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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楚河目光一轉(zhuǎn),望向身側(cè)的周暉。

    果不其然下一秒周暉用拳頭捂著嘴,咳了一聲:“叫九尾狐帶著張順守在北京吧,我跟鳳四過去就好了。”

    九尾狐、張順、神完天司這個組合也不是守不住大后方,于靖忠剛猶疑著想要不要答應(yīng),就只聽楚河突然開了口:“不,我要帶著張順。”

    滿座皆驚,連張順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哥,你這次不打算丟下我?!”

    楚河沒有答言,就只聽周暉懶洋洋的插了嘴:“——你帶著小舅子干嘛。西藏高原,氧氣稀薄,別小舅子在那爆肝了回不來怎么辦……”

    楚河驀然轉(zhuǎn)頭,正對上周暉的目光。

    周暉表面懶懶散散沒個正形,面孔英俊而氣質(zhì)輕浮,但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說這話的時候,他眼底分明閃爍著充滿算計的森寒的光。

    然而楚河不為所動,毫不退讓地與他對視。

    他們兩人的目光中有些別人都看不懂,只有他們自己明白的東西。半晌后周暉終于別開視線,短促的笑了一聲,隨便抓了支筆在手里把玩:“——你要帶就帶唄。哎……可憐災(zāi)舅子,去西藏你得喝多少紅景天哪……”

    ·

    他們內(nèi)部商量好,于靖忠也沒什么太大意見,最終留守人員變成犼三、九尾狐、神完天司;西藏搜救小分隊則是一對前夫妻,再加一個拖油瓶小舅子。

    從會議室出來,張順幫于靖忠扛那個昏睡如豬的趙主任,其他人三三兩兩走在前面,周暉特意放慢了兩步,回頭看著楚河笑道:“媳婦?”

    他的笑容深邃充滿魅力,楚河卻警惕的停下了腳步:“怎么?”

    走廊上周暉和楚河對面而站,后者身形削瘦神情謹(jǐn)慎,前者卻氣場囂張,肆無忌憚,乍看上去便給人一種極端錯亂又壓迫的感覺。

    離他們最近的李湖都有好幾步遠(yuǎn),周暉湊向楚河的側(cè)頰,輕聲微笑道:“你一定要帶張順……是因為怕我派人留在北京,暗中殺了他,對嗎?”

    楚河不答言。

    “有這么患得患失嗎?”周暉很感興趣地笑道,“就一根骨頭,都念念不忘的不肯放手?”

    他仔細(xì)觀察楚河的表情,卻只見那張波瀾不驚的臉終于起了微妙的變化,似乎有種無法表露的,復(fù)雜而晦澀的神情一掠而過。

    “——不是這樣,”他終于搖了搖頭,說:“跟你猜測的,其實恰恰相反……”

    第46章

    進(jìn)擊的前夫

    周暉、楚河帶著他們的拖油瓶小舅子張順,當(dāng)天晚上就從北京啟程進(jìn)藏,第二天到達(dá)拉薩,再輾轉(zhuǎn)去旺嘉雪山——即是K7350火車神秘消失的地方。

    空中進(jìn)藏比鐵路進(jìn)藏更容易激發(fā)高原反應(yīng),張順本來以為他哥這種千瘡百孔的身體肯定抗不住,誰料最先開始眩暈的卻是他。張二少抱著機(jī)場垃圾箱狂吐半天,才軟綿綿地被周暉提著后領(lǐng)拖走,一邊拖一邊對聞訊趕來的機(jī)場保安賠笑:“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這孩子從小有點兒傻,沒辦法嘛娶媳婦的時候附帶來的災(zāi)舅子……”

    身嬌體弱的張二少乘車從拉薩去拉日朗,一路上氣若游絲的趴在他哥大腿上,讓周暉看了非常不爽。周暉毒舌起來不是蓋的,抽空就冷嘲熱諷兩句:“怎么樣傻逼孩子,叫你不來偏跟來,這下知道文藝青年不好當(dāng)了吧?”

    張順:“你閉嘴……”

    “嘖嘖你可怎么辦哪小清新,要不給你找個驢友客棧扔進(jìn)去吧,保不準(zhǔn)過兩年就能跟客棧里的女小清新生一窩孩子了哈哈哈哈——”

    張順:“快閉嘴……”

    周暉幸災(zāi)樂禍,學(xué)著李湖的樣子扭了扭腰:“來打我呀,來打我呀!”

