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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他伸開手,天空黑云密布,閃電突起,驟然陰霾下來的海面泛出層層血光。深海中來自遠(yuǎn)古的鳳凰嘶鳴響徹天地,巨大的黑影從水底緩緩浮現(xiàn),引起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沉悶震蕩。

    “真的如何?”鳳凰問。

    他白皙的皮膚下浮現(xiàn)出無數(shù)黑影,仿佛帶著魔力的鏈條在體內(nèi)縱橫浮現(xiàn),眼底隱隱泛出碧綠光芒,妖異美艷令人見之戰(zhàn)栗。

    周暉從未見過鳳凰這個樣子,不由露出難以掩飾的愕然之色。

    而降三世明王向后退了半步。

    “極、極惡相……”他輕聲道,尾音帶著明顯的不可置信:“你瘋了,你竟敢祭出極惡相……!”

    “我容忍太久,以至于你們都以為我軟弱,可以肆無忌憚取走我的東西……”

    鳳凰仰起頭,狂風(fēng)中長發(fā)掙脫發(fā)帶,寬廣衣袍如羽翼般被猛烈刮起。閃電當(dāng)空而下,將他身遭周圍海面激起沖天巨浪,白水中無數(shù)閃著藍(lán)光的電流如千萬小蛇滋滋躥去,瞬間爬滿了整片大海。

    “我應(yīng)得的東西,”鳳凰微微揚(yáng)起頭,神態(tài)中帶著倔強(qiáng):“就是我的�!�

    他伸手向前一指,降三世明王瞬間拉著雪山神女向后飛退——

    然而已經(jīng)來不及了,萬鈞閃電順?biāo)福缤瑑磹旱墓恺�,排山倒海傾囊而出!

    鳳凰明王極惡相出,在照弗婆提洲的東海上大敗降三世,海嘯甚至震動了萬里以外的須彌山山腳。

    隨后鳳凰離開三十三重天,再一次下降地獄不周山。

    ·

    鳳凰回到不周山那座小木屋時,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他全身白袍被海水打得透濕,和黑發(fā)糾纏著緊緊貼在身上,顯得非常清瘦,肩膀甚至只能看見骨頭。

    他屈膝坐在床榻上,一動也不動,仿佛冰雪般美麗而毫無生氣的雕像。

    周暉拿干布遞到他面前,然而他一點(diǎn)反應(yīng)也沒有。周暉于是把他身上濕袍輕柔地脫下來,他也不抗拒,很順從而沉默地穿上干衣服。

    那是周暉的灰色外袍,在鳳凰身上顯得尤其大,領(lǐng)口那兒空落落顯出一段格外凸出的鎖骨。周暉拿干布慢慢給他擦頭發(fā),很小心不牽扯到發(fā)絲,問:“疼嗎?”

    鳳凰搖了搖頭。

    “你……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鳳凰沉默良久,直到周暉以為他不會再開口了的時候,才聽他輕輕問:“你喜歡莎克提么?”

    周暉放下布,半跪在鳳凰面前,仰頭看著他認(rèn)真道:“我希望你不要娶她,我愛你,不想讓你回天道……”

    鳳凰的眼睛尾梢很長,稍微有一點(diǎn)上挑,目光流轉(zhuǎn)時顯得很瀲滟。但當(dāng)他靜靜盯著一件東西的時候,往往又非常專注,仿佛此刻世上除了這件東西之外,其他什么都不存在了。

    一點(diǎn)煙火氣都沒有,一點(diǎn)殺氣都不帶。

    這樣的目光,很容易讓人忘記他清空過血海,踏平過地獄,一箭射死過大阿修羅王;那么專注又沉靜的注視,很容易讓人情不自禁的深深墜入進(jìn)去,仿佛連靈魂都要溺死在里面了。

    周暉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握住那雙濕漉漉的手,仿佛那天求婚時一樣鄭重,問:“您……您愛我嗎,我的殿下?”

    你愛我嗎?鳳凰想。

    那種叫做愛意的東西,又能在滿地狼藉的慘淡現(xiàn)實(shí)里,保留多久呢?

