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若生就扭頭去看扈秋娘跟綠蕉,倆人服了解毒丸,夢囈似的說話聲總算是止住了,扈秋娘也不哭了,只趴在床沿,似沉沉睡去了一般,綠蕉也沒有要醒來的樣子。
她深深新嘆口氣,蹙起了眉頭,眼瞼微垂。
廂房,是江氏親自選的,來往的丫鬟婆子,也都是江氏派來收拾屋子的,乃至于這里頭的每一件擺設(shè),也都是江氏準(zhǔn)備的。
客房的位置在劉家算偏僻的,但本就是留出來給客人用的屋子,為圖清凈,偏僻一些也是常事。
但正是因?yàn)槲恢闷�,所以先前這屋子里又是砸碎了鏡子又是打翻了東西的,一陣陣鬧騰,也沒有人發(fā)現(xiàn)。
一切的矛頭,似乎無形中就全指向了江氏。
可若生心底里,卻覺得這事并不是江氏做下的。
暫且不論江氏如何看她,究竟是真的對她這個故人之女充滿憐惜,還是根本就心存厭惡,江氏都沒有這樣做的本事。
她如果能果決到若生今日才剛剛留宿劉家,就能痛下毒手,也不至于叫梅姨娘那般有臉面。
梅姨娘在劉家能有今日這般地位,江氏要么就是真的心慈手軟,不愿意為難她,要么就是無能。不管是哪一樣,那樣的人,都無法果決至此。
若生垂眸沉思著,心頭一跳,將心中所想低低吐露了出來,“梅姨娘……”
“劉刺史的妾?”蘇彧正在搖扇的手微微一頓,看向了她。
若生道:“先前在花園里被捉到的丫鬟拾兒就是她的人。”略微一滯,“處處可疑�!�
蘇彧一下下?lián)u著扇子,靜默了須臾,忽道:“我查過這個人。”
若生微驚,再看他時,就見他的面色冷了下去。
他搖頭道:“她的背景,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尋常的地方,鄉(xiāng)野長大,五六歲上下就被賣進(jìn)了歌館,長大后四處討生活,后來就進(jìn)了劉家�!�
第088章
蹤跡
一個由婢女抬的姨娘,只這般看上去,似乎真的沒有任何打眼的地方。
可若生心里頭已有了疑慮,就忍不住又往深里想了想。然而余毒未清,想得多了,她這額角的青筋就突突直跳,跳得人心煩意亂,再也想不下去。
好容易藥也煎得,蘇彧盛了滾燙的一碗出來,囑她喝下,她接過輕呷了一口,舌尖頓時一麻,這濃稠的一碗藥汁,忒苦。但良藥焉有不苦口的,她對著碗吹了吹,仰起頭來便將一碗藥給灌了下去,咕嘟幾口,一嘴都是苦澀,連帶著喉嚨里也是一陣一陣的苦,一直苦到心尖尖上去。
蘇彧瞧著,也沒做聲,只將空碗往邊上一擱,就道:“再過片刻,這天也該亮了�!�
“天亮?”若生的舌頭沿著貝齒打轉(zhuǎn),想要將那苦意消去些,是以說話聲也顯得有些腔調(diào)古怪起來,倒像是她剛剛在正月里的木犀苑醒來時,尚不知該如何言語時差不多。
蘇彧道:“倚欄嬌不是尋常四處就可以見到的花,有人送了花到這間屋子里,就一定也會有人來收了去�!�
所以,至多捱到天明,那悄悄來清場的人,勢必會出現(xiàn)。
若生的神智清明了些,原本一團(tuán)漿糊似的腦子也慢慢恢復(fù)了平素的鎮(zhèn)定,兼之口中一直泛起苦澀來,她的意識就愈發(fā)變得清醒起來。
很快,扈秋娘跟綠蕉也在茫然不知所措中服下了解毒的藥。
身上灼熱漸消,喑啞的聲音,也逐漸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臥房里燃著的微弱火光。也在須臾過后熄滅,這已并不十分漫長的寂夜,重歸了安寧平靜。先前的一切,就像是從來沒有發(fā)生過的一樣�?諝饫飶浡牡幬�,也被花香給掩了過去,不細(xì)細(xì)去嗅,便不會察覺。
