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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梁燁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沒有說話。

    “您是整個(gè)大梁的皇帝,是大梁千百萬子民的天,您的仇恨,您的喜惡,您的一言一行,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關(guān)乎著天下的黎民百姓�!甭勛谶殿^道:“您坑殺了這四萬人,流放九族,將那些叛臣?xì)(gè)干凈,大都就會空一半,世家只剩十之二三,大都危矣!梁國危矣!……陛下,物極必反啊!”

    聞宗抬起頭來再叩首,“陛下,您自己也知道此舉大為不妥,才會至今沒有下旨,大安王朝覆滅的前車之鑒近在眼前,陛下,您苦心孤詣走到今天,萬萬不能在此功虧一簣啊——陛下!”

    梁燁面容冷酷地盯著他,喃喃道:“大家一起死多好�!�

    聞宗驚愕地抬起頭,被梁燁眼底的殺意和血色驚得渾身冒出了冷汗,“陛下……”

    “朕開個(gè)玩笑�!绷簾钚χ读顺蹲旖�。

    聞宗又要叩頭,被他親自扶了起來,登時(shí)有些受寵若驚。

    “太傅一把年紀(jì)了,別動不動就跪�!绷簾钏砷_他,轉(zhuǎn)身走上了高階,“既然太傅親自為他們求情了,朕會好好考慮的�!�

    “陛下圣明!”聞宗聲淚俱下,“陛下圣明!”

    待聞宗離開,梁燁沉默地盯著那些奏折良久,一袖子將那些折子盡數(shù)掃到了地上。

    書房外的云福毓英等人跪在地上沒敢進(jìn)來,充恒悄無聲息地從梁上跳了下來,蹲下來去撿地上的折子。

    “別撿了。”梁燁突然出聲:“都是些廢話�!�

    充恒把手里的折子放到了桌子上,絞盡腦汁想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主子,你已經(jīng)兩天晚上沒去看王滇了,要不要去看看他?”

    只要有王滇在,他主子通常就會開心,更不會生這么大的氣。

    誰知這次梁燁卻并沒有應(yīng)下,冷笑道:“昨日王滇去了聞宗府上,今日聞宗便敢來給那些人求情……朕一直以為他懂朕心里想什么,結(jié)果到頭來他寧可去替朕的仇人求情,還施以仁政,真是好大的膽子!”

    充恒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梁燁眼底的怒火愈演愈烈,哪怕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些人最后殺不成,但王滇從中來勸誡求情,反倒讓他心底的逆反情緒升騰而起。

    旁人勸便也罷了,偏偏是王滇。

    梁燁罕見地發(fā)了一通火,一整晚大殿之中都死氣沉沉,直到李步來求見。

    “陛下,微臣今日去給王大人把脈,大人的情況又好了許多�!崩畈焦蛟诘厣系溃骸巴醮笕讼胍獪p輕藥量,微臣以為不妥,特來請示陛下�!�

    梁燁沒說話,李步便只好在地上跪著,更不敢去揣測帝王的心思。

    “不用減�!绷簾铌幚涞穆曇魪纳厦�?zhèn)鱽�,“仔�?xì)給他調(diào)養(yǎng)著,需要什么藥材盡管用�!�

    “是。”李步應(yīng)聲。

    梁燁頓了頓,又問:“他這郁癥到底能不能好?”

    “回陛下,王大人的郁癥時(shí)日已久,恐難徹底治愈。”李步道:“不過平日里多注意調(diào)養(yǎng),修身養(yǎng)性,于尋常人也無異。”

    梁燁皺起眉,將手中的案卷一扔,“他這郁癥是何原因所致?”

    “這……臣不敢妄加推斷�!崩畈街�(jǐn)慎道:“郁癥通常是脾失健運(yùn),情志不得,故而臟躁,易驚悸不寐,王大人的情況比郁癥還要再復(fù)雜一些,不過大人自己也知道調(diào)節(jié)心情,故配合藥而見效極快……臣猜測,大人從前可能遭遇過一些不太好的事情,陛下遇刺,大人驚悸過度,觸及舊事導(dǎo)致發(fā)病……”

    “朕知道了�!绷簾钅樕y看,擺了擺手讓他下去。

    “臣告退。”

    充恒假裝過來給燈添油,將兩個(gè)安神香囊放在了桌案上,“李太醫(yī)說這是新方子。”

