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梁燁嘖了一聲，“朕不餓。”
“你不餓你煩得要殺人�！蓖醯崂湫Φ溃骸拔颐α艘惶爝�得任勞任怨伺候你，你就逮著我齜牙，合著整個皇宮就我好欺負(fù)�！�
梁燁震驚地望著他。
都快把他堂堂皇帝罵成狗了他竟然敢說自己好欺負(fù)？
王滇將被挑斷了線又被擦了血的寢衣脫下來扔到地上，找了件新的換上，見梁燁還坐在桌子前發(fā)愣，沒搭理他直接上了床。
過了好半晌，才有人慢騰騰地爬上了床，賤嗖嗖地戳他的后腰，小聲道：“朕方才跟你開玩笑的，那只蠱蟲殺不死，我死了它才能死�！�
“滾�！蓖醯岣呃淞送鲁隽藗�字。
梁燁聞言不怒反喜，親親熱熱地從背后摟住他，滿足地舒了口氣，拿那只冰涼的爪子摸了摸王滇的肚子，“朕剛剛……確實有些餓了�！�
王滇懶得搭理他，誰知道他越不搭理越來勁，梁燁摸了摸他的肚子，過了好一會兒才疑惑道：“王滇，你是不是胖了？”
眾所周知，王滇雖然是個總裁，但是是一個勤奮自律且?guī)浀目偛茫恐芏ㄆ谂萁∩矸�，不僅寬肩窄腰身高腿長，更是辛辛苦苦練出來了六塊漂亮的腹肌，穿著西裝讓人覺得風(fēng)度翩翩，脫了西裝讓人覺得血脈僨張。
他可以接受自己天天命懸一線加班累成狗，但不能接受自己的腹肌消失成為一個大腹便便的總裁——可以苦逼，但絕不油膩。
翌日清晨，天還沒亮，御花園里就多了道晨跑的身影。
梁燁頂著倆黑眼圈蹲在樹上看著下面繞圈跑的人，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懨懨道：“只胖了一點兒�！�
他拿拇指和食指比劃了細(xì)細(xì)的一道，“肉摸著軟了些而已，朕喜歡�！�
“你喜歡個屁�！蓖醯岷脦讉�月沒怎么鍛煉，跑起來還略有些喘，“你還喜歡豬呢你怎么不抱著豬睡？”
梁燁不解：“豬怎么礙著你了？”
王滇瞥了他一眼，跑夠了圈數(shù)，跳了根合適高度的樹枝做引體向上，梁燁瞧著新鮮，飛身跳到了他抓著的那根樹枝上蹲下來，好奇道：“這又是在作甚？”
王滇抓著樹枝懸空，木著臉看他拿小木枝戳自己的手背，吐了口濁氣道：“爭取以后能把你掄圓了揍�！�
梁燁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任憑哪個男人被輕視了都會本能的不爽，更何況對方還是個跟自己關(guān)系曖昧的混賬東西，王滇瞇了瞇眼睛，出其不意攥住了梁燁的腳腕將人往下一扯。
按理說梁燁應(yīng)該能輕松掙開或者瀟灑地落地。
但現(xiàn)實是這廝反應(yīng)遲鈍，腳底一滑，整個人來了個五體投地式的大禮，摔進(jìn)了地里，那聲悶響聽得人牙疼。
還掛在樹枝上的王滇僵硬地扭過頭來看他，“我剛剛……跟你開玩笑的�！�
梁燁頂著一臉泥緩緩抬起頭來，陰惻惻地扯起了嘴角。
第56章
清風(fēng)
不過梁燁到底沒來得及報復(fù)。
沖天的火光將未明的天際映照得通紅，
驚慌失措的喊聲從遠(yuǎn)處傳來，走水的鐘聲急促地響遍了整個皇宮。
大火迅速蔓延開來，王滇從御攆上下來的時候，
被帶著煙嗆味的熱風(fēng)糊了一臉。
梁燁易了容，
老神在在地靠著攆轎的扶手，
絲毫不掩飾眼底的幸災(zāi)樂禍。
“真是豈有此理，你們是怎么當(dāng)值的！”王滇怒聲訓(xùn)斥，
情真意切地看向快被大火吞噬的興慶宮，
“皇祖母呢！要是她老人家有個三長兩短，朕唯你們是問！”
王滇吼得生氣，但人卻離著火的宮殿百丈遠(yuǎn)，他看著忙碌救火的黑甲衛(wèi)和太監(jiān)侍衛(wèi)們，
“若誰能救出皇祖母，
朕重重有賞！”