沙漏里的細(xì)沙,一點(diǎn)點(diǎn)流逝。
終于,這濃重的夜色里,多了一點(diǎn)極其輕淺的腳步聲。
若生如果不是屏息躺在那,只怕也不會注意到這輕得幾乎就要聽不見的動靜。
隨后�!爸ㄑ健币宦曧�,似有人推開了門。
她照舊沒動,蜷在薄被中,像是一尊不會說話也不會動的蠟像一般。
她在心底里輕輕數(shù)著,一步、兩步、三步……那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了。忽然,“嘭”的一聲,黑暗中有什么重物倒地了!而后屋子里便大亮了起來,若生遂一把掀了被子起身,趿了鞋子往臥房外去。
扈秋娘正蹲在地上打量著不速之客,見她出來。輕喚了一聲“姑娘”。
綠蕉則匆匆取了件外衫來,為衣著單薄的若生披上。
“是個小丫頭?”若生低頭往地上看了一眼,皺眉低聲問道。
扈秋娘面色微異。小聲道:“姑娘,這是我們白日里才在園子里見過的拾兒�!�
“哦,是她……”若生聽見她說是拾兒,心中倒也沒有太過驚訝。
她先前就已懷疑上了梅姨娘,這會來的人是拾兒,反而瞧著更沒錯了。若生看一眼扈秋娘,問:“可知如何問話?”
扈秋娘在連家也有幾年了,雖然一直在外頭,并不在京城宅子里辦差。但到底是跟過云甄夫人的人,問個話自然是不難。她正色對若生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奴婢領(lǐng)了她去后頭。”
“仔細(xì)著些,不要打草驚蛇�!比羯闹@些事上扈秋娘遠(yuǎn)比自己厲害。聞言便也只頷首道好,叮嚀了兩句。
扈秋娘應(yīng)個是,轉(zhuǎn)眼就將拾兒像抗麻袋似的給抗了起來,三兩步就將人給帶了下去。
倚欄嬌的毒,來得兇猛,去的卻也快。
她們吃了藥沒過多久,那些中毒之后的癥狀,就都漸次消了,至這會,已是沒有大礙。
可綠蕉不放心,又自責(zé),覺得是她沒有照料好若生,這才叫自家主子也中了招,她簡直罪該萬死。她又一貫是個實(shí)誠人,這般想著就也這般告訴了若生,若生聽了倒笑起來:“防不勝防的事,怎能怪你�!鳖D了頓,她朝著方才扈秋娘退下去的方向指了指,繼續(xù)道,“你若自責(zé),過會叫她聽見了,她豈不是更要自責(zé)起來?”
綠蕉跟著她,是為了照料她的起居,而扈秋娘,就又帶了一層保護(hù)她的意思,結(jié)果鬧了這么一出,即便主子不怪罪,扈秋娘這心里恐怕也不會好受。
綠蕉聽了覺得甚是有理,便也趕忙點(diǎn)頭應(yīng)是,說奴婢再不提這事了。
果然,少頃扈秋娘回來,綠蕉怕自己一不留神露出那意思來,便一直低著頭,不敢正面看她。
扈秋娘上前來,道:“姑娘,那個拾兒的嘴,頗嚴(yán)�!�
若生往前自己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心里自然也沒有底氣,聞言皺起了眉頭:“可是需要時間?”
扈秋娘只說拾兒嘴嚴(yán),卻沒說不能問出話來。
“是,奴婢同她耗一耗,她終究會耐不住的�!膘枨锬锾谷唤忉�。
若生盤腿坐在床沿,目光鎮(zhèn)靜:“好,那就依你的主意辦�!比欢捳f到這里,若生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便同扈秋娘道:“我親自去見一見她�!�
扈秋娘訝然:“姑娘要親自審問?”