    一種深深的無力突然襲上心頭,就像他認(rèn)識周暉以前,在日復(fù)一日孤獨(dú)的宿命中那如影隨形揮之不去的,對命運(yùn)的倦怠一樣。

    鳳凰輕輕閉上了眼睛。

    他在周暉面前對莎克提祭出極惡相本來是抱著破罐子破摔一樣的沖動,清醒后本來很想試探周暉的看法,但突然而然的,又覺得沒有必要了。

    周暉密切注視著鳳凰的神情,此刻終于忍不住問:“你還在意雪山神女的事情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現(xiàn)在就去須彌山——”

    “……不,”鳳凰頓了頓,低低道:“沒有關(guān)系�!�

    反正……也不會永遠(yuǎn)是我的,他想。

    ·

    鳳凰終于放棄修煉魂魄的緩慢進(jìn)程,再次來到不周山后,他開始用封閉六識的方式抵擋來自無色天的神智操控。

    直到很久之后,那都是周暉生命中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并不是說鳳凰就像尸體一樣和他完全沒交流了,事實(shí)上鳳凰封閉六識大多數(shù)時候是在床榻上,雖然靈臺還在,但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就像順從的傀儡娃娃一樣任憑他擺布。

    周暉沒有說什么,但其實(shí)心里很不好受。

    他不知道鳳凰為什么會答應(yīng)他,為什么會為了他從高高在上的山巔神殿下降到四惡道,為了他忍受地獄血海燥熱混亂暗無天日的生活;就像他今天也不知道為什么鳳凰寧愿封閉五感,也要沉默而溫順地,忍受他顯而易見并不受歡迎的親近。

    唯一讓他安慰的是,鳳凰還是很依賴他的懷抱,甚至比以前還要渴求火熱的肌膚相貼。

    有時看著他閉著眼睛沉沉睡去的樣子,周暉甚至?xí)a(chǎn)生一種錯覺,仿佛他其實(shí)是很希望自己待在他身邊的。仿佛他甚至連自己給予的一點(diǎn)點(diǎn)疼痛,都格外珍惜的樣子。

    ·

    鳳凰在照弗婆提洲東海上露出極惡相的事情出乎意料沒有引來雷譴,甚至連一點(diǎn)水花都沒驚起。

    降三世明王帶著雪山神女回到須彌山上后,這件事就如同被人突然掩蓋住一樣,倏而完全沒有了音訊。

    然而周暉沒有幼稚到以為這件事就這么結(jié)束了——他甚至有從此帶著鳳凰流落天涯的心理準(zhǔn)備。但當(dāng)他小心翼翼打探鳳凰的想法時,又覺得他其實(shí)并不太在意自己會招來怎樣的天罰。

    他似乎是真的不在意。

    直到很久以后周暉覺得鳳凰對周圍事物的關(guān)注度很低,好像對任何事情都沒什么特別的興趣,只沉浸在自己秘密而寧靜的內(nèi)心世界里。他對此疑惑過,暴躁過,用很激烈甚至是暴力的手段嘗試過把鳳凰強(qiáng)行拉出那無形的世界,但情況只是稍有改善,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他試圖回憶這種情況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就想到了上面的這個時候。

    鳳凰的情緒在短暫的爆發(fā)后,迅速化作了凄冷的灰燼。似乎那一次的爆發(fā)就已經(jīng)把他所有熱情都燒盡了,剩下不知道還有多少,也被妥善藏在了內(nèi)心深處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誰也不給看。

    “有天罰就來吧,”面對周暉的打探,他只垂下眼睛,說:“無非把我打死,我還可以涅槃,所以……無所謂了�!�

    然而周暉無法用他那么消極的態(tài)度來面對這件事情。

    涅槃之后鳳凰形成玉胎,再出生成長一遍,前世種種皆化作灰,可能就再也不認(rèn)識他是誰了。

    周暉把鳳凰嚴(yán)密地保護(hù)了起來,不管是六識封閉渾渾噩噩時,還是神志清醒有自主能力時,都強(qiáng)行把他拴在自己身邊,稍微脫離視線范圍就立刻找過來,仿佛怕他會突然有一天走失,從此就再也不回來了。

    鳳凰也不抵觸,很多時候他就坐在門口木質(zhì)的平臺上,歪著頭,看周暉忙這忙那,視線靜靜地追隨著這個男人,有時甚至能這樣看一整天。

    周暉怕他覺得煩悶無聊,畢竟地獄天空陰霾,空氣刺鼻,不周山靠近血海,還經(jīng)常會有丑陋奇形怪狀的妖怪撕咬著血淋淋的肉塊跑上來;然而鳳凰對這一切都很漠然,他只有在看著周暉的時候很專心,好像對他干的事情都很感興趣一樣。

    有一次周暉打了只狍鸮回來烤,鳳凰坐在邊上撐著頭,半晌突然問:“你為什么不吃生食呢?”

