不是他和邵衾寒住的那間,而是沈涼在現(xiàn)實世界的房子。
但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
沈涼下意識想從地上起身,然而渾身力氣卻像被抽空了似的,又跌坐了回去。
門外的敲門聲愈發(fā)急促:“沈涼!你在不在里面?!”
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會回到現(xiàn)實世界了呢?
沈涼白著臉從地上踉蹌起身,他摸了摸棱角冷硬的茶幾,又摸了摸柔軟的床鋪,臉上仍是不可置信,最后撲到鏡子面前,猛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
沈涼頭都偏了過去,他蒼白的側(cè)臉浮現(xiàn)出一個鮮紅的巴掌印,耳邊嗡嗡作響,維持著那個姿勢,許久都沒動。
門外的人發(fā)出最后通告:“你再不開門我就直接踹了——”
他話音未落,只聽咔噠一聲輕響,門開了。沈涼面色蒼白的站在門后,眼下青黑,整個人好似丟了魂一樣。
一名男人站在門外,見狀微微挑眉,慢半拍收回了準(zhǔn)備敲門的手。他身長玉立,容貌優(yōu)雅,只是說出的話卻帶著與外表不符的毒舌:“真難得,我還以為你猝死了�!�
語罷輕輕甩了甩自己敲門敲紅的右手。
沈涼現(xiàn)在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沒辦法回答他任何問題,見是楚熹年,慢半拍問道:“你怎么來了……”
楚熹年和沈涼同是一個文學(xué)網(wǎng)站的作者,現(xiàn)實生活中也算朋友,關(guān)系熟稔,只是平常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網(wǎng)上交流。
楚熹年聞言徑直進(jìn)屋,在沙發(fā)上落座,他雙腿交疊,然后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書稿,言簡意賅道:“學(xué)術(shù)交流�!�
他說這句話時,表情微妙,看起來有些不大情愿。
沈涼聞言動作一頓,靜靜盯著他:“……你腦子沒病吧?”
楚熹年是寫正劇的,作品一字一句都嚴(yán)謹(jǐn)?shù)每氨葘W(xué)術(shù)研究。沈涼當(dāng)初曾經(jīng)拜讀過那么幾章,然而總有一種上歷史課想打瞌睡的感覺,最后干脆就放棄了。
沈涼覺得楚熹年的書實在爛透了,比老太太的裹腳布還臭。
楚熹年覺得沈涼的書簡直狗血澆頭,實乃網(wǎng)文界敗類。
簡而言之,他們誰也看不起誰。
楚熹年今天莫名其妙跑來說要跟沈涼進(jìn)行“學(xué)術(shù)交流”,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也不想,但編輯說我的書缺少一些熱元素,讓我向你……請教一下�!背淠瓿鲇谧陨硭仞B(yǎng),忍住了想翻白眼的沖動,他把一本厚厚的手稿放在桌上,意思很明顯,讓沈涼幫著“掌掌眼”。
沈涼現(xiàn)在不太有精神,他慢半拍應(yīng)了一聲:“哦,你放那兒吧,我回頭幫你看看�!�
楚熹年拿起桌上的水杯,見里面有浮灰,又重新放了回去。想了想,還是認(rèn)真叮囑道:“這本書我寫了五年,你好好看�!�
和沈涼這種沒心沒肺的作者不一樣,楚熹年對自己書里的每一個人物都很認(rèn)真,認(rèn)真到可以花五年時間修修改改,才堪堪寫出一本手稿。
沈涼連沙發(fā)都懶得坐,直接坐在了地毯上,他拿起楚熹年的手稿看了眼,見封面上寫著四個遒勁有力的字——
《千秋封侯》。
沈涼扯了扯嘴角:“哦,挺像你的風(fēng)格�!�
他本來是很愛笑的人,但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連笑意都變得很勉強。
楚熹年看了他一眼,支著頭問他:“睡了兩天兩夜,你有什么感受?”
沈涼聞言一愣,他下意識去尋找自己的手機,打開屏幕看了眼時間,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睡了兩天兩夜,不由得一愣:“你怎么知道?”
楚熹年淡淡道:“哦,沒什么,我已經(jīng)兩天沒看見你和讀者撕逼了�!�
沈涼的書招罵,人也好不到哪兒去,然而他總是很熱衷于跟讀者撕逼對罵,并把這種行為當(dāng)做樂趣。每天必撕一場,風(fēng)雨無誤。
楚熹年每次無聊了,就會點進(jìn)沈涼的評論區(qū)圍觀一下,權(quán)當(dāng)生活忙碌之余的調(diào)味品。
沈涼就知道楚熹年那張狗嘴吐不出象牙,聞言冷笑一聲:“我不想撕逼了不行嗎?”
“可以,”楚熹年換了個坐姿,指了指垃圾桶,“但是你的垃圾已經(jīng)臭了,至少兩天沒丟了吧�!�
屋里味兒挺大的。
沈涼無聲抹了把臉:“你來就是為了提醒我倒垃圾?”
