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他想方設(shè)法，費盡心機(jī)終于給打聽了出來，便來了半山拿了母親信物，說了幾樁舊事，認(rèn)了親。
長生心里堵得慌，又想為那些個孩子查明真相，又不知能找誰去說，眼下聽得戒嗔問起，下意識想張嘴，可話至舌尖還是叫他給咽了回去，縱是親舅舅，他也不敢輕易相信。
他仍是搖頭，尋個由頭先行離開。
戒嗔立在原地，盯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看了好一會，臉色沉了沉。
丁老七則是看看他又看看走開了的長生，眼睛一瞇，扭頭去尋了連家三姑娘，昨夜大雨，今晨才歇，五爺尚未上山，這件事他心中無底，還是得先尋個人商商量。
好在若生早已起身，丁老七一去便見著了她的面，三言兩語將自己所見所聞一說，若生變了神色，喃喃道：“局勢似乎愈發(fā)復(fù)雜了�！�
略一想，她沉吟道：“另派個可靠的人跟著長生�！�
丁老七愣了下：“那小的……”
“你親自去看著那個叫戒嗔的和尚�！比羯鷽]有遲疑，將事情安排了下去。
她有不妙的直覺，不能不信。
第239章
血光（一）
日頭變得明晃晃的時候，蘇彧回了半山寺。若生見到他時，他已然領(lǐng)了仵作去看過了尸體。前段天熱，如今也沒多冷，尸體的模樣都不大好看，饒是刑部的仵作平素也見過不少尸首，可從沒見過這么慘這么多堆在一塊兒的，要不是蘇彧就站在邊上，他指定拔腿就走，壓根不帶彎腰驗尸的。
驗過一遍，心中大概有了數(shù)，蘇彧吐出含在口中的姜片，來尋若生。
大抵是含得久了，辛味還在嘴里盤旋，他一路走來，眉頭就沒舒展過。若生同他呆得久了，漸漸琢磨出點他的性子來，見狀一想悟了，便自己去找了匣子糖出來遞給他。
蘇彧老實不客氣接過，揀出一粒往嘴里丟，眉頭仍皺著：“一股姜味。”
若生撇他一眼：“如何了？”
他將糖匣子抱在懷里，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用微啞的聲音答道：“乍一眼看過去全是一塌糊涂，高矮胖瘦年歲容貌沒一處相同，傷也傷得五花八門。乞兒討生活不易，日子過得苦，身上陳年舊傷數(shù)不勝數(shù)，有在臉上的有在身上的還有在手腳上的，但細(xì)看便能發(fā)覺，這群孩子的致命傷都是一樣的，分毫不差，全在頸側(cè)�！�
“頸側(cè)？”若生下意識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
因為微微歪著腦袋，她露在空氣里的那一抹脖頸愈發(fā)顯得白皙光潔，肌膚如玉：“全被抹了脖子？”
蘇彧抬眼皮撩了她一眼，忽然探出二指來，貼上了她的脖子，不偏不倚地按在了跳動的那條動脈上：“是這里，傷口并不大。整齊劃一，目的恐怕是為了放血�！�
這地方乍然切開，血能如泉涌。
若生沒見過，但也知道，聞言微驚：“這般說來，兇手殺人不僅僅只是殺人而已？”
“十有八九不是�！碧K彧收回手，“殺人何其容易。一把刀往哪落不是落？往這切。血珠子能蹦他一臉，怎么落刀，講究得緊。看那刀口，只怕是個熟手�！敝辽俚檬莻�刀子使喚得不錯的，會武的人。
若生一向?qū)W得快，悟得快。聽了這話身上一冷，道：“既如此。兇手的目的難道不是他們的命，而是血？”
——孩童滾燙的，新鮮的血。
蘇彧微微頷首，念著那個“血”字。嘴里的糖似乎都隱隱變了味，他望著若生的眼睛，把口中的糖囫圇吞了下去。而后說：“邪門歪道�！�
