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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楚熹年慢慢松開他。不知做什么,在匣子兩邊凸起的雕花暗紋上摸索一陣,用力敲擊三下,只聽咔嚓一聲輕響,其中一朵牡丹雕花竟是浮起來。

    楚熹年在謝鏡淵的注視下,捏住牡丹花瓣輕輕一抽,從盒子里抽出來。只見此物像一根花簪,長長細細,尾端尖扁。

    謝鏡淵似所悟,瞇瞇:“這便是鑰匙?秦道炎這個老狐貍�!�

    遠在邊,近在前,誰能想到鑰匙藏在匣子里面呢。若換不知情的人,只怕現(xiàn)在還滿世界的找鑰匙。

    太子些好奇楚熹年為什么會知道關竅:“你怎么知道鑰匙藏在這里?”

    楚熹年在匣子底部找到一個細小的鎖,將鑰匙伸進去慢慢扭動,一邊開鎖一邊道:“我從前讀過一本古書,上面記載過這種千機匣。據(jù)說是能工巧匠雕來給皇族女子作為妝匣的,后來這種技法失傳,后人無從尋覓,沒想到秦道炎竟一個。”

    太子哦一聲,想原來自己是吃沒文化的虧。

    謝鏡淵不同,他壓根不信楚熹年的鬼話。將軍府藏書千卷,每本他都看過,根本沒什么記載千機匣的古書。

    正說著話,匣子忽然咔嚓一聲彈開,一時將他們的目光都吸引過去。楚熹年將匣子里厚厚的一摞信件拿出來,發(fā)現(xiàn)不僅秦道炎跟羌族來往的密函,還早年大燕與胡族議和,他往里面摻和一腳。

    謝鏡淵飛快翻閱著這些書信,待發(fā)現(xiàn)其中一張時,陡然頓住動作,瞳孔驟然收縮。

    “怎么?”

    楚熹年發(fā)現(xiàn)不勁,將書信抽過來。卻見紙上沒只言片語,的只是一幅皇宮大內的兵力部署圖,其中一條路線被朱筆描出來。

    收信人為秦道炎,寫信人則是——

    周溫臣!

    楚熹年自言自語出聲:“大內禁軍統(tǒng)領周溫臣?”

    這個人在《千秋封侯》原著中曾出現(xiàn)過。周溫臣負責京都守衛(wèi),掌管十萬禁軍,武功高深莫測,是燕帝手下一等一的賣命死士。

    戲份不多,但地位不俗。

    這樣一個如頑石般不可動搖不可拉攏的人,與秦道炎竟會書信來往?

    太子在旁瞥,看見路線圖略吃驚,下意識道:“這不是當年謝壁將軍被擒的地方嗎?”

    皇宮路線錯綜復雜,由朱筆描出的一條路由泰安門直通子寢宮。太子或許知道什么密辛,神情難掩詫異,隨后與謝鏡淵視一,偏頭閉口不言。

    楚熹年似所覺,摸摸紙張陳舊的角頁,料想這封信已經(jīng)些年頭,且與謝家當年謀反之事脫不干系。正欲說些什么,手中忽然一空,信紙被謝鏡淵抽走。

    “這封信留下,其余的交給太子,讓他遞交御前�!�

    謝鏡淵除剛才那一瞬的神情變化,看起來一切如常。他將那封信折好,然后塞入袖中。

    楚熹年淡淡挑眉,笑笑:“為何?”

    太子隨意擺手,大咧咧坐回原位:“一封無關緊的書信罷,交不交上去都無礙。”

    他們擺明不愿意說,楚熹年沒再問。反正他從來沒指望方會主動說出來,些事還是自己查比較好。

    他們三人在書房內將秦道炎的書信都一一盤查一遍,發(fā)現(xiàn)除卻通敵賣國外,另還買官賣官、私收賄賂等大小罪名共一十三條,足夠讓秦道炎死十次都綽綽余。

    太子道:“明皇宮開宴,秦道炎必會游說眾人同意與羌族貿易之事,孤尋個由頭,便將他參上去。”

    楚熹年端起茶盅,用蓋子撇撇浮沫,冷不丁出聲道:“殿下可知讓自己處于眾矢之的絕非好事?”

