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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元寶“喵”了聲,肉爪眼看著就要落了下去。

    電光火石之際,一支墨筆驀地點在了它腦門上,上下左右畫兩道,打個了大叉。

    經文則瞬間被移開,“啪嗒”一聲,它一爪子落了空,失望地叫了聲,“喵……”

    第120章

    未成

    蘇彧信手將它抄起,放到了地上,漠然說:“老實呆著。”

    “喵!”元寶聽著主子冷漠的聲音,齜牙咧嘴叫了聲,又一面舉起爪子去摸自己的腦門。上頭墨汁未干,結果便全都沾到了爪子上,偏它兀自不覺,摸了腦門又來摸臉,愣是把自己抹成了大花臉,白一塊黃一塊黑一塊,斑斑駁駁惹人發(fā)笑。

    蘇彧抄了一段后將筆擱在筆架上,這才低頭來尋它,方一看清就笑了起來,而后揚聲喚三七進來,吩咐道:“快領下去洗洗,臟得都快瞧不出原樣了。”

    “方才看見它時還算干凈呀……”三七睜著朦朧睡眼四處找著元寶,終于在桌子底下發(fā)現了它,一看不由得也“嗤”的一聲笑了起來,連聲說,“哎喲五爺,它這是怎么了?”

    蘇彧上下打量著它,道:“夜深了,快去�!�

    三七就笑著上前去趕元寶往外頭走:“小祖宗麻溜地走著吧,這不知道的還當你剛在泥潭里打過滾呢!”

    元寶聽見這話,顯然不忿,扭頭就朝罪魁禍首看了去,“喵喵喵喵——”一口氣說了一通的貓語,也不知是不是在罵人。

    “不愿意洗?”蘇彧眼皮也不掀一下,低著頭翻經文。

    元寶扯著嗓子“喵嗚”了聲,的確是不愿意洗。

    它丁點也不喜歡水……

    三七還在催,它索性將自己整個身子都纏到了桌腿上,任他怎么說就是不動。

    “不洗?不洗也罷�!�

    元寶豎起了耳朵,三七則怔了一怔,轉身看向蘇彧,疑惑地問道:“五爺。當真不洗了?”

    換了往常也就算了,這會可是身上沾了墨汁,哪里真能不洗。

    “直接把毛剃了�!�

    三七:“……”

    元寶:“……”

    通明的燈火下,轉過臉來看向他們的蘇彧面上似乎隱隱帶著兩分詭譎。

    三七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小心翼翼蹲下身去,平視元寶,像問人似的輕聲道:“洗不洗?”

    “喵……”元寶將腦袋埋了下去。

    三七想著元寶剃了毛的樣子。又是一個激靈。連忙說:“還是洗了吧!”

    窗外一陣風過,竹葉颯颯作響,元寶終于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艱難地在洗浴跟剃毛之間做出了選擇。三七見狀松口氣,方才已經逐漸消去的睡意又洶涌了起來,長長打個哈欠,領著元寶往外頭去。

    雖是夏夜。水并不冷,但怕元寶著涼。三七還是去廚房里打了溫著的熱水來。

    元寶就趴在邊上,拿爪子小心翼翼地往水里浸,水溫正適宜,它一身的肉都松懈了下來。癱在盆邊懶洋洋的。

    三七念叨著“大晚上還得伺候你”,一邊抱起它準備往水里丟。

    “喵!”元寶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突然被舉了起來。登時嚇得清醒過來,誰知低頭一看。底下滿滿的一盆子水,當即手忙腳亂地掙扎起來。

