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和楚河對視一眼,同時望向空蕩蕩的鐵軌。
“這……這應(yīng)該是在火車上暴動的獨立分子吧�!敝軙熾y以置信道,“劫車的時候正巧撞見同在一輛車上的摩訶,結(jié)果被那倒霉孩子順嘴吃了……”
兩人腦海中同時浮現(xiàn)出一幅相似的畫面——火車上槍聲大作,血肉橫飛,新鮮食物氣味強烈刺激著無時不刻不在饑餓的摩訶;終于孔雀明王終于按捺不住,在一個不長眼的劫匪沖過來用槍指著他頭的時候,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了沾滿鮮血的利齒……
“那……那個,”張順抹抹嘴,虛弱不堪問:“那個吳二組長不是也在車上嗎?”
周暉:“……”
楚河:“……”
夫夫倆的臉色同時變得不太好看。
“吳北怎么說也算個組長……”周暉的解釋連自己都覺得虛弱乏力,正當(dāng)他不由自主開始想如果摩訶真吃了吳北怎么處理后續(xù)事宜的時候,突然楚河伸手指向喇嘛的脖子:“等等,這是大鵬金印。”
周暉低頭一看。
只見尸體剛才被雪山獅子旗覆蓋的頸部,燎著一個繁復(fù)的金色梵文
,在焦黑的皮肉間已經(jīng)非常模糊,但仍然能看出正是大鵬金翅鳥的專有印記。
“……”這下周暉真疑惑了:“怎么迦樓羅也在車上?!”
摩訶從血海突然出現(xiàn)在人界已經(jīng)很不平常了,迦樓羅突然從清修數(shù)百年的雪山下來,還和摩訶坐上同一輛出西藏的火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難道是摩訶有事去找迦樓羅?但可能是什么事呢?難不成摩訶不滿足于血海那有限的地盤了,想找自己弟弟來助拳一起搞死魔尊,接手地獄,從此搖身變成孔雀大魔王,高富帥逆襲為丐幫皇帝,千秋萬代一統(tǒng)四惡道?
周暉第一個反應(yīng)是這太搞笑了,但緊接著意識到,憑摩訶的個性他真能做出來,只是不知道這兄弟倆為什么要坐火車去魔界,難道這火車能穿越時空隧道不成?
周暉不知道的是,此刻楚河正緊緊盯著大鵬金印,眼底深處,瞳孔微微放大。
他想起了一個更可怕的可能性——
如果摩訶發(fā)現(xiàn)自己的神格沒有了,他一定會想辦法。
而只吃人是無法有效延緩他衰弱的速度的,他會像得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的人類一樣,首先從近親身上尋找相似的神格,然后再下手搶奪。
當(dāng)初在H市石窟里,他就是因為擔(dān)心這一點,才不肯告訴摩訶阻止他出石窟的原因。
然而現(xiàn)在這最壞的情況,終于還是發(fā)生了。
不過還好,既然大鵬金印還在,說明迦樓羅的神格暫時還在他自己身上,否則出現(xiàn)的就是孔雀大明王印了。
楚河不易為人察覺的松了口氣,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卻看見周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的臉。
“……怎么了?”
周暉目光中帶著鋒利的觀察和研究,半晌道:“沒什么……剛才你臉色不太好,累了?”
楚河立刻移開目光,隨口道:“嗯,有點——我只是在想,為什么尸體會被埋在凍土里?如果是迦樓羅阻止摩訶吃人的話,就算真打起來炸毀了火車,尸體也只會被氣浪掀到遠(yuǎn)處吧?”
