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季辭一頓晚飯吃了兩個小時，手機收到了十幾個未接來電，區(qū)號顯示都是英國。

    傅晶又在跳腳。

    吳雙寧是她的重要棋子，最近被柳亞斌一通拉攏，或已生出二心，更需小心對待，哪能如此簡單粗暴，直接下人的面子。

    季辭知道她要做什么文章。

    他將電話回?fù)�，直接表明態(tài)度：“早年我就說過，我有我的底線。”

    “小辭，現(xiàn)在是搶地盤的時候，無論如何，我們得先保住自己，要是真讓柳亞斌上位，他這個人可缺德的很！”

    “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那我和他有什么區(qū)別？”

    “你等我找個機會，和裕哥說這事，也比你直接跳出來唱反調(diào)好�！�

    “您覺得，柳董絲毫不知情？”

    季辭又一次撂了電話，今天他撂電話的次數(shù)有點多。

    有一半是演的，不過他的心情確實也不怎么美麗。

    他坐在桌前，看到桌上管家送的果盤，感到煩躁。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月上柳梢頭，更加煩躁。

    最終讓他靜下心來的，是電腦屏幕上的粉紅小海豚。

    口口：朋友，從你今天導(dǎo)入的預(yù)存數(shù)據(jù)判斷，你要增加劑量？

    季辭：對。

    口口：可是你的視神經(jīng)系統(tǒng)，狀態(tài)不太穩(wěn)定。

    季辭：問題不大。

    口口：你最近有點冒進(jìn)，發(fā)生了什么？

    季辭：發(fā)生了一些事，需要趕進(jìn)度。

    口口：跟你妹妹有關(guān)嗎？是要趕在妹妹結(jié)婚之前完成嗎？這是她的新婚禮物？

    季辭：閉嘴。

    口口：你今天很不禮貌。你怎么可以這樣和口口說話，我們不是朋友嗎？

    季辭：我改主意了，不想讓她嫁給別人。

    口口：那個人不好嗎？沒有通過你的考驗？

    季辭：完全不及格。

    口口：WOW，看來你真的很嚴(yán)格，也許你的妹妹會孤獨終老。

    季辭：不會，我會一直在她身邊，直到她不需要。

    口口：朋友，你聽過妹控這個詞嗎？你該不會對自己的妹妹產(chǎn)生了什么不該有的想法吧？

    季辭：……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和領(lǐng)養(yǎng)關(guān)系。

    口口：嚇我一跳，我差點報警，哦我忘了，你關(guān)閉了我的語音系統(tǒng)，我無法報警。如果是這樣的話，請稍等，我需要調(diào)出“戀愛小幫手”模塊。

    口口：載入完成。請問你具體需要哪方面的指導(dǎo)？約會指南，接吻技巧，還是口口口口？

    季辭伸出一根手指，默默合上了電腦屏幕。

    真行，他又一次被這愚蠢的家伙逗笑了。

    難怪人說交友要謹(jǐn)慎，只跟它對話了五分鐘，他就感覺自己的智商被拉低了五十個百分點。

    不過經(jīng)它這么一攪合，他的心情確實放松了不少。

    他已重新將她找回，再不必?fù)?dān)心她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獨自哭泣而無人理會。

    這比什么都重要。

    記者

    活動進(jìn)行到第三天，

    柳亞斌才姍姍來遲，參加柳世的子公司開業(yè)。

    他目前主管研發(fā)、運營與合規(guī)，中后臺為主，

    但作為總裁，

    分公司經(jīng)營也是他份內(nèi)職責(zé)，

    理應(yīng)和季辭一樣提前抵達(dá)，跑跑政府和客戶。

    可他偏要等到最后一天，

    陪同柳石裕一起乘坐專機。

    大少爺不愛坐民航，

    而且自從他搬離了后海的大宅，平時見老頭的機會不多，出差路上正好刷一刷臉。

    專機落地，周長明和王云曦等在機場，

    柳亞斌抓住時機：“季總今兒忙什么呢？”

    意思是他怎么也不來機場迎接老大。

    一般來說，這種問題沒人真的回復(fù)——太子要給人上眼藥，

    聽的人也就聽著了，摻和神仙打架殊為不智。

    怎料旁邊有人清晰悅耳地應(yīng)了一嗓子：“季總?cè)ヅ愎鶑d打牌了，臨時約的�！�

    所有人視線同時投注過來，程音面不改色：“柳董，

    機場到酒店31公里，

    時長約1小時，入住后到晚宴開始約1個半小時，

    途中步行9分鐘。晚宴之前，

    季總會和郭廳一起過來，

    您請放心�！�

    看什么，

    有什么好看，

    她就是個無情的行程播報機。

    柳石裕被她面無表情的精確播報逗樂了：“云曦啊，你這得了個寶啊�！�

    王云曦一本正經(jīng)：“嗯呢，

    誰搶都不給，小鬧鐘，您老稀罕不？”

