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屋子一角新點了安神的香,不多時怡人的氣味就鉆進(jìn)了她的鼻子里。
若生將頭往被窩里埋了埋,舒口氣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天色真的才剛剛透亮,明月堂那邊就打發(fā)了人來叫她起身。
若生睡眼惺忪的,半天沒爬起來。好容易起來了,洗漱妥當(dāng),千重園那邊卻也派了人來送傳話,說是她房里的管事媽媽人選挑得了,晚些時候就由竇媽媽領(lǐng)著帶到木犀苑里,再讓她定一個。
若生就去告訴她爹,上午不得空,且等午后再出門逛大街買他紅羽、綠羽的鳥。
但連二爺想了一晚上,這立馬就從早上買變成了午后買,指不定午后過會又變成了明兒個再買。
他琢磨了下,便道:“得了,我也不用你,左右你連麻雀跟獵隼都分不清,帶著你去也無用,你就不必去了。”說完,他袍子一撩,人就往外頭去了。
若生在背后喊了他兩聲,他也不回頭,只背對著她高聲說,“等我買了回來再與你看!”
“……”她又不是為了說這個。
眨眼工夫,他就消失在了若生的視線里。她奈何不得他,索性只讓人跟緊了看好了。
少頃用過早膳,日頭也越升越高。
竇媽媽就帶著幾個人,迎著大太陽進(jìn)了木犀苑,站在廊下給若生請安。
若生定睛看去,發(fā)現(xiàn)竇媽媽身后依次站了三個婦人。
第048章
挑人
俱是三十余歲的模樣,一人著青,一人著藍(lán),皆是衣著整潔,發(fā)上紋絲不亂的人。
著了青衣的婦人瞧著身量稍瘦些,容長臉,面上堆著和氣親切的笑,見她朝自己望了過來便立即墩身福了一福。另一個穿著身靛藍(lán)裙衫的婦人,則生得是張圓臉,五官秀氣。頭上別著把銀發(fā)梳,耳邊戴著的倒是金丁香,長得白白凈凈的,面上神情卻顯得有些嚴(yán)肅。
不像邊上那個,一臉的笑模樣。
二人依次向她見過禮后,竇媽媽指了青衣的那個介紹道:“這是成媽媽,今年三十有二,針線手藝上頗有建樹,繡得一手好花,算賬也是一把好手。”
若生微微頷首。
她就又指了站在右邊的藍(lán)衣婦人說:“這是吳媽媽,今年也是三十二歲,同樣極擅那兩樁�!�
若生用不了兩年就該及笄了,連家的姑娘沒有那么講究,女紅如何,管家如何都不是太要緊,但到了眼下這般年歲,該學(xué)的也還是得學(xué)起來。
竇媽媽挑的這兩個人,都是她親自考校過的。
女紅好,平素就能對若生稍加指點,不求精通,但求拿起針線來不會手足無措便可。
至于管賬,管人,那都是必然要學(xué)的。不僅如此,若生平素還得去千重園里跟著竇媽媽學(xué)這些事。
所以這兩個婦人,所精的皆差不離,不管若生挑哪一個都無礙。
竇媽媽私心里想著,依若生的性子,只怕會挑成媽媽。成媽媽看著軟和,脾氣好。愛笑,容易拿捏。所以她介紹人的時候,也就先行說了成媽媽。然而誰知,當(dāng)她問過若生,喜歡哪一個后。若生卻道,“那就吳媽媽吧�!�
竇媽媽怔了怔,成媽媽面上的笑意也似乎僵了那么一瞬。
人人都知道三姑娘的院子里,幾年前就沒進(jìn)過管事媽媽,里頭都只是些小丫頭跟粗使婆子,當(dāng)不得事。這管事媽媽一選出來。那就是她院子里第一把手,上上下下都能管到,身份不同別個。
若得用,將來三姑娘出閣了,指不定也能帶著一道去。