    可都到了這時候,它哪里還有逃的機會,一把就被三七給丟進了水盆里。

    “喵嗚……”聲音徹底了弱了下去。

    屋子里,蘇彧正在將從元寶脖子上摘下來的錦囊打開來。里頭仍舊只裝了一張窄窄的字條,但展開來,卻已不再是蘇彧寫下的那三個字——“重五見”。

    這是先前元寶離開連家時,若生親筆寫了的回信。

    一手簪花小楷,比蘇彧頭一回見到的她的字,好上太多。

    蘇彧看了一遍,微微挑眉,將字條收了起來。

    他送去的信短,若生的回信更短。他那上頭好歹還寫了三個字,這張字條上卻只有一個字,好。

    真是……簡潔又明了……

    與此同時,云甄夫人亦在翌日進了一趟宮。

    嘉隆帝待她十分不同,她入宮可不經宣召,直接面圣,宮里頭的人見了她,也都是恭敬有加。

    這日,嘉隆帝照舊卯初起身,去上了早朝。

    昨兒個夜里侍寢的宓昭儀送走他時,笑著請示過嘉隆帝,午間是否過來一同用飯。嘉隆帝漫不經心答了個好,宓昭儀就在將人送走后,早早起身吩咐了下去,晚些時候她要親自下廚。

    可等到她從皇后宮里出來,回到自己的長閑殿,洗漱更衣準備為嘉隆帝下廚的時候,卻聽說云甄夫人入宮了,當下不悅起來。

    但她想著皇上既已先答應了她,總不至為個云甄夫人就放她的鴿子,至多也就是過會請了云甄夫人一并來用飯。

    雖說,只要一想到云甄夫人這個人,她就覺得別扭得很。

    奈何嘉隆帝看重云甄夫人。

    宓昭儀就耐下性子,親力親為,做了一桌子的佳肴。

    誰知到了該用飯的點,卻仍不見嘉隆帝的身影,就連傳話的人也不見半個。

    宓昭儀覺察不對,終究沒忍住,打發(fā)了人去探一探情況。

    結果,嘉隆帝根本就不記得早前同她說過的話……

    宓昭儀氣得哆嗦,差點摔了碗碟,召了長閑殿的內侍來問話,“可是留了云甄夫人一并用飯?”

    內侍搖搖頭:“因著要忙重五的賽舟大會,云甄夫人午前便出宮了�!�

    “嗯?”宓昭儀愣了愣,而后松開了攥緊的手,長長嘆了一口氣,呢喃般自語起來,“長姐在時,皇上難道也是這般不成?”

    她的長姐莞貴妃,昔年最得圣寵的時候,難道也曾被嘉隆帝這般對待?

    她怔怔地想著,沉浸在了回憶中。

    這時,外頭忽然有了她熟悉的動靜,“皇上駕到——”

    宓昭儀立即從榻上跳了起來,急急命人上前為自己整理儀容。

    轉眼間,簾子一打,嘉隆帝已從外頭信步走了進來,面上掛著笑。口中道:“朕差點便忘了!”

    宓昭儀心中大喜,不管他方才是真忘了還是沒忘,只要他來了長閑殿,便證明他心中是有自己的,知道這一點,便足夠了。她上前去,親自伺候他落座。又讓人重新擺筷。

    嘉隆帝笑著拍拍她的手背。道:“多的是人忙活,不用你�!�

    “是�!卞嫡褍x也笑了起來,在他對面落了座。

    嘉隆帝呷了一口茶潤過嗓子。忽然說:“云甄入宮的事,你可知道了?”

    宓昭儀訕笑,她的確是知道,便只得點了點頭。

    嘉隆帝便嘆了口氣:“她還是太小心了些�!�

    宓昭儀一聽就明白了過來。原來云甄夫人今日入宮為的是昱王跟連三姑娘的事。

    看皇上的樣子,事情自然是不成。

    她心底里莫名涌上幾分敬佩來。嘉隆帝親口提的婚事,雖說聽著是詢問,可真要計較起來,他要賜婚誰又能抗旨不遵?所以她打從一開始就認定云甄夫人會應下這門親事。何況以連家三姑娘的身份來看,做個昱王妃,委實高攀了。