    柳石裕搖頭：“年紀(jì)大了，還是糊涂點好，有些事我故意忘記的�！�

    眾人大笑。

    程音低頭跟在王云曦身邊，步履輕松。

    她不是第一回開罪柳亞斌，并不在乎再多一回。而且，若她沒有猜錯，柳石裕正巴望著這兩頭年輕的獅子為了地盤互相撕咬。

    她幫忙揮這一下逗貓棒，皇上愛看。

    而她由于表現(xiàn)搶眼，在御前掛了一號，徹底擺明了身份歸屬——打狗要看主人面，王云曦的面就是柳石裕的面，她也算成功疊了一層buff。

    無論如何，太子不會再貿(mào)然對她伸手了。

    她的警報暫時解除。

    然而柳世的警報，卻在眾人毫無知覺的地方，悄然拉響。

    晚宴是場盛宴，在西湖之畔，貴賓如云，光是電臺媒體就來了好幾家。

    程音主盯會務(wù)，確保整體會場運行有序，座位席卡準(zhǔn)確無誤，特殊餐飲要求照料到位，地面停車場為VIP預(yù)留了充足車位……

    短短一下午，她的微信步數(shù)就刷到了三萬步。

    直到夜幕低垂，華燈高懸，程音才有閑暇歇一口氣。剛一歇下，忽又想到季辭和郭廳貌似沒到，再過半小時就要開餐了。

    Yin：季總，您到哪了？

    Z：十分鐘車程，趕得上。

    程音想了想，跑到停車場門口拍了張照片，用紅筆標(biāo)注好方向，免得他多走冤枉路。

    Z：謝謝知知，很周到。

    程音：……

    說了不要叫她這個名字，她對懷舊過敏，但他堅持了幾次，她好像也沒之前那么抗拒了。

    就是真的有點肉麻。

    程音收起手機往回走，忽然遠(yuǎn)遠(yuǎn)看見，有人正t在門口和安保人員起沖突。

    她吃了一驚，忙忙上前，是名中年男子，形容落拓，眼鏡摔裂了一只鏡片，被黑衣人按倒在地仍掙扎不休，嘴里咒著“喪盡天良”“不得好死”。，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柳世是上市公司，此類的大型活動，通常都會外聘專業(yè)的安保公司，以免發(fā)生意外沖突，造成聲譽事件。

    這位大叔，顯然已經(jīng)造成了一個未成形的事件。

    安保富有經(jīng)驗，人很快被帶離了現(xiàn)場，程音只把事情聽了個大概，原與這次收購的那家公司有關(guān)，貌似柳亞斌用了一些不大光彩的手段。

    太子行徑，程音一點都不吃驚。

    但這突發(fā)事件擰緊了她的神經(jīng)，安保公司加強了巡查，她卻始終心神不寧，總覺得漏掉了什么事。

    方才趁著門口混亂，似乎有人從側(cè)門進(jìn)了會場，沒穿制服，并非工作人員，背影還莫名透著一絲眼熟。

    程音往宴會廳走，突然靈光一現(xiàn)，那個滿頭卷的闊肩膀女人，不是福利院的保育員阿姨嗎？

    找人的線索，仍是程音發(fā)現(xiàn)的。

    當(dāng)媽的人，對高頻音更為敏感，據(jù)說是為了方便在夜里聽到孩子的哭聲。

    雖是極細(xì)微的輕聲，程音仍捕捉到了，她無聲地踩著地毯，迅速定位了異響的來源。

    在離大門較近，堆積了大量雜物，安保難以發(fā)現(xiàn)的視覺盲區(qū)。

    三個人。除了保育員阿姨，還有一名戴鴨舌帽、掛記者證的男子，阿姨腳邊蹲了個小女孩，正煩躁地扭來扭去，時常發(fā)出兩聲哼唧。

    阿姨連拍帶掐，試圖讓小孩消音，但那孩子因為視力障礙，缺乏安全感，在陌生地方很難控制自己。

    一張小臟臉像只暹羅貓，是那天抱住她腿的小女孩。

    程音屏息凝神，側(cè)耳聽那記者和阿姨的對話。

    “待會兒你抱著孩子，從這個門沖出去，我跟著你，開直播�！彼�教阿��。

    “我該怎么說，我緊張�！�

    “就按照你找我的時候說的一樣啊，你不是有黑幕要揭露嗎？”，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哦對對，我背一遍……”