周暉卻道:“有一種前提是可能讓這種情況發(fā)生的�!�
楚河和張順都抬頭看他,周暉聳聳肩:“這兩天搜不到火車失蹤的痕跡,我心里就有猜測了,只是當(dāng)時沒法確定,因為吳北一個人是不會造成這種可能性的——而摩訶和迦樓羅的實力非同尋常,動手對轟時的力量輸出如果大到一定程度,可能會造成空間扭曲,在某種意義上實現(xiàn)隨機性的六道穿梭……”
“整列火車可能會被他們帶到地獄,餓鬼道,畜生道,甚至是天道須彌山。尸體出現(xiàn)在凍土下可能是因為空間扭曲時被劇烈顛簸震出了車窗外,而迦樓羅在上面做記號,也許是非常緊急狀態(tài)下的反應(yīng),想盡可能給搜救者指引方向�!�
“所以我們現(xiàn)在要向下挖,”周暉轉(zhuǎn)頭望向剛才挖出尸體的石坑,說:“亂石下可能覆蓋著更多尸體和更深的地脈,火車進(jìn)入地底后被傳送了,我們挖到火車在地心消失前的最后一個方位后,就能順藤摸瓜找到九天十地內(nèi)的下一個隨機傳送地點……”
·
周暉說干就干,脫了沖鋒衣,只穿一件黑背心,露出結(jié)實緊繃的上身肌肉,開始大批量挖石頭了。
他一掌下去能鏟起數(shù)百斤碎石,虛空中抬起,再把它們遠(yuǎn)遠(yuǎn)甩進(jìn)拉薩河中心,如同下了巖石的暴雨,轟隆隆的聲響震耳欲聾。張順捂著耳朵躲在山丘后,盡量縮頭避免被碎石波及,對著楚河竭力嚷道:“這姓周的太牛逼了!——他怎么不去藍(lán)翔教開挖掘機?!”
山坡另一端傳來周暉的爆喝:“我聽見了,災(zāi)舅子!”
轟隆一聲巨響,坍塌的地面使鐵軌大面積塌陷了,幸虧火車停運,否則開到這座山附近非得車毀人亡不可。
“媳婦!”周暉大聲道:“媳婦快出來看死人!”
楚河三下五除二跳上山坡,敏捷地順坡度滑下。張順搖搖晃晃跟在后面,剛爬到坡頂,往下一看就愣住了。
只見石灘幾乎被周暉挖穿,下面凍土中巖石巨大,內(nèi)里橫七豎八,夾雜著不少紅衣喇嘛尸體,大多是一團(tuán)團(tuán)零碎猙獰的血肉。
而縱深十余米往下,凍土中出現(xiàn)了黑色的地下石山——那是旺嘉雪山的地下支脈,千百年來被壓在厚厚的凍土中,黑色山巖中有著無數(shù)巨大的縫隙,如同蛛網(wǎng)般撕裂、蔓延,在更深的地方匯聚成一個龐大的山口。
山口外散落著無數(shù)鐵板和軸承,以及崩成碎塊的七孔車輪。
——摩訶把火車帶到地下山洞里去了。
周暉喃喃道:“我擦……這孩子太會玩了�!�
他回頭看向楚河,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
“下去。”片刻后楚河道,“先找到火車傳送前的最后一個方位再說。”
他順著巨大的石坑往下滑,避過一切凸出的尖銳石塊,幾秒鐘內(nèi)便達(dá)到坑底,站在黑色的山巖上,回頭和周暉對視。
周暉眼底卻閃爍著復(fù)雜的光,半晌后道:“我必須提醒你,如果我們被傳送,下一個地點很有可能是四惡道中的隨機一道;而你脊椎上的金環(huán)鎖附著禁咒,一旦越過人界碑,這具肉身就會被炸得四分五裂……”
“不是還有魂魄嗎?六道輪回一下再重塑人身唄�!背与S口道,隨即看到周暉瞬間鐵青的臉色,立刻意識到什么:“……我開玩笑的�!�
周暉盯著他,目光森寒。
楚河條件反射退后了半步。
他身后不遠(yuǎn)處,張順踉踉蹌蹌從石坑壁上爬下來,茫然的看著他們。
封凍的原野上寒風(fēng)呼嘯,在山巖崎嶇的縫隙中,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音。周暉盯著楚河很久,才輕聲道:“你知道我的脾氣……這種動不動血肉模糊的事情,在我面前,下次少提�!�
楚河垂下眼睛。
“我開玩笑的,”半晌他說,“如果遇上傳送點,我會自己留在人界�!�
周暉挑了挑嘴角,但那笑容里卻一點笑意也沒有。許久后他才轉(zhuǎn)身,在呼呼冒風(fēng)的地底山洞前探了探,招手示意張順收拾物資,準(zhǔn)備下洞搜救。
·
這條能容火車一頭撞進(jìn)去的山縫十分寬敞,雖然道路崎嶇,但并不太難爬,只是走了幾分鐘就黑暗陰冷無比,張順那件帶絨的沖鋒衣已經(jīng)頂不住了,只能由周暉脫了外套給他再加上一層。
周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連頭燈的光都無法穿透很遠(yuǎn)。周暉拿巖錐在前面開路,張順拽著攀爬繩在中間,楚河殿后。中間有一段路筆直向下,周暉縱身一躍就跳下去了,和楚河一上一下拉著繩子,張順好不容易才被他們用攀巖繩一點一點的放下去。
落地時張順狠狠打了個寒戰(zhàn),跺了跺幾乎被凍麻木的腳,哈著氣問:“咱們離地面多遠(yuǎn)了?”