    張順連動一動小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覺得自己被呼嘯而過的神獸艸了一千遍。

    到拉日朗后張順才發(fā)現(xiàn),艸了自己的不是神獸,而是大象。

    拉日朗本來就是個很偏僻的小地方,連驢友都不來,當(dāng)?shù)刂挥谢疖嚾焱R惶�。K7350消失后,當(dāng)?shù)夭孛裼X得是神佛降下了怨怒的緣故,紛紛到鐵軌邊去磕頭朝拜。當(dāng)?shù)卣鲁鍪虑�,干脆令火車改道不�?jīng)過這里了。

    于是周暉問當(dāng)?shù)乩相l(xiāng)租了破二手車,買了食物和水,準(zhǔn)備自駕從拉日朗向上一站進(jìn)發(fā),沿途搜索鐵路線周圍的可疑痕跡。

    雪山公路崎嶇,鐵路線倒還好,但這輛一開起來就咯吱亂響的小破車實在太顛了,剎車還不好使。張順根本連剎車板都踩不下去,只能由周暉和楚河輪換著開,他繼續(xù)趴在后車座上吐得天昏地暗。

    更讓他自尊心受打擊的是,原本被他以為一定會倒下的楚河卻毫無異狀——他在北京就很蒼白的臉色在藏區(qū)高原上還是很蒼白,既沒有好轉(zhuǎn)也沒有變壞,似乎他自顧自病他的,身體狀況完全不因為外界環(huán)境而改變。

    傍晚他們來到旺嘉雪山腳下的一塊平原上,楚河下車跟周暉徒步搜索了附近兩公里的鐵軌,而張順只能哼哼著坐在車后,一邊清理自己的嘔吐物,一邊憋屈地生火做飯。

    結(jié)果一個小時后周暉和楚河回來了,周暉還是那副懶懶散散、微帶戲謔的模樣,見了張順便笑問:“喲,內(nèi)弟在煮飯!這是什么,糌粑粥?”

    高原上沸點低,怎么沸騰都煮不透。張順嘗了口面粥,憤怒道:“不管了,就這么吃吧!”

    周暉說:“哎——不行不行,給你哥多加點酥油補補……”

    楚河從車上下來,手里攥著一把紅綠相間的灌木枝葉,拍拍張順的肩:“我來�!�

    他眼底似乎帶著水,眼梢有點不易為人察覺的微紅,頭發(fā)微亂,穿黑色外套和長褲,坐下來的時候顯得腿尤其長,后領(lǐng)、衣擺和褲腿有很多干枯的草屑。張順看他這個樣子,隨口問:“你干什么去了哥?一身都是草。”

    周暉靠在車門邊,衣領(lǐng)半敞露出結(jié)實的胸膛肌肉,嘴角邪惡勾起:“嗯哼哼哼——”

    楚河側(cè)頰發(fā)紅而面無表情,自顧自把火上的鍋拿下來捂在手里,片刻后手心出現(xiàn)隱隱的紅光,面粥加劇沸騰起來。

    “給你采了點紅景天。”尷尬的沉默持續(xù)半晌后,他終于答非所問道:“待會煮給你喝�!�

    張順一根筋,完全沒發(fā)現(xiàn)個中蹊蹺。楚河給一人盛了碗糌粑粥,他注意力立刻完全被分散,接過來就埋頭喝了,呼嚕呼嚕跟小豬似的。

    張二少吐了一天,胃里的東西都已經(jīng)清空了,跟周暉搶著干掉了一大鍋糌粑。周暉搶東西吃愣沒搶過小舅子,郁悶的叼了根煙走了,張順滿足的摸著胃繼續(xù)躺下來裝死,只見楚河去河邊洗了洗鍋,又打了水,開始煮紅景天的藥汁。

    傍晚天色已暗,繁星滿天,遠(yuǎn)處雅魯藏布江的支流拉薩河正靜靜穿過平原,如同廣袤天幕下的銀色光帶,向遙遠(yuǎn)的那曲奔涌而去。

    篝火噼啪作響,楚河盤腿坐在鍋邊,平淡的側(cè)面在火光中非常寧靜,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可依靠感。

    張順靜靜盯著咕嚕咕嚕的沸水,問:“哥?”

