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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她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行到哪個步驟了，她現(xiàn)在只祈禱芝愛能自然。
能非常自然……
庭院內(nèi)小雪飄絮。
芝愛獨身站在屋檐下，抬額望天，雪從鼻尖滑過，很冰涼。
伸手接住雪，看雪花在手心融成水，整個院子是這樣靜，沒有人煙，沒有生靈，只有一點點的雪光與清寂的氛圍。
這些微光將芝愛的身姿都勾勒了出來。
她是這樣一位披著黑色披肩，等在木質(zhì)露臺上的嫻靜的少女。
手放下后，芝愛漸漸看向原處的靶子，原本留在靶上的那些箭都不在了，她微微抿起唇。
安靜。
廊道里，時音一直背靠墻，劉海垂下，眼看地板，耳內(nèi)細聽。
屋內(nèi)，芝愛拉弓，可還是因為靶子上那些不見的箭而心神不寧，席聞樂那個席位空空蕩蕩，竟也使她心不在焉。
第一箭嚴重脫靶。
她放弓，嘆息一口氣。
徘徊，踱步，心有所想了五分鐘，再次回到原位舉弓。
咻——
還是未中。
又呼一口氣，芝愛閉上眼，額頭微蹙。
……
……
“找箭？”
這時突冒出的一聲問話撥亂空氣內(nèi)寒流，廊道里時音抬頭，屋內(nèi)芝愛往旁看。
畫面天旋地轉(zhuǎn)而來，席聞樂出現(xiàn)得太突然，太出乎所料，太讓人差點將心跳都捂停，芝愛眼內(nèi)怔神，而他就那么斜靠在露臺的門柱旁，難得獨身一個人，微斜腦袋，一邊看著芝愛，一邊將她的黑箭在手中一圈，一圈，一圈地打轉(zhuǎn)。
大腦瞬間空白。
跟以前那種明顯的距離感相比的話，這一回就好像是見到了真人，他的視線第一次如此確鑿地放在自己身上，領(lǐng)帶松松扯開著，氣質(zhì)逼人，而后腦袋擺正，下一句話為肯定，瞇眼看她：“還是找我。”
芝愛無法呼吸。
雪光，灼眼。
他就如紆尊降貴來見她的年輕的王，滿身痞貴之氣。
庭院仍然清靜，雪片紛落，闃寂無聲。
芝愛站在原地不動，目光下移，看席聞樂右手里的箭，緩過來后，強裝鎮(zhèn)定抬起手，希望他將箭交給自己。
可是席聞樂看上去并沒這個打算。
箭仍在他手中慢轉(zhuǎn)，他看她的眼里有種細察揣測的意思，仿佛越看她，她就越會露出馬腳，這是股略帶頑劣的少爺腔，又帶一絲不可違逆的暗示，很強勢。
芝愛只能不閃躲。
后來她稍稍向他走一步，手仍抬在半空中，用醞釀許久的態(tài)度開口，說：“給我�！�
兩人之間僅差三步之遙，雪光照人，芝愛目光逐漸沉穩(wěn)，手也不顫，席聞樂則在沉靜的幾秒后站挺起身一點。
他將左手背于腰后，拿箭的右手抬起，箭轉(zhuǎn)停時，箭頭正好指她。
芝愛準備拿，他卻直接略過了她的手，箭直接挑進她披風(fēng)的頭一個扣子空隙，唰一記腳步拉近！芝愛一下便與他僅差毫厘之距，呼吸與呼吸貼合，視線相撞。
她的被動讓眼內(nèi)又開始顯出慌意，而他側(cè)頭看遠處的箭靶：“你知不知道，還剩多少個靶？”
后退不了，領(lǐng)口被這箭給勾得牢牢的，芝愛隨他視線看一眼，快速又避閃地答：“三個。”
“三個。”他慢悠重復(fù)，回過頭來，雙眼開始與她極近極近地相看，“我一個，你一個，再我一個，三天結(jié)束，你還打算拿什么理由與我調(diào)情？”
寂靜廊道里，時音閉眼低頭，嘴邊輕念：“反駁他……”
“調(diào)情？”芝愛掙扎停止，抬頭看他，“如果你用這個詞的話……”
停頓一會兒，喘著氣，芝愛接著講：“那看來你也很享受�！�
“很好�！睍r音抬頭。
席聞樂緊接著將那箭再往上送一點，尖銳的箭頭直從芝愛側(cè)臉頰擦過，她皺眉別過頭，呼吸加急，他問：“姓什么？”
“我不喜歡被人威脅�！�
“姓什么？”
“我不喜歡被人威脅！”
他第三次問：“姓什么？”
很厲害的耐心，很厲害的警覺性，芝愛心跳太快，顫抖的雙手握成拳，只敢向他強調(diào)：“把箭從我臉上拿開�！�
對峙繼續(xù)著，他們靠得那么近，他身上的氣息危險迷人，不但不收手，反而單手插起褲兜，將箭頭輕輕劃過她臉，眼內(nèi)觀察她細微的表情變化。
鋒利冰冷的箭緣一再觸碰自己的臉頰，芝愛深呼吸，呵出的霧氣瞬間消融在落雪中。
……
屋內(nèi)長久無聲音，時音戴上眼鏡，將頭發(fā)扎起露出貼紗布的右臉，轉(zhuǎn)身到門口：“慕芝愛！”