若生一面下床穿鞋一面搖頭,她哪里會這些,只是有件事她方才突然間想到了,就忍不住要問上一問。
待到穿好了鞋子,她就道:“綠蕉將這屋子里的東西收拾收拾,秋娘跟著我一道去。”
扈秋娘想了想,隱約間也明白過來她是要去問什么話,便也就陪著若生過去了。
到了充當(dāng)盥洗室的耳房里,若生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墻角抱著腿哆嗦的拾兒。
終究只是個小丫頭,再能干,也是怕的。
若生上前兩步。站在那,望著她的發(fā)頂,道:“你是梅姨娘身邊的人。”
拾兒沒有言語。也沒有抬起頭來,恍若未聞。
若生也不惱。慢慢地在原地將身子矮了下去,放低了聲音再道:“你可是兩年前入的劉府?”
先前在劉家的花園里,扈秋娘發(fā)現(xiàn)了拾兒后,江氏的女兒錦娘因?yàn)樾挠胁粷M,后來不經(jīng)意間嘟嘟囔囔說了好些事,比如拾兒是幾歲入府的,她先前瞧著拾兒不錯想要來了,卻不想人去了梅姨娘那云云。說了好一通話。
若生因想著梅姨娘,一邊聽一邊也悄悄記住了不少。
也不管拾兒將腦袋抵在膝蓋上,一言不發(fā),她像是自語似的問了一句又一句,最后道:“這府里,應(yīng)當(dāng)有個與你年歲相仿,名叫雀奴的女孩,不知你可曾見過?”
若生問了這么一句,可心中卻其實(shí)并不抱希望。
雖然拾兒也是兩年前到的劉家,同雀奴被劉刺史買下的時間差不離。但她們沒有見過面的機(jī)會,更大。
然而誰知若生的話音才剛落,一直沒有出過聲的拾兒忽然將頭抬了起來。飛快而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山野間的小獸一般。
若生一愣,旋即不由得拔高了音量:“你知道她?”
拾兒緊緊抿著嘴,依舊不吭聲,只這回卻沒有再將頭低下去。
“你知道她!”若生見狀,心中已然明白過來,拾兒即便不曾見過雀奴,必然也是知道的,“我同你做個交易可好?”
拾兒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拋出這么一句來。身子一僵,往墻角縮得更厲害了些:“什么交易?”
她有興趣了。
若生直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告訴我雀奴的事,我給你自由�!�
但凡家中有錢能將日子過下去的人。又非家生子,有幾個愿意一輩子給人為奴為婢的,然而贖身不易,銷籍更是艱難,“自由”二字是十分誘人的。
若生不等她說話,再加一份籌碼:“再許你五百兩銀子。”
拾兒的雙目驟然瞪大。
一年能有個十幾貫錢,已是不錯,五百兩對她而言,堪比天文數(shù)字。
拾兒咬住了嘴唇,身子緊緊縮成了一團(tuán),雙手抱住自己的膝蓋,面上神色變了又變,到底是年紀(jì)小,禁不住大風(fēng)浪,“您怎么知道雀奴?”
“她就像是我嫡親的妹子�!比羯难凵窈軠睾汀�
拾兒一時看得失了神,良久方道:“其實(shí)我不認(rèn)得她……我只是、只是曾經(jīng)見過她一面……根本算不得認(rèn)識……”
若生搖搖頭:“你只要將見她那一面的情形說出來即可。”
拾兒用力抿了抿唇:“我初到劉家的時候,在漿洗房上當(dāng)值,漿洗房在劉家的西北角,是最偏僻的地方,有一日我正在洗衣,也不知從哪突然沖出來個人,一下就把我給撞翻了,連井邊的水桶都給摔了出去。”
“那人就是雀奴?”