若生蹙眉，將長生舅甥倆人的事說了一遍。然后又將那戒嗔和尚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通。她一從丁老七口中得知長生跟戒嗔是親舅甥后，便立刻命人去悄悄打聽了一番戒嗔和尚的事。
長生外祖家是生意人，祖上出過官，甭管大小，后頭又有沒有出仕的子弟，這勉勉強(qiáng)強(qiáng)也能同書香門第掛個鉤。
戒嗔和尚未出家之前，就是個只會花錢不會掙錢的人物。
說白了，好銀子，又沒個掙錢的正法。是以家境落魄了，他索性出了家。
長生有古怪，他身為長生在半山寺乃至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怎么看也都有古怪。
蘇彧認(rèn)同，但不管是他還是若生，心中都覺得戒嗔和尚和長生不可能是兇手。下刀手法十分利落，遠(yuǎn)不是隨便尋個人就能輕松辦到的。
“有件事，我一直沒有想通�！比羯砹艘槐榘盖椋皻⒘巳藲瑴幺E，或埋或燒都可，千百種法子，這個兇手為何要將尸體拋在那？”
盡管那片林子平常沒有什么人煙，林子后面山石嶙峋沒有路，但到底距離半山寺極近，而且絲毫沒有遮掩，十幾具尸體就那樣丟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她絞盡腦汁，仍想不明白。
蘇彧道：“枉死的人越多，怨氣越重，兇手只怕是疑心生暗鬼，怕了，所以才將尸體丟在半山寺附近，妄圖以佛鎮(zhèn)鬼。”言罷，他話鋒一轉(zhuǎn)，聲音冷厲起來，“倒是有一點十分奇怪，能接連不斷殺上十幾人的兇手，怎么會說收手就收手，消失得無影無蹤，半點痕跡也無�！�
賭會成癮，殺人也會成癮。
任何事任何東西，一旦有了癮頭，便難戒了。
忽然，外頭有人來報，說戒嗔和尚跟長生悄悄下山了。
蘇彧站起身來，正要走，腳步卻定住了，側(cè)過身子來招呼若生靠近：“有件事遲個一兩日你應(yīng)當(dāng)也會收到消息了。”
若生怔了怔：“何事？”
蘇彧口氣很淡：“皇上回京了�！�
“已在路上了？”若生卻大吃了一驚，她本以為只姑姑一人會先行回來，哪想竟是全都一塊兒回來了。
蘇彧點了點頭：“據(jù)聞是長公主病了，皇上便也索性一并折返�！�
浮光長公主病了？若生蹙著眉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恰逢慕靖瑤來尋她，蘇彧提前避開了去。
賀咸一走，慕靖瑤覺得日子乏了味，往若生這跑得便勤快了起來。
倆人說起云甄夫人回京的事，慕靖瑤不由數(shù)著手指頭算上了：“趕在你姑姑入京之前家去，還是這兩日便動身？”
若生搖了搖頭，說等清雲(yún)行宮一眾人馬進(jìn)了城門再動身都不遲。
口中說著話，她心里想著的卻是戒嗔和尚跟長生下山做什么。眼下這個節(jié)骨眼，該不會是要溜？
然而，就連長生也不知道戒嗔為何突然帶自己下山。戒嗔說，領(lǐng)他去祭拜外祖父母。可長生怎么算都算不對，不是忌日也不是逢年過節(jié)，怎么好端端地想起要去祭拜？
他跟著戒嗔朝前走的腳步驟然沉重起來。
戒嗔有所察覺，停了下來，轉(zhuǎn)頭看他：“怎么了？”
長生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又看，突然身子一矮，鉆進(jìn)了草叢，蹲在那透過雜草縫隙望向了戒嗔。
“長生！”戒嗔見他古里古怪，皺著眉頭拔高了音量。
長生蹲在草叢后，沒有理會他的呼喚，只是牢牢盯著他看。
從僧袍到鞋履，再到側(cè)影，每一條弧線他都看得仔仔細(xì)細(xì)。