楚河從天而降,穩(wěn)穩(wěn)落地,起身拍了拍手。
周暉輕蔑道:“才五十多米呢內(nèi)弟,折算成打炮的話這點運動量不過是打了半炮……你平常打炮都是只打一半就滿足了嗎,這樣找媳婦很難的……”
張順額角亂跳,只見周暉洋洋得意轉(zhuǎn)過身,說:“來吧,這里有條地下河,差不多快到了�!�
其實不用他說,水聲就已經(jīng)很清晰了。滿地焦黑的火車零件如同長路般鋪開,向黑暗深處延伸,直通向這條奇跡般穿過西藏旺嘉雪山的地下河;九曲十八彎的河道倏而寬闊,倏而極度收緊,向山巖差互的遠(yuǎn)方奔涌而去。
“這是拉薩河的支脈,在通往那曲的途中轉(zhuǎn)入地下,如果中途不斷流的話可能會一直延伸到鄂爾多斯或華北平原�!背哟蚱鹄茄凼蛛�,對望著河面嘖嘖驚嘆的張順解釋道:“西藏每年有大量冰雪融化,通過地表水滲透一路向北,這條河再往下的垂直落差可能會達(dá)到幾公里甚至幾十公里……如果你堅持不住的話可以先上去。”
“不不,”張順擺手,站在河道邊震驚道:“自然景觀真是太驚人了!”
楚河無聲的笑了笑:
“——地獄十八層更壯觀……”
張順沒聽清楚:“你說什么?”
楚河卻抬手制止了他,只見周暉突然在不遠(yuǎn)處喝道:“老四!——過來,找到火車了!”
楚河大步走去,狼眼手電一照,即使是他都不禁愣了愣。
只見寬闊的地底空間,半截火車頭突兀的矗立在地下河邊,仿佛黑暗中某種猙獰恐怖的巨獸,在空間劇烈擠壓中形成了一個極其扭曲的性狀。車頭后連著幾節(jié)車廂,已經(jīng)完全絞成龐大的螺絲狀廢鐵了,無數(shù)軸承、車輪、車廂外殼泛出焚燒后的焦黑,亂七八糟的堆砌在山壁邊。
“就是在這里進(jìn)入空間裂縫的,可惜只進(jìn)了一半,另一半被卡在這里了�!敝軙熍郎宪囶^,舉著手電往開裂的鐵皮車頂里看,喃喃道:“我擦,這車頭質(zhì)量可真杠杠的,要換輛本田肯定被空間絞力壓成齏粉了……”
楚河在下面喝道:“你小心點!”
“嗯嗯,知道——”
周暉的聲音戛然而止,借助手電光他看到駕駛位上似乎有個人,滿臉是血的坐在操縱臺前,健壯的身上披著件黑風(fēng)衣,已經(jīng)昏過去了。
“哎喲我去,”周暉驚奇道:“找到了�!�
他轉(zhuǎn)身向地面上的楚河招招手,說:“親愛的!——別過來這兒臟,叫傻逼小舅子幫我把老二抬出來!”
·
與此同時,地獄道,血海。
天空是血紅色的。也許本來不是這個顏色,但終年被海面上空的紅煙籠罩,看起來紅得陰沉可怖,似乎隨時會折裂成幾塊,從縫隙中漏出傾盆而下的血雨來。
九頭嬰掠過天空,發(fā)出凄厲的叫聲。血紅海濤翻滾咆哮,浪花托起無數(shù)腐尸,繼而被密密麻麻的低級魔物爬出水面,貪婪撕咬吞噬。
小妖怪們順著海邊的懸崖攀爬,追逐,互相撕咬,好奇窺探著崖頂上突然出現(xiàn)的半截火車頭,對這陌生的鋼鐵巨獸亮出獠牙。
但緊接著,一個坐在車頂?shù)纳碛皠恿藙�,低下頭,露出了美艷而冷漠的面容。
小妖怪們恐懼尖叫,瞬間四散。
車頭最底,迦樓羅在地面上發(fā)出呻吟,繼而睜開眼睛。
他的視線渙散,很久才漸漸聚焦,遲鈍的痛覺漸漸爬滿全身神經(jīng)。
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的話,那應(yīng)該是一幅非常慘烈的畫面。迦樓羅整個身體被火車頭壓在地面上,身上、手臂血肉模糊,腿被壓在坍塌的車廂里,一條小腿被長條鋼筋透骨而過,死死釘在了巖石中。
“你醒了?”摩訶從車頂探出頭,居高臨下盯著他。
迦樓羅試圖掀開壓在自己身上的沉重火車,但用力幾次都不成功,只能喘息著放棄了。
“……你來吧。”
他躺在地上,半晌突然說。
“干什么?”