“我那會并不知她是誰�!笔皟耗樕系谋砬闈u漸變了,變得驚恐起來,“我爬起來一看,地上倒著個人,身上臉上都濕漉漉的,有只眼睛是藍(lán)色的……她身上穿的是綢,不像是府里的丫鬟……我就以為是府里的姑娘,趕忙上去扶她,可誰想到她忽然爬起來就要往水井里跳!我拉也拉不住,急得要哭,她卻還來掰我的手指�!�
若生聽得眼皮直跳。
“我沒拉住……”拾兒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聽見后面鬧哄哄的,有人在找什么如霜……她就在井里面無表情的說,我不是如霜,我是雀奴……”
拾兒顫栗了下:“她掉下去了�!�
第089章
交代
若生心尖一涼:“她死了?”
“我害怕,連地上的衣裳都沒有撿起來,就一口氣逃走了……”拾兒的聲音愈發(fā)低了下去,“不知道她是活是死�!彼桓艺f,她當(dāng)時因?yàn)楹ε�,未及雀奴話音落地,便已然先松了自己的手,眼睜睜看著雀奴掉了下去�?br />
那井里的水很深,當(dāng)時又正值隆冬臘月,井水冰一樣的冷,她的手泡在盆中浣衣,凍得通紅通紅,就像是廚房角落里那爛了的蘿卜似的,一按就是一個小小的坑,半天才能恢復(fù)如常。
這人,整個兒落進(jìn)了深井里,凍也能凍死了,更何況一冷,身子一麻,那用不了一會就能像塊石頭似的沉下去,溺斃了。
但看著若生的眼睛,她只搖頭道:“但那以后我就再沒見過她�!�
所以雀奴,興許是死了,興許又還活著。
她沒有親眼目睹,自然也就沒有辦法明確。
若生的一顆心亦像是落入幽深古井的石頭一樣,“撲通”一聲,在刺骨的水里不斷地下沉,再下沉,仿佛深不見底。
良久,她終于緩緩道:“你說,他們叫她什么?”
拾兒愣了下:“似乎是叫如霜�!�
“如霜?”若生的眉頭倏忽皺緊,將這兩個字在唇齒間來回咀嚼。她同雀奴住在一道相依為命的日子里,雀奴并不曾提及過“如霜”這個名字,但雀奴的確曾經(jīng)說過。她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用的都不是屬于她的名字。
雀奴,其實(shí)只是她的乳名。
吳亮不是個東西,有了雀奴后,就連見也沒見過她幾面。更不必說為她親自取名。因著雀奴的生母去世前喚她作“雀奴”,眾人后來也就都這般喊她。
她娘是東夷人,東夷崇尚的圖騰,據(jù)聞便是只模樣古怪的大鳥。
是以,她的乳名里,也帶了個雀字。想來她那背井離鄉(xiāng)多年苦苦求生的母親心中,至死也都是懷念故鄉(xiāng)的。
雀奴同她娘其實(shí)也不親近,她娘去世的時候,她年歲尚小,并不知事。但待她長大。見慣了嫡母兄長等人的丑陋嘴臉后,就不免對死去的生母多了幾分想念,這想念到最后越來越濃,也就全變作了那個乳名。
若生和她在一塊過了很長一段日子,二人身上流著的血雖是截然不同,但心里頭,卻是比嫡親的姐妹還要更加親近的存在。
如果沒有雀奴,就不會有如今的她。
如果沒有她。世上大抵也就在那時便沒有雀奴這個人了。
她初遇雀奴的時候,恰逢大年三十。
天上飄著白茫茫的鵝毛大雪,四野寂寂里不時傳來幾聲炮竹聲。那原本應(yīng)當(dāng)喜慶的喧鬧,不管是落在她身上,還是落在雀奴身上,都沒有一星半點(diǎn)的喜氣。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心底里卻是不想死的,于是苦苦掙扎。妄圖活下去。
而雀奴當(dāng)時,卻正在準(zhǔn)備赴死。
懷抱著沒有一絲相同信念的兩個人。在那個深冬的夜里,相遇了。