    但嫁女高嫁。真成了也不稀奇。

    然而誰知,云甄夫人竟然拒絕了。

    宓昭儀一時間想不明白云甄夫人的用意。聽著嘉隆帝的話,更是一頭霧水。太過小心?小心什么?她眼中不由得露出些許茫然之色來。

    嘉隆帝正巧看了個正著,笑意愈濃,只搖搖頭說:“不說這些了,吃菜吃菜。”

    宓昭儀謹聲答應著,心中的疑惑卻更濃了。

    瞧嘉隆帝的樣子,分明心情不錯,昱王跟連家的婚事成與不成,對他而言,似乎可有可無。

    宓昭儀揣著一肚子的困惑,徹底沒了用飯的心思,只覺味如嚼蠟。

    ……

    窗外的日光一分分熱烈起來,隔著窗紗,仿佛都能叫人感受到那一波波的熱氣。里頭置了冰,卻仍是熱。

    偌大的皇城,好像再沒有比東宮更熱的地方。

    太子長孫少沔掃了一眼案上堆積著的書信,沉下了臉,霍然起身往外頭走去。

    階下花蔭濃密,倒比屋子里看著涼爽。

    他張嘴喚了一聲,“陳公公!”

    站在花蔭底下,手持犀拂的紫衣人便應聲轉過身來,恭敬道:“殿下有何吩咐?”

    長孫少沔陰著臉,背手站在那,問:“老七跟連家的事,沒成?”

    陳公公微微垂眸:“云甄夫人婉拒了皇上�!�

    “老七還未回京?”他面容更加陰沉,清秀的眉眼也似乎猙獰了起來。

    陳公公搖了搖頭:“距離昱王殿下回京,恐怕少則七八天多則半個月�!�

    長孫少沔顯然并不滿意這個答案,站在那深吸了一口氣后,驀地拂袖而去。

    他是盼著昱王能跟連家聯姻的。

    據聞皇上屬意的那位連氏女,年紀不大,張狂嬌縱的名聲在京城里卻不小,而且父親又是個傻子。

    一個傻子的女兒!

    如果老七娶了這樣的姑娘為正妃,可不得淪為京城里的一樁笑話?

    天大的笑話!

    他只要一想起來,就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至于連家掌著的漕運,充盈的庫房是否會成為老七的助力,他皆不在乎。

    因為他遲早!遲早是要滅了連家的!

    然而云甄夫人沒有應下,他所期盼著能夠看到的事,就成了泡影。

    他實在是想不出,除了娶連家的傻子之女為妻外,還有娶誰能更叫老七丟人。

    實在是,太可惜了……

    太子這樣想著,深深嘆了口氣,腳下步子越走越遠。

    站在花蔭里,遙遙望著他遠去背影的陳公公,也終于面無表情地將視線收了回來。

    第121章

    出行

    時至五月初五,天色尚未亮透,河道四周便已是人聲鼎沸。

    彩帶在風中飄揚,像天邊綺麗的云霞。

    今兒個,竟是個難得的涼爽好天氣。

    天空晴朗,日頭卻不熱辣,藍天白云,伴隨著一陣陣的清風,恍惚間叫人以為身在春日里。岸邊的花開得也好,姹紫嫣紅,秾艷得恰到好處,風里滿是馥郁怡人的花香。

    若生亦趕在天色大亮之前便起了身。

    左右是要出門的,早些起身也好。

    吳媽媽便命人送了吃的上來,一碗雞絲清粥,她沒一會便用盡,又吃了幾只水晶蝦餃這才作罷。吳媽媽瞧著高興,一向嚴肅的面上也露出笑來,說姑娘胃口真好。

    胃口好,身子才能康健。

    說罷底下又有人來問話,請示若生今兒出門是否需要另備點心吃食。

    雖說這人仍在京里,但賽舟大會一直會持續(xù)到傍晚時分,如果若生沒有中途回來,勢必就得留在外頭解決飯食的事。當然不備也可,等到了時辰,府里自會遣人去送吃的。

    但今日明面上是去看賽舟,其實卻形同野游,如今就帶了吃的去,更是別有一番滋味。

    若生的心思即便沒在這上頭,聽到底下的人問的話,仍是想也不想便說了句:“備上吧�!�

    一群人就匆匆開始準備起來。

    若生則動身前往明月堂,向父母請安。

    外頭熱鬧,人人都知道,連二爺也不例外,是以他一見著若生就問:“你等會便動身?”