    謝鏡淵瞬明白他的意思,抬看向太子:“找個人替你出頭,擔些名聲,你再將證據(jù)呈上。”

    這么大的事如果只由太子一人來做,不僅會引起皇帝猜疑,會引起朝臣忌憚,多拉幾個人一起才保險。

    太子不是沒想過,只是他手下無人可用。剩下的都是些東宮老臣,頑固不化,嚴肅古板,書育人尚可,朝堂過招卻是萬萬不行。

    太子看向楚熹年,言語中竟多幾分請的意味:“那依你來看,孤該讓誰挑這個頭?”

    楚熹年微微一笑,只說三個字:“金如海�!�

    秦道炎若想通兩族貿易,除需皇帝點頭首肯外,此事絕繞不開金如海這個金部監(jiān)察史。這段時秦道炎暗中往金家送不少稀世珍寶,羅列出來都是賄賂的罪證。

    金如海欠楚熹年一個人情。明殿前只他肯出來揭發(fā)秦道炎,太子再緊隨其后,一切便都順理成章。

    太子想這豈不是又欠楚熹年一個人情:“你為何幫孤?”

    楚熹年不語。

    太子又猶豫出聲:“你……莫不是想投入孤的門下?”

    這下不用楚熹年說話,謝鏡淵都知道不可能。他從位置上起,看外的色,將厚厚一摞書信直接往太子懷中一扔:“時候不早,你盡快回府,將明殿前參奏秦道炎的折子寫好�!�

    寫折子其實和后世寫作文一樣,很費腦子。不僅詞藻優(yōu)美,還邏輯通順,一針見血。唯一的區(qū)在于,如果出漏洞,老師只會扣你的分,皇帝則會你的項上人頭。

    太子顯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帶著東西匆匆告辭離去。

    晚的時候,楚熹年仍在思考著那副兵力部署圖的事。毫無疑問,圖一定出于周溫臣之手,可方為什么將圖紙給秦道炎?又為什么一定用朱筆畫出一條路線來?

    周溫臣是皇家最忠誠的奴才,燕帝的忠毋庸置疑。若非出什么事,他絕不會貿貿然將如此重的東西輕易交出。

    難道周溫臣的人設被改?

    楚熹年中并不確定,算等明宮宴時仔細觀察一番再做決斷。他清空腦中繁雜的思緒,正準備上榻休息,不經(jīng)意抬,卻見謝鏡淵正背著自己,坐在鏡子前兀自出神。

    謝鏡淵不喜歡照鏡子,很少照,甚至可以說從來不照。

    沒為什么,大概他自己不想看見那張臉。

    銀色的面具靜靜擱在桌角,鏡中男子的面容那么毫無遮掩的暴露在空氣中。左臉如玉無瑕,右臉卻遍布著道道縱橫的傷疤,在明滅不定的燭火下顯得陰森又鬼魅。

    謝鏡淵盯著鏡子看許久,后緩緩閉,無意識摩挲著右臉上的傷疤。這一瞬,他似乎想起什么往事,維持著那個姿勢,許久都沒動過。

    說不清是恨還是怨。

    楚熹年看著他的背影,莫名些擔憂,皺皺眉:“將軍?”

    “……”

    謝鏡淵沒回頭,他從銅鏡中看見楚熹年又坐在外的榻上,聽不出情緒的出聲問道:“你確定你睡在外面?”

    楚熹年不語,謝鏡淵便算作默認。他緩緩拿起面具,一言不發(fā)的扣在臉上,遮住那半面交錯縱橫的疤痕。

    自楚熹年來后,他晚睡覺沒再戴過面具,如今不知為何,又戴上。

    楚熹年還沒想好該怎么回答。他原以為謝鏡淵又會擠過來與自己睡在一起,但沒想到方什么都沒說,一言不發(fā)的進內室。

    帳幔層層疊疊落下,將里面情景遮大半,當謝鏡淵吹滅燈燭后,更是什么都看不清。

    “……”

    楚熹年一個人坐在榻邊,許久都沒動,自己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見內室陷入漆黑,他慢半拍的躺上榻休息,但不知為什么,睡意全無。

    他不自覺注意著內室的動靜。

    不知過多久,只聽里面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楚熹年下意識掀開被子坐起來,皺眉道:“將軍?”