“來拿我的神格啊,這一切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
兄弟倆對視半晌,迦樓羅微微一笑,那笑容在他滿是鮮血的臉上,竟然顯得非常平和。
“
我不想再看到這些了,父子相殘,家破人亡,顛沛流離數(shù)百年,每個人都滿懷仇恨和不甘……我只想所有人都平靜地活下去。所以如果你想要的話,就把我的神格拿走吧,反正我也反抗不了了�!�
摩訶偏過頭,在血紅天幕的背景下望著他,目光中充滿天真的無辜。
很久后他終于動了動,正當(dāng)迦樓羅以為他要跳下來動手的時候,卻只見他舒服的換了個坐姿。
“我不要,”他說。
“……什么?”
“我從來沒想過要拿你的神格�!�
在迦樓羅難掩愕然的目光中摩訶笑了起來,那面容簡直攝人心魄,盡管笑容中滿是惡作劇般的得意。
“我當(dāng)初從魔禁石窟中逃出來的時候,母親竭力阻攔我,卻再三不愿意說出要阻攔我的原因。當(dāng)時我被憤怒和嫉妒沖昏了頭腦,以至于沒有仔細(xì)想過他這種不合常理態(tài)度的原因……直到我降臨血海,某天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隨著時光而漸漸衰弱,才感覺神格已經(jīng)消失,到了那個時候,才明白母親不愿意告訴我真相的理由�!�
“他怕我找你,他怕我繼吞佛后再犯下手足相殘的重罪,他不想見到自己的兩個孩子相爭相殺。”
迦樓羅神情悵惘,只聽摩訶悠悠道:“他這么希望的話,那我……如果我搶走你的神格,母親一定會非常、非常的傷心吧,我不想讓世上唯一愛我的人再露出那種悲傷的表情了……”
一片沉寂,半晌迦樓羅突然開了口,語氣有些松動:“那你為什么要設(shè)計這些?”
“設(shè)計什么?”摩訶狡猾道。
“別裝傻,我們在冰川上打了七天七夜都沒讓空間撕裂,為什么火車上我不過擋了你一下,整列車就直接闖到地獄里來了?你事先就已經(jīng)在鐵路線上動過手腳了吧!”
“哦,連這個都被你發(fā)現(xiàn)了,”摩訶挑起眉,道:“這個說來話長,還是要從我決定不搶你神格的時候開始講起……我做了這個決定以后,就開始在四惡道中搜尋和我神性相似的人,因為這種人的神格也是有可能被我吸收的……”
迦樓羅忍不住打斷:“四惡道中有神格?”
“人長得丑就要多讀書,弟弟。”摩訶懶洋洋道:“大阿修羅都是有神格的,簡直是修羅遍地走神格不如狗,你在人界見識太少了。”
迦樓羅:“……”
“我找了很久都一無所獲,畢竟生而為明王,九天十地內(nèi)跟我神性相似的實在太少了。我曾經(jīng)一度放棄希望,但不久前突然來了靈感,在仔細(xì)打聽鳳凰這些年來種種不合常理難以解釋的行為,比方說突然背叛周暉,墮入四惡道之后……我終于有了一個非常模糊,但可能性又很大的猜測。”
摩訶頓了頓,迦樓羅懷疑道:“你找到能給你提供神格的培養(yǎng)基了?”
“我不確定,”摩訶說,“所以我布了一個局,是想通過綁架你而讓所有人來到藏區(qū),借機除去無關(guān)人員,讓母親擺脫控制來到四惡道——如果我那個猜測沒錯的話,母親一定會來的,事實上他現(xiàn)在也確實來了�!�
迦樓羅心說這“無關(guān)人員”指的一定是他爸,但現(xiàn)在問也沒意義了。他嘆了口氣,再次試圖推翻車頭而未遂,只得放棄的仰天躺在地上。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他嘶啞道。
“你特意上雪山找我打了七天的架,也是有深意的嗎?”