    “怎么。”

    “我這次出來,是不是沒幫到你?”

    楚河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問:“你想幫我嗎?”

    張順理所當(dāng)然的點點頭。他趴在墊子上,一手無聊的敲著鐵勺,一手撐住下巴,年輕的帥臉被撐得變了形,看上去特別搞笑,但表情卻很郁悶。

    “狐貍有時候說我惹出了很多禍,要不是嫉妒我的話摩訶不會跑去吞佛,有時候又說我的存在就是對你最大的幫忙……但我覺得從小到大都是你幫助我,照顧我,沒有你的話連我公司都早就倒閉了……”

    “有時候我也想回饋點什么,不是報恩的意思,咱們兄弟倆說這個太假了�!睆堩樢还锹蹬榔饋恚⒅S的火苗說:“但你的世界總是離我很遠(yuǎn),我不知道能做點什么,只是不想總當(dāng)個需要被人照顧的二世祖�!�

    楚河把鍋從火上移開,紅景天水煮得只剩下一個底,被他小心地倒進(jìn)碗里。

    “你信任我嗎?”許久后他貌似隨口問。

    張順不假思索:“當(dāng)然啦,我不信任你還信任誰�!�

    “有多信任?”

    這個問題把張二少被問倒了。

    他眨巴著眼睛,張著嘴愣了半晌,終于被夜晚寒氣嗆得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趕緊手忙腳亂捂住鼻子。

    “這……這個怎么衡量?反正你是我在世上的最后一個親人了,要不我把公司還你吧……”

    楚河眼底掠過不明顯的笑意,把紅景天的湯碗遞給張順,示意他喝下去:“我不需要,我沒什么要花錢的地方�!�

    這是海拔四千米以上生長的極品紅景天,藥力比一般藥材店里賣得強(qiáng)勁許多,熱滾滾的汁水順著喉管流進(jìn)胃里,雖然味道苦澀,但張順感覺還是立刻好了不少。

    他放下碗抹抹嘴,認(rèn)真問:“那如果我……”

    “打個比方吧,”楚河卻打斷了他的話:“如果有一天我們倆必須一起穿越黑暗的平原,天無星月,四下無聲,只有我知道方向,但卻不知道腳下有多少陷阱和荊棘。為了防止你出聲引來野獸,我必須把你打昏了背著前行……你會乖乖被打昏嗎?”

    “……”張順直覺哪里不對,片刻后悲憤道:“等等,為什么我已經(jīng)被預(yù)先設(shè)定為拖后腿的了?!”

    楚河笑起來,收拾了下鍋碗,站起身跺了跺褲腿上的草屑。

    “不為什么,我向人發(fā)過誓要保護(hù)你,但不是因為你是什么人的骨頭這種幼稚的原因……”他向汽車走去,頭也不回道:“感謝信任,弟弟,黑暗之旅啟程時請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

    ·

    汽車停在拉薩河畔,黑夜中遠(yuǎn)方傳來狼群嗚咽,順著北風(fēng)呼嘯著掠過廣袤的平原。

    他們?nèi)嗽陲L(fēng)聲中微微搖撼的車廂里過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起來,楚河又熬了一碗紅景天,張順喝完后感覺好了不少,可以勉強(qiáng)掙扎著和他們一起搜索鐵路線了。然而整個白天毫無所獲,楚河拿周暉珍藏的那個龜甲算了半天,卻什么都算不出來。

    傍晚時小破車差點拋錨,他們只得把車停在離鐵軌不遠(yuǎn)的一塊平地上,生火做飯,暫時休整。

    “再這樣下去要回拉日朗加油了,”周暉打開車前蓋,一邊檢視引擎一邊道:“我他媽真想念我那輛沙漠之王,可惜放在甘肅了,時間緊開不過來……媽的,總有這種亂七八糟的任務(wù),這是逼著我在全國每個省市都放一輛越野車嗎?”