可若生話已出口。人選就是定了。
成媽媽的嘴角似乎也僵硬了,原本看著和氣的笑意有些別扭起來。
竇媽媽則轉(zhuǎn)瞬便笑了起來,說:“行,那奴婢回頭去稟了夫人,就定吳媽媽�!�
“好。”若生點了點頭,“吳媽媽就留下伺候吧,趁著天氣也不錯,再挑挑人。把二等一等缺的丫鬟份額也給填補上,省得過幾日再折騰一回�!�
竇媽媽看了吳媽媽一眼:“也好,那奴婢這就先回千重園里回話去。”
若生道好。讓她帶著成媽媽回去,轉(zhuǎn)頭就讓綠蕉帶著吳媽媽下去安置。
約莫半個時辰,吳媽媽就將行囊打點妥當(dāng),歸置好了屋子,順便也從綠蕉這接過了名冊仔細(xì)看過一遍。
到姑娘房里伺候的管事媽媽,字是必須識的。寫得不好看不打緊,最重要的是認(rèn)識。寫得工整。
吳媽媽不大愛笑,顯得有些嚴(yán)肅。但一開口聲音輕輕柔柔的,倒比那成媽媽面上的笑還顯得親和點。她換過干凈衣裳,重新將頭發(fā)挽得一絲不茍,這才跟著綠蕉來見若生。
若生賞了凳子給她坐,而后才讓綠蕉去備了筆墨紙硯來,又讓人將屋子里伺候的一群丫鬟都叫了來。
趁著這會間隙,她對吳媽媽說道:“名冊你也瞧過了,人卻還不識得,這會也沒什么可忙活的,就先認(rèn)一認(rèn)�!�
吳媽媽點頭應(yīng)是。
沒一會,大大小小七八個丫頭魚貫而入,同若生請安后齊刷刷沿著墻根站了一排。
綠蕉站在最邊上,一個個給吳媽媽介紹。
吳媽媽安安靜靜聽著,須臾等到全介紹完畢,若生問她:“往后再見可能認(rèn)得?”
一等丫鬟穿一樣的衣服,做一樣的打扮,二等三等亦如是,若生是幾乎就沒有能分清楚誰是誰的時候,尋常陌生人只見過一次,恐怕也難以立刻就記住。
但吳媽媽卻頷首應(yīng)道:“是,奴婢都記住了�!�
若生微笑,就聽得她看著那一排丫鬟一字不差的將她們的名字喊了出來。
甚至于連每個人負(fù)責(zé)做什么的,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若生仔細(xì)聽著,不由暗自感慨好記性。
畢竟是竇媽媽親自選的人,斷不會差到哪里去。即便是方才那成媽媽,想必也是個能干的。可她一看見吳媽媽,就忍不住想起了前兩年去世的乳娘來。乳娘生得白胖,手指頭也短短的,全是肉,一張臉也生得圓圓的,看著就應(yīng)該是個愛笑的人,可也不大笑,總是很嚴(yán)厲。
乳娘在時,她并不大喜歡她,可乳娘不在了,她卻總?cè)滩蛔肫鹚?br />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挑了吳媽媽。
見過人后,一群丫頭就又出去了。
若生讓綠蕉把備好的筆墨紙硯拿到吳媽媽跟前,說:“媽媽先挑一挑合適的人選,過會我再看一遍�!�
吳媽媽接了筆,恭聲應(yīng)是。
這是考她看人的眼光是否精準(zhǔn),是極難的事。
但吳媽媽面上神情并沒有大變化,她提筆蘸墨,略想了想就在紙上寫下了第一個名字。
若生房里一等大丫鬟按理應(yīng)當(dāng)有四個,紅櫻被剔除后,若生又打發(fā)了一個舉止輕浮的出去,而今也就只剩下了綠蕉跟另一個叫藍(lán)玉的專門負(fù)責(zé)看管箱籠衣服首飾等等。
吳媽媽寫了四個名字后,就擱了筆,等著紙上墨字微干,她就遞給了若生看。
若生掃了一眼,隨意問:“為何挑這幾個?”