然后，長生的臉在白薄的天光底下，一點一點蒼白了下去，終于再沒有一絲血色。
第240章
血光（二）
他認(rèn)出來了。
“你怎么了？”戒嗔大步朝他走近。
長生霍然跳出草叢，伸出手掌來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兩頰，嬉笑著搖搖頭：“走著走著覺得腿涼，還以為是褲子裂了縫呢�！卑殡S著話音，他蒼白的臉上漸漸有了點紅潤。
戒嗔皺著眉頭打量了兩眼他的褲管，說：“走吧，路還遠(yuǎn)著呢。”
長生答應(yīng)了一聲，拔腳跟了上去。走了一會，他忽然問戒嗔：“舅舅，今兒個是什么要緊日子？”
“嗯？”戒嗔怔了下，“怎么突然這么問？”
長生慢慢地將一只手捂在了肚子上，聲音沉悶了些：“今兒個是初七……我只是想著舅舅今日帶我下山，興許是因為趕上了什么大日子……”
戒嗔的腳步頓了頓：“你外祖父母生前從沒見過你，他們?nèi)暨�在世想必是一刻也不愿意放你離眼的，我今兒正好得了空，領(lǐng)你去一趟是一趟，也好叫他們?nèi)掳参啃�。�?br />
“舅舅說的是�！遍L生贊同地點了點頭，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捂在肚子上的那只手暗暗用力往下壓去，“可是，我這肚子不知怎地了突然疼得厲害。”
戒嗔立刻回過頭來看他，視線落在他的手上，看看又移到長生臉上，見他面色似乎有些過于蒼白，額上也不知何時布滿了細(xì)碎汗珠，頓時信以為真：“吃壞了肚子？”
長生“哎喲”了一聲，說疼得厲害。
戒嗔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猶豫。
“不然，舅舅先行一步，我稍后再趕上怎樣？”長生彎下腰去，一副急著出恭的模樣。
人有三急。有些事可不是說忍便能忍下的。
戒嗔面露嫌惡，轉(zhuǎn)瞬即逝后，他用戴著紫檀佛珠手串的那只手?jǐn)[了擺，道：“快去快回。”
長生連聲答應(yīng)著，雙手捂著肚子躬身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戒嗔眉頭緊皺：“莫要離得太遠(yuǎn)！”
四野無人，長生的身影一轉(zhuǎn)眼便消失在了長草間。秋意剛來，盛夏時節(jié)瘋長起來的雜草仍然青翠如洗。被風(fēng)一吹。便像是海浪般，一波一波地涌動。戒嗔盯著長生矮下身子去的那叢草，牢牢看著。
許是風(fēng)向正好。他半點臭味也沒嗅到。
戒嗔捻著佛珠，盤算著時辰，也將心中思緒給細(xì)細(xì)理了一遍。今兒個雖然不是什么大日子，但他的確有件不小的事情要辦。要不然，這山他也不想下。一串佛珠叫他捻得越來越快。一粒粒大小如一的紫檀圓珠在他指間變得光潔明亮，忽地，一聲輕輕的“錚”，線斷。珠散——
猝不及防間，戒嗔的大拇指重重按在了自己的食指上。
他一愣，等到回過神來。那一串佛珠早已一顆顆滾落于草叢間，失了蹤影。
這串紫檀佛珠用料珍貴。價值不菲，跟了戒嗔的時日也尚且不算太長，他頓時心疼得喘不上氣來，刀子在絞在一般。來不及思量，戒嗔一把彎下了腰去，四處搜羅起散落的珠子來。
撿了一粒，兩粒……
他的動作突然一滯，掌心里圓溜溜打著轉(zhuǎn)的佛珠“啪嗒嗒”又掉了下去。
這一次，戒嗔沒有去撿。
他將僧袍一撩，站起了身來，轉(zhuǎn)過臉望向了長生方才矮下身子去的那片草叢：“長生！”
四周空曠，他喊得響亮，竟是傳出了回音來。
然而長生沒有應(yīng)聲。