“陛下您稍安勿躁，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洪福齊天，一定會平安無事的�！鄙磉呌袀�不長眼的小太監(jiān)湊上來寬慰道。
王滇和梁燁不約而同地看了他一眼，那小太監(jiān)驚出了身冷汗，
訕訕地閉上了嘴不敢再說話了。
雖然這樣很不好，
但王滇還是比較希望這位傳說中的老太太有事的，
不過出于大局考慮，他勉強(qiáng)可以給這老太太風(fēng)光大葬。
可惜事與愿違。
簡凌和楊滿護(hù)送著一位看著不過四十多歲的中年女性從火場中走了出來，
盡管王滇此前并未同崔語嫻見過面，
但他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對方。
無他，
這女人氣場著實太強(qiáng)，
她臉上的妝甚至都沒花一下，
手隨意地搭在楊滿的胳膊上，
那雙凌厲微挑的杏眼不急不緩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最后落在了王滇臉上，笑了一下。
王滇明顯感覺到梁燁整個人都戒備了起來，甚至蠢蠢欲動想伸手?jǐn)埶难鼘⑺Щ厝�，王滇淡定地同他對視了一眼，走上前去行禮道：“祖母無恙就好�！�
“多虧了簡凌這孩子�！贝拚Z嫻抬手撫了撫鬢角，“才沒讓哀家葬身火海。”
“卑職不敢居功。”簡凌半跪在地上，聲音冷厲，“太皇太后洪福齊天�！�
崔語嫻虛虛扶了他一下，看向王滇，“子煜啊，這次簡凌可是立了大功，你該好好封賞他才是�！�
“好�！蓖醯峥戳撕喠枰谎郏昂喗y(tǒng)領(lǐng)年少有為，不如就封做御前侍衛(wèi)，到朕跟前伺候吧。”
崔語嫻微微一愣，“御前侍衛(wèi)？”
“這黑甲衛(wèi)終歸不是正職�！蓖醯崦娌桓纳溃骸叭艋首婺干岵坏�，那朕也不好奪人所愛。”
“你這孩子，就喜歡開玩笑。”崔語嫻輕飄飄地將他的話擋了回去，“簡凌這孩子武功好人也老實，若被你要去，還不知道你怎么欺負(fù)他呢，哀家答應(yīng)他父親要好好照顧他，若有個萬一，豈不是讓哀家失信于人�！�
“祖母說得是�！蓖醯峤杵孪麦H，“那依祖母所見，該如何封賞？”
“這孩子從小就一腔熱血想要從軍，奈何被困在了宮墻內(nèi)�！贝拚Z嫻淡淡地看著王滇，“不如就將他送到南軍去歷練一番�！�
這般明目張膽地塞人，崔語嫻用的也不是商量的語氣，王滇卻并不想退讓，笑道：“簡統(tǒng)領(lǐng)看著細(xì)皮嫩肉的，恐怕吃不了這個苦，況且焦帥年事已高，也不好照顧個孩子，皇祖母現(xiàn)下剛死里逃生，還是快好生歇著，此事之后再議也不遲。”
崔語嫻看著他笑了笑，“子煜真是長大了，越發(fā)有你父親的模樣了。”
“是該長大了，畢竟皇祖母都急著要替朕納妃了�！蓖醯岵幌滩坏貞涣嘶厝�。
崔覓覓的事情崔語嫻現(xiàn)下想起來還心梗，臉上的笑意微斂，“子煜許久不來哀家宮中用飯了�！�
王滇心一沉，扯了扯嘴角，“朕倒也想，只是祖母這興慶宮被燒了大半，就不勞祖母費心了。”
“無妨，哀家這里隨時歡迎皇帝�！贝拚Z嫻像是乏了，楊滿趕緊上去扶住她，她走了兩步才不急不緩道：“若子煜頭疼來哀家這里討湯再這般說話，哀家可真就生氣了�！�
王滇冷冷盯著她的背影，瞳孔里倒映著周圍猩紅的火焰。
回到書房時，他心中的怒意還未消退，梁燁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捻著葡萄往嘴里扔，一口一個，還往桌上的小碟里吐葡萄皮和葡萄籽。
“你剛才玩土洗手了嗎就吃？”王滇沒好氣地瞪著他。
梁燁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伸出自己干凈漂亮的爪子給他看，“你不給朕剝葡萄便也罷了，你還敢教訓(xùn)朕？”