“雪梨跟葡萄原都是二等的,論資歷,是剩下的人里頭最老的。方才奴婢看去。這二人站得最直,臉上神情最淡定,言談間口齒清晰話語流暢,說的都是要緊的,沒有半個字廢話。年歲也正合適……”吳媽媽謹(jǐn)聲解釋,說完這幾個,又言明了為何從三等里頭提了兩個十分不起眼的到二等來。
若生的眼神就漸漸的正色起來。
吳媽媽不止把她想到的東西說了,連她忽視的細(xì)節(jié),也都一一分析透徹。
她才剛剛見過那群人一面而已!
若生愈發(fā)感慨,彎了彎眉眼。溫聲道:“媽媽選的極妥帖,就照著你說的辦吧�!�
到了午后,木犀苑里的人就已煥然一新。
吳媽媽做事麻利,性子沉穩(wěn),很快就接手了原本綠蕉艱難做著的活計。
往后綠蕉就只在若生身邊貼身伺候著。新提拔上來的兩個人。雪梨跟葡萄,也都各自被派了活。木犀苑里頓時變得井井有條。
連二爺出門逛了一圈回來后來找若生,一進(jìn)門就傻了眼。
廊下一群丫頭提著水桶攥著抹布,正在上上下下清掃著,還有人搬了梯子置于房檐下,將上頭沾著的灰都一一撣去。前庭里鋪著的青磚,都干凈得像是鏡子一般。
連二爺提著只鳥籠,踮著腳往前看了看。嘟囔句:“又過年了?”
不到過年的時候,做什么這么賣力的除塵?
他想不通,只覺得奇怪。提著鳥籠吧嗒吧嗒踩上了潔凈如新的地面,到了前頭就喊:“阿九,快出來看我新買的鳥!”
四周都沒人說話,靜悄悄的,他一開口連回聲都出來了。
若生聽得再清楚不過,正喝著水。差點被嚇得一口噴出來,好容易咽了下去。用帕子擦了擦嘴這才抬腳往外去。方到門口,她眼前就迎面來了一只鳥籠。外頭蒙著黑布。
她唬了一跳,后退了兩步站定指著那鳥籠道:“您買著紅羽的鳥了?”
連二爺聞言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道:“什么紅的綠的,我買了一只彩的回來!”
“……”
連二爺瞅著她,一把將蒙在鳥籠外頭的那塊黑布給掀了去,“看!彩的!”
若生湊近了一看,難怪說是彩的,原來是只鸚哥,身上紅紅紫紫加點綠又帶點黑……
連二爺笑得愈發(fā)得意:“好看吧!”
“會說話嗎?”若生直起腰來,好奇地問道。
連二爺愣了愣,“會嗎?”他伸手戳了戳籠子里的鳥,突然恍然大悟道,“方才在路上說爺吉祥的,敢情是它呀!”
然而話雖如此,籠子里的鸚哥卻一動也不動,翅膀都不扇一下,更別說開口。
連二爺?shù)攘擞值�,喊了又喊,籠子里就是沒動靜。
他懊惱,皺眉道:“難道方才是我聽差了?”
若生更是一頭霧水,難不成買了只不會說話的鸚哥回來?
連二爺坐在那逗了一會鳥,終于失望地道:“罷了罷了,不要它了,我回頭再去買一只!”
“……”若生狐疑地看他兩眼,“那這只怎么辦?”
連二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理所當(dāng)然地道:“給你呀!”
若生傻眼,花園里養(yǎng)了那么多鳥,這只也擱到那去就是了,給她做什么。她想著就要婉拒,可她爹不等她開口就擱下茶杯說要走了,餓了要回明月堂用點心去,這鳥就真被他給拋下留在了木犀苑里。
結(jié)果等人一走,剛被若生無奈之下吩咐人掛去窗下的鸚哥就撲棱著翅膀叫喚了起來——
“嫁人!嫁人!”
“……”
第049章
討要
正打了水準(zhǔn)備往小瓷碟里倒的綠蕉在邊上聽著,手一顫,水灑碟翻,淋了那鸚哥半身。好在近日天氣漸暖,這水雖清卻并不大冷,籠中鸚哥打個激靈后拍拍翅膀,也就無礙了。它只在里頭跳著腳喊,“嫁人!嫁人!”
也不知是打哪兒學(xué)來的話,叫喚得那叫一個順嘴。
若生聽著了兩聲,不覺啼笑皆非,難不成她爹把鳥留下是故意為之?