楚熹年笑了笑:“也不全是,我來確認(rèn)一下你是不是還活著,畢竟一個人猝死在家里都沒人知道,好像有點慘�!�
這是一個將孤獨刻進(jìn)骨子里的時代。一個沒有血親且不喜歡社交的人,萬一哪天悄無聲息死在家里,也許尸體臭了都沒人知道。
這大概也是“社交”二字存在的意義之一,不為排解孤獨,哪怕只是為了有人能發(fā)現(xiàn)你的死亡。
沈涼聞言身形一頓,他不知想起了誰,胸膛起伏一瞬,好半晌都沒說話。凌亂的頭發(fā)遮住了他眼底的神情,也遮住了他在另一個世界遙遠(yuǎn)的記憶。
楚熹年從進(jìn)門時就察覺到了他情緒的反常,卻想不出原因是什么。思索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最后只能歸類于《薄情錯愛》那本的原因——
好像許多讀者都在評論區(qū)吵嚷抗議,要求沈涼重寫書中一個反派的結(jié)局。
但依照楚熹年對沈涼的了解來看,他是不大可能會改結(jié)局的:“你還在想那個反派的事嗎?”
沈涼聞言終于有了反應(yīng),他慢慢抬頭看向楚熹年:“……誰?”
這個字又干又澀,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楚熹年是不可能去看沈涼那種狗血文學(xué)的,他充其量只是覺得圍觀沈涼和讀者撕逼對罵比較有樂趣。但好在他記憶力不錯,思索一瞬,想起了讀者總是掛在在嘴邊的那個名字,皺了皺眉,不確定的道:
“邵……衾寒?”
邵、衾、寒……
這三個字慢慢念出來,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沈涼甚至分不清這個人到底是真的存在過,還是自己做夢的臆想。
沈涼用力眨了眨眼,他喘了口氣,想回答楚熹年一些什么,然而喉嚨卻像堵著東西似的,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該說什么?
沈涼控制不住的攥緊指尖,他到底是該說自己做了一個荒誕離奇的夢,還是說自己真的曾經(jīng)去過那個世界?
可自己離開的時候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給邵衾寒留下,系統(tǒng)也徹頭徹尾的消失了,就好像他們從未出現(xiàn)。
沒有任何證據(jù)可以證明他們的存在……
沈涼不想在楚熹年這個毒舌男面前哭,太丟人了。他把臉深深埋入掌心,沙啞且含糊不清的道:“嗯,可能吧……”
楚熹年從沙發(fā)上站起身,皺了皺眉,他視線在沈涼臉側(cè)的巴掌印上掃過,略有些擔(dān)憂的道:“沈涼,你今天很奇怪�!�
沈涼不反駁,他把臉緩緩埋進(jìn)臂彎,聲音低沉:“可能吧……”
但他還是想說些什么,哪怕只是尋找一絲認(rèn)同。
“我好像穿越進(jìn)我的里面了……”
他的話題跳躍度太快,但楚熹年還是勉強跟上了,似笑非笑道:“穿越?你下一本作品的新素材嗎?”
沈涼聞言慢慢抬起了頭,于是楚熹年發(fā)現(xiàn)他眼眶有些發(fā)紅,里面好像深藏著些什么不為人知的事,看一眼便讓人覺得沉重:“我說我穿越進(jìn)了我寫的里面,你信不信?”
楚熹年:“不信�!�
他順帶著還鄙視了一下沈涼的大腦,修長的指尖對著自己太陽穴繞了一個圈,慢悠悠道:“過久的睡眠會造成大腦思維遲鈍,你可以理解為自己做了一個比較真實的夢,以后不要再說這種胡話,我會懷疑你沒念過書。”
沈涼聞言氣得眼前一黑,差點倒在地上,好險用手扶住了桌子:楚熹年這個狗雜種!
狗雜種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角,準(zhǔn)備離去,臨走前還留下了一句話:“過兩天有個線下交流會,到時候一起聚餐,別忘記了,還有,我的書,你記得認(rèn)真看。”
他說完離開屋內(nèi),還順手貼心帶上了房門。
伴隨著咔噠一聲輕響,房間徹底安靜了下來。
沈涼一個人坐在地板上,無心顧及楚熹年的離去。他慢慢仰頭看向上方的天花板,似乎在等待著什么,然而直到他脖子都酸了也沒看見想看的人。
“系統(tǒng)……?”
沈涼輕輕出聲,尾音逐漸消彌在空氣中,但沒有人應(yīng)他。
“系統(tǒng)——”
沈涼音量高了些,藏著一絲自己都不知的無助與恐慌,但還是沒有人應(yīng)他。
“系統(tǒng)!”
沈涼忽然紅著眼,用力砸了一下桌子,他額角青筋暴起,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對著空氣喊道:“你他媽的倒是出來��!”
“出來��!”
起碼告訴他,這一切不是一個夢,邵衾寒真的存在過,真的存在過……
他穿越的毫無預(yù)兆,離開的時候也毫無預(yù)兆,最起碼讓他給邵衾寒留一句話,叮囑些什么。那個人好不容易才脫離原來糟糕的人生,萬一又走回去該怎么辦?
邵衾寒好不容易戒了藥,萬一又開始吃了怎么辦?
他怕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自己走了,他該怎么辦?
沈涼十指貫穿自己發(fā)間,緩緩收緊。他甚至不敢去思考自己走了之后那個世界會顛覆成什么樣子。一滴淚水順著眼眶直直砸落在地板上,沁出一片微小的濕痕。
沈涼渾身顫抖,他甚至開始懷疑那短暫的幾個月僅僅只是自己做的一個夢,邵衾寒是假的,系統(tǒng)是假的,故事也是假的。
可那個人明明那么真實的存在過,就活在他的記憶里。
難道真的是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