    張二少也算富二代出身,聞言只想糊他一臉。

    楚河卻對他這種牛逼哄哄的土豪作風(fēng)十分習(xí)慣了,坐在邊上生火,并不答話。

    “我跟你說,內(nèi)弟——”周暉又開始叨逼叨了。

    “選擇適合自己的車是很重要的,什么華麗的外觀啊,車內(nèi)設(shè)計啊,真皮座椅啊,這些都是玩兒蛋。像我其實就不太喜歡那輛賓利,開著純粹撐面子用的。車最重要的是耐操,公路、沙漠、叢林甚至冰原,能陪你四處作戰(zhàn)的車才是好車。如果說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冷兵器之魂的話,那適合自己的車就是男人最好的伴侶!”

    “——告訴你,當(dāng)年我剛買那輛G500的時候!”周暉手一揮,充滿感情道:“我開著它穿越了騰格里沙漠,順河西走廊而上,一直開到了敦煌!大漠孤煙、古道駝鈴,都是這輛越野車為我跋山涉水,披荊斬棘!所以說,好車能載著人前往正確的方向,契合自己的車,才是男人的靈魂伴侶�。 �

    周暉砰一拍小破車的前蓋,發(fā)出咣當(dāng)巨響。

    “說得太有道理了!”張順大力鼓掌附和,然后問:“——那我哥呢?”

    周暉:“……”

    周暉突然打了個寒顫,回頭看楚河。

    只見楚河面無表情,慢條斯理的放下鍋碗、無煙爐,把還沒燒的糌粑面擱在地上,轉(zhuǎn)身走了。

    “老婆——我不是那個意思!”

    周暉飛撲而上,雙手大張直沖楚河大腿,姿態(tài)優(yōu)美如同被剁了尾巴的野狗。下一秒楚河敏捷抽身避過,鉆進(jìn)汽車,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車門。

    “老婆!我是愛你的!”周暉一邊摔門一邊淚流滿面吶喊:“別聽傻逼小舅子挑撥離間,我明明不是那個意思!老婆,開開門��!晚飯還特么的沒煮哪!”

    楚河在車窗上打開一條縫,冷冷道:“讓你的靈魂伴侶煮去�!�

    周暉:“……”

    周暉終于知道了叨逼叨的嚴(yán)重下場。他眨巴著眼睛,嘴巴開合數(shù)次,剛靈光一閃準(zhǔn)備說車是我靈魂的伴侶但親愛的你是我靈魂的主人,就只見楚河悠悠一笑,充滿惡意:“去吧,前夫�!�

    周暉站在生了一半的篝火前,神情恍惚,內(nèi)心受到了一千點暴擊傷害。

    張順大大咧咧坐在空鍋邊,用鐵勺子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敲空碗,唯恐天下不亂:“周老大我要吃飯!我是國安編外臨時工,作為上級領(lǐng)導(dǎo)你不能不保證臨時工的差旅福利!我要吃飯——!”

    周暉怒道:“你自己不能煮嗎!”

    “我不會,”張順無恥道,“爺是標(biāo)準(zhǔn)富二代,從來都是小美女爭著給我煮飯的�!�

    周暉簡直一個頭兩個大,敢怒不敢言的打了水,叼著煙開始和青稞面。和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煮上,也不顧沸點不沸點的問題了,繼續(xù)跑去咚咚咚敲車門,可憐巴巴道:“親愛的我錯了,車是我靈魂的伴侶,你是我靈魂的……”

    車窗再次打開一條縫,楚河冷冷道:“你靈魂的二奶?”

    周暉大驚,條件反射道:“怎么會呢?!必須是大房啊!”緊接著話音剛落他就恨不得甩自己一大嘴巴子。

    楚河面無表情,再次關(guān)上了車窗。

    周暉郁卒得要命,含淚煮好了半生不熟的糌粑粥,把撲上來要吃的張順踹一邊去,先盛了一碗熱騰騰的吃食去敲車門。

    楚河卻在后座上吃張順帶來的零食——果脯,瓜子,巧克力,脫水蛋糕;周暉搖著尾巴拍車窗,指著手里的碗大聲道:“吃那個不健康!來!老公給你補充點蛋白質(zhì)!”

    楚河搖頭示意不要,周暉再敲;楚河又?jǐn)[手示意走開,周暉還敲。

    周老大鍥而不舍金石為開,楚河終于第三次搖下車窗問:“你到底想干嘛?”