    周暉本質(zhì)上還是地獄魔,地獄魔都是直接吃生肉的。但妖怪的生肉吃多了整個身體會透出濃重的血腥味,像鐵銹一樣非常難聞,后來鳳凰來不周山,他就學(xué)著人界那樣生火吃熟食了。

    “我一直都烤的呀,”周暉撒了個謊:“吃生肉是低級地獄魔才會干的事情�!�

    鳳凰無聲的哦了一聲,點(diǎn)點(diǎn)頭。

    他目光望著火堆上翻來覆去滾動的生肉,似乎有一點(diǎn)好奇。周暉想起自從他來不周山后就沒喝過一口水,吃過任何一點(diǎn)東西,突然有些隱隱的擔(dān)心,便問:“你想嘗嘗么?”

    鳳凰似乎有些遲疑。

    “狍鸮肉很嫩的,沒關(guān)系,只嘗一口,咽不下去就吐出來�!�

    周暉從狍鸮腹部挑了塊肥瘦相間最嫩的肉,用刀割了一小塊遞到他面前。鳳凰卻不伸手接,用鼻尖嗅了嗅,似乎有一點(diǎn)不能適應(yīng),遲疑片刻后才試探著用牙齒叼進(jìn)嘴里。

    下一秒他直接把肉從嘴里吐了出來,用力捂著嘴,猛地把臉埋在膝蓋里。

    周暉沖上去板起他的臉,接水來給他漱口,卻被鳳凰滿臉通紅的搖頭拒絕了。好半天他才等嘴里的味道消散掉,又看了眼地上的肉,難過道:“對不起,我沒法適應(yīng)這個……”

    周暉心里突然一沉,卻什么也沒說,俯身在鳳凰的鬢發(fā)邊一吻。

    必須要搬離地獄道了,他想。

    然而周暉在地獄道生活了很多年,要搬走也不是幾天就能完成的事情。更棘手的是,餓鬼道和畜生道的環(huán)境未必比得上地獄,人界烽煙四起民不聊生,阿修羅道又絕不可能接納一只史無前例修成了人身的地獄魔;為今之計,只有去一個地方。

    ——天道。

    天道和四惡道的交界處有很多時空縫隙,比方說三十三重天最下層琉璃天,天宮外就荒無人煙,是藏身的好地方。

    周暉于是做出了北上琉璃天的決定,鳳凰也沒有任何疑議的接受了。

    后來回憶起這次搬遷,那應(yīng)該是周暉和天道互相達(dá)成妥協(xié)的第一步,思路不可謂不正確;然而在當(dāng)時卻讓周暉很后悔,因?yàn)檫@差點(diǎn)為鳳凰惹來殺身之禍。

    ——因?yàn)檠┥缴衽颂�,緊接著就跟來了。

    第55章

    鳳凰明王千年不歸,歸來便是與佛祖一刀兩斷

    鳳凰非梧桐不息,非練實(shí)不食,非醴泉不飲。

    周暉到了琉璃天后才知道也不絕對。以上都是鳳凰真身時才有的習(xí)性,若是化作人身法相,只需要潔凈和避免腥膻就可以了。

    然而潔凈和避免腥膻都是地獄血海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因此鳳凰在不周山時滴水不沾,所幸他對飲食的需求可以少到近乎于無,所以一直沒有發(fā)生任何問題。

    琉璃天宮外是廣袤的虛無之壤,風(fēng)從平原掠過,帶著荒蕪氣息奔向天際。站在土坡上就能一眼望見地平線,在天地交接處泛出連綿不絕琉璃的青光,日落月升時極光縈繞,異常壯觀瑰麗。

    三十三重天上有很多壯美的景觀,然而都隱藏在各層天宮之外荒涼無人的地方。周暉也通過水鏡見識過須彌山的景象,印象最深是山巒般的巨型建筑連綿起伏,金玉雕砌、象牙裝飾,連噴泉涌出的都是碎玉,可謂極盡莊嚴(yán)堂皇。