這一聲使席聞樂慢悠看過來，時音刻意低頭，裝作避這敏感場面，同時說：“上課了，該回去了，我在門口等你。”
說完便離開席聞樂的視線，時音再次靠墻，淺慢呼吸。
“慕芝愛�！彼麑⑦@三個字捕捉地清清楚楚，淡淡地念。
而后終于抽出箭，芝愛松一口氣，后跌兩步。
“襲商慕家�！彼幌戮椭业祝哆M她的箭筒，仿佛知道這個就夠了，沒再對別的多感興趣。
“問候方式真是特別�！敝劭人砸宦�。
一撥冷風(fēng)夾著碎雪吹進，芝愛的頭發(fā)輕輕揚盧，席聞樂原已看向別處，這時領(lǐng)口被吹動，他的眉頭輕皺，芝愛轉(zhuǎn)身走的時候，他重新看向她。
嘩一記！
披風(fēng)的衣擺空中旋轉(zhuǎn)，發(fā)也打到臉上，兩個身影在雪光中再次靠近，芝愛雙肩被抓緊，她微詫望他，他的神情卻好似發(fā)現(xiàn)一件東西，剛要說話，立刻被芝愛打斷。
因為那一瞬間與他之間的距離已超乎想象，無法承受心的狂跳而將他推走，箭筒因這一劇烈行為掉到地上，所有箭都傾倒在木地板上，芝愛脫口而出：“差勁！”
席聞樂沒有對這兩個字起反應(yīng)，芝愛接著就向門口走，步子越來越快，幾乎奪門而出！
廊道，時音看著芝愛從自己面前跑過，留在原地等五六秒，席聞樂沒有跟出來。
時音不再等。
循著大門口那道光亮追去時正與一迎面走來的男生碰上，男生是席聞樂的人，也看到她，他們兩人一言不發(fā)地擦身，男生的視線留在她的左臉頰上，一路跟隨，時音眼內(nèi)只有芝愛的背影，兩三秒便與這男生離得很遠，她已出大門，男生停留原地，回身望她。
……
時音在操場跑道上找到芝愛。
雪如羽毛紛紛落下，芝愛的肩上頭發(fā)上都已薄薄覆蓋一層，靜站著，說：“我搞砸了。”
“你做得很好。”
“不，我就是搞砸了�！�
“我說你做得很好�！睍r音上去輕拍她的肩，“是我說的，也是我看見的，你做得很好。”
“他不喜歡我。”頭仰了一些，芝愛的嗓音略微沙啞。
時音看著，輕輕說：“而你喜歡他�！�
芝愛不回話。
不回，時音也懂，拉她的手將她轉(zhuǎn)過身來靠進自己懷里。
“我會幫你的�！陛p語安慰，時音拍著芝愛的肩，看向前方那紛雪飛揚的長長跑道，“我一定會幫你的�！�
教學(xué)樓這會兒已放學(xué)。
班內(nèi)人走得差不多，黑板上留著家庭作業(yè)，高衫依一聽到腳步就出前門，果真看到回來的時音與芝愛。
同時注意到她們身上沾了不少雪水，她立刻從衣袋中拿紙巾，時音腳步緩下來，看著高衫依將紙巾遞自己。
“慕時音……謝謝你剛才，替我說話……”
“謝謝你的紙巾�！睍r音接過，高衫依抬頭時卻看到她幫芝愛擦拭額頭，于是再拿紙巾，卻發(fā)現(xiàn)沒了。
“沒關(guān)系�！睍r音淺笑，“放學(xué)了，很快就能回家整理�！�
然后準備走，高衫依突然講一句：“時音……真是厲害！”
她停步，側(cè)頭看高衫依，芝愛也淡淡別過頭來。
“昨天出班級時，有看到樓梯口發(fā)生的事情……”她低聲講，雙手緊張纏在一起，“聽到有人告白，但時音你毫不猶豫就可以把拒絕的話說給人家聽……說得那么干凈利落……而我，而我不行……”
“只是向?qū)Ψ奖磉_出自己真實的內(nèi)心狀態(tài)，不用尷尬或膽怯�！奔词垢呱酪勒f這些話有心崇拜她，時音也只短短說這些，而后留一個永遠不疏不膩的笑，啟步進教室，將她留在原處。
“姐姐總是這樣對人好后又將人打入谷底�！敝鄹诤�。
“人的關(guān)系保持適當(dāng)就夠，也不是以后要做親人的人�！彼高^教室的后窗口看向?qū)γ娼虒W(xué)樓長廊，視線凝重起來。
芝愛也隨她看去，頓了頓，卻終究沒避。
那里，席聞樂也回來了。
終于知道他的厲害之處，就是哪怕前一刻他做過殺人放火的傷天害理之事，后一刻仍舊是吃飽喝足的人畜無害樣子，他臉上帶笑，倒走著與身后的男生說話，微微歪斜腦袋時所露出的都是無人能管的貴傲氣，明明前一刻還陰沉得讓人害怕，后一刻已回到玩咖少爺狀。
……
看來，他也是只狡黠的狐貍。
雖然降了雪，第二天卻回溫極快，萬里無云陽光明媚，中午時球場的氣氛也很高。
時音與芝愛一同上看臺，芝愛坐在位上，時音則慢走到欄桿前往臺下席聞樂的方向看，他剛好踢完球回來，一邊跟隊友說話一邊退到草坪邊緣，女管替他披衣，他抬頭便看見這邊的芝愛，視線沒停留，收回去繼續(xù)跟人講話。
一舉一行都很帥氣，讓人移不開視線，球場周旁也有女生留著不肯走的。
芝愛來到時音的身后，時音忽然問：“感覺到了嗎？”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