    “親……親,來給你送飯�!�

    “不要。”

    “來嘛親愛的,老呆在車?yán)锊唤】�,空氣不循環(huán),影響肺部氧氣質(zhì)量……”

    “我覺得還好啊�!背尤魺o其事道,“畢竟作為大房,要注意和你的靈魂二奶聯(lián)絡(luò)感情嘛�!�

    周暉呆若木雞,嘴角抽搐,捧著碗在風(fēng)中石化成了一塊塊。然而下一秒楚河把他徹底擊碎了:“——哦對,不好意思,是前任大房�!�

    ·

    晚上三個人還是在車廂里過夜,周暉想方設(shè)法要跟楚河一起擠到后座上,無奈張順屁股黏在他哥身邊,趕都趕不走。最終周老大只能回到駕駛席,一個人委委屈屈地孤枕獨衾。

    然而到了半夜,他偷偷溜下車去,在拉薩河邊的石灘上搗鼓了半個多小時,然后偷偷摸摸的回車上弄醒了楚河:“親愛的,給你看個東西,過來過來!”

    楚河睡得正熟時被弄醒了,外面又寒風(fēng)凜冽,他唯一的想法是把周暉塞出去然后繼續(xù)睡。然而周暉一個勁搗他,幾分鐘后楚河終于無奈的坐起身,披上沖鋒衣,走下車嘶啞問:“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暉神秘不答,拉著他的手走向拉薩河,站定在一片凌亂的石灘上。

    西藏的夜空廣袤浩瀚,銀河橫貫長空,千億群星安靜地閃爍在天幕中。

    周暉抬起手,一道無形的光膜平地而起,在高空中拉伸擴(kuò)展,變成一面覆蓋天空的透明銀幕。巨大的銀幕中,星辰仿佛被神秘的力量推動,一顆顆接二連三離開軌道,漸漸組成了巨大閃耀的星空圖。

    那是一只鳳凰,絢麗的羽翼在夜空中閃閃發(fā)光,尾羽仿佛在長空中灑下的浩瀚銀河。它纖長優(yōu)雅的脖頸低垂,溫柔注視著腳下一頭似獅似虎的巨型魔獸,而魔獸雖然獠牙盡出仰天長嘯,后腿卻趴伏在地,顯出既張狂跋扈,又情愿順從的姿態(tài)。

    楚河微微發(fā)愣,只見周暉雙手推動,星圖再次變換。

    千萬星辰如同映在鏡面上,在夜空中,組成了他們兩人此刻站立在拉薩河畔上的姿態(tài)。楚河和天幕中閃耀發(fā)光的自己互相對視,呆愣半晌后才轉(zhuǎn)頭望向周暉,天空中那個鏡像的自己也隨之轉(zhuǎn)頭,與群星組成的周暉彼此相望。

    “我們剛搬到人界的時候,就住在西藏的冰川上,每天晚上都能看到這么清晰的星空。”周暉微笑起來,眼底映出滿天繁星的光輝:“我記得那時你特別喜歡在深夜的時候,一個人坐著仰望夜幕,有時兩個孩子會跑去坐在你身邊,但只要我一到,他們就散開了。”

    楚河看看他,又抬頭看看天上鏡子里的自己,內(nèi)心震撼難言。

    “其實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和你一起手拉手坐著,靜靜仰望這亙古不變的銀河。世事總有很多無奈和變數(shù),你也許已經(jīng)選擇了自己將來的路,但只要有任何一點可能,我都希望能和你一起走下去,持續(xù)到這大地傾覆、星辰隕滅的最后一天。”

    周暉從胸前口袋里摸出戒指盒,打開露出里面的黑色圓環(huán)鑲鉆對戒,天幕上星辰組成的他也隨之而單膝下跪:“親愛的,咱倆復(fù)婚吧,可以嗎?”

    楚河靜靜的看著他,眼底眸光如水,半晌突然開口問:“你那輛靈魂伴侶車……”

    周暉立刻指天發(fā)誓:“回去就賣了,兩百塊拉走!”