    事實上謝鏡淵只是翻一個:“……”

    楚熹年久聽不見他回答,直接披外袍走進內室。他摸黑走到床邊,只能隱隱約約瞧見一抹起伏的人影,下意識伸出手摸索:“將軍?”

    說話,他指尖忽然觸碰到某個類似面具的冷硬東西,不由得一頓。

    “……”

    楚熹年不知是該收回手還是不該收回手。他在床邊緩緩落座,指尖摸索到面具的邊緣,還沒來得及做些什么,忽然被謝鏡淵攥住手腕:“動——”

    他指尖涼得沁骨,聲音是沙啞的,帶著幾分警告。

    楚熹年先是一頓,后不甚在意的笑笑:“……將軍今為何又戴上面具?”

    謝鏡淵不語,閉偏頭避開他的視線,聲音冷冷:“睡你的覺去。”

    楚熹年這個時候莫名想起人性本賤四個字。他總擔謝鏡淵與自己睡在一起,今連睡榻上的理由都編好,可方竟沒再糾纏。

    說不清為什么,中竟些空落落的。

    謝鏡淵見他不動,終于在黑暗中睜開,勾唇冷笑,聲音譏諷:“你再不走,我當你想和我一起睡�!�

    他話音落下,楚熹年卻沒反應。

    一秒,

    兩秒,

    三秒。

    楚熹年依舊沒離開的意思。他睨著謝鏡淵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面容,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覺雙腿如灌鉛似的,怎么都邁不動。

    謝鏡淵見狀,嘴角弧度終于緩緩消失。他從床上坐起,離楚熹年挨得極近,呼吸交融滿是一片朦朧的曖昧。

    謝鏡淵狹長的盯著楚熹年,右臉冰冷的面具險些挨到他的臉,一字一句,聲音低沉的問道:“你不怕我?”

    怕?

    楚熹年終于回神。他抬手,慢慢摘掉謝鏡淵臉上的面具,用溫熱的指尖摩挲著那道道縱橫的傷疤,最后落到方下巴處,出聲反問:“將軍是指容貌?”

    謝鏡淵半邊臉都麻:“是又如何?”

    楚熹年輕笑一聲:“自然不怕。”

    謝鏡淵卻冷冷挑眉:“我不信�!�

    楚熹年不上他的套,淡淡一笑:“無礙,我自己信便好。”

    謝鏡淵攥住他的手緊緊,抿唇道:“你說你不怕,需得證明給我看才是。”

    楚熹年:“將軍想讓我如何證明?”

    “……”

    謝鏡淵在黑暗中緩緩靠近楚熹年,一雙深藏著許多情緒。他貼著楚熹年的耳畔,氣息微涼,一字一句低語道:“楚熹年,你親我一下�!�

    他說:“你若親我一下,我便信你……”

    楚熹年一怔。

    第64章

    喜歡楚熹年是個……

    楚熹年是滿腹詭計彎繞的人,

    無論做什么事都喜歡反復盤算。謝鏡淵直白的話直接讓他愣在當場,瞳孔微縮,知該作何回答。

    “……”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間蟲鳴陣陣,

    月色靜悄然照進屋內,灑落滿清輝。

    那枚銀色的面具就靜靜落在錦被上,

    謝鏡淵痕跡伸手攥住,鋒利的邊緣在掌心留下一道紅印,

    泄露自知的緊張。

    他緊盯楚熹年,說話間呼吸縈繞,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

    一字一句低聲問道:“楚熹年,你敢是敢……”

    楚熹年沒動。

    他此時心中忽然升起些許后悔,

    也許該貿貿然跑過來查謝鏡淵的情況,

    如今弄得自己進退兩難,上下。

    系統(tǒng)曾經(jīng)說過的話又在耳畔回響——

    要對任務目標產生情。

    要對任務目標……

    產生情……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楚熹年沒有任何動作。他曾離開,

    但也曾順謝鏡淵的話去做,似乎陷入某種天人交戰(zhàn)。

    謝鏡淵攥住他的手腕,

    只是聲音這次沉幾分,

    垂眸道:“楚熹年……?”