    梁燁撩起眼皮了瞥了那香囊兩眼。

    充恒若無其事地退了下去。

    油燈晃了兩下。

    王滇將手中的書放到一旁,吹滅了旁邊的蠟燭,拽起被子躺了進(jìn)去。

    然后就被人攬進(jìn)了懷里。

    “我艸!”王滇嚇了一跳,緊接著后頸就被人用牙惡狠狠地咬住,疼得他倒吸了口涼氣。

    “劫色。”粗糲的聲音摻雜著帶了燙意的呼吸,落進(jìn)了王滇的耳朵里。

    好不容易積攢的困意頓時(shí)灰飛煙滅,王滇氣得想把人踹下去,但卻只是沉默了片刻,在被子里摸索了兩下,抓住了對方尚帶著寒意的手。

    梁燁帶著氣甩開他的手,陰惻惻道:“王大人真是好本事�!�

    王滇疑惑道:“你們做賊的劫色前還要夸獎受害人一番么?”

    “……”梁燁氣悶,摟著人不說話,只有一下沒一下地咬他,執(zhí)著地在他肩膀上留了排圓潤的牙印。

    細(xì)密的疼混雜著癢意,王滇垂著眸子在黑暗里仔細(xì)地感受著他的呼吸,聞著梁燁身上淺淡的香味,快要睡著的時(shí)候才開口道:“你安排得如此周到,先讓焦炎把消息散布出去,使那些世家勛貴人人自危,再讓聞宗去勸誡一番留下余地,威懾之后談條件……我去與不去,聞宗都會進(jìn)宮,不過早晚而已。�!�

    梁燁隱藏在黑暗里的目光帶上了三分探究,“那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王滇的聲音里帶著絲困意,“說到底也只是猜測,萬一你鐵了心要?dú)⒘怂麄兡�?你賞的銀子我還沒摸熱乎�!�

    梁燁的手覆在了他的脖子上,貼著他的耳朵聲音冰冷,“擅自揣摩朕的心思,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長。”

    王滇毫不在意那只虛張聲勢的爪子,往他懷里靠了靠了,打了個(gè)哈欠。

    “那你怎么不肯好好揣摩一下朕到底為什么想殺他們?”梁燁的手微微用力,聲音里冷意更甚,“消息散出去,有的是人求情,你卻非要沖在前面,替朕的仇人說話,你以為你是誰?”

    王滇被他掐得睜開了眼睛,拍了拍他的手背,皺著眉道:“難受�!�

    梁燁咬了咬牙,驟然放松了力道,另一只手又不太放心地重新往他身上摸了一遍,確定沒藏著什么該死的匕首或者短箭,才帶著怒意道:“你應(yīng)該和朕站在一起�!�

    “我做不到�!蓖醯崽拐\道:“我若什么都不做不說,良心不安�!�

    梁燁的怒火再次輕而易舉地被勾了起來,周身冷意彌漫,卻又聽見王滇帶著困意的聲音響起:“可若你執(zhí)意要?dú)ⅲ乙膊粫此雷钄r,抑或因此同你勢不兩立�!�

    梁燁聞言愣住。

    “大不了到時(shí)候帶你遠(yuǎn)走高飛。”王滇說。

    暴躁的、尖銳的憤怒和不甘像是突然泄了氣,梁燁有些茫然地抱著他,緩緩垂下了眼睛,“不自量力�!�

    “養(yǎng)活個(gè)梁燁綽綽有余�!蓖醯衢]上了眼睛。

    梁燁將人抱得更緊了一點(diǎn),卻又小心翼翼,將臉貼在了他的后頸上。

    王滇困倦地笑了笑,“睡吧�!�

    第88章

    免談

    翌日王滇醒來,

    旁邊的被褥早已經(jīng)涼透了,顯然梁燁已經(jīng)離開許久。

    于廊聽見動靜進(jìn)來,手里拿著件黑色的袍子,

    “公子,

    衣服已經(jīng)熏暖了�!�

    “辛苦。”王滇接過來穿上。

    他動作間前襟被扯開了些許,

    隱約露出了些或青或紫的痕跡,瞧著像是牙印,

    于廊有些詫異地想要繼續(xù)看,

    結(jié)果王滇已經(jīng)穿好了衣服,將那些痕跡徹底掩蓋進(jìn)了柔軟的衣袍里。

    “怎么了?”王滇見他愣神,笑著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于廊慌亂地低下頭,“公子這身衣袍好看,

    我在大都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樣式�!�

    “瞎做的。”王滇又在外面穿了件外袍,

    束好腰帶,摸了摸臉上貼好的面具,“今日我晚些回來,吩咐廚房不必做飯了�!�

    “是。”于廊應(yīng)聲道:“公子可要我隨行?”