戒嗔臉色一變，驀地疾奔起來，幾乎是撲到了那片草叢前，雙手并用胡亂撥開長草，喊著“長生”探長了脖子�？墒悄瞧輩怖�，沒有人。
他低頭一看，地上也是干干凈凈的。
長生不見了！
戒嗔用力攥了一把長草，嗤啦一聲扯下幾條來。不想草葉邊緣極為鋒利，竟是瞬間在他掌心留下了道道血痕，傳來一陣痛意。戒嗔又疼又惱，心里頭燒起熊熊烈火，腦海里卻空白一片，隨手將碎裂的草葉往地上一拋，他四顧起來。
“長生——”
他扯著嗓子大聲呼喝，但回應(yīng)他的始終只有風(fēng)吹草葉發(fā)出的簌簌聲響。
那小子跑了！
戒嗔再顧不得散落的佛珠，也顧不得草葉劃破了自己的手掌，只一個勁地朝前跑，妄圖將人給找回來。他原先在寺中見長生神色不對，只是懷疑，事情做的到底不是太嚴(yán)密，他心中一直沒有底氣，盡管那邊的人再三說無礙無礙，可他虧心事做得多了，夜里怕得半死，又生恐叫人發(fā)現(xiàn)了，是以只要一想長生沒準(zhǔn)去過那片林子，又見著了什么，他這滿腦子就只有“留不得”三個字。
以防萬一，他決心尋個幌子帶了長生下山，將長生交給那邊的人。
雖說是親外甥，可此前也沒見過人，他們之間能有幾分感情？戒嗔總歸覺得自己對這孩子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
他又是個出家人，畢竟我佛慈悲，要他親手犯下殺孽，他也不愿，所以將長生交給那伙子人處理最合適。
如果長生真發(fā)現(xiàn)了什么，那就正好一了百了；如果長生沒有發(fā)現(xiàn)，是他多疑了，那就只能怪長生自個兒命不好。
很快，戒嗔開始?xì)獯跤�，可長生的人，他依舊連影也沒找到。
像是陡然開了竅，戒嗔回憶起方才長生蹲在草叢里的古怪動作來，心頭一驚。明明先前一直走得好好的，他停下后再走了沒多久便開始嚷著肚子疼。
戒嗔慢慢琢磨過來，長生剛剛是在看自己，可他看的是什么？
他的臉色也變得蒼白了起來。
懊惱地用力一頓足，戒嗔攥著方才撿回來的一粒佛珠轉(zhuǎn)過身來，匆匆孤身去了原先定下的目的地。
到了地方，果然已經(jīng)有個年紀(jì)不大的少年在候著，一見他便用尖細(xì)的聲音喊：“師傅怎地孤身來了？”
戒嗔白著臉，倉皇地將方才的事情說了一遍，聲音一輕，道：“他八成是知道了什么……”
“哎呀這可真是……”候在那的人聞言也跟著臉一白，隨即訓(xùn)斥起戒嗔來，“瞧瞧您這辦的事兒喲！您要是早說是疑心這事，咱家便派人去辦了，何須你領(lǐng)著人下山，這下子可好，怎么交代？”
戒嗔抬起袖子抹了抹額角的冷汗：“公公那邊……”
尖嗓子不男不女的，聽見“公公”兩字截然打斷了他的話：“您快別提了！干爹如今不得空，哪得閑心來管這事，您說這可怎么辦？”
第241章
帶回
戒嗔一張臉愈發(fā)得白了下去，怎么辦，他哪里知道能怎么辦。
他緊緊攥著手，掌心里那枚紫檀佛珠圓潤光滑的，這一刻卻像是生滿了尖刺，硌得他滿手都疼，一路疼到心尖上去。戒嗔知道，自己這是慌了。
“戒嗔師傅，您倒是出個聲呀！”尖細(xì)的嗓音低了些，也輕了些，可口氣卻重了。
戒嗔一個激靈：“腿長在他身上，他要跑，一時之間恐怕也是難以去尋，我這……也是沒法子了……”
小太監(jiān)端著架子，把臉一板，撣了撣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道：“人是您弄沒了的，您得找呀！”
戒嗔賠著笑臉，到了眼下這個節(jié)骨眼，他再瞧不上對方也只能放下身段來：“這事，恐怕還得先知會一聲公公那邊您說是不是？”