她搖了搖頭,讓人上明月堂去向她爹要個架子來懸于廊下。鸚哥會說人語,不似她爹平素養(yǎng)的那些鳥,體型也稍大些,整日在籠子里呆著想必也不自在。她吩咐下去后,趁著架子未曾取來,先同綠蕉商議了起來,道:“既養(yǎng)下了,也不能鸚哥鸚哥的叫著,總得有個名才是�!�
綠蕉應(yīng)聲附和,可左思右想,也沒有想妥叫什么名好。
若生進(jìn)了屋子,坐在月洞窗下往外看那鸚哥,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了一個名字,她就勾唇笑了笑,說:“不若就叫銅錢吧�!�
“誒?”綠蕉愣了下。
若生的手撫在新?lián)Q上的煙霞綠窗紗上,只覺觸手生涼,心下松快,面上就笑瞇瞇地道:“不好嗎?”
綠蕉怔怔應(yīng)道:“好是好,只是似乎有些古怪……”而且她總覺得“銅錢”這名字,帶著些許莫名的熟悉。頓了頓,她才恍然,原是像那只貓的名字——“元寶”。銅錢、元寶,可不都是錢財?
貓叫元寶,鸚哥叫銅錢,倒真是說不上的奇怪……
但若生卻似乎覺得這名字很是不錯。
等到被她打發(fā)去明月堂取東西的丫鬟回來時。她已開始“銅錢、銅錢”地喚起這鳥了。偏這只紅綠毛的鸚哥學(xué)舌頗快,沒一會就也能跟著扯嗓子瞎叫,“銅錢!銅錢!”一邊喊,一邊從架子上撲下來,因著腳上掛了銀鏈。倒也飛不遠(yuǎn),就又撲扇著翅膀落回了原處。
若生瞧著覺得也算得趣,就讓人去添了食水,自往屋子里走。
然而她剛才一抬腳,這鳥就又叫喚了起來,“嫁人!嫁人——”
若生唬了一跳。扭頭看它,笑著斥道:“也不知說點吉祥話聽聽,光會說這些個不頂用的!”
“不頂用——不頂用——”
吳媽媽恰走到邊上,聞言嚴(yán)肅的面上也終于帶出了兩分笑意來,而后面向若生說道:“姑娘。千重園那邊送了口信來,說是您先前要的人,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請您抽空過會去瞧一瞧。”話畢,她又說了句,“三爺那邊方才也遞了信來,說的是一件事。”
若生就明白過來這說的是哪一樁事,于是她看著臺磯下一角未曾清除的苔痕點了點頭。說了句“知道了”便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子去換衣裳。
因今兒個一天未曾出門,她身上便只穿了居家舒適的蓮青色春衫,這會要去見外男。卻是怎么也不合宜的。
她命人去取了見客的衣裳來換好,又點了綠蕉跟新提上來的葡萄同行,這才出了木犀苑的門往二門去。
連家主事的是云甄夫人,她對男女大防幾乎毫不避忌,但除卻千重園里的那些人外,其余外男若想進(jìn)內(nèi)宅卻也是不易。但她時常需要見人。又不愿意走得太遠(yuǎn),便讓人在內(nèi)院跟外院的交界處。建了幾間屋子,專門作會面之用。稱作點蒼堂。
若生長至如今,途經(jīng)過點蒼堂無數(shù)次,但進(jìn)去辦事,卻還是頭一遭。
她領(lǐng)著人一進(jìn)院門,只見滿地樹影,綠濃春深,不由看得一怔。點蒼堂里不知何時,竟栽滿了高大樹木。
里頭人影幢幢,應(yīng)當(dāng)只等著她了。若生就拾步上了臺磯往前走去,一面命綠蕉掀簾,帶著葡萄漸次入內(nèi)。青白的天光跟著一道照了進(jìn)去,將入口不遠(yuǎn)處的那十八扇烏檀描金屏風(fēng)照得熠熠奪目。