    他曾經(jīng)想過鳳凰會不會更適應(yīng)那種神殿奢華的環(huán)境,然而鳳凰待在他于荒野上搭建出的小屋里,神態(tài)好像也非常的安然。

    周暉建起來的是一座和不周山上木頭小院類似的房屋,周圍用石墻圍住,鳳凰在石墻下種了一圈火紅的修羅花,那是他從地獄帶出來的種子。

    在不周山上周暉本來完全沒覺得他喜歡那些花,直到小屋建成后,看鳳凰默默從口袋里摸出一把種子,才恍然發(fā)現(xiàn)原來他對周圍的環(huán)境不是完全沒感覺的。

    琉璃天處在三十三重天最下層,和地獄交壤。周暉每天會去地獄捕獵,鳳凰則留在家里。一開始周暉怕他離開自己的視線會出問題,但這么久了雷譴也沒劈下來,再加上方圓百里荒無人煙,別說猛獸了,連個蟲子都沒有,真正是虛無靜寂之土,因此也就放下了心。

    ——然而事實(shí)證明周暉這心放得太早了。

    不久后的某天,周暉離家時鳳凰才醒來,封閉的六識并沒有完全貫通,僅有第七末那識還在,渾渾噩噩坐在陰霾天空下孤零零的院子里。雪山神女莎克提通過云鏡窺見此景,心念神動,便私自偷偷下了須彌山,來到了這座偏僻的小院。

    她本來的意圖未必是要刺殺鳳凰,而是想惡意戲弄他一番——就算以戰(zhàn)功證明王,不如密宗五大正牌明王的地位尊崇,但鳳凰同時還是太古神禽,玉胎誕生時還沒有須彌山,弄死鳳凰肯定是要遭天譴的。

    但她發(fā)現(xiàn)鳳凰六識皆封時果真如提線傀儡一般,叫做什么做什么,連一點(diǎn)反抗意識都沒有,心中便突然萌發(fā)出了惡念。

    ——都說鳳凰不死,萬一他真的只是涅槃呢?

    萬一涅槃之后,真的前塵種種皆盡忘卻了呢?

    如果是那樣的話,周暉那氣急敗壞的臉色一定很有趣吧。

    莎克提這么想著,摸出淬了毒的短匕,鬼使神差般遞到了鳳凰的手上。

    鳳凰僅有的第七識完全不能分辨善惡,也真的順從地接了過來,靜靜看著莎克提。

    那一刻莎克提有些瑟縮,但很快嫉妒和惡意壓過了畏懼,俯在鳳凰耳邊輕輕道:“去吧,用手中的刀刺進(jìn)你自己的心臟吧……讓我看看,你到底是會涅槃,還是真的會死呢?”

    鳳凰垂下眼睛,看著刀鋒,神情木然空茫,半晌緩緩把刀尖橫向自己。

    莎克提退后半步,目光中帶著一絲欣賞和期待。下一刻刀尖刺入胸膛皮膚,金紅色的血瞬間洇透了衣襟。

    ——周暉后來最慶幸的事情,就是那天他在地獄突然心中驚悸,當(dāng)即立刻返家,千鈞一發(fā)之際沖進(jìn)門奪下了鳳凰手中的刀。

    莎克提閃身欲走,但周暉暴怒之下理智頓失,回手一刀刺進(jìn)了她脖頸。

    那一刻天空旋轉(zhuǎn),大地塌陷,莎克提慘叫飛退,無數(shù)巨雷從他們頭頂?shù)母呖辙Z然劈下!

    雷譴劈的其實(shí)是兩個人——意圖謀害太古神禽的莎克提和傷害了雪山神女的周暉,然而鳳凰的六識封禁在閃電瀑布中爆開,電光石火間將周暉縱身撲倒,落地雷觸及他后背的瞬間戛然而止,消弭于無形。

    莎克提就沒這個好運(yùn)了,雷譴劈毀了她的神格,將雪山神女直接打入了六道輪回。

    周暉雖然是個修成人身大逆不道的地獄魔,但那也是第一次見識雷劫——盡管跟日后孔雀明王被天譴,萬仞冰川化作齏粉、廣闊平原轟然塌陷的陣勢不可同日而語,然而在當(dāng)時,也是足夠震撼的了。