小太監(jiān)臉皮一僵，沒有吭聲。
他倒是也知道，出了這樣的事，可大可小，必須得知會一聲上頭的人，可如今想找人也沒地找，他干爹人不在京里，可怎么找？心頭一躁，小太監(jiān)后悔上了，覺得自己先前不該接這趟差事，管他戒嗔說什么，搭理什么呀，末了到了事發(fā)，他只是不知道三個字便能推得一干二凈。
嘆了口氣，他還是說：“人往哪個方向跑了？他平素都做什么，可有人家能投奔？城門一時半會怕是出不去，這倒是不怕。”
戒嗔聽他口風(fēng)似松了，跟著暗舒口氣，連忙道：“他不是本地人，一直住在寺里，但如今他既然溜了。那肯定是不敢回寺里自投羅網(wǎng)的�！�
小太監(jiān)似笑非笑：“那就找吧，不找能怎么辦�！�
戒嗔擦了一把頭上的汗，應(yīng)了個“噯”字。
然而他卻料錯了。
長生早已在回半山寺的路上，而且他并不是一個人。
早在之前，蘇彧和若生便先后命人跟上了長生和戒嗔倆人，一路上丁老七都牢牢盯著戒嗔，怎么看怎么覺得這舅甥倆人之間的氣氛怪異。尤其是長生突然在草叢間蹲下身去。朝著戒嗔打量的時候，丁老七腦海里頓時浮現(xiàn)出了不妙兩個大字來。
他原以為要糟，但沒想到長生還算有些眼力見。竟先說出了腹痛一事。但戒嗔也未放松，雖然答應(yīng)長生由得他去，可視線一直并未移開。
好在長草紛紛，遮蔽了視線。在場的人也不是白吃飯的，趁著戒嗔手中佛珠手串?dāng)嗔司�的那一瞬間。丁老七便和另外一人飛快打暈長生將人帶遠(yuǎn)了。等到戒嗔回神反應(yīng)過來，人早已遠(yuǎn)遠(yuǎn)被帶走。
丁老七則繼續(xù)不動聲色地跟著戒嗔，跟著他一路走，終于發(fā)現(xiàn)了和戒嗔接頭的小太監(jiān)。
那小太監(jiān)雖著了常服。作尋常少年打扮，但他一張嘴，那聲音。還有那說話的腔調(diào)、動靜，丁老七都一看便知。這娘的是個閹人！
戒嗔一山寺里的和尚，為何下山見個喬裝打扮的小太監(jiān)？
丁老七心知古怪，一點小動作都不敢遺漏，將自個兒能聽到的每一個字眼都記了個清清楚楚。
而另一個人，帶著暈死過去的長生一路疾行，回到了半山寺附近的一座白墻黑瓦小宅子。
若生正前腳進(jìn)去見了蘇彧，后腳便得知了長生的事。
蘇彧全然不避諱她，這事她也全都知道，更沒什么可瞞的，倆人便一道過去見長生。丁老七下手輕重有數(shù)，倆人見著長生的時候，長生正在醒轉(zhuǎn)，扶著后頸吃力地坐起身來，看見走在前頭的蘇彧，他一愣，旋即露出戒備之色來。
“恭喜你，撿回了一條命�！碧K彧斜睨了他一眼。
長生臉色陣青陣白，咳嗽了兩聲，大力揉著后頸說：“你派人跟蹤我？”
蘇彧坦然道：“是。”
長生坐在地上，臉色難看得緊，忽問：“戒嗔師傅呢？”
“我知道他是你舅舅�！碧K彧道，“他好著，你不用掛心�！�
長生抿著嘴，沒了聲音。
若生看著他，蹙起了眉頭，長生在猶豫。
下一刻，長生驀地在二人跟前跪倒，磕頭道：“有件事，請?zhí)K大人相助！”
語氣堅定，這是定了心了。
若生松了口氣，退到一旁坐下，讓蘇彧問話。
蘇彧讓長生起來，長生卻不肯，依舊執(zhí)拗地跪在原地，低著頭，似在等他開口是幫還是不幫。蘇彧道：“你如今信我了？”
“我誰也不敢相信�！遍L生想到自己那天在林子見過，事后又處處提心吊膽想要堤防著的人正是自己嫡親的舅舅時，心頭一震，“但我別無選擇，只能信您。”
蘇彧漫然開口：“你不信我也無妨，大可以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