連家的富貴奢靡,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就展露無遺。
她舉目四顧往屋子里看去,只見屋子兩面皆是大窗,糊了月白色的窗紗,透亮得很。
這時,屏風(fēng)后走出來個人,生得膀大腰圓,眉眼卻十分姣好清秀,是個著男裝的女人,瞧著年歲應(yīng)在二十七八上下。
她看見了若生,就爽朗地笑了起來,行了一禮后道:“三姑娘來了,三爺跟四爺都正候著您呢�!�
若生先前還仔細(xì)聽著,聽到四叔也在時,嘴角就幾不可見地用力抿了抿。
回來后,她還未見過四叔。
因著接下去要談的乃是正事,邊上自有伺候茶水點心的人在,綠蕉幾個丫鬟就都被打發(fā)去了隔壁的耳房里候著,并不一同往里頭去。
若生斂神,跟著這自稱扈秋娘的女子越過屏風(fēng)往后走去。
沒走一會,她便隱隱約約聽到了些說話聲,只屋子里空曠,說話聲也不大,一時間聽不清楚究竟說的是什么。但她屏息聽著,仍從里頭分辨出了四叔跟三叔的聲音。
三叔語氣平緩。
四叔口吻雀躍。
她腳下的步子不覺微微一滯,站在那看窗子上雕刻的花紋,宛若卷草,活靈活現(xiàn)。日光透過窗欞灑落下來,愈顯明亮,可這點蒼堂里,卻似乎較旁處更冷一些。若生穿得單薄,靜靜一站,就覺有些寒意上涌。她聽見里頭有人在說,“阿九病了一回,性子倒是變了許多,宛音那丫頭從顏先生那下學(xué)回來總是嘀咕,說三姐近些日子勤快得像變了個人……”
“翻過年長了一歲,她懂事了許多也是該的�!比宓穆曇衾锼坪鯉Я藘煞中牢�。
四叔哈哈笑了兩聲,道:“只怕她是想一出是一出,偏大姐看重,巴巴地讓你來點蒼堂領(lǐng)著她見人�!�
若生聽著,抬起了腳。
即將拐過彎的那一剎那,她又聽見了三叔的聲音�!八粋小姑娘,往前從未碰過這些事,自然需要有人帶一帶。倒是你,得了空不去歇著跑來這湊什么熱鬧�!�
話音未落,若生的人已走到了里面。
連四爺就坐在對面的一張?zhí)珟熞紊�。神情散漫,嘴角翕動似要說話,聽見腳步聲就循聲望了過來,隨即大笑道:“阿九難得想要辦事,我做叔叔的,自然該過來湊這個熱鬧!”
連三爺卻站起身來。指了邊上的另一張椅子道,這屋子里冷,剛才讓人鋪了軟墊,讓若生往那坐。
若生依言落座,笑著喚了聲“三叔”和“四叔”。
邊上的扈秋娘就抬手沏了茶送上來。若生接過。掀了茶杯蓋往里一看,碧綠的一泓,香氣裊裊,沁人心脾,是今春上才采的西山綠眉。
西山多茶樹,入春后,只需疏疏幾陣雨,嫩芽舒展。遍山便都綠意濃濃。
綠眉茶卻并不尋常,其價以金計,頗貴。
她手中盛茶的蓋碗。如冰似玉,出自龍泉窯,亦是價值不菲。
若生低頭輕呷了一口,耳邊聽得連四爺?shù)溃骸鞍⒕牛犝f你要人是為了去平州找一個鴛鴦眼的小丫頭?”
連家的事,他素有插手。這些并非機(jī)密的事,他自然會知道。
若生眸中神色逐漸變得幽暗深邃。在照進(jìn)屋子里的薄白日光下,笑著道:“四叔您還不知道我?我聽說有那樣的人。自然是想著要親眼見一見的�!闭Z氣稀松平常,聽不出任何端倪。
一旁的連三爺接話道:“尋一尋也無妨,左右費不了多少人手�!毖粤T,他對若生說,“大姐只說你想自己要幾個人用,卻不曾提要幾個,要什么樣的,我就先自個兒幫你挑了些,你先看看,若中意就留下,不中意回頭再選如何?”
他沒有隨意挑了人塞給她,反讓她親自來看過選過,若生已覺十分周到,自然連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