    “不必,

    你隨周管家去忙酒樓的事�!蓖醯岬�。

    于廊有些不舍地離開了,

    王滇自己一個(gè)人也沒帶隨從,

    優(yōu)哉游哉地出了府。

    “仲清,這邊!”熱鬧的茶坊間,

    有個(gè)眉眼清秀的公子在對他揮手。

    “我可是來遲了?”王滇笑著走了過去。

    祁明笑道:“不遲不遲,

    我急著見你,

    便早早到了�!�

    “樂弘兄如此直白,

    反倒讓我不好意思了�!蓖醯釓淖雷由隙肆吮�,

    戲謔道:“以茶代酒,

    敬你一杯�!�

    “哈哈哈,

    當(dāng)不起,實(shí)在當(dāng)不起�!逼蠲鞔笮Γ澳侨赵诶蠋煾弦灰�,我同仲清你真是相見恨晚,若非有事在身,我肯定跟著你回府。”

    那日王滇去拜見聞宗,正好碰上了祁明也在,聞宗便順勢將自己這位學(xué)生介紹給了他,雖然王滇之前也跟祁明見過,只不過用的是梁燁的身份,雖然兩個(gè)人很談得來,但終歸隔了層君臣的身份,而且在宮中多有不便,如今用真實(shí)身份結(jié)交,自然更是親近了不少。

    “好啊,今晚就隨我回府,我請你吃飯。”王滇毫不客氣地應(yīng)承下來。

    “哎你要這么說我可真去啊�!逼蠲髦钢�。

    王滇笑道:“你要不來,我就再也不請你了。”

    兩個(gè)人在茶坊喝了兩盞茶,便一同前往國子監(jiān)。

    大都的國子監(jiān)在城東光祿坊,占地頗廣,大門威嚴(yán)氣勢恢宏,王滇看了眼門前的對聯(lián),中正溫和卻不失鋒利,自帶落拓豪邁之意,祁明便同他介紹,“這是前朝名相房晚臣親自題的,那時(shí)大安王朝正如日中天,房相北巡時(shí)見此地?zé)o學(xué)塾,便親自督建了一座,名曰萬玄,后來世事變遷,戰(zhàn)火不斷,但這書院卻神奇地留存了下來,圣祖皇帝后來將萬玄書院擴(kuò)建,才是如今的國子監(jiān)�!�

    王滇在宮里讀名相錄的時(shí)候看見過房晚臣這個(gè)人,澧朝之后,安朝建立,歷二世國祚不穩(wěn),當(dāng)時(shí)帝王年邁,沉迷求仙問道,不問朝政,磕丹藥磕死之后,幼帝繼位,天下動蕩,房晚臣臨危受命,扶幼帝攬朝政三次出征平叛力挽狂瀾,將岌岌可危的大安王朝直接推向了頂峰,延續(xù)了三百六十九年之久。

    不過野史中最令人津津樂道的,還是這位名相和他親自扶立的幼帝之間撲朔迷離的關(guān)系,甚至有人將后來前朝戾帝立男后致大安朝徹底覆滅歸咎于三百多年前他老祖宗就不務(wù)正業(yè)……

    王滇同祁明一邊往里走一邊談?wù)摯耸�,祁明道:“不過依我看來,安戾帝立男后此事不過是被夸大的借口,早在安靈帝時(shí)大安朝便已見頹勢,天災(zāi)連年不斷,朝廷上下官職冗雜,腐敗橫生,接連兩任帝王都窮兵黷武,各地起義不斷,便是房晚臣再世,也難救頹勢�!�

    王滇贊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帝王艷事總比真正的朝政更有噱頭,如今過了這么多年,誰又知道真相如何?不過是在講故事罷了。”