    千萬滾雷中鳳凰死死壓在他身上,胸前金紅色的鳳凰血染了他一身,隨即血液沉入周暉體內(nèi),仿佛被海綿全數(shù)吸收一樣沒有半點(diǎn)留下。

    緊接著周暉覺得一股極度炙熱的能量席卷四肢百骸,讓他在滿世界亮得令人無法睜眼的閃電中,爆發(fā)出痛苦的嘶吼。

    雷劫最后周暉失去了意識,醒來時他躺在縱橫龜裂的地面上,鳳凰坐在不遠(yuǎn)處燒焦的木頭廢墟中,正伸出手,想去撫摸縫隙中伸出的紅色小花。

    大概是眼睛余光瞥見周暉動了動,他收回手問:“你醒了?”

    周暉坐起身,愕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沒有一點(diǎn)傷痕,氣海中似乎蘊(yùn)藏著一股從未有過的,猛獸伺機(jī)而動般潛伏又磅礴的力量。

    “我這是……”

    “莎克提去輪回了�!兵P凰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別開眼睛道。

    周暉爬起來,因?yàn)轭^暈?zāi)垦6咱劻艘幌�,搖搖晃晃走到鳳凰面前,半跪在他面前焦黑冒煙的土地上,看著他有一點(diǎn)躲閃的目光:“你在想什么?”

    “……沒什么啊�!�

    周暉拉起他的手,只見他心口傷痕已經(jīng)痊愈了,但胸前衣襟還殘留著斑斑的血跡。

    “你到底在想什么?”周暉重復(fù)道,聲音充滿了溫和懇切。

    鳳凰垂下眼睛,從周暉的角度,能看見他纖長的、濃密的眼睫,以及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清澈的眼珠。

    “……院子沒有了……”很久后才聽他輕輕道。

    那聲音并不是單純的難過,只是似乎有一點(diǎn)迷茫,但就像無形的手突然一把攥住心臟,讓周暉的呼吸都猛然頓住了。

    “我們離開琉璃天吧,”鳳凰說,“我想去混沌界,去沒有人的地方……”

    混沌界是六道之外的虛無地區(qū),沒有生物也沒有人煙,硬要形容的話,其實(shí)和佛祖存在的無色天有一點(diǎn)類似,但虛無里又充斥著時空崩塌形成的海潮和其中裹挾的無數(shù)空間碎片。

    周暉帶著鳳凰,在混沌界生活了數(shù)百年。

    那其實(shí)是鳳凰生命中最平靜和愜意的時光,只有他和周暉兩個人,日復(fù)一日重復(fù)的作息讓他幾乎忘了失去的恐懼,甚至連釋迦這個名字所代表的種種威脅和陰影,都仿佛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漸漸散去,只留下角落里不引人注目的黑色塵埃。

    他們有時會一起去血海,有時也會去人界逛逛。他們走過凡世風(fēng)沙和硝煙,也見識過紅塵中的種種迷離與快樂,不管在哪里,他們都緊緊的挨在一起,恍惚間有種從此天長地久,歲月永恒的錯覺。

    須彌山上再沒有任何消息傳來,而周暉也不去招惹天道,似乎有點(diǎn)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

    在他看來,天道應(yīng)該是想放置鳳凰明王的事情,等他作為一只地獄魔的生命走到盡頭,鳳凰自然也就會回去須彌山。那么這上千年的時光,就將成為天人漫長生命中一段稍稍有些出乎意料的插曲,隨著時間的推移漸行漸遠(yuǎn),最終有一天變成天道歷史上一小段無足輕重的逸聞。

    對周暉來說,雖然有一點(diǎn)悲哀,但似乎也確實(shí)是如此。

    ——直到終于有一天,鳳凰懷胎了,生下了落地即封明王的孔雀摩訶。

    摩訶出生是周暉第一次從正門進(jìn)佛堂,也是這只桀驁不馴的地獄魔第一次在佛前跪經(jīng),跪了足足七天七夜。

    然而并沒有什么用,孔雀一出生,睜眼就映出了鳳凰的死相。

    這件事周暉并沒有告訴鳳凰——因?yàn)轼P凰對長子降生表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喜悅。他從沒有見過鳳凰對任何事情的反應(yīng)能達(dá)到這么強(qiáng)烈的程度,那種情緒是如此由衷而澎湃,以至于周暉完全無法在鳳凰虛弱而開心的面孔前,吐露一個字的實(shí)情。