“崔語嫻說的話你沒聽見？”王滇走到他跟前，恨鐵不成鋼道：“這老妖婆都直接明面上罵你是個慫貨孬種了，你還有這閑心吃葡萄！”
“唔�！绷簾钐蛄颂蛑父股系钠咸阎�。
王滇看得眼睛疼，“別舔了！你能不能有個當(dāng)皇帝的樣子！”
梁燁耷拉著眼皮道：“朕什么樣皇帝就什么樣。”
王滇終于理解自家表姐看見兒子數(shù)學(xué)考了三分為什么會氣出高血壓了，他深吸了一口氣道：“崔語嫻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她若是打定主意想往南軍塞人，我們也塞，還得比她快�！�
梁燁漫不經(jīng)心地伸手去拿葡萄，被王滇一巴掌抽在了手背上，他捂著手背震驚又委屈地看著王滇，“朕又沒讓你剝�！�
“興慶宮為什么突然著火？”王滇低頭看向他。
“朕怎么知道�！绷簾畲炅舜晔直�，眼疾手快揪了顆葡萄扔進(jìn)了嘴里，葡萄在嘴里滾了一遭吐出了葡萄皮，“估計老天爺都看不下去她作孽了�！�
不過很快真相就水落石出了。
楊無咎跪在地上哭得跟死了爹一樣，哀嚎道：“我、我就是打了個瞌睡，誰知道火星子就將柴點著了，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楊滿一腳踹了上去，氣得褶子都深了三分，“你這個孽障！我讓你來宮里是學(xué)本領(lǐng)，你倒好，偷懶都偷到娘娘頭上了！我打死你個孽障！”
“爹！爹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爹！”楊無咎抱著頭蜷縮在地上嚎啕大哭。
楊滿比他還想哭，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沖主位上的崔語嫻磕頭，“娘娘！奴婢教子無方！愿領(lǐng)任何責(zé)罰！只是求娘娘看著奴婢伺候您這么些年的份上，繞過這小子一條賤命，奴婢做牛做馬——”
“好了好了�！贝拚Z嫻嘆了口氣，“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無心之失罷了�！�
“謝娘娘饒命！謝娘娘！”楊滿跪在地上磕頭磕得砰砰作響。
楊無咎抱著頭眼里還含著淚，看著平日里在家中說一不二威風(fēng)凜凜的爹跪在地上頭都磕出了血，然而太皇太后仍舊沒有要他起來的意思，霎時他說不上心里是何種滋味，只帶著哭腔道：“爹你別磕了，兒子一人做事一人……”
楊滿白著臉狠狠瞪著他，讓他剩下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被楊滿扯了起來跪在地上，按著脖子跟他爹一起磕頭，他爹邊磕邊哭，還要聲淚俱下地為他求情，楊無咎的腦袋一下又一下地撞在冰冷的地板上，磕得頭暈眼花腦子發(fā)懵，原本只是假哭，但后來卻真得哭了出來，難受地揪著心臟喘不過氣來。
就當(dāng)他以為要磕頭磕到天昏地暗的時候，崔語嫻終于出了聲，“行了，起來吧，哀家跟他計較什么，打幾板子漲漲教訓(xùn)便是�！�
楊滿頓時喜笑顏開，跪謝隆恩。
楊無咎趴在地上，看見他爹蒼老的手在袖子里抖成了篩子。
第一板子下去，楊無咎就覺得自己要死了，殺豬似的嚎叫起來，等打完了二十板子，他已覺去了大半條命，連自己怎么被抬回去黑甲衛(wèi)住所的都不知道。
簡凌不讓楊滿進(jìn)黑甲衛(wèi)，楊滿又氣又急又惱，兩人爭執(zhí)了幾句，最終楊滿也沒有能走進(jìn)大門一步。