    朗朗的讀書聲從房間里傳了出來,兩人一邊說著話就拐過了長廊,正看見一株青松傲雪而立,祁明懷念道:“當(dāng)年我同師弟一起在國子監(jiān)念書時(shí),總喜歡從這里爬墻出去逃課,總覺得不過昨日之事,可轉(zhuǎn)眼卻已近而立之年,舊時(shí)同窗也早已四散離分,不聞昔年讀書聲,唯見青松立風(fēng)雪。”

    王滇拍了拍他的肩膀,“聚散都有時(shí),不必傷懷,沒了舊時(shí)友,還有眼前人。”

    祁明見他一臉嚴(yán)肅地指了指自己,忍不住笑道:“仲清啊仲清,你真是個(gè)妙人。”

    “妙不妙有待考證,我總不能一直看你在這兒對著棵松樹無語凝噎�!蓖醯釕蛑o道:“我來是有正事要做的�!�

    “瞧我這記性。”祁明一拍手,快步引著他往前走,“你家侄兒多大了?不知劉策都備的什么書,我該細(xì)細(xì)問你的�!�

    “五六歲吧�!蓖醯岬溃骸懊銖�(qiáng)識些字,膽子極小,一天都說不了一句話。”

    “哎呀,那該好好請位先生教一教�!逼蠲鞯溃骸拔壹倚×哺阒秲翰畈欢嗄昙o(jì),整日嘰嘰喳喳跟只雀兒一樣,恨不得將屋頂都掀了�!�

    王滇有些震驚地看著他,“小六?樂弘你幾個(gè)孩子?”

    祁明笑瞇瞇道:“不多不多,三女四男,最大的小子今年已經(jīng)十歲了�!�

    王滇佩服地抱了抱拳。

    “說起來,你家中幾個(gè)孩子?”祁明笑道:“再過兩年我家姑娘就該議親了,若仲清不嫌棄,咱們或許還能做兒女親家。”

    “……”王滇一言難盡地看著他,“我尚未娶妻�!�

    這回輪到祁明詫異了,他不可置信道:“你尚未娶妻?”

    王滇默默別開臉。

    祁明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反應(yīng)過度了,輕咳了一聲道:“仲清風(fēng)流落拓,娶妻晚些也無妨�!�

    王滇笑了笑,卻又聽祁明道:“說起來,咱們陛下如今二十有六,后宮卻無一妃一嬪,膝下更無一兒半女,之前崔氏掌權(quán),逼迫陛下至此,如今崔氏已倒,陛下合該納妃擴(kuò)充后宮開枝散葉,如今卻無半點(diǎn)動靜,真是讓人心急�!�

    王滇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陛下若無子嗣當(dāng)如何?”

    “仲清,此話可說不得�!逼蠲鞯溃骸氨菹抡旮涣�(qiáng)之時(shí),如何會沒有子嗣?”

    王滇不著痕跡地蹙了下眉毛,“唔�!�

    “我聽聞,當(dāng)日在議事殿之上,崔氏指認(rèn)崔家二公子崔琦實(shí)為先帝十六子梁炫,還有一皇孫不知所蹤,雖然崔氏的謊言被崔二公子親自戳破,但難說以后有人會拿此事來做文章�!逼蠲鲬n心道:“如今各大世家都蠢蠢欲動,陛下若是在此時(shí)納妃選秀收入世家女,既能安撫人心,又能堵住眾人悠悠之口……奈何老師幾次勸諫,陛下都聽不進(jìn)去�!�

    “陛下或許有他自己的考量。”王滇聲音微冷。

    “明日上朝,我會再同老師一起勸陛下�!逼蠲髋牧伺乃募绨颍Φ溃骸爸偾�,陛下極其看重你,你也該多勸勸陛下才是�!�

    王滇扯了扯嘴角,“陛下的家事我就不摻和了。”

    “糊涂啊仲清,這豈止是陛下家事,這可是關(guān)乎整個(gè)大梁的國事。”祁明搖了搖頭道:“此事絕不可以由著陛下的性子來。”

    正說著,兩人便到了取書的地方,忽然有個(gè)穿著國子監(jiān)學(xué)生衣服的青年沖了出來,王滇猝不及防被他撞了個(gè)趔趄,對方敷衍地一拱手,“抱歉�!�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意遠(yuǎn)!楚意遠(yuǎn)!楚庚你給我站�。 庇腥藦奈堇镒妨顺鰜�,被祁明一把拽住。

    “澤凡�!逼蠲骺粗鹬袩娜耍斑@是怎么了?”