    “……時辰早,

    將軍早點歇息吧�!�

    楚熹年閉閉眼,到底還是冷下心腸。他竟有些敢謝鏡淵,輕輕拉下對方冰涼的手,轉身走出內室。白色的袍在毯上輕擦而過,發(fā)出一聲輕響。

    “楚熹年——!”

    謝鏡淵忽然冷冷叫出他的名字,胸膛起伏定,細聽有幾分陰鷙冷凝的意味。

    楚熹年無意識頓住腳步,

    到底還是沒忍住回頭向他。卻見謝鏡淵大半身形都隱入黑暗,輪廓模糊清。

    楚熹年以為他會說些什么,但謝鏡淵沒有任何動靜,低頭,清神情。半晌后,只聽他唇間忽而溢出一聲譏諷的輕笑,在寂靜的黑夜中顯得尤為明顯。

    他像是在笑別人,又好像是在笑自己,手的面具險些捏變形。

    “……無事,睡你的去吧。”

    半晌后,謝鏡淵吐出這么一句話,朦朧的夜色遮住他譏誚的神情。他抬手解下床幔,將一切都遮擋得嚴嚴實實,重新躺回僅剩幾分余溫的床榻,捂自己傷痕遍布的側臉,閉眼沒再出聲。

    楚熹年見狀說清為什么,心忽然有些鈍刀子割肉似的痛。他慢慢走回間的榻上,起來帶幾分失魂落魄。

    謝鏡淵喜歡自己……

    楚熹年在歷經(jīng)幾日的混沌過后,終于得出這答案,說吃驚那是假的,但太吃驚好似也沒有。他坐在榻邊,無意識摸自己頸間的玉佩,開始思考自己對謝鏡淵的情,但這種事顯然并非他擅長。

    楚熹年生平第一次遇到自己想明白的事。思考許久尋求到答案,只能出聲喚出系統(tǒng):“系統(tǒng)�!�

    系統(tǒng)從休眠狀態(tài)醒來,鉆石般閃亮的身軀瞬間出現(xiàn)在楚熹年眼前,帶太陽都難以匹敵的光輝,哼哼唧唧的樂意。

    楚熹年第一次沒覺得它刺眼,自言自語出聲:“你說,人該如何清自己的心?”

    系統(tǒng)對這問題有些摸頭腦:

    楚熹年只能換一比較通俗的問法:“我該怎么知道自己喜喜歡一人?”

    系統(tǒng)心想我怎么知道,我長這么大還沒有遇見過心儀的小鉆石呢。但它愿意在楚熹年面前丟臉,輕咳兩聲,還是出聲給楚熹年指點迷津:

    楚熹年沒出聲:“……”

    系統(tǒng)此時還沒意識到自己做一件多蠢的事,繼續(xù)追問:

    楚熹年有點難以想象那場景,指尖無意識攥緊膝蓋。

    系統(tǒng)后問道:

    楚熹年徹底陷入靜默。

    系統(tǒng)靜等半天,見他說話,準備說些什么。楚熹年卻忽然抬手打住,示意它用再說。

    他一身白凈的衫子,從來染塵埃。如今繁冗的思緒卻在剛才的幾問題中忽然清明起來。楚熹年笑笑,墨色的長發(fā)散落在肩頭,好似月下謫仙,他語氣篤定,低聲道:“我知道答案,謝謝�!�

    #兄弟你明白的是是有點太快#

    系統(tǒng)原準備一肚子話,都沒來得及發(fā)揮發(fā)揮余。它往楚熹年跟前湊湊,現(xiàn)在才想起一非常重要的問題:

    楚熹年沒說話,偏頭靜靜眼內室。心想謝鏡淵這時候應該已經(jīng)睡下,還是明天再與他說吧……

    他終于躺上榻,蓋上被子準備睡覺。

    系統(tǒng)滿臉驚恐,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什么,慌的一批:

    千萬別是謝鏡淵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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