楊無咎趴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已經(jīng)分不清自己是在哭還是在呻吟，他渾渾噩噩地睡了醒醒了又睡，恍惚間看到了個人影蹲在自己跟前。
“王、王滇�！睏顭o咎動了動皴裂的嘴唇，眼神黯淡了下去，“你……說得對，我不該……進(jìn)宮給我爹添麻煩�！�
梁燁扔給了他一瓶藥，“你想好了嗎？”
楊無咎攥著那瓶藥狠狠抽泣了起來。
“你要是反悔，我可以送你回家�！绷簾蠲鏌o表情道：“宮里和軍營，無論哪個都是九死一生�！�
楊無咎咬緊了牙關(guān)，紅著眼睛道：“我要去軍營�！�
梁燁挑了挑眉。
“我不要輸給簡凌那個狗東西�！睏顭o咎壓低了聲音，卻帶著股狠意，“我不想我爹這樣……我要去掙軍功�！�
奴顏婢膝地求情，擔(dān)驚受怕地活命，他卻渾然不知被護(hù)在羽翼底下不諳世事。
梁燁將一塊牌子扔到了他手邊，“那你可清楚你是在為誰做事�！�
楊無咎的手覆在了牌子上的龍紋祥云上，血紅著眼睛道：“我知道。”
梁燁輕笑了一聲。
楊無咎低聲道：“我只求陛下屆時能饒我父親一命�！�
“陛下仁厚，自然守諾�！绷簾钚攀牡┑┑溃骸澳闱野残娜��！�
梁燁翻出窗戶，就看見了墻邊神情復(fù)雜的王滇，他若無其事地躲開了王滇的目光，帶著人飛出了黑甲衛(wèi)的領(lǐng)地，兩道身影悄無聲息地落進(jìn)了碎雪園。
晚上偌大的園子總是有些陰森的，王滇隔著夜色看向梁燁，“若楊無咎想回家，你真送他出宮？”
“自然不會�！绷簾钌炝藗�懶腰，“不過朕會讓他死得痛快些�！�
王滇看見了他眼底淡漠的神色，知道他沒有說謊。
“你讓我知道這些——”王滇仔細(xì)地斟酌了一下說辭，“是打算用我了，對么？”
梁燁安靜地看著他，神色是難得一見的認(rèn)真，“你若老老實實當(dāng)朕的皇后，總能保全這條性命，可若這渾水蹚進(jìn)去，就算是朕將來也未必容你，又何必?fù)胶�？�?br />
王滇笑了笑，“你又何必離開再回來？”
梁燁定定地望著他。
王滇轉(zhuǎn)頭去看天上被流云遮住的月亮，“有時候我覺得你們這兒真的是無聊至極，想找個能聊一塊的人都找不到，世界觀差了十萬八千里。”
梁燁說：“朕看你同那祈明聊得挺好�！�
“不一樣�！蓖醯徂D(zhuǎn)過身靠在了樹上，抱著胳膊沖他扯了扯嘴角，噙上了兩分清風(fēng)似的笑，“也就你，勉強(qiáng)讓我覺得還有點意思�！�
梁燁站在那里，在夜色中仿佛整個人都蒙上了層淡淡的陰翳，他沉默了片刻后緩緩道：“朕不是個好皇帝�！�
“確實�！蓖醯嵴f。
梁燁的心臟沉了沉，自嘲似的發(fā)出了聲輕笑，卻又聽王滇漫不經(jīng)心道：“但我喜歡。”
月華破云，滿園風(fēng)動。
第57章
自信
梁燁真正笑起來的時候是很好看的，
就像是冬天落下來的最后一片雪，讓人覺得安靜又冷冽。
王滇垂下眼睛，目光漫無目的地飄了兩秒，
最終還是重新落在了梁燁臉上，
只是那個笑容轉(zhuǎn)瞬即逝，
讓他稍覺惋惜。
梁燁意味不明地盯了他許久，“時候不早了�！�
王滇笑了笑，
并不意外，
直起身子來嘆了口氣，“回去吧，還沒吃晚膳�！�
他說走便毫不猶豫，路過梁燁的時候卻又被攔腰摜到了柱子上，
只是這回梁燁的胳膊墊在了他后背，
手掌還貼心地捂住了他的后腦勺，看得出來很怕將他撞疼了又罵人。
這種帶著小心翼翼的蠻橫讓王滇有些哭笑不得，但同樣也很受用，他放松地靠在梁燁的手臂上，
心情愉悅地看著他。
梁燁仔細(xì)地用目光描了一遍他的臉，
見王滇沒有拒絕的意思，
才慢吞吞地湊了上來，輕輕地用鼻尖碰了碰他的唇角。
鼻尖有點涼。
王滇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