    對方見是他,眼底的怒意才勉強(qiáng)壓下去,“快別提了,還不是我那個(gè)表弟,今年考試落榜了,費(fèi)了許多功夫才讓他進(jìn)來國子監(jiān),結(jié)果竟然逃課還被逮了個(gè)正著……不說他了,這位是——”

    “哦,這位就是我同你提起過的王滇,王仲清�!逼蠲魍榻B。

    對方看起來三十出頭的年紀(jì),眼小嘴闊,留著一抹胡子,眼睛似乎不太好,瞇著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兒才笑道:“在下國子監(jiān)劉策劉澤凡,久仰大人大名,如今一見卻不想如此年輕,我方才被我那表弟氣糊涂了,還以為大人是學(xué)里的監(jiān)生�!�

    王滇笑了笑,“無妨,是在下叨擾先生了�!�

    劉策笑著將他們請了進(jìn)去,拿出了準(zhǔn)備好的書,“那日匆匆一遇,樂弘也未曾同我說明白,我便只好多備了些書,大人家的侄兒應(yīng)當(dāng)不大,我便只準(zhǔn)備的從啟蒙到十歲的書籍,里面有學(xué)里大儒的筆記與作業(yè),大人擇需而選即可�!�

    “有勞先生了�!蓖醯嵝Φ馈�

    “大人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眲⒉呖蜌獾馈�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gè)這般客氣,反倒讓我不自在起來了。”祁明拍了拍桌子,“別一口一個(gè)大人先生了,今日是私下會友,你們兩個(gè)若再這樣,我可就走了�!�

    王滇和劉策聞言相視一笑,劉策能同祁明做朋友,兩人脾氣秉性自然相投,王滇同他也聊得來,三人在一起從幼兒啟蒙聊到了如今國子監(jiān)的運(yùn)行制度和弊病,相談甚歡。

    待到晌午,王滇估摸著時(shí)間差不多了,便道:“我在長運(yùn)酒樓略備薄席,不如咱們移步?”

    劉策疑惑道:“長運(yùn)酒樓?我在大都這么多年,怎的從未聽過有這個(gè)酒樓?”

    “這幾日才開張,菜色還算不錯�!蓖醯狁娉值貨]有自賣自夸。

    “既然仲清說不錯,那我們就去嘗嘗�!眲⒉咝Φ�。

    新開張的長運(yùn)酒樓從外面乍一看中規(guī)中矩,但一進(jìn)了門,里面的形制擺設(shè)便同尋常酒樓有了些許差別,尤其是不經(jīng)意間看到的書畫和頗具文人氣息的擺設(shè),簡而不突兀,小二和掌柜的服務(wù)周到又恰到好處,菜色豐富新穎,同尋常酒樓說不上哪里不同,卻總讓人覺得好上幾倍不止。

    三個(gè)人都喝了不少酒,暢談至了深夜,劉策喝至興頭,大手一揮招呼掌柜的來筆墨伺候,洋洋灑灑寫了篇長運(yùn)賦,祁明亦是感懷良多,題詩于畫,掌柜的在旁邊伺候得周到,又不卑不亢,兩人便直接將墨寶贈與了對方。

    劉策乃當(dāng)今詩賦大家,祁明在學(xué)子這種亦頗負(fù)盛名,掌柜的頓時(shí)受寵若驚,小心翼翼的捧了下去,又贈了許多酒菜。

    王滇攏著袖子笑瞇瞇地坐在桌子前,已經(jīng)可以想到不久之后那些文人墨客學(xué)子監(jiān)生們該如何趨之若鶩……來增加營業(yè)額。

    一頓飯吃得極為盡興,王滇在酒樓門口目送兩人上了馬車,拒絕了酒樓掌柜試圖派人送他回府的請求,自己提了把燈籠,借著月色慢吞吞地往府里走。

    既給那小孩兒物色好了啟蒙先生,又順帶給剛開張的酒樓打響了名頭,讀書人喉舌之重要堪比現(xiàn)代輿論機(jī)器,將來酒樓的用處也不止局限于……

    王滇有些發(fā)暈,扶著旁邊的墻停下來使勁閉了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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