    黑心資本家，打著捐贈的名義，用福利院的兒童試藥，造成病情惡化，必須予以揭發(fā)。

    阿姨顛來倒去地背，記者叮囑她：“你記住，不找別人，就問季總，每次業(yè)績發(fā)布會都是他來負(fù)責(zé)問答環(huán)節(jié)，他最懂技術(shù)，絕不敢說自己不知情�！�

    程音聽得臉色煞白。

    她拿出手機，飛速打字，簡要說明了情況，讓季辭千萬不要從正門進(jìn)——他帶著衛(wèi)生廳的領(lǐng)導(dǎo)，若被迎面質(zhì)問，事情無法收場。

    安保公司也不能驚動，有孩子，有記者，一旦沖突場面被傳出，事態(tài)將愈發(fā)不可收拾。

    只是她想，這事發(fā)生得過于突然——問題昨天才被季辭發(fā)現(xiàn)，剛責(zé)令徹查，來龍去脈都沒查明，居然已經(jīng)驚動了記者。

    有內(nèi)鬼。

    程音的信息剛發(fā)出，季辭便直接打來了電話。

    她快步離開現(xiàn)場，找了僻靜無人處，接通了電話。

    “不要慌�！边@是他開場的第一句。

    她確實有點慌，也確實被他溫潤平和的聲音所安慰。

    “郭廳沒有和我一起，他身體不適，臨時取消了行程�！�

    哦那就好，否則也許會被做文章，官商勾結(jié)，坑害百姓，這在任何時代，都是有爆點的大新聞。

    “你讓公關(guān)組做好準(zhǔn)備，今晚他們可能要加班。晚宴必須如期開始，幫我跟董事長請個假，說我有事不能前來。另外，找一個你信得過的人，準(zhǔn)備食水、毛毯、安撫玩具，隨時備用。先就這些，去辦。”

    “好！”程音停了一秒，“季總……”

    電話里的聲音染上些許溫度：“擔(dān)心我？”

    程音沉默。

    “我有數(shù)。照我說的去辦。”

    她掛了電話，直接奔向了主宴會廳。

    主廳賓客并不知道，那廂觥籌交錯、歌舞升平之際，這廂在進(jìn)行一場氣氛緊繃的采訪。

    一打照面季辭就看出來，這位記者先生鐵面無情，不好商量，絕不是那種為了訛詐而想做個大新聞的無良自媒體。

    一個理想主義者。

    他來自一家本地大社，在傳統(tǒng)新聞逐漸式微的時代，將新媒體渠道做得有聲有色，關(guān)注者眾多，尤其在社會新聞領(lǐng)域很有影響力。

    換句話說，柳世一貫采用的“買斷新聞稿”的方式，在這里根本行不通。

    季辭沒有判斷錯，這場聲譽事件已經(jīng)釀成，無可避免，只能盡量減輕負(fù)面影響。

    所以他還是走了正門，擯退了所有安保，選擇直面記者的質(zhì)問。

    問題很犀利，記者先生顯然提前做過功課，知道明珠二號只拿到了條件上市批復(fù)，不應(yīng)大規(guī)模使用。

    “柳世高層對此知情嗎？”他問。

    季辭看了眼“爆料者”，外強中干的保育員阿姨，見到他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明白，顯然不是主事者。

    受害人小女孩，圍著柔軟的法蘭絨毛毯，喝著溫?zé)岬目煽娠嬃�，一只手抱緊毛絨小熊，另一只手抓著程音不放。

    旁邊還有個衣著光鮮的中年女性，大概是柳世的后勤員工，正滿臉心疼，給小女孩輕輕梳理打結(jié)的頭發(fā)。

    程音很靠得住，一切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這畫面堪稱溫馨，不懼登上任何一個新聞頭條。

    季辭看向記者：“在昨天之前，我并不知情�！�

    程音敏銳地發(fā)現(xiàn)，他使用的人稱代詞是“我”。

    將公司行為降格為個人行為，這是大部分輿論危機應(yīng)對會采用的方式。

    但一般人會找個基層員工背鍋，或者干脆就是臨時工，后續(xù)處理也很簡單，直接開了便是。

    很少有公司刑直接上大夫，讓高管出來頂雷。

    記者也明顯愣了一下，可能沒想到他主動遞來把柄：“所以這方面的業(yè)務(wù)，是歸您分管？”

    季辭：“是�！�

    不是吧！

    程音在心里大喊。

    研發(fā)根本不歸你管！雖然目前營銷職能在你，但是隊伍和文化都還是柳亞斌留下的老一套。

    尤其是隊伍，冷靜下來一想，這件事的知情者沒幾個——她和季辭肯定不會對外說，漏出風(fēng)聲的只能是周長明或吳雙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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