    若生笑著頷首:“您隨我一道去?”

    等到了地方。自有人看著他,也不礙她見蘇彧。

    可連二爺想了想后卻搖了搖頭:“算了,年年都去,也沒什么意思。”

    往年若生不去,他可都是去的。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忽然哈哈大笑了兩聲,說:“不知道河里是否還撈得著魚。我想吃烤魚了!”

    若生扶額:“讓廚房里給您烤�!�

    “也成�;仡^就讓他們烤!”連二爺笑瞇瞇的,說著回頭讓人烤,結果轉身就要去找人。

    若生無奈地搖搖頭。終于得了閑同朱氏說說話,“您身子可好些了?吐得還厲害嗎?”

    據金嬤嬤說,若生的生母段氏懷著她時,毫無害喜之狀。胃口反而比平常還更好了些,除了更能吃更能睡外。根本沒有孕吐之類的。然而朱氏就正好相反,害喜頗嚴重,吐得比吃得還多。

    可這又能怎么辦呢?

    偏生雙身子的人,也不能餓著。

    她就只能先吃。吃了難受又吐掉,吐完舒服了些,接著再吃。

    一日日就這么過來了。

    饒是若生沒懷過孩子。瞧著朱氏這模樣,也覺難受。更不消說朱氏本人。

    但朱氏聞言也只是笑著搖搖頭,說好多了,讓她不必掛心。

    隨后說了兩句,朱氏忽道:“怎地想起去看賽舟了?”

    若生怔了下:“前些日子想起這事,就起了心思去瞧瞧。”

    “我原聽著金嬤嬤說你怕水,還當你今年不會去呢�!敝焓隙撝叭チ吮愫蒙粼诋嬼忱锟纯窗�,外頭還是不要輕易走動了�!�

    若生遲疑著:“怕水?”

    她壓根不記得這事了。

    如今的她,閉氣只怕還是一把好手。

    朱氏說:“金嬤嬤說你有一年端陽節(jié)時,從甲班上掉下去了,養(yǎng)了好些日子才養(yǎng)好,后來就不敢再近船舶了。”

    連家手掌漕運,她身為連家的姑娘,卻是個不敢坐船的……

    難怪她對端陽節(jié)這一日的賽舟大會沒多少印象。

    若生汗顏,將朱氏的叮囑悉數應下。

    少頃,扈秋娘來稟,四太太那邊打發(fā)了人來傳話,車馬已經備妥,可以出發(fā)了。

    若生便直接從明月堂出來,往二門去。

    連家小輩人不少,出門一趟浩浩蕩蕩的,不能缺了人看顧,少不得得跟個長輩去。但若生的大伯母,連家的大太太周氏孀居多年,日日禮佛,喜歡清凈,斷不會一同前行;二太太朱氏,剛知道有了身子,也是不宜去湊這個熱鬧;三太太管氏日常事務繁忙,一溜的管事媽媽見下來,也早沒有閑暇再去看什么賽舟大會。

    所以此番和若生一行一起去的人,是幾個妯娌里最年輕的四太太林氏。

    車馬也都是她安排的。

    若生隨意選了輛中間的上去,剛剛坐定,門口簾子又晃動起來,上來個人。

    “怎么是你?”來人方一站穩(wěn),瞧清楚了若生便不悅地說了這么一句,柳眉倒豎,斜眼看她。

    若生聽著這說話的口氣,看都不用多看一眼就知道來的是誰,當即笑瞇瞇抬起頭來望過去,招招手:“五妹呀,你三姐我可是個不計前嫌的人,快來同我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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