    也許佛預(yù)言的事情不會發(fā)生,他這么徒勞地安慰自己。

    ——也許這個孩子能順利長大,平安喜樂,不要辜負(fù)鳳凰今天對他充滿了幸福的期待。

    然而很快殘酷的現(xiàn)實(shí)給了周暉當(dāng)頭一擊。

    摩訶天性邪惡好妒,因?yàn)榧刀史鸸�,上三十三重天去吞了佛身,以至于在雪山金頂惹來了九天十地�?nèi)最嚴(yán)重的天譴。

    鳳凰精神都崩潰了,拼死要上去從雷電交激的修羅場中救出孩子,但周暉知道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用八十一道魔禁死死禁錮住鳳凰,然而億萬雷劫的最后一道,鳳凰還是強(qiáng)行掙脫開來,用把自己真身焚燒殆盡的代價,保住了摩訶的最后一口氣。

    鳳凰重傷垂死,周暉把他帶到地獄不周山,在他們最初生活的那片山崖前搭建了一座和數(shù)千年前一模一樣的小木屋,院子里種滿了火紅的修羅花,把鳳凰安置在里面養(yǎng)傷。

    和當(dāng)年不一樣的是這次他以小院為中心,在方圓千里內(nèi)下了無數(shù)禁咒,把昏迷不醒的鳳凰死死的,不留分毫余地的,禁錮在了里面。

    鳳凰現(xiàn)在恨他,他知道。

    他看過鳳凰曾經(jīng)有多愛他的兩個孩子——摩訶和迦樓羅還是小鳥崽的時候,鳳凰經(jīng)常會化出真身,用長長的尾羽把兩只小鳥卷在里面,溫柔地為它們梳理羽毛、與它們嬉戲,有時甚至能這樣持續(xù)好幾天。

    小鳥崽們睡著的時候,他就維持著那個姿勢,溫情脈脈滿懷愛意的看著它們,連目光都不舍得移開半分。

    ——如果說鳳凰對于周暉的陪伴和忠誠,還有一點(diǎn)謹(jǐn)慎的試探和小心翼翼的保留,那么在面對兩個尚且年幼、還不知道能不能順利養(yǎng)大的小鳥崽時,他那種把全部感情都迫不及待傾囊而出的模樣,仿佛整個生命都寄托在了它們身上。

    那獻(xiàn)祭一般的姿態(tài),有時周暉看了,都覺得暗自心驚。

    他曾經(jīng)暗暗擔(dān)憂過如果孩子哪天沒有了怎么辦,鳳凰會不會精神崩潰以至于活不下去?然而這個猜想因?yàn)樘^可怖而并沒有深入下去。

    直到現(xiàn)在,長子幾乎喪命,次子被擄至西藏雪山音訊不聞,他才意識到這可怕的一切終究會來臨。

    鳳凰恨他對孩子束手旁觀,就算日后隨著時光的推移表面上恢復(fù)平靜,那恨意也會將一層陰影留在他內(nèi)心最深的地方,永遠(yuǎn)也不會消失。

    有時周暉看著鳳凰一個人靜靜坐在那里,一整天不動也不說話,對外界刺激順從而又漠然的樣子,會有種無法言喻的悲哀從心底升起。

    鳳凰幸福過嗎?

    真正無憂無慮的,心滿意足的,感受過安全和幸福嗎?

    鳳凰足足養(yǎng)了數(shù)年的傷才能勉強(qiáng)下地,周暉帶他去人界風(fēng)景名勝之地隱居,也撤除了千萬禁咒,就像兩個孩子尚未出生前一樣和他朝夕相對,寸步不離。

    然而這只能暫時緩解情勢,并不能真正解決問題。

    鳳凰重傷不愈時,似乎對“獨(dú)自一人”越來越反感,甚至到了有點(diǎn)畏懼的程度。于是周暉盡量不離開他,不論在哪里都保證彼此隨時能出現(xiàn)在對方的視線里。有好幾次他于人群中回頭時,都能看見鳳凰的目光追隨著他,看他回頭了,才極不引人發(fā)覺地輕輕松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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