    楚河目光中浮起明顯的笑意,從對戒中取出其中一個給周暉戴上,另一個攥在自己手心里。繼而他俯下身,在滿天星空映照中和周暉溫柔的接了個吻。

    “不用賣……”他輕聲戲謔道:“就當(dāng)作你的婚前財產(chǎn)送我吧。”

    ·

    那天晚上張順一直沒睡好,一開始是周暉悉悉索索的下車又上車,然后是他哥悉悉索索的上車又下車,兩個人在外面不知道折騰了些什么,快天亮才一同回來,開關(guān)車門的時候把他弄醒了,迷迷糊糊問:“……你倆干啥?”

    楚河沒吱聲,張順朦朧睜眼一看,只見他哥面色潮紅頭發(fā)凌亂,身上胡亂裹一件外套,周暉正從駕駛席上回頭發(fā)出“嗯哼哼哼”的邪惡笑聲。

    張順打了個哈欠,無精打采問:“……傻逼你笑啥?”

    周暉還沒來得及耀武揚威,楚河輕聲道:“你倆都睡覺!”

    根本不用他說第二聲,到哪都吃得飽睡得好的張二少立刻兩眼一閉,什么疑惑都忘了,瞬間再次沉入了黑甜的夢鄉(xiāng)。

    第二天張順起來,神清氣爽精神百倍,壓根沒想起昨晚有任何異狀。

    然而楚河卻直接不下車了,在后座上蓋著大衣補眠,模樣極度疲倦。

    與之相對的是周暉精神異�?簥^,一改平時懶散滑溜的作風(fēng),早餐竟然不知從哪里摸了幾個鳥蛋,煮好后慷慨大方的分了張順一個,剩下的全端上車把楚河叫起來一起吃。

    他們計劃今天返回拉日朗去給汽車加油,補充給養(yǎng),順便和北京方面聯(lián)系搜索事宜。雖然兩天過去還毫無進(jìn)展,但周暉的心情似乎相當(dāng)不錯,張順在邊上看著甚至覺得,哪怕這時候于靖忠打電話來大罵他家祖宗十八代,他都能“嗯哼哼哼”的從頭笑到尾。

    早上他們又抱著最后的希望沿鐵軌搜索了七八公里,但什么蛛絲馬跡都沒發(fā)現(xiàn)。中午他們收拾了東西,煮了點脫水牛肉,準(zhǔn)備下午就啟程回返;然而臨走前,事情終于發(fā)生了變化——

    周暉水喝多了,毫無羞恥心的跑到鐵軌邊放水,放著放著,突然發(fā)現(xiàn)了火車消失前留下的異狀。

    第47章

    摩訶解密篇

    -

    結(jié)合鳳凰這些年所有不合常理的舉動,終于得出了這個真相……

    周暉后來想想,這個異狀其實是楚河先發(fā)現(xiàn)的。

    楚河坐在鐵軌邊整理行囊,一只腳無意中在亂石灘上蹭來蹭去,過一會站起來就走了。之后周暉去放水,嘩啦一沖,碎石下露出了一只血紅的眼睛。

    這要是楚河再蹭兩腳,直接就得來個血糊滿鞋底。

    周暉也沒叫張順,一人三下五除二把亂石搬走,凍土中徒手挖出來半截喇嘛——真是半截,從顱中線往下整個人一撕兩半,截面參差不齊,巧妙的避過了內(nèi)臟,因為溫度急劇下降的緣故全副內(nèi)臟都凍在腹腔里。

    周暉蹲在石灘上看了半天,張順在邊上扶著他哥大吐特吐,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媳婦,”周暉用手撥拉那倒霉喇嘛,半晌道:“吃東西從中間撕,吃一半扔一半,咬掉腹肌不愛內(nèi)臟……這有點像咱家大毛的風(fēng)格啊……”

    楚河一手扶著哇哇大吐的張順,一手把喇嘛翻了個身仔細(xì)觀察,片刻后道:“很像摩訶的牙印�!�

    “我擦,這都看得出來?!”周暉心說你真不愧是感動六道十大好媽媽,但表面上忍住了沒說,伸手從喇嘛脖子上取下一塊被扯得破破爛爛的藍(lán)白相間的布料。

    布料上沾滿了血,圖案已經(jīng)糊得很不清楚,周暉瞇著眼觀察了半天才認(rèn)出來:“——哎,這不是雪山獅子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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