摩訶從火車頂一躍而下,站在迦樓羅身邊,摸著下巴全方位欣賞弟弟的慘狀。
“不,”
他輕輕松松道:“只是聯(lián)絡(luò)感情的方式罷了�!�
摩訶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微笑,伸手按在冰涼的車前鐵皮上,幾秒鐘后轟隆一聲巨響,推翻了已絞成巨大鐵塊的火車頭。
·
旺嘉雪山,地下暗河。
張順把變形的車門撬開,周暉拖出全身是血的吳北,一探鼻息發(fā)現(xiàn)還活著,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吳北的情況不能隨意搬動,楚河給他做了急救處理,又打了強心針。幾個小時后他體溫慢慢回暖,脈搏也強勁起來;周暉反復(fù)喂過幾次水后,吳北終于微微睜開了眼睛:“周老大……”
那聲音氣若游絲得難以聽見,周暉問:“怎么搞成這樣?你知道那車上坐著的是誰嗎?”
吳北虛弱地笑了笑,閉上眼睛不動了。
不遠(yuǎn)處張順一邊綁能抬人的簡易擔(dān)架,一邊凍得全身發(fā)抖鼻涕橫流,楚河在為他煮熱水,壺里冒出了微微的白煙。
周暉坐在吳北身邊收拾東西準(zhǔn)備回程,突然只見他眼睛又睜開了,沙啞道:“周……周老大,關(guān)于那些藏人,有……有個不對的地方……咳咳咳咳咳咳!”
吳北一動就岔了肋骨,咳得血沫都出來了,看得周暉直搖頭。半晌他終于緩過一口氣來,在地上艱難地喘了片刻:“……我們在……車上……你兒子……”
他喉嚨肌肉撕裂,聲音低啞模糊,稍微離遠(yuǎn)點就非常不清晰。周暉放下背包,剛俯下身側(cè)過耳朵,突然吳北聲音頓住了。
下一秒,吳北臉上倏而一笑。
——他臉皮迅速卷起,如同劣質(zhì)貼紙被一把撕掉,露出了下面真正的臉;緊接著他伸手向前,五指迅猛如刀,直接掏向了周暉的心臟!
作者有話要說:
44章出現(xiàn)的吳大北是真吳大北!怕兩章不連更引起誤會,特此標(biāo)注
第48章
“你會……你會拋棄我嗎,周暉?”
周暉瞬間抽身退后,然而胸前一涼又一熱,血花驟然爆出。
周暉暴怒:“梵羅——”
下一秒身后疾風(fēng)掠來,楚河的身影閃電般出現(xiàn)在他面前,“當(dāng)!”一聲亮響擋住了魔尊!
刀刃相抵,楚河手中銀白長槍火光飛濺,同時魔尊臉上面具撕裂,露出的半邊臉盯著楚河冷冷一笑。
那一刻他身上爆發(fā)出的魔息簡直排山倒海般恐怖,楚河手腕顫抖了一下,對方刀刃立刻迎面逼上!
——換作其他人可能會被當(dāng)場削掉半邊臉,但鳳凰明王畢竟在戰(zhàn)場搏殺中歷練過不計其數(shù)次,電光石火間立刻仰頭,魔尊的刀鋒貼著他幾乎成水平面的咽喉和下頷一劃而過。
“何必與我兵刃相見?”魔尊的聲音竟然有點溫和:“我是來帶你走的�!�
楚河瞳孔微縮,下一秒魔尊卻猛然回頭,揮腕將刀刃橫劈,重重抵住身后從天而降的周暉!
楚河踉蹌落地,張順失聲道:“哥!”
楚河瘦削的背影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即轉(zhuǎn)身,向他伸出手,昏暗中神情似乎有些不同尋常:“你還記得……”
張順一愣,只聽半空中轟一聲巨響,周暉和魔尊交手時產(chǎn)生一圈泛著電光的沖擊波,迅速擴(kuò)散出去,把變形成廢鐵的半截火車撞得四分五裂!
“你發(fā)現(xiàn)了,周暉?”梵羅聲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當(dāng)初你下的半邊封印如今已經(jīng)完全解開了,知道是為什么嗎?”
刀刃相抵時發(fā)出刺耳的咯吱聲,刀身反射出交錯的寒光,將周暉英俊的臉映得陰霾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