她像是在暴風(fēng)雨來襲的大海上胡亂掙扎求生的人。拼了命的抱住了雀奴的腿,抱得那樣緊,哪怕已經(jīng)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她也死死不肯松手。
許久以后,當(dāng)她們一道坐在窗下,迎著明媚的日光,做針線活的時候,雀奴憶起往事來,難得笑了笑,說她當(dāng)時那模樣,活像是剛從地里頭爬出來的惡鬼一般,好容易抓住了個人當(dāng)替身,就怎么也不肯撒手了。
若生聽得哭笑不得,但仔細(xì)想想?yún)s也是那么一回事。
她差點(diǎn),將雀奴的褲管都給抓破了……
指甲許久不剪,蓄得頗長,平素沒有用處,那會倒是極有用。
但雀奴說完,斂了笑,卻鄭重同她道了謝。
明明是雀奴救下了她,照料著她,明明是她虧欠了雀奴無數(shù),可雀奴卻來向她鄭重其事地道謝。
若生也是直到那一日才知道,遇見她的時候,雀奴心里頭的打算。
那孩子當(dāng)時,已覺世上了無生趣,想去九泉之下見母親了。即便她當(dāng)年好不容易才從惡人手中脫身,好不容易才活了下來,過得兩年,她自己卻不愿意再活了。
如果不是遇到若生,她一定死在了那個除夕之夜。
一個人孤身在外,沒有任何一個能夠依靠的人,又生了一雙人人覬覦的眸子,雀奴的日子,一直過得都不好。
若生看著她的那雙異眸,心里的酸澀幾乎要滿得溢出來。
雀奴在日光下微笑,碧藍(lán)色的那只眼睛,清澈得湖水一般,她說,你能活著,我也一定能。
這世上,再沒有比活下去更難的事了……
她們的出身迥然,經(jīng)歷亦是大不相同,但老天爺既將她們送作一塊,那就必然有他的道理。所以若生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宣明十七年時,她便知道,這一次是時候由她來回報雀奴的恩情了。
她依靠昔年從雀奴口中零星得來的信息,找到了雀奴的生父嫡母,又一路找到了劉刺史,而今更是從拾兒口中驗(yàn)證了當(dāng)時鄭氏說過的話,可見雀奴離她已是咫尺之遠(yuǎn)而已。
所以不管說什么,她都不相信雀奴會死在那口水井里。
只是一口水井而已……
不過區(qū)區(qū)一口水井而已!
雀奴一定還活著!
若生將心中紛雜的念頭一收,正色問拾兒:“可還記得當(dāng)初找她的那些人都是誰?”
拾兒搖搖頭:“這哪能記得住,而且我當(dāng)時也只是聽見了聲音,并沒有看到人……”
若生蹙一蹙眉,站起身來轉(zhuǎn)過臉向扈秋娘道:“天馬上就要亮了。”
外頭昏暗的天色。已經(jīng)慢慢見了白,即便隔著窗子,屋子里的人也能感覺到外邊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陽,會有多燦爛。
“奴婢立馬就將來龍去脈給問出來。”扈秋娘笑了下,一面當(dāng)著拾兒的面將袖子往上撩了撩。她生得人高馬大,若非一張臉尚算清秀,乍然看去就不像是女兒家,而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
拾兒盯著她的手,打了個激靈。
扈秋娘往前邁了一步,而后抬手。
拾兒嘴里“哎”一聲。身子下意識往邊上躲了躲。
若生便適時出言道:“暫且等一等。”
“姑娘?”扈秋娘聲帶困惑。
若生對拾兒道:“再加五百兩,你把梅姨娘吩咐你做的事情說與我聽�!�
拾兒霍然抬起頭來,一張臉上滿是震驚:“再加五百兩?”那就是一千兩了!足足一千兩白花花的銀子!
若生見狀,朝扈秋娘擺一擺手,財大氣粗地道:“去取一兩千的銀票來�!倍笏粗皟狠p笑了聲�!皩毻ㄥX莊,你自去兌了就是。”
寶通錢莊,也